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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08.05.23] 《那一年,花正开》(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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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给百度大爷。 

很哀伤的故事。

胡汀染fighting !!


1楼2008-05-23 19:22回复
      引子    
      请允许我打开这枚已失去了香气的木匣吧.我的女儿,这原有的意义,已不复存在.
      当尘埃落定,物是人非的时候,那年少的轻狂与心动,早已随着那个曾经青葱岁月一样一并逝去了.请允许我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过去,无论我是否记得.无论我是否还存在那一刻的心跳.
      我只是不想让一段曾该有的记忆,在岁月中磨灭.回忆,也许真的,是我此生唯一的守侯与收获……

                 -------------20XX年底


    2楼2008-05-23 1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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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那一年,满园的山茶花.白如雪……
      那一年,五槐门的春天,来的 特别早……
        不记得什么时候,比起每日背诵乏味的英文,我更愿意坐在窗口发呆。本热切着盼望出国留学的心,也突然冷却了下来.
        直到若由闯入我的视线.他的笑,象5月里的阳光,不可抗拒的驱赶着我内心处的阴霾.我笑了,他从深厚变戏法般的,抽出数枝白的山茶,花瓣上还渗着水珠.我知道,那是他从父亲的花园里偷摘来的.父亲,爱花如命.在那个久远而又惘然的年代里,他对花的爱,似乎超越了对我们,或者说,是对我.
        我微笑着接过了若由的花,长廊的另一头便传来父亲愤怒的斥责.若由还来不及将花藏起,父亲的棍棒就落了下来……
        那如雨点般的责罚,全部落在了若由的肩上,也烙在了我的心里。父亲严厉的眼神与一直护掩着我的若由的怀抱,在那个细雨蒙蒙的早晨,让我忘记了,我是他的姐姐。虽然大10天,却晚来这个家10年的姐姐。
        我无休止的抽涕,直至父亲离开,乌云散去,阳光洒在我们的身上的时候。若由抹去我的眼泪。我感激并心疼的触碰他布满淤痕的肩。他如兄长般的拍拍我的头,拉着我去看那雨后的山茶。
        满园的雪白,为我们共同生活的这个李家大院里,增添了原没有的生气。
        我不知道,山茶对于父亲的意义。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他看山茶时那热爱的眼睛,如我想念起若由一样时的心境。
        若由,有着与父亲一样俊逸的脸。但他更多的,是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灵动与透彻。他清澈,明亮。似乎在我阴晦的生命里,点起一盏灯。


      3楼2008-05-23 1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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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若景.
        姚若景.
        他是我来到这个大院的时候,第一个对着我笑的人。他忧郁的笑容,多年后,仍是我心中的一抹消逝不去的美丽。
        大哥倔强的随了他母亲的姓氏.他对父亲很尊敬.在我的记忆里,他只称我们的父亲为父亲,但是从来没有叫过他一声爸爸.起先,我并不知道父亲与爸爸的含义的区别.直到父亲的30大寿那一天,宾客与欢乐同时充满了那个平时看起来偌大的客厅里的,若由的母亲,温柔的依偎在父亲身边,父亲用宽大的手掌抚着若由的头,另一边携着若景的手.若由的眼睛里,是家庭的幸福.而若景,只有长子的骄傲.
        若由愉快的叫父亲"爸爸".而若景,面色平淡的微微笑,"父亲".
        若景总是在我最欢乐的时候,出现在我的身边.他为我的好心情而高兴,而另一方面,他却严肃的质问我,有什么可高兴的?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我在这个家里的阴暗生活.似乎只有在我悲伤的时候,他才安心的觉得,我与他,是一个国度的人.....
        也许,孤独的人都是如此吧。
          午后的阳光,难得的照耀进我的窗子.连绵的细雨天仿佛要结束了.英文似乎也没有那么枯燥了,看来,天气总是能适当的影响人的心情.我愉快的伸展伸展筋骨.院子里的草坪在阳光下更加的鲜艳亮丽.大妹若离穿着红裙子走出了大门.她那红在绿色的衬托下,格外的刺眼.在走出门的一刹那,她回过头来,冲窗前的我莞尔一笑.当我抬起手,她已经转身走出去钻进若景的车里.今天是小妹第一天去学堂.为了这一天,她与父亲争论了很久.她想在校园里驰骋她的青春,放飞她埋藏了10几年的梦想.我茫然的挥挥手.却不知,这手是挥给谁.
         "昭忺,昭忺."若由打断了我的思绪.他站在我的窗下,雪白的西装,映衬着他年轻的脸.他扬扬手中的两张纸片.
         什么事?我不关心的问.
         今天宝丽剧院有音乐会.妈给我的票.而后他又压低了声音道,"我带你去."
         "林阿姨...知道吗?"
         "没关系."他笑笑,"给我就是我的了.我愿意带谁去就带谁去."笑容里满是得意.
           我也不禁笑了.我们都是孩子,年轻的心里,似乎永远藏不住心事.快乐与悲伤,只有淋漓的奔放,才能绽放生命里的青春.而如今,我才知道,许多快乐的童年都其实都是一颗忧郁的种子,在成年后的内心深处开花结果。
        =======================================
         音乐会,其实对于我们10来岁的孩子,是听不大懂多少的.而若由仍尽量装扮得很理解的样子,端坐在我的身边.我们遇见了很多父亲的朋友.他们惊讶的看着我们绅士高贵的坐姿与态度.却不知道我们内心的惶恐.音乐会在我们的紧张中似乎匆匆就结束了.散场的一刻,若由拉着我的手稳步快速的逃离了现场.直到马路上看不见其他的宾客,我们才松了口气,步子也慢了下来.不约而同的大笑,又不约而同的停止,四处察看着有没有异样的眼光在观望着我们.
         "若由,你听懂了么?"我问他
         "恩..."他想了想,狡撷的笑了,"你呢?"
         "我...懂."
         "哦?"若由围绕我转了一圈,抵近我的脸前来看着我的眼睛道:"真的听懂了?"他见我没回答,便独自向前跑了几步,回头说:"我一直紧张着自己是不是符合听音乐会的标准,所以什么都没听到就结束了.那交响乐从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啦!"说完便咯咯大笑起来.我也笑了.其实我与他一样,只是内心不愿意承认罢了.....


