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范楚。
母亲是百月楼里的歌姬。年轻时倾国倾城，不少富家公子为她一掷千金，只为听她一曲。李老爷子就是其中最狂热的一个。
当然，李老爷子那时候还不是老爷，只是李家的二少爷。李家的少爷们都去了西洋念书，他却为了母亲留了下来。
相遇，相知，相爱，风流倜傥的少爷与在水一方的佳人，再老土不过的剧情。
在他和母亲身上，却注定是悲剧。
李少爷的父亲未经过问便替他与张家订下了婚约——张家是颇有几分实力的宦官世家，如此官商联姻，两家几乎可以独霸江南。在李少爷三番两次试图与母亲远走高飞未果后，李老爷打断了他的腿，举家迁往苏州顺便完婚。
那时母亲已有月余身孕，身价一落千丈，被老妈妈赶了出去。母亲的骄傲让她放不下身段行乞，便用为数不多的碎钱租来一间老房子，替人抄写书信，赚些日用。后来我渐渐大了，母亲也教我识字，念诗，却从不教我唱曲。
这时候我开始好奇我名字的来历。
母亲只是说，她与他约好了，第一个孩子要叫初。
初，元者。如初般美好。
可母亲又不愿沉溺在过去，守着与他的回忆，却处在冷寂的现实。便替我更了字，也随她姓。不姓李。
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
后来的后来，他派人找来了，那是母亲去后次年。那天是阴天，似要有大雨。我在院里收着替人浆洗好的衣衫，听见有人轻轻扣了几声门环。
几乎从没有人扣过我们的门环。那声音低沉而不沉闷，隐隐含了些金属的干脆。
我抬头望向门口，一个绞着短发的女人静立门侧，身形颀长。薄唇勾着浅笑，眸底盛着星光。
“这里可是范式微的住处？”
式微，式微，胡不归？
母亲的名字从她口中吐出，低低的嗓音，却干净冷冽，好听的很。
这让我回忆起来时总有错觉那天是太好的天气。
云淡风轻，温和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