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米迦尔的颧骨处迅速地红了起来，优一郎别过头，咬紧了嘴唇。米迦尔目光毫无焦距，他看着他的举动，内心居然有隐隐约约的惶恐。这是他的罪孽，也是他的执念。他还没反应过来，机械地转过头去，居然看见优一郎把自己缩在床脚一个小小的角落里，他的头埋进膝盖里，看上去并不好。
“小优…”米迦尔的声音里竟是有沉痛。
百夜优一郎抬起头来。他现在是如此慌乱，他不知道该干什么，这一切把他原来正常的生活搞得一团糟，他觉得自己就像有了神经病，他永远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与自己的生活脱轨，然后来到这个地方。他的脑子几乎要炸裂了。
“小优…”米迦尔的内心像是被毒蛇给绞在一起，疼的他直响呻吟。那是他的爱人啊，一己私欲，便要毁了两个世界的一切吗。可每天看着那无法驱除的因古老法术而自动带出的亡灵，他的心脏就难受地像已是皮开肉绽的伤口又撒上厚厚的雪。冰凉却还死命地回转百夜优一郎死去的痛感。
米迦尔轻轻地抱住了他。他感到怀里的人开始逐渐安静下来，他的身子颤抖，眼角却没有泪水。这和那些年前，简直一模一样。米迦尔的手指微微颤抖，百夜优一郎的声音低低地从怀里传出来。
“放过我吧。米迦，求求你。”
米迦尔大惊。
他从未看到这样的百夜优一郎，不论何时，他都没有对谁如此低声下气，也没有这样求过谁。
米迦尔的嘴唇褪去最后一丝血色。
“是我对吗，是我让你如此痛苦。”
“可是小优，你知道吗，那是多么可怕的黑暗，日日夜夜，吞噬搅缠着我五脏六腑。”
“抱歉。是我的错。”
米迦尔离去了。
他也走了吗。
百夜优一郎的眼眶一下子红的骇人。他有多难过，米迦尔也不知道。
他在这张看似十分熟悉的床上，闭着眼睡了过去。
他梦到了战场，也梦到了自己与米迦尔。
那是什么时候呢…哦…那时候，吸血鬼还未和人类签下和平契约。
这是历史上被洋洋洒洒记载的一场大战。
那时没有谁可以把硝烟弥漫的战场变成玩闹的约会。人类抱着决一死战的决心与吸血鬼站在一起。克鲁鲁站在建筑的最顶端，袖子被吹地飞扬起来，她看上去就像一统天下的女王。而米迦尔和百夜优一郎正面面厮觑，嘴唇抿的很紧。
终究是来临了，这便是相恋最后的弊端，他们终究要兵戎相见。柊筱娅收起了一贯嬉笑玩闹的表情，百夜优一郎的眼睛里也有了一份坚毅。这是战场，绝非儿戏。
他们唯一能避免的就是杀死对方。
那时候他们说，要是这场战争后谁都没死，便天涯海角，远走高飞。可在这之前，谁也不许手软地对待敌方。他们抛下一切的包袱，包括爱。
黄沙漫天，血气弥漫，是谁的鲜血染红了花朵，又是谁的尸体寂寞荒野。
优一郎的右臂已经负了伤，吸血鬼们也打得十分辛苦，双方交战，每个人的眼里都带着猩红的杀意。他们跳跃飞奔在战场里，到处都是白骨，伤员，残剑。米迦尔从三楼跳下躲过追杀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不知谁的断臂，一刹那间他呆怔了一下。他已经接近筋疲力尽的阶段，柊筱娅的小队五人包围了他。看着他们的眼睛，米迦尔低下头，嘴角的笑容染上苦涩。费里德在远方传来一句调笑，被他冷冷地击了回去。
优一郎和与一在外部挡下妄图支援的吸血鬼，而其他的三人把他给围得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刀光剑影，君月的双刀狠狠地扎在了米迦尔的后背。米迦尔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来。
百夜优一郎看到这一幕，手中的剑不禁下意识地顿了顿。于是吸血鬼又在他的右臂上砍上一刀。那人看上去是拉库斯。他的瞳孔不禁缩小，强忍着疼痛挥剑，对方却一个后跳，嘴角有戏谑的意味。
与一已经射落下很多的吸血鬼，到处都是他们消散后的破损白衣。他和优一郎两个人在包围圈外不停地战斗，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也是这个时候，一旁的拉库斯瞧见了时机，挥舞着剑冲了上来，他的眼睛看上去熠熠生辉，整个人精神极了。
“优酱！小心身后！”
与一的大叫从另一头隐隐约约的传来，这个男孩已经捕捉到了那个男人十分迅速的动作。
优一郎赶忙想躲，可因体力消耗，行动也慢了下来。
一切已晚。
那把剑不偏不倚地刺穿了他的胸口，拉库斯看着喷涌而出的鲜血，终于是控制不住有些得意地笑着。
“噗嗤。”
鲜血溅到了每个人的脸上，整个小队的人都停下了动作。
那多像个舞台剧，优一郎直直地，直直地朝地上倒去。
从未想到。
从未敢想。