        4楼2008-05-23 1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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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若景成婚了.
          婚礼热闹得非常.他面容淡定的,牵着那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女子的手.宾客们的笑容,如满园子的茶花般盛开.父亲,第一次没有责怪我摘来满捧的白山茶.他的宽容让我愧疚.我失神的站在人们的中间,眼睛,随着那女子的脚步而动着.她的绣花鞋底,走在清砖地面的每一声,都或许痛楚着我骄傲的心.我扭过头去,却迎上了若由的眼,他看着我,久久的看着我,久久的看.或许,他有时候根本没有在看我.一切,都只是我的想象罢了.
          婚礼结束,宾客散去.我逃似的.离开那仍在喧闹的大厅,离开那虚伪欢乐的人.园子里的山茶,静静的等待着我.在我将满捧的茶花放在若景与新娘手中的时候,我在他的眼睛里,什么也看不到.他的忧郁,他的喜悦,他的一切.随着那三叩首一并逝去了.我知道,从此便再也没有惆怅的若景,与那深深庭院里的月夜箫声了.我知道,我们的情感,没有结束,而是一个新苦楚的开始.
          若景,若不是在这李家大院里,也许早就被现实的车轮辗压过去.留在人们的记忆里,只有那张苍白的笑脸,与夜夜凄凉的箫声.或许,这些都没有.
          “婚姻,多么向往而陌生。”若景新房窗口的灯光,让我与若由觉得,似乎这是恍若隔世般的梦境,那窗口的红烛,闪烁着,闪烁着,直至熄灭……
          我坐在园子中,等待着。直到清晨的阳光洒进。我看到新房的窗子打开,新娘的脸。那个美丽的女人。我第一次感觉到,与她比起来,我是那样苍白。我的纤细,我的冰冷。我们似乎是两个世界的女子。她有着玫瑰花儿一样的娇媚,而我,却如这山茶一样,看似繁华……


          10楼2008-05-23 1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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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早茶时间,若景携着新娘的手为父亲请安。
            我突然感到。我又是孤零零一个人了,比任何时候都要孤单。仿佛坠入了我的一个梦,一个醒来也不辉小时的梦。刹那间的恐惧慑住了我的心。终有一天,我也会如若景一样,背负着一个莫须有的使命,而去开启一段莫名的生活的责任。
            我病了。
            一病就是三个月……
            三月间,若由日日都来我的床边,他的手无数次抚过我的发,安平我燥乱的梦呓。我的房间,每日都有新鲜开放的山茶插在花瓶中。有一次我醒来,迷幻中对着若由说了句:“别摘山茶了。我不想那些失去生命的花仍挣扎的想活下去。”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不见了若由,也不见了花。
            晚饭后,最后一束阳光小时在我的窗口。若由满头大汗的抱着一盆打着花苞的白山茶走了进来。他小心的将山茶搁置在门口,又挪到了床角边,看看似乎不妥,于是最后搬到了窗口的书桌上。然后满意的拍排手上的泥土,向春晓交代:“不能勤换位置。这样会会打乱它的生长规律。这一年只开一次花。若是落了叶子,就开不出花来了!”
            春晓只是撇撇嘴的笑他说二少爷说得轻巧。那花盆放在小姐的书桌上,你让她怎么看书?我们下人不会养山茶。若是养坏了可怎么办?
            “养坏了就赔。”若由细心的抖落花叶上的土,笑道:“都知道和我顶撞。看我不在老夫人那告你们的状。”
            春晓笑点着他的额头说“那就告呗”便嬉笑着走开了。
            “山茶花适宜水分充足,不能干燥。但也不能浇多了水。现在是9月,又不能施肥,要不到了冬天就僵蕾了……”若由自语般的说着话,回头看我时,我正微笑。
            “你醒来也不说话。“他象孩子一样得意的指着山茶,”土是我从龙山上背回来的。它一定会生长起来!等它开花,你的病就都好了!
            我拉过他的手,用手帕擦掉上面的泥土。若由,总是让我感激。
            我深知道,连扫帚都从未摸过的他,是经历了怎样的辛苦,才做好这些。我偎在他怀里,仿佛这一刻,我又不是孤单的。我有了渴望,那对生命的渴望,对爱的渴望。或许,我一直都存在着这种情愫。就象如今,我拾拣着几十年来记忆的碎片,努力的,想拼凑出一个清晰的画面。然而,我总是试图跳过那些悲伤的。而只留下那些美好的,把悲伤埋藏在阴暗的角落里,永远封存……


