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策仿然没注意到中洲王罕有的逃避态度,微叹口气极惋惜地说道:“展护卫捉了两个活口,谁知他们倒狠,嘴里藏著毒药,趁我们一时不备全都自尽了。我记著他们临走时说的话,想既然他们都找来了,那白五侠怕是已回了汴京。不在开封府,那多半是醉在你这里了罢,特来提醒一下。”
“那好,本王见了他自会转告,先生……请回……”庞统放下茶盏,望了公孙策一眼,心里莫名地微微起了点慌乱,正急著要送客,忽听从后面传来一个听惯了的冷冽清凉嗓音,爽朗毫无荠蒂的语气,完全惘顾气氛地响起。
“先生请留步,有什麽事情,直接告知五爷便好,何必劳烦他人。”
宾主两人听了这声音皆是一愣,纷纷扭头看去,只见白玉堂披件金线镶边的纯白色家常服,有些过於宽大显然是庞统的衣衫,衣襟大敞露著里面随意扎束的里衣,锁骨上若隐若现的暧昧红痕。长发垂顺至腰际,瘦削身材笔直挺立,面色凛冽地站在隔屏旁边。
公孙策微愣了愣,很快便又恢复常态,温然微笑道:“既然白五侠在此,那学生也不赘言了。五爷您在外面时候,可曾得过什麽特别的东西?”
“便是拿了什麽又如何。”白玉堂垂目轻嗤一声,唇角撇了撇,很是无谓地迎上公孙策暗藏了惊异的眼神。“招麻烦也是应在白爷身上,干你们开封府什麽事,都回去吧。”
“白玉堂!”
“白五侠。”庞统和公孙策同时出声,只是一个自知失言立刻住了口,另一个则忧心忡忡而又带著自责地继续道:“这怎麽可以,五侠你本非官门中人,屡屡帮忙已经让开封府感激不尽,此次怎能让你再涉险地,却令开封府诸人过意不去了。”
白玉堂略带讥讽地一笑,走近来拿起几座上的茶盏看也不看就往下灌,完了用手背蹭蹭嘴角的水渍,对公孙策道。“那只猫可好?”
公孙策面色不变,眼神却黯了几分。他的茶盏始终托在手里,茶几上唯一的盏子自然是庞统刚才用过的,再联系白玉堂出现时的模样,不难猜到都发生了什麽。可白玉堂如今又问起展昭……这人到底在想些什麽?!於是强压怒气傲然微笑道:“幸甚没有受伤,白五侠费心了。”
白玉堂仿佛没注意到他态度的变化,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自顾自呢喃一句“呆猫倒学聪明了,爷爷也好省省心”,说著伸手在袖子里掏啊掏,最后终於拿出个小巧玲珑的玩意交给公孙策,淡淡道:“就这麽个东西,拿去吧,想也没什麽玄机,你们开封府的人……哼,疑神疑鬼的。”言罢,不多说话,随便跟庞统点点头,又转回后院去了。
公孙策看了看掌心里的东西——一个小巧的翠玉竹叶,碧翠玲珑,仿佛见庞统拿过。遂狐疑地望了望坐在位子上把玩著茶盏一脸似笑非笑表情的人,忽然竟察觉到那双眸子里异常沈重的阴云,心下顿时转了几个弯,个个都不是滋味。想想自己之前又不是没预料到过这种景况,如今跟著搅缠也是无趣,於是多寒暄几句也就告辞了。
留下庞统在前厅里,手里拿著空了的盏子,目光沈沈。
他记得,当初白玉堂交给他让他送公孙策的那枚翠竹叶,已经在他手中拗断了一个尖下去。可今次白玉堂拿出来的,是一枚完完整整的竹叶。
回去后院,在凌烟阁顶层的狭窄坡顶上捉到正无限制饮酒的白老鼠,庞统终於按捺不住心下的狂躁,一把抓住白玉堂拎著酒坛的手,内力暗吐掰开他手指夺下酒坛随手往下一扔。
“啪嚓”一声脆响,微淡的酒香在两人间的静寂中缓缓上浮,氤氲出某种过於暧昧的氛围。
安安静静看了庞统半晌,白玉堂眨了眨眼,平静到无辜地开口:“你珍藏的女儿红,可惜了。”
庞统清楚地听见自己理智断线的声音,干涩决然的一声。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然扯住白玉堂松散的襟口狠狠地亲吻那尚残著酒香的唇。
亲吻绵长而浓烈,当唇和唇分开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些气喘,面上染了可疑的红晕。白玉堂凤目微眯,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不知何时搭到了庞统腰带上,不老实的轻轻动作著。庞统发觉到他的意图,眼神一凛猛然捉住他腕子,有些发狠地紧紧固定住。
“你到底在想什麽?那竹叶里面有什麽玄机,要你这麽费心思隐瞒?”
庞统有意凑到白玉堂耳边,低沈的嗓音伴著热气轰得白玉堂脑子有点发晕,却还强撑著压下直冲头顶的血气,眨著眼笑。“说好了不插手就告诉你,否则……你知道,五爷从来不受人胁迫。”
“你倒是来胁迫我了。”庞统哭笑不得地放开他,认命般在他旁边仰躺到屋顶上,手臂一揽圈住白玉堂的腰把人往自己身上贴了贴。“好,就应了你又如何。你倒说说是个什麽猫腻。”
“也没什麽,不过是藏了封密信在里面……够薄够透的纱绢,用调淡的螺子黛在上面写字……真是隐蔽得很,若不是你将那玉给掰坏,就是白爷也很难发现。”白玉堂坦然地大摊开身子,胳膊直接砸到庞统胸口,沈沈压上去。“有几个老贼又闲不住了……也不是什麽大事情,白爷去耍弄耍弄他们,也好找找乐子。”
“那何必又把假造的东西交给策……到底是什麽大事情,你说还是不说?”庞统语气里已经带上毫不遮掩的不快,揽住白玉堂腰间的手臂暗暗多下了几分力气,紧紧锁住那人的身体。
白玉堂明显察觉到疼痛,往庞统胸前送一拐子猛从他怀里挣开,微喘著看向他。“不过是一个襄阳王,反正他结交乱党匪类的盟书就藏在冲霄楼里,白爷去取来便是,何必再折腾那只猫。”
庞统只觉得心底一股悲凉的酸涩疯涌上来。“白玉堂,你还要为他做到什麽程度?这麽长时间,你还没看透?”
白玉堂弯身凑到庞统唇上蜻蜓点水似的碰了碰,笑弯了桃花纷飞的艳丽眉眼,吐息若絮。“白爷欠了他的……等还上了债,自然就放下了。”
“你……”庞统盯住他半晌,最后狠狠摇了摇头,吐出一口恶气。“算了,随便你怎麽干,记得你这命是我抢回来的,给我留好了……等著本王来索债,可不许丢给别人。”
“庞统,你恁不讲理。”白玉堂哈哈一笑,抬手戳庞统肋下。“赔给白爷十坛好酒,爷就不跟你计较。”
“又白喝酒?少来,拿字画换!”庞统皱著眉头翻身跃起,一把压住对方清减许多的身子,伸手捏回去。
白玉堂愉快地笑著,由他动作,由著体内蠢动的情欲疯狂泛滥。
——果然自己不是可以承载太多的人,那些愧疚与负罪感甚至深重的情义,他情愿抛弃,为了这洒脱自由身。
——猫儿,原谅五爷没能陪你到最后。……请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