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从那片灌木丛下走出了一个女人。她浑身都湿透了,脸上还残留着没有洗净的血渍。她的头发是盘着的,发饰也相当精致,不难看出是昂贵之物。一缕棕色的长发,因为水的缘故,粘在了她的脸旁,发稍向下滴着水。
就这片大地上的人类而言,女人的衣服却是有些怪异。上衣黑色的领口开到了胸前,而领角则如肩饰一般向外凸起。黑色与红色是这件衣服的主色调,白色的线条则构成了繁杂的花纹。下方的袍子却是残破了,也许是被刀划破的,也许是被树枝挂破的,又也许是被她自己撕破的。
袍子的开口在左侧,一直开到了大腿根那儿。从开口处可以看见她还穿了一层贴身的紫色长裤,只是残损得厉害,小腿以下的皮肤完全地暴露在了空气中。
她的身上是有很多伤口的,但大多已经被处理过了。手臂、双腿上大的伤口都扎上了红黑的布条,大概就是从袍子上撕下来的吧。在她身上,最引人注目的不是她的衣服,而是她的双手。这是一双如血一般殷红的手,妖冶而诡异。手的背后还镶嵌着天蓝色的宝石,令人一望就心生不详之感。
此时,这双手正怀抱着一个同它主人一样、浑身透着一丝诡异气息的、约莫十四岁的少年。他身穿着深蓝色的华贵长袍,在领口处甚至用上了黄色的布料。这定然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在这个东方的国度里,黄色象征着皇权。少年的皮肤异常地苍白,白到让人几乎感觉它是透明的。
在他的眼旁,有着紫色的火焰状面纹。但他的眼睛是闭着的,不论他的身份有多高,现在的他都只是一个受人保护的孩子,仅此而已。
女人的眼中满是疲惫,嘴唇也毫无血色。她抱着怀中昏迷的的少年,拨开挡在身前的灌木,淌着水走到岸边。若非有一条鱼在右她腿的伤痕上狠狠咬了一口,可能她就会那样在水中睡死过去了。长时间浸泡在水里,让登上岸的她感觉身体异常的沉重。才迈出一步,便重心不稳地朝前跌去。
她极力地扭转过身子,使自己侧身着地,以免伤到怀中的少年。随着一声吃痛的闷哼,她重重地摔在了一层干燥的败叶上。也许是牵扯到了伤口,她的面色唰地变得铁青,好一会才缓过来。地面并不很硬,秋季树木凋落的叶片如同毛毯般松软,这才让女人免去了淤伤之苦。
她和少年的衣服本是湿的,如今倒在地上,便粘满了尘土与枯叶。女人在脸色缓过来后,便立刻挣扎着坐了起来,细细地拂去少年身上粘上的扎人的枯叶。她是那样的专心,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戳入了异物的伤口。
如果要找一个形容的话,那么护崽的母狼再合适不过了。这是一个如母狼一般危险的女人,即使现在的她已经落难了,那双眼睛中常年积累的狠辣也分毫不减。
那双赤红的手啊,是需要多少鲜血的浸润,才能够染红的?
女人是危险的母狼,而那少年更是比狼崽要恐怖得多。方圆数十米之内,都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从他身上流露出来的未经压制的气场。野兽尤其是猛兽对这种气场非常敏感,远远地察觉,便惟恐避之不及地躲开了。这样,到目前为止,女人还没有遇到什么大型的动物。
这也许是件好事,但它也意味着,要么什么也碰不到,这是再好不过的了。要么,就碰到他们所无法战胜的存在,毕竟这样实在太过招摇。可女人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实力较强的少年也一直昏睡着。他们此刻的战力,怕是不会比一只猫更强了——猫至少还会逃跑。
那女人咬着牙,扶着身侧的树干站了起来,呼出一口气,俯下身去抱起了少年。接着,她踉跄着步伐,向前走去。不是她不想跑,而是已经没有那份气力了。可是,她突然抱紧了怀中的少年,满是阴霾的双眼中充满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周围一如既往地安静,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那么,一定是她想起了什么她所遗忘的东西。
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她的表情里多了一丝狰狞。抱着那衣着华贵的少年,女儿人一头扎进了密密匝匝的灌木丛中。只是,她的身形是那样的狼狈,湿漉漉的衣服上满是尘泥与落叶。冰冷的河水抹去了她和少年身上浓烈的血腥味儿,也带走了她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