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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授权转载】骸之嫣然 (瓶邪 中长篇 非架空 慢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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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旧盯着我,由于逆光的关系,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恍惚看到他皱了皱眉头,似乎展现了半秒钟痛苦的情绪,很快,他又恢复了不动如山的沉静,低声对我说:“你病了。”
你病了。
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眨眨眼,不知该如何回应,只盯着他的脸,目光在他深邃坚毅的轮廓上游走,渐渐往下,划过他挺拔的肩头,结实柔韧的身躯……我看到他敞着外套,里边穿一件黑色背心,在背心肩带无法遮盖的小块皮肤上,就在他脖子左侧近往肩膀的延伸处,露出了一些纹路,随他的呼吸轻轻起伏,仿佛那不是依附于他肌肤上的东西,而是盘踞在他灵魂里的一头猛兽。
我看不清那些纹路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我直觉那应该是一幅画。
他的身体上现在燃烧着一副画。这个发现让我感到惊喜,似乎我又多了解了他一些。但我并没有得意忘形,我始终记得他刚才说的话,他说我病了。
我病了,是吗,我病了。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只朝他眨了下眼睛,他又在我床边沉默许久,才再次开口道:“好好休息。”
说完,他转身往外走,我目送他一步步离我远去,突然十分舍不得,我想叫住他,可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就在我纠结如何呼唤他停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出去,沉重的大门在他身后关闭,发出嘶吼般的扎扎声响,刺耳难听,让我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发现自己身处的这个房间并不大,空落落的,除了我躺着的这张床,只有墙边一个柜子,窗下一张桌子,连凳子也没有,而那堵窗户——我看到窗棱上密密钉满了粗大的铁条,仿佛一面囚笼。
光线比方才更暗了,虽然看不见外面,我也知道这代表天正在黑下来。
因为他的离开,房间里变得无比寂静,我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我百无聊奈,又有点不知所措,于是朝虚空中打个招呼,隐隐回音却放大了我的不安,让我赶紧闭上嘴。
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无人可询问,更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像一个演员在全然不知剧本的情况下就被扔到舞台中央。我考虑片刻,只能选择以不变应万变,保持平躺的姿势,安静沉浸在只有我自己停伫的梦境里。
但是这样很无聊,甚至有些难受。我躺了一阵,半点睡意也没能培养出来,反倒浑身烦躁,干脆一下坐了起来。这时,我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脚竟然都被铁链锁着,和粗壮的床柱链接在一起。