一切都是慢动作。风刮得那样大，所有的眼睛被硬生生地吹出泪来。他们放下手中的武器。米迦尔站在中央，瞳孔缩小，没人听见他抽了一口气的声音。
小优。小优。小优。小优。小优。小优。小优。小优。小优。小优。小优。小优。小优。小优。小优。小优。小优。小优。小优。小优。小优。小优。小优。小优。小优。小优。小优。
他的身子开始颤抖。
“小优！”
“优！”
“优酱！”
百夜优一郎的耳朵嗡嗡作响，大量失血让他已经听不明晰队友惊慌的叫喊，眼前开始发黑，只有那个女人洋洋得意的样子。
“你干了什么？！”米迦尔的气压开始无限地降低，任何人都感到他身上那股怒气，他猛地一挥剑，所有人都被炸地飞了出去。不论吸血鬼，还是人类，甚至是不远处的克鲁鲁都被弄得微怔。
那是多么恐怖的气息…
那是死神…
那是索命的鬼啊…
而拉库斯手中的剑啪嗒一声落地，他双腿打颤，竟是一步都跑不动。
“呃…”他的咽喉被紧紧地抓住，米迦尔的眼神像是发怒的虎，他的手青筋爆出，脸竟是有些扭曲。没人见过米迦尔这副样子。
他一挥手，狠狠地把他给甩了出去，他看着他嘴角溢出的鲜血，冷冷地勾起笑容来。
一脚踩上拉库斯的胸膛，他一下便咳嗽起来。
“我问你呢，你干了什么。”米迦尔的脸渐渐逼近，他的另一只手折断了拉库斯的手臂。那人痛的大叫一声。米迦尔又狠狠地碾压了他一脚。
然后，米迦尔拿着那把鲜红的剑，贯穿了他的胸膛。
那么狠。
贯穿了来来回回几十次，动作极快，在她咽气的前一秒，米迦尔又伸手折断了他的头颅。
拉库斯后悔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杀了百夜优一郎呢…
或许，她也没想到暴走的米迦尔是这样。竟是可怖至此。眼角血红，眼睛瞪得极大，毫无平常沉郁寡淡的样子。
他整个残暴折磨致死的过程不超过四十五秒，没有任何人敢来阻止。他们只能听着咔吧。咔吧。咔吧。嘭。嘭。嘭。骨头碎裂与内脏绞烂的声音。
然后，米迦尔抱起了百夜优一郎。
“都给我滚！”他冲着又上来的百夜优一郎的队友大吼，猛地跳上荒废的高楼顶层。
他紧紧地抱着优一郎，还没说话，眼泪就一滴滴地留了下来。就和儿时那样，眼泪在眼眶里一边打转，一边满满地落下。
“米…迦…”优一郎终于模模糊糊地看见了米迦尔的脸，他的血还在不停地流，却连举起手来的力气都没有。
他多想抚去米迦尔脸上的泪珠啊…他多想啊…
米迦尔把虚弱的百夜优一郎死死地抱在怀里，眼泪沾湿了染血的肩头。
百夜优一郎在米迦尔的怀里死去了。
米迦尔悲恸的叫喊惊动了整个荒败的城市。
百夜优一郎惊醒。
这一切那么真实，真实地就好像刚刚发生。这具肢体变得有些僵硬。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里面竟是有个被利器给捅过的伤痕。
那是自己吧…或者说，是这个世界的自己…
死在了那场大战里…
这具肢体，就是那个百夜优一郎的吧…
他在半梦半醒中，又看见了那个穿着军服的优一郎的影子。
米迦尔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静静地拿着自己的剑。窗外的阳光太过刺眼，他眯起眼睛，伸手拉下了窗帘。
小优，现在早就和平了，没人会再说什么我们不配相爱，也没人会再敢嚼舌根了。
你回来吧…
回来吧…算我求求你。
脑中播放的是那场战斗，和死在他怀里的爱人。他的鲜血那样炽热，现在还在胸口发烫。
“不如，杀了他吧。”一边的费里德突然出声，他浅笑着，耳环的红色隐隐流转。
“杀了他，两个世界就不会有任何的危险，他会像没有存在过一样，你可以忘却痛苦的记忆，另一面的世界也可以正常运转不是吗…你得知道，你的公主原来可是我们的敌人，现在是两个世界的敌人。”费里德无所谓地耸耸肩，倚在门栏处，看着米迦尔一声不响地擦拭他的长剑。似是有怒气在升腾，整个周边都是低低的黑色气流。
“敌人？”就在费里德打算离去的时候，米迦尔似是终于从什么回忆中苏醒过来。他挑起了血红的长剑，把眼珠往费里德的方向扫过去。
“你要是敢碰他一根头发，你就是我的敌人。”
米迦倏地站到费里德跟前，眼眶嗜血的通红，那把被鲜血所侍奉的长剑，抵在他的咽喉。
而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在那一秒不到的间隙里，米迦尔又离去了。
他感到了一股气息。
那是谁的气息。
是百夜优一郎吗。
是这个世界的百夜优一郎吗。
他走在走廊上，心脏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你算渣的话那我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