            11楼2008-05-23 1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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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我不知道,若景还会再次以曾经的神情出现在我的面前。
               早饭仍是6菜一汤,我仍坐我的位置上。我的对面,是若景夫妇,若由习惯的挨着我坐下来,他总是最后一个到达桌前的人,无论早饭,午饭,还是晚饭。我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那几乎快要冷掉的汤,可我并不饿。
              春天的脚步似乎近了,椅子也没有先前难般的冰凉,我将垫子拿起靠在身后。
              “这样会着凉的。”若景很难发觉的微微皱皱眉头,在对面轻声说。他的声音清楚的传进了我的耳朵,当然还有我身边的若由。
              我似乎感觉到若由拿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意料外的,若由却没有如我预料的样子,而是轻轻的放下杯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突然说:“菜都凉了,黄妈拿去热一下吧。”黄妈忙将菜一一端了下去。
              “菜冷了,还不是因为你总迟到。”林姨疼爱的拍拍若由的头,似乎在她眼中,若由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然而这样,并没有她想象得那样好,这让若由占有欲望的心,有时候会可怕的强烈的吞噬掉所有的一切。
              “下次不会迟到了。”若由笑笑,仿佛不经意的,一边拉起我,一边将垫子放在了椅面上,又轻柔的扶我坐定,而后便转向了若景,“听说大嫂有喜了?”他的语气就象在述说着今天的天气一样平静,而我却清楚的看到了若景难堪的神色,我知道那神色是因为我。
              “你脸色可真难看,”若景仍自顾自的说着,“哪个做父亲的不都是欢喜得了不得,你却象害怕别人知道似的。若不是我问秋文,你还不打算告诉大伙是不是?”
              若景的沉默让气氛有些难耐的尴尬。
              “那真恭喜大哥。”我似乎真诚的说,尽量的将头抬起,也许,在这一刻,我是真诚的去学会忘掉过去,忘记曾有的一切碎念与回忆,我明白这也是若景最好的归宿。这是他命运中唯一能拯救他的东西,他应该努力的去抓住它。
              “大哥真是了不得,才结婚半年嫂子就有喜了。”若由的话让若景的妻子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若由抓住我在桌子下面牵扯他衣角的手,笑道:“我与昭忺决定下午去买些小孩子会用到的东西,大哥觉得应该买女孩子的还是买男孩子的呢?或者……”
              “够了!”若景突然站起来,头也不回的离开桌子。第一次见到如此冲动的他,我不禁紧紧抓住若由的手。
              “怎么这么紧张呢你?”若由靠在我的鬓边低声问,他有些湿热的气息吐在我的耳后,我恼怒的看了他一眼,他笑得更放肆了,他站起身来,又俯身在我耳边轻声道:“这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然后留下一句“我没胃口。”
              走开了。


              12楼2008-05-23 1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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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我的肠胃如我的思绪一样翻江倒海般的难捱。最后看了一眼那已经冒着热气的汤,我歉疚的离开了桌子。或许父亲默许了我们如此,因为他知道,最终的那一天,他总会是胜者。他也无须去禁锢现在的我们。他似乎如观众一般的坐在看台上。又或许,从一开始。他也并不知道,在我们年轻的生命里,到底存在着怎样的思考。
                园子中的草,已经开始泛着绿的嫩黄,一片片山茶的枝端上,绽放着初春的叶芽。
                “昭忺。”
                我知道,唤我的人是若景,那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他成婚后的半年中,没有与我说过一句话,这让我曾经怀疑以往的一切是否真的存在过。中秋夜额间他的那一记吻仿佛在梦境中般的那样不真实,而如今他却真切的在我身后叫住了我。我犹豫着慢慢的转过身去,他满是哀伤的眼睛愧疚的观望着我。
                “昭忺……”他不确定的又唤了一句,才忐忑的走上前来。
                “……大哥,你叫我?”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使眼睛很坦然的看着他的衬衫领子。
                “我们什么时候这样陌生了?”他试图想拍拍我的肩膀,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不下不上的停顿了片刻,又颓败的收了回去。
                “我们从来没有亲近过吧。”我默默的将目光收回。面对若景,与若由一起的快乐与释然全然溃退。一种莫名的压抑无形的充斥着我们之间。
                “你是我的妹妹。”他似乎在说服自己的,说,“我们应该更亲近一些。”他跳过回廊,坐在园子中的石凳上,接着说,“你小的时候,刚来这个家的时候,我带你在这里,对,就是这,”他指着园子中一棵高大的桑树,“你小时候不象如今这般的娴静,你记得你爬到树上去的事情吧?”
                “是的,后来不敢跳下去。是大哥你抱我下来的。”我是记得的,然而我并非顽劣,故里有很多高大的槐树,李家却只有院中的这一棵。我只是想寻找那些记忆中的事情罢了。
                逝去的事情忽然间回到了心中,我与若景的心仿佛都流动着一丝温暖,他微微扬起嘴角,仿佛看到了那一日的阳光,那繁茂的桑叶间,我扯破的绸衫和哭花的脸。
                “昭忺……”若景突然抬起手,摩挲着我的发。他呢喃着我的名字,眼睛中波动着异样的情绪。而突然又惊醒般的缩回手去,哑声道,“你是我的妹妹。我对于你,要比对若杉,还要更加关爱的,你知道的啊。”
                “我不是你的妹妹。”我有些怜悯的望着他。
                “昭忺,我什么都知道的。”我知道,若景早就对一切都了解,当年父亲将我接回李家的时候,在我踏入大厅的一刹那,欺骗的阴影便永远笼罩着我。我感激若景的宽容,这却使我更加依恋的难以释怀。
                “昭忺,某些发生过的事情注定会被人遗忘掉,而遗忘它的最好方式,就是没有人再向你提起这些事情的任何细枝末节。当时间已经腐朽到了可以令事情糜烂在记忆里的时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包括曾经是否出现过的人,和说过的话,你都将不再记得,也没有人会记得。我会忘记,你也会忘记。”若景看着远方,似乎在与自己说着话,“现在的一切,和曾经的一切,都会消逝在过去的时间里。忘记吧,昭忺。忘记以前的你,忘记我和你说过的话。我们是兄妹。真正的兄妹。我会待你比从前还要好,因为你是我唯一爱着的妹妹。亲人一样的爱。你有自己的路要走,我有了家,有了一个不能磨灭掉的责任。你懂得吗?”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而后似乎又沉浸在痛苦里一般的垂下头,低声说,“我说了这样多的话,只是想说服我自己。我真的很惭愧,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这样委琐的思考。对不起。”
                若景忧郁的情感又一次刺痛了我心中最柔软的部分。我轻轻拥住他,将他的头靠在我的胸前。他那样顺从的依偎着我,仿佛这一刻,世界里只有我们,这一刻,我只想忘记所有的去慰藉一个软弱的痛苦着的灵魂。
                “昭忺。哥!”若由极力压抑着的,从齿缝间喊了一声。我抬起头,对起他恼怒的眼睛。