来自Android客户端29楼2015-07-29 2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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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愣住了,盯着手脚细看,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如果我的手脚被拘束住,为什么刚才没有感觉?我尝试移动手脚,它们听从了我的命令,但依然有一种感觉停留在其上,让它们行动迟缓,力不从心。我突然明白过来,或许是有人从中作梗——比如给我吃了药,让我暂时丧失行动力,而随着时间推移,药力减弱,我又能活动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来自Android客户端30楼2015-07-29 2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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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瓶邪】骸之嫣然(8)
      我坐在床上,在我的第一个梦里沉思。
      这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个梦,那时候,我还不能理解什么叫做梦,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有那么短短的时间,我误以为它也是现实——和孤寂山谷不同的另一种现实。我同时存活在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现实里,历经着不一样的人生。对一个从未做过梦的人来说,这种误解太正常了,我甚至天马行空地想到了爷爷说过的事。
      爷爷告诉过我,世界上有一些叫做戏剧或电影的东西,由人扮演出来,在或虚构或真实的背景下演出各种故事。我问爷爷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存在?爷爷说是为了取悦人,人发明它们,由一些人演出各式各样的故事以取悦另一些人。我依旧不能理解,在我贫乏枯燥的生活里似乎找不到什么需要被改编成故事的经历,也从未想过去取悦任何人。我对这个话题兴趣不高,爷爷也很少再提它,但这样的一种存在方式却就此于我的脑子里生根发芽,让我偶尔会控制不住地起想:如果我也可以过另一种生活,那会是什么样呢?
      此刻,在我的第一个梦里,我想到了这件事,我觉得这一切很有些相似,我现在不正在经历着另一种生活吗?这是我从未见过从未体会过的,那个人,这处房间,封闭的窗户,包括这张床和我身上的衣服,都是我从不曾在我的山谷生活里出现的,多有趣。甚至连这种不能完全自由行动,不能掌控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的感觉,都多么像爷爷说过的电影和戏剧啊。
      我落在不能完全自主的梦境里,仿佛舞台中央的演员,被迫遵循已编制好的剧本行事,将一切已发生的、已注定的东西都循规蹈矩地演出来。
      初登舞台的演员总是兴奋而认真的,即使最枯燥无聊的剧本,也会下大力气去揣摩,就像现在的我。
      我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等待手脚的感觉恢复,它们很快苏醒,完全听从我大脑的命令。我下床站到地上,发现手脚上链条的长度足够让我在房间里行走,于是绕着四壁走了一圈,听它们拖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冰冷刺耳,枯燥乏味,我却兴致勃勃。我从房间的这一边走到那一边,往每个角落里仔细看,想就此发现点儿什么,还真给我找着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31楼2015-07-29 2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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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跳得很快,我突然想大着胆子呼唤他,用那两个字去呼唤他——我想他一定就是我的父亲。我只有爷爷,只有自己,在现实里我从未有父母,我甚至不曾问过爷爷关于父母的事,因为我根本没有这样的概念,还是爷爷告诉我,人的家庭构成应该是怎样的,我应当有父母,有亲人,有那么几个朋友,就像这个世界上所有其他人那样。
        于是我问爷爷,我的父母呢?爷爷说他们已经死了,这个答案让人难免有些失望,我没有再问,很快将这个话题抛到脑后。可是现在,在这个梦里,在这个舞台上,我心中熄灭已久的火光突然被点燃了,它跳跃着,涌动着,驱使我向门外那人发出了陌生的呼唤。
        “……爸爸?”
        我叫他:爸爸。


        来自Android客户端33楼2015-07-29 2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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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吴,吴邪咋样?!”他急急追问。
          哦,他问到了我。
          “已经醒了,在房里走了两圈。”父亲回答。
          我屏息静气,精神不敢有丝毫放松,我知道,只要一闪神儿,这些离我太远的声音就会消散掉,无法被听见了。
          “他……”这个声音收起他风风火火的闯劲,小心翼翼地问:“他现在没事儿吧?”
          “没有。”父亲答得很简洁,还有一丝不耐烦,似乎并不太想跟他面对的人说话。
          “……对不住,老吴。”那个声音更低沉了,像斗败的公鸡那样垂下头,我直觉这是他绝对没给别人展现过的一面,“怨我,都他妈怨我……我要不开那道门,我要再慢点儿,吴邪也不会被那东西沾上!我,我他妈……”
          “好了,王先生不说了。”父亲打断他,痛苦像烟雾那样从话语里漫射出来,将两人缭绕其中,“吴邪不怨你,我们也不,这孩子重感情,从来把朋友兄弟看得重,你们……你们一起这么久,铁三角嘛?他,他……算了,我们尽力救他就好。”
          “好,好。”那个声音答得咬牙切齿,如果说父亲的痛苦像烟雾,而他此刻给我的感觉,则是要被山一样的痛苦压垮了,这让我对这个声音的主人产生了兴趣。这时候我还不知道他是谁,后来我有了别的梦,从别的梦里看到他的形象,了解他的为人,我知道他是胖子,我最好的兄弟之一。
          又一道脚步声靠近他们,第三个人来了,父亲和胖子都停下了谈话,似乎在等待他的指示,他开始说话,声音却更低,收敛得极好,似乎一切都在绝佳的控制中,从不会把什么泄露出来。
          爷爷告诉过我,特别厉害的人就这样,控制力极强,这让我无论如何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只听见胖子招呼他。
          “小哥……”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他是谁。
          小哥。


          来自Android客户端35楼2015-07-29 2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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