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的起因是与友人的一次辩论,话题围绕近期热门的电影《降临》的原著《你一生的故事》。
友人认为,故事中女主角的“预测未来的能力”是真的存在的,并且七肢桶和人类的语言所导致的不仅仅是对世界的认知范畴差异,而是有高下之分的。因为在小说中描述的世界是一个非因果的世界,人类的认知方式不仅仅是不同于七肢桶的另一种认知方式,而完全是不正确的认识。
而我则在坚持因果性是人类认知范畴的前提下,认为小说中所描述的世界是可以被因果解释的,即因果论与目的论只是两种并行的对世界的理解方式。
友人提出,在女主角确实同时知晓了过去和未来的全部的情况下,因果论的解释是不可能的。
我的回应是,如果不假定自由意志的存在,那么因果性是可能的。
首先明确因果性定义:当且仅当存在一个世界状态函数f(t),且f(t)的值可由f在[0,t)上的值递归定义时,世界是因果的。(其中的0时刻和宇宙大爆炸无关,只是一个充分远的纯粹的参数0点,我们可以采用罗素的假设,宇宙从0时刻突然出现,而并不违反逻辑。)在这个定义中丝毫没有提到世界是否是依因果律而生成的观念,亦即,因果性和过去和未来是否具有本体论存在性是无关的。
我们不确切知道女主角是如何知晓一切的,不妨设一个独立于世界之外的拉普拉斯恶魔把他所看到的“超时间事件”做成一卷胶卷给女主,女主通过阅读这卷胶卷实现对未来的预测,那么如果女主总是改变其行为,使得之后的行动与胶卷不符,则这个胶卷将不可能是拉普拉斯恶魔所观测到的真胶卷,因为根据定义,胶卷上记录的是“必定要发生”的事情,如果改变行为的事总是可以的,那么结论就是,要么1)不存在这卷胶卷,要么2)存在这卷胶卷但不可以被递交到女主手上。
于是有1)世界是非决定的,2)世界是决定的但不可预知的
但既然实际上女主确实得到了这个胶卷,于是1)2)为假,于是前提为假,即,命题“女主总是可以如此行动,使得未来的行为与交卷不同。”为假。那么为什么女主不能总是如此行动呢?
一种解释是,女主看到胶卷→女主想救孩子→女主改变行为→未来不同,这样的因果链是不存在的,我们不可以假定看到胶卷的因可以通过因果链传递到未来,正确的逻辑关系是这样的:因为事实不可改变(这是确定无疑的),而女主是事实的一部分,所以女主不可能改变未来,这是七肢桶的认知。(超越一般人认知)
而另一种是,女主没有自由意志,她的行为是之前所有状态共同决定的,因而在承认因果律的前提下,则是女主在收到胶卷的前一刻状态a+胶卷事件b,共同决定之后的发展,因此之后的事件事件是决定性的,因此未来是不可改变的。
第二种说法就是所谓的可被因果性成立的世界,这种说法有两个技术性问题,一,女主得到胶卷的行为是不是可被因果解释的,二,胶卷中携带关于未来的信息,这是否违反了因果律。
对于第一个问题,这里的核心在于,因果律≠物理定律,特别地,因果律存在不蕴含物理定律是时不变的。由此,可以使得在某些特别的时刻t0,f(t0)→此处有一个特殊的胶卷插入,将会是可以导出的结论,另一方面,之前拉普拉斯恶魔的隐喻似乎有一定误导成分,仿佛他把胶卷插入某时刻是一个任性的行为(但即使如此,不论他的插入在他自己看来是偶然的还是必然的,这都是一个元世界的因果性质,和我们所在的对象世界无关),其实我们完全可以把他想象为一个机器,自动在t0处插入胶卷。
综上,对第一个问题,胶卷插入t0的事件是可以从t0之前的状态导出的,当然这意味着表观的物理定律在t0附近会出现突变使得胶卷的插入刚好可以嵌入因果律,不过我们记得,因果性只要求f的存在,如果更激进一些,按照庞加莱的约定主义,物理定律总是可以被约定的不被违反,而失去的实际上只是美学价值。
关于第二个问题,首先要声明的是,按照我的因果性定义,传统意义上的时间旅行将是不可能的,所以信息从未来传送回过去也是不可能的(这种不可能和由相对论和量子力学说明的信息传递不可能是不同的),但是此处胶卷信息并非从未来传递至过去,而是由元时间视角的拉先生提供的,因而不违反因果性原则。
综上,问题一二都不对因果性构成威胁,所以世界的因果性解释与七肢桶解释都是可以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