                13楼2008-05-23 1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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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若由……“我喃喃的吐出他的名字,若景却如针毡般的站起身来,他的神色中有些惶恐,有些不安,有些愧疚,还有些复杂的情绪得看着若由。你还是没有把我当成你的亲人呵,我苦笑着看着若景。悬空的手慢慢落下,拉拉我的裙角,起风了,裙子还有些薄。
                  “哥。你这样做是为什么?你对得起嫂子吗?你对得起……”若由没有再说下去,他更加恼火得看着我。
                  “昭忺是我的妹妹。若由。她是你的姐姐。谁教给你用这样的态度说话?!”若景挡在我的身前,挡住了那灼热的目光,“昭忺虽然不是与我们同一个母亲,但她是我们的亲人这永远也磨灭不了的你知道吗?!”
                  “大哥的教养就是这样白日里,在园子中紧紧的抱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妹妹?!亲人?妹妹?呵!”若由挑挑眉头,“我从来没有把她当做姐姐。不是同一个母亲?难道是同一个父亲吗?!”
                  “若由!”若景脸色已经有些难看,“这是你该说的话吗,父亲,父亲若是知道了,他会不高兴的。”
                  若由似乎不想这样结束对话,他度着步子,走到若景面前,“别拿出我爸来做搪塞,昭忺她是谁的女儿,恐怕爸都说不准确吧?她母亲在那么远的地方,谁能来证明她是爸的女儿……哥你恐怕也这样想吧?不过,你应当知道一句话,兔子还不食……”
                  “闭嘴!”未待若由话落,若景扬起手掌重重的刮在若由的脸上。若由的脸被打得偏向了一边,一丝淡淡的红色从嘴角溢出,我惊呼,忙掏出手帕去擦拭那刺目的血,手却被若由抓住,用力的拉到他的身边。
                  我不准你站在他身后!他抹去嘴边的血迹,沉沉的说。我企图挣脱,因为我不知该怎样去面对这样的一个若由。这与那整日微笑的他,几乎不再是同一人。我惊悚得看着若由,他看也没再看若景一眼,一路将我拖离了园子,穿过门堂,不顾下人们的异样目光,直到五槐门的巷口。他终于在那座古老的钟前停了下来,却仍紧紧的抓着我,手心中炽热的温度,几乎要将我烫化。
                  终于,若由放开了我,有些委屈的看着我。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对不起。”
                  我默然。
                  “你是爸的女儿吗?”他靠钟柱上,真挚的望我。
                  “若由……”我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如今想起来,那是怎样一种让我惭愧的思想啊,我一直甘愿的进行着母亲的谎言,内心却痛苦得想逃离。没有人能理解我这是怎样一种情感。
                  “若景成婚了。他没有我这样坦然得面对自己的情感理由与勇气。昭忺。”若由扶着我的肩,“如果你不是爸的女儿,你能爱我吗?”
                  “我是你姐姐……”
                  “除了这些呢?你能爱我吗?如果你不是我姐姐,你……能爱我吗?”
                  我抬起头,突然发觉,巷口的这棵树,要比园子中的那一棵,还要粗大一些。


                  14楼2008-05-23 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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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园子里的山茶,终于绽放芳华。我屋子里的茶花,却静静的,枝叶繁茂得好似要长成一棵树一般,不知在等待什么。
                    若景的妻子,那活在快乐里的女人,她隆起的肚子向我炫耀着她的幸福。每当看见她悠闲在回廊里的时候,我极力的想表现出自己与同他人一样的愉悦与关心。可是,若由说过,如果当时我有面镜子,就会知道我的表情有多么的令他心疼。
                    心疼?
                    ……
                    拿起镜子,却被若由从身后夺了去。
                    “你还真看呀。”他笑着把镜子收在抽屉里,“以后面对我的时候,不准照镜子。”
                    “你总是不准……”若景,他从没不准我做任何事情,是我自己不自觉的陷入那个忧郁的眼眸里无法自拔。呵,人总是在对失去的东西存在着美好的幻想。
                    我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我书桌上那盆山茶的枝叶,仿佛一直擦下去,便会开花。若由最终制止了我,他拉着我手,“放过你自己吧。”他说,我抬起头,迎着他那清澈的眼睛,我看得懂他的感情。可是我的心,和我的爱情,就象这山茶一样,永远没有尽头的等待。在我们都长大日子里,欢乐,不知何时渐渐远离了我们。我仍怀念被他拉着,一起去体会那音乐会的生涩与真实的快乐,我仍想爬上树梢,最后在若景的怀抱中抹着眼泪睡去,儿时的纯真与无忧虑的日子,似乎慢慢得从我们的记忆里淡去,就如若景说的,某些发生过的事情注定会被人遗忘掉,而遗忘它的最好方式,就是没有人再向你提起这些事情的任何细枝末节。当时间已经腐朽到了可以令事情糜烂在记忆里的时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包括曾经是否出现过的人,和说过的话,你都将不再记得,也没有人会记得。
                    若由从身后轻轻拥住我,他总是喜欢这样,将下巴,抵在我的肩窝。象个孩子。
                    “你要不是我的姐姐该多好啊……”他呢喃着,他从来都是坦荡的看待我们的情感,他摩挲着山茶墨绿的叶片,重复着他每日都说的话,“我总觉得你不是我姐姐,如果你不是我姐姐,你一定会爱我。对吧……”姐姐?我苦笑,这也许是我们仅存唯一的一点理智了吧。然而他却不知道,这一点点的理智,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我不敢想象他知道了一切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不是你的姐姐,怎样?”我问。
                    “我会好好的爱你。照顾你一辈子。”他突然的深沉让我不知所措,我企图挣脱他的怀抱,却被他拥得更紧。
                    若由已经不再是那个调皮跋扈的小少爷了,他长大了,他有着男人的思想与欲望,我开始害怕他,我们一点的不慎,都会给彼此留下永远的伤痕。
                    若由的眼睛深深的看着我,我有些迷幻,这一切那样的不真实,只单纯得感觉他的唇距离我越来越近……
                    春晓突然的出现使我惊醒一般得推开若由,他叹了口气,又强打起精神对春晓玩味的笑了笑。我看得出春晓眼中刚刚抚平的慌乱如石子抛入水中,波纹还未散去。
                    “少爷你的花可一直没开哦。”春晓嘲笑似的指着桌上的山茶。
                    “还不是你们照顾得不好。”
                    “花可一直是小姐照顾的,我们连碰都不敢碰一下。”春晓撅撅嘴。躲到我的身后。
                    “哦?”若由转过头看我,我点点头。彼此不觉有些失落,那花毕竟是他的心思,竟然没开,可惜。
                    “枝叶这么茂盛,多漂亮!”若由突然赞叹起它来。我笑了,为他的一片苦心。
                    “春晓,你可都看到了?”望着若由离去的背影,我问。
                    “看到什么?”好个聪明的丫头,然而越是如此,我越是担心。一股无来由的恐慌让我坐立不安。仿佛这一切,都将会成为我们今后苦楚生活的一个枝节。


                    15楼2008-05-23 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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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转过回廊,远远便能望见父亲在园子里料理山茶的专注,他似乎在沉思般的,席地而坐在花丛间。
                      “我答应过你,要送你出国留学。”父亲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我说,“可我感觉你并不是很想去。是吗?”
                      我想说是的,但只是张了张嘴。
                      “你和你母亲这一点不是很相象。她总是很清楚的表达出她想要什么。”这是父亲第一次与我提起母亲。这让我曾经怀疑母亲是否真的存在过他的生活里。父亲站起来,将花铲递给我,“我曾与你母亲在家乡种植过一棵山茶。她很笨拙,培土都不会。你来试试看。”
                      我拿过花铲,很沉。铲尖上还有些泥土。我盯着那泥土在想,母亲当年是怎样拿起花铲,她是怎样笑盈盈依偎在父亲身旁,母亲爱父亲吗?如果爱,她为什么要生下我呢……一双手覆住了我的头,我抬起头,父亲他看着我,和蔼的笑了笑。“你与你母亲一样不喜欢被安排着生活。你们从骨子里,都渴望着自由。然而做为一个女子,是不需要这样生活的。象若杉那样,不好吗?不要象……”
                      “若离?”我的话让父亲的神情暗淡下去,这使我很歉疚。好一会,父亲才叹口气,又去抚弄他那些山茶,突然说,“浮泱(我母亲的名字)那样喜欢山茶,我为她种,她又不肯执意要自己种。可后来我去了那园子呵,杂草已经齐腰了。也许我太不了解她了……”父亲望着远方,仿佛从淡青的云岫中看到了逝去的日子,他的脸上浮现着平日里见不到的暖意与笑容。我想,母亲留给父亲的,是怎样的美好。
                      我第一次顺从得,按照父亲的意愿,把他教给我的方法,为那些山茶培土。每培一棵,我都在想着母亲的的样子。她年轻时,一定让父亲为她伤神了很多吧。但我清晰的感觉到,父亲始终是爱她的,无论她怎样与他背道而驰。我一直想问,父亲当年为什么要离开母亲。他远眺时那神情,他是深深的怀念着母亲的。他对她的包容,她在他心中的一切,林姨永远也无法代替。我突然怜悯起林姨来。她此刻正靠在窗前,看着我们这里的一切。
                      父亲转过来,问我为什么停住了。我忙低下头去,继续我所要做的工作。却听到父亲轻轻的叹气。我惊诧的看着他,父亲对我莞尔一笑,那笑容与若离相象极了。这让我想起若离离去那一天对我的笑,我突然害怕失去。生命是那样脆弱,失去了就不再来。我的抽屉里还存放着若离送给我的,她特别托人从云南带回来的檀香扇。她把那两把的其中一把送给了我。而我回想起她时,却只有那天清晨模糊的笑容。我分不清楚在我心底油然升起的是愧疚还是真实的悲伤,我劈头盖脸的掩面哭起来。
                      父亲忙拉下我的手,他对我,是一个真正的父亲,他问我怎么哭起来,是不是若由欺负了我。我摇着头。哽咽着无法回答他的话。父亲安抚得拍着我的背。他说为什么要这样伤心,是不是想起了我的母亲。我仍是摇头。我不想说我突然想起了若离。我害怕看到父亲如若景那样忧郁悲伤的神情,我害怕我再一次伤害了他慈爱的心。我突然发觉我是爱父亲的,象爱真正父亲一样敬爱着他。爱他的宽容与仁慈,还有他忧伤的爱情……


                      16楼2008-05-23 1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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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整日我都没有出门,因为我红肿的眼睛。
                        若由来了两次,我差春晓告诉他我正在沐浴。当第三次他仍听到这个答案后,他突然变得焦躁起来。
                        “怎么总是沐浴?”他问
                        春晓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只知道我告诉她别人问起就说我在沐浴,却没有料到三次都是一个人问的。最后若由还是因为男女有别而没有冲进屋子来。春晓告诉我他一直站在窗外度来度去有好久了。我透过后窗子看见他站在园子里的那棵桑树下。似乎在想事情,停止了会,又无聊的折下一枝桑枝,象个孩子般的抽打着桑树干。直到桑枝上面的叶子都被磨掉,树皮也被磨烂。他拿在手里端详了会,便扔掉了。但不一会又拾起来,把它弯成一个圈,套在一棵山茶的头上。
                        我不禁笑了笑,我想唤他,春晓却似乎闲聊的谈起关于若由相亲的事情。
                        “听说是泽西女子大学的学生。”她说。
                        “太太说她今日会来,应该到了吧。现在也许在前房的客厅里呢。”她言罢又看了看我,“小姐不去瞧瞧吗?”
                        “他都不去,”我指了指了若由,“我去干什么?”
                        “小姐不是少爷的长姐嘛。”她笑笑,“姐姐应该给把把关。”
                        我诧异得看看她,点点头轻声道,“那一会该去瞧瞧。”
                        春晓却停下笑容的看着我,半晌才幽幽道,“小姐,你这样……”她探头望望园子里的若由轻声叹道“春晓想问小姐一件事。”
                        她未开口,我已知她要说些什么。那些话,是我没有勇气去听的,于是我转身离开了。
                        我害怕失去,而不敢奢望得到,而在我真正失去的时候,却又感到无尽的困苦。我独自走在园子中,若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去,他现在或许在前厅与那女子相见,或许二人已经去吃下午茶,又或许他们谈论着彼此感兴趣的话题而在大声的笑着……我在心里描绘着他们见面的情景,他们的笑容,有着比常人还要美丽面容的他们,并肩走在五槐门的街道的青石板上,若由给她指着我们儿时曾经玩耍的地方,高谈阔论着他所知道的所有可以炫耀的事情,就如当初若由拉着我的手,带我走遍五槐门所有的小巷时的情景。我似乎看见了若由那飞扬的笑,和闪闪发亮的,眼睛。呵,我有多久没有看见那眼睛了,在我陷入我那些难以释然的感怀的同时,他的眼睛里也多了层曾经没有的哀伤。
                        我只是想独享一片安静。或许,这静谧的园子,能让沉淀我躁乱的灵魂。然而来者打破了这宁静,我有些恼怒的回过头,却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睛。对面的女子有些愕然的看着我,而又却瞬间优雅的笑起来。那笑容象五月的阳光,本应是平和的温暖,却灼伤了我的眼睛。她让我想起了我的母亲,她们一样的耀眼,一样的美丽,一样的让我想逃躲。
                        “昭忺,?”她似乎确定的叫出了我的名字。
                        那一刻,我似乎呆呆的望着她。我在想,我回答“是”,还是“你好”呢?她白色的洋装裙边在风中轻轻飘扬着,她头上兰色的天鹅绒帽子,我在若杉的那本巴黎画报上曾经见过。我习惯似的拉了拉我的长裙,谦和的笑笑。
                        “你在哪家女子学校读书?”她绕过石台,走到我身边,坐了下来。
                        “我不读书。”
                        “哦?!”她吃惊的看看我,随即又笑道,“他们都说你的英文很好呢,怎么会没读过书。”
                        “我读自己的书。不读先生的书。我没有去过学校。”
                        “那你真是聪明的很,我便不行了,上了学,还是有很多东西不懂呢,以后可就要向你请教了!”她仍是笑。
                        以后?我想了想她说的话,以后,她就要常来了吧。可是我该怎样面对她呢,平淡?和蔼?或是视而不见?我又该怎样面对若由呢……
                        她又独自说了很多,其间我只有配合的笑,或是点头,或是摇头,我似乎又回到了在母亲身边的日子。面对她,我想不出,应该以一种什么样的思绪去交谈。
                        我的名字是汀染。她最后说,以后称我汀染吧!我以后会常来的。
                        以后,多么漫长,以后,她也会住到这里的……我想。


                        17楼2008-05-23 1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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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
                            他唱旦。武生也唱,但只唱罗成……
                          “云英班里我唱男旦,也唱武生。但武生,我只唱罗成。”当父亲问起方君柯是否唱得好《借东风》的时候,方君柯淡淡的回答。我看向若杉,她眼里满是赞许的笑。
                          “你年龄与他们相仿,”父亲慈笑的指着我们,“云英班在李公馆的这几天,你就与他们相伴吧。”我看得出林姨对父亲的这个决定并不感到愉快。她说我们只要在自己房间里就好。 ----------------------------------
                          君柯站在师姐梅玲的身后,戏台上他那骄傲的神情已不在。他的眼睛里仅存有一些的荒凉。当他看到若由时,眼底却闪过一种,那似乎是惊喜一般的光亮。也许若由,只是在方君柯死寂的心中荡起一波浅浅的涟漪。也许,君柯仰慕的是若由那现实中真正的骄傲与阳光。而他自己却是生活在阴霾中的一个小小影子。只有在戏台上,他才有那样的绝世风华。然而他却不知道,若杉对他的迷恋,远远超过了任何可以取代的情感。若杉不顾林姨的反对,坚持了与君柯学戏的愿望。她每日站在园子的槐树下,等待方君柯的到来。每当见到她盼望的那抹白色的身影转过回廊,欢喜便堆在她的眉间。
                          “学戏是很苦的。”君柯淡淡的说。
                          “我懂……”若杉微微仰着的脸显着她坚定的信念。
                          那神情我似乎从来没有过,我站在窗前,看着他们那年轻的脸,我想,他们虽各自的心都不同,但那份同样坚定的情感,多少年后,回想起来,仍使我深深的感怀。
                          “君柯说,徽剧要强调唱念做打舞翻的基本功。那是一种形式美。 手,眼,身,步,法。君柯说,山膀,看着可能没有什么,但是要达到形式美,欲左先右,从腰部启,然后看手、眼随、上步、拉开、眼向前看、踏步、静心、亮相、睁眼、吸气、闭嘴、吸肚和挺腰这一连串动作。动作中领神,协调,浑然一体。也就是说,从这样一个小的动作,也要体现出一位巾帼英雄的气魄和矫健。君柯说……”若杉边说着边做给我看,说:“昭忺姐,你看我做得好不好?”
                          “我又不懂。”我笑笑,望着满院尽谢的茶花,若由坐在树下,朝着我们微微一笑。他年轻英俊的面容,是否与父亲年少时候一样呢。
                          方君柯每日教完若杉,会跑来见若由,或谈人生,或谈戏剧,而或是闲来聊聊,都会听到他愉快的笑声。只有这一刻,他有些苍白的俊美的脸,才扬起真实的清澈的笑。方君柯说,他唱武旦,也唱花旦,然而武生他只在随唐演义里,演着罗成。在他的心里,只有罗成,才是一个英雄,他愿意自己永远是那个少年,那个飞扬着青春的英雄少年。他说,在乱世里面,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以杀止杀,而在现实中的生活里,他,就是被杀的那一个,所以在戏里面,他更喜欢演绎着罗成这样的角色。他说,没有人能伤害到罗成,若是有,那就是挫骨扬灰的伤害。而他的伤害,正是自己给的。方君柯的一席话似乎也是在说着他自己,在此后的半年里,便真的验证了。
                          若由说,他在方君柯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似乎远离尘世的悲伤,这使他想起了我。我不禁感叹,这是一个怎样的少年,他的身上,竟然有着我与若由不同的影子。

                          (20)
                           也许,那段有着方君柯的日子,是我们真正快乐着的日子。
                           他与梅玲,给李家大院里添了些许新的气息。君柯教戏时,梅玲便安静的同我坐在回廊里。她象一位母亲,又似乎是一个爱人。梅玲常笑着说最大的愿望便是能与我学习英文。她对李家大院里的每一个人都谦和的笑,只有在我这里,她往往才能如一个真实的人一般生存着,哪怕是片刻的迷茫与宁静。
                          方君柯没有说什么时候离开,也不清楚什么时候归来。只是当我答应梅玲教给她英文的时候,云英却突然准备离开了。临走之时,梅玲告诉我,人生是要选择的,就象她选择了与爱的人共同漂泊。而我选择什么,就是我以后走的路,无论有多艰辛,都会一路的走下去。自己走过的,除了自己,别人都不会记得。
                           八月十八,云英班结束了最后一场。
                           若杉紧紧扭着裙袂的手。我看到了她眼里的不舍。
                          


                          21楼2008-05-23 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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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
                            又是一个风雨夜。狂风摇曳着桑枝,分不清楚喧嚣的是风,还是人。春晓掌灯坐到我的身边,“怎么,又睡不下了?外面闹得很,把窗子关了吧,或许能好一些。”她言罢便去关那窗子,我拉住她,“算了,我本也不想睡。”
                            “不知道大少奶奶生得是男还是女呢。”春晓轻声说。
                            “好久了,怎么还没见生?”我问她,“你去看看,莫要人说我们不关心。”
                            “我不去。”春晓放下灯,“生的什么,和我们又有什么干系。关心了,在奶奶那更捞不着好。有人关心便好了,多一个少一个我们,没什么干系。小姐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别平白的给自己添麻烦,等你嫁了出去,和这个家就没什么牵连了,还指望他们怎么的你?”
                            “等我嫁了出去?”我抬眼望望她,却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前天在后园,听奶奶和老爷说,要给小姐找婆家呢。找的哪一家还不知道,可这等大事情,也不和小姐你商量,虽说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但奶奶可不是小姐的亲母亲,怎么说还是要问问你的意思的。况且若由少爷他……”
                            “春晓!”我抬眼见那门外,却只有喧闹传来,夹杂着风吹响木门的吱呀声。
                            “小姐,现在全家上下哪有人有闲功夫听我们说话。”春晓看看门外,道,“我们家两位少爷对你的心咱们都从小看到大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若景少爷有了自己的家,可他的心在哪里你也比谁都清楚。至于若由少爷,那徐家小姐他认识半年有余,你可曾见他们提过成亲的事?”
                             “夜深了,睡吧。”我轻笑。
                            听得春晓熄灭了灯,听见她幽幽的叹气声。我却突然睡得比任何时候,都安心起来。



                            (22)
                            清晨秋文便来到了我这里,她一脸光彩得告诉春晓关于予芝生产的事情,她说予芝现在睡了,大少爷一直陪着。春晓问她生的什么,秋文说生的是一位千金,大少爷欢喜得不得了,且老爷今一早便在门外看了数回才回房里的。春晓关了门走到我床前,我极力的屏住呼吸。她坐在我的床边,半晌突然道,“你都听到了吧。”
                            我仍不做回答的闭着眼睛,她轻轻的推了推我,说小姐你可都听到了吧。她又问了两次,我终于慢慢坐起来,看着她说我听到了。她反而沉默,只是怔怔的看着我,然后便起身开始收拾东西,边收拾边说那一会就去看看吧。我点头,开始梳妆。 
                            当我转过回廊便停下来,回头对一直跟在我后面的若由瞪瞪眼睛,他马上开心的笑了,象个孩子一样笑。我也不禁扬扬嘴角,“你跟着我做什么?”我问他。
                            “我不做什么。”他有些无辜的回答,“我想你是去看大嫂,我和你一起去行不行?”
                            “不行。”我看着他有些窘迫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他马上明媚起来,又有些担心的样子缓缓说,“我还有件事情要和你说,你不会不高兴吧?”我摇摇头,他马上说“我们学堂要招收女学生,你要不要也去?这要比女子学校好玩得多了,又有丰富的课程,可以结识朋友,况且我也在学校里,对你又有照顾……”
                            “你是要告诉我你已经帮我报了名?”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如果我不愿意去也没关系的。
                            “等见了父亲再说吧。”我回答他,心里想着这样也好,走出去总比在家等嫁要好得多。


                            23楼2008-05-23 1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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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
                              父亲听了若由的话只是沉吟了片刻,才从书间抬起头看着
                              “真的要去读书?”其实他早已经知道我的决心,只是他想有些事情需要我们自己做出决定。似乎他知道,在未来的某一天,发生的那些事,是需要我们自己去担当,所以在一开始就要独自选择自己要走的路吧。
                              我点点头,又转身看看一直等待说话的若由。
                              “爸,我们学堂……”
                              “恩,我知道了。明天就去吧。”父亲摆摆手,“学不好也不要为难自己,不喜欢那就回来吧。”
                              若由顷刻露出愉快的表情,我也未料想,父亲为什么会这样轻易的答应。我们本以为要费许多周折的。回去的路上,若由一直感叹着。
                              “或许爸早就想让你和我一起去读书了吧?”他高兴的拉住我的胳膊, 
                              “也许吧。只是在学校里,你不要说认识我,就好了。”我看着他。
                              他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好。你觉得高兴就什么都好。你,今天去爸那到底有什么事情?”
                              林姨给我找了婆家了,我问是哪家的男子。我看着他,他有些吃惊,接着马上变得还有些恼火。
                              骗你的。我笑着说,他马上也跟着笑了,如释重负般的点点头,“我还以为是真的呢。”
                              确实也是真的。我想。
                              然而,事情总是会朝着人心里从未曾想的那条路走去。当我坐到教室的一角,准备开启我新的生活。走进教室的那个人,让我彻底的改变了想法。
                              若景,他与我来的同一天,做了这个学堂的新老师。他踏入教室的门,温和的微笑,当他看到我,有些吃惊,还夹杂着一丝欣喜。



                              (24)
                              若杉意外的回来了,在一个飘雨的早晨。春晓打开门,她正坐在大门外的上马石上。那块石经久不用了,管家差人把它扔在石狮的后面,春晓差点将水泼在她身上时才见到她的。
                              穿晓把若杉带回我的房间,也许是因为近一年的奔波与悲伤,她瘦了很多。一身干净的灰青褂子,两条辫子变成了一个圆黑发亮的发髻。
                              我惊于这一切的发生,忙让春晓给她换上了我的衣裙,将她的发散开想为她辫辫子,若杉拒绝了,她自己熟练的将头发挽起,仍挽成原先的发髻。
                              昭忺!今天你……推门而入的若由在见到若杉的一刹那突然呆立在门口。
                              若杉……?他呆了片刻忙走上前来,扶着若杉的头,似乎要将她上下都看一遍似的转了一大圈,才用力的握紧她的肩膀深呼一口气:若杉!!你终于回来了!想死哥了!他开心的走来走去,半天才拍拍头说,:走,哥带你去见爸妈,还有大哥大嫂!
                              若杉动了动嘴,叫了声“二哥”。
                              我有些心疼的抚抚若杉的头。若由,给她点时间吧。
                              时间总是能改变很多东西。直到如今,若杉在我的记忆中还是她离开李家大院时候的情景。她的笑,她的哭,她的喜悦与悲伤,都留在了那个时代的尘封中。
                              若杉不会再象以前那样坐在回廊中看书,也不再嚷着我陪她去看周记绸缎庄有没有新样……当她站在父亲面前的时候,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父亲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眼睛里有着泪在闪着,却久久没有落下,抬了抬手,象若杉当初离开的那样,让她回房休息。到是林姨,她十分不能接受若杉的变化,她的眼泪象决了堤的水一样流不止。
                              若由说妈,妹都回来了,你就别哭了。其实我看见他的眼睛里也有泪在闪,和父亲一样,久久没有落下来。
                              昭忺,本来我今天是打算找你一起去上学的。离开大厅,送回若杉。我与若由走在回廊上,他突然说。
                              恩。
                              你说若杉是怎么了呢。我真害怕她的样子,我们能改变她吗?象改变那些人的命运一样?
                              我看向若由所指的人,那是黄妈和她的女儿慧儿。
                              她们怎么了?我问他
                              哥说,我们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位置。就像这回廊里的砖瓦,铺在地上就要承载重负,盖在屋顶就要遮挡风雨。可我总觉得学习知识,是因为要改变很多人的命运。若由叹了口气,又笑了笑,说,其实,这也只是我自己的小小希望罢了。
                              改变……我重复着他的话。我们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改变,又怎样去改变别人的呢。若由见我没说话,便也不再做声。我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他对若杉的心疼与无奈。那个时侯的我们,总是想象着改变别人的命运,但对自己的命运,永远看不清楚。


                              24楼2008-05-23 1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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