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圌前的有生之年,还有人记得吗(((
Kapitel 04
枪声过后是一阵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晚风吹动树叶的扑簌声和哗哗的水流声。
那名潜逃者头部中弹,头朝地一动不动,暗红的鲜血汩圌汩流圌出,顺着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从脚边流过,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铁锈味。而他的同圌伙见状则双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上,双头抱头,发出痛苦的哀嚎,手腕上的镣圌铐撞得锒铛作响。
开圌枪的士兵收起步圌枪,双圌腿一并报告道:“属下见少校有危险,情急之下擅自开圌枪,请少校责罚!”
源辉二推开压在身上的神原拓也,也无暇查看自己有没有受伤,站起身看了士兵一眼,却没有作答,只是吩咐看好另一名潜逃者,先带回看圌守圌所审问。说是审问,其实罪名显而易见,根本无需给他定罪,只是他们需要通圌过他们抓到顶一根线头,再顺着线揪出更多的潜在犯罪者。
他迈开步子正打算再巡逻几圈,神原拓也也爬起身随手拍了拍尘土,快步追到他身边,大声问道:“为什么要杀他啊?!当时确实你也有危险,但明明是不用杀他也能解决的事,为什么他要杀了他啊?!”
“企图越过边境的逃离者格杀勿论,上头有过这样的命令。”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很冰冷,像是刚刚从冰窟里走出来一样。神原拓也一愣,脚步逐渐慢了下来,怔怔看着他走远,有些失神地跟在他身后。
“这样……吗……”
源辉二巡视了两三圈确认不再有异常后,拖着神原拓也回到了车内,挡却了寒风后才感到后肩处的刺痛,外面除了微弱的照明一片漆黑所以没有察觉,扒拉开外套和领口在车内灯下仔细一看才看见隐隐渗出的血迹,和后肩处一道不深不浅的刀伤,应当是扭打时被偷袭者所伤的。
本是微不足道的小伤,源辉二从不会放在心上,只是人忽然一阵头晕目眩,浑身使不上力,意识越来越模糊,他咬牙扶了扶额头,另一手摁住伤口来止血。
神原拓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也暂时无心再计较当时到底该不该开圌枪,定睛看着从源辉二指缝间漏出的血,发现颜色深得略显怪异,再加上他的精神状况……
“你让我看看!是不是他们刀上有毒?!”他掰圌开源辉二的手指,赫然见到他的肩上一滩黑色的血液,不断顺着肩胛骨往下滴,舔圌了一圈自己的口腔确认没有小伤口后,二话不说低下头含圌住了他的伤口,猛地一吸,试图将带着毒素的血液吸出来,摇下车窗一口吐在了外面。
肩被湿圌濡而温热的口腔含圌住的时候,源辉二骤然一个激灵,清圌醒了几秒钟,绷紧了肩部的肌肉,想推开却又推不开他,脑仁昏沉沉的,只能任凭他忙帮清理着伤口,扭头横了神原拓也一眼:“以后别那么大惊小怪地冲上来,我还没到需要你来救的地步。”
神原拓也耸肩笑笑不置可否,他发现源辉二那终日不见阳光的地方皮肤白净而光滑,肌肉的线条也利落分明,将毒素基本排圌出后扯下自己的衣服简单帮他包扎了一下,见他这副模样肯定是开不了车了,于是半架着半背着他交换了座位,自己坐到驾驶座上,启动引擎准备开回总圌部。
一路上源辉二一直在闭目养神,脸色苍白,双圌唇也不见一丝血色,神原拓也不管他有没有睡着,低声抱怨道:“还说什么不要我来救,看你都伤成这副摸样了。”
见他一直没有反应,神原拓也心下一动,想绕个路先带他去医院以防万一,谁知刚刚一个急转弯,源辉二就开口道:“上哪儿去?”
“当然是医院啊,你就别逞强了。”
“回去。”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乏,大概是毒性发作所致,而即便如此依旧是冰冷而凌厉。
神原拓也干脆没有回他。
“我说了回去。”源辉二挣扎着坐起身圌子,伸手扯过神原拓也的衣领,搅得车一路歪歪斜斜地前行,神原拓也连忙踩刹车停下,扳圌开他有气无力的手腕,一捶方向盘,似乎也是动了怒:“闹什么闹?那么急着回去干什么?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这么回去教我怎么放心?!”
源辉二一怔,不知是因为他竟胆敢以下犯上,还是因为那句“教我怎么放心”,缓缓垂下手,靠回椅背,别过脸看向窗外,权当是默认了。
神原拓也见他不说话,重新发动汽车,开到了他当初受过治疗的沙里泰医院(Charité)。夜晚的医院静悄悄的,他看着源辉二被抬走后,凭借着模糊的记忆朝他以前住过的病房走去,奈何绕了半天依旧没找到,在昏暗的廊道里来回踱步。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现在已经过了探望时间了。”一位看圌护员朝他走来。
神原拓也一听这声音猛地抬头,见了来人后露圌出欣喜的笑意:“泉!是我,你还记得吗?”
看圌护员又往前走了几步,借着走廊微弱的灯光定睛分辨了半晌:“你是……啊!”
“想起来了?”
“你现在没事啊,真是太好了!我一直担心你被送回监狱后会怎么样呢……”
“嘛,自那以后发生了很多……”
在神原拓也曾因为企图跨越国境而被圌关进霍恩施豪森监狱后,伤口感染得十分严重,所以被送到这家医院治疗,而当时负责看圌护他的护圌士则是这位织本泉。
织本泉不仅仅是护圌士,她还秘密从事着另一份工作,协助想逃亡的东柏林人逃往西柏林的工作。她也曾试图帮助神原拓也在住院期间逃走,却没想到史塔西的人提前接走了神原拓也,计划也只好被圌迫宣告失败。
“你今天怎么过来了?还想再试一次Plan F吗?”
“嗯说来话长,不过我想我现在应该不是能轻而易举地想走就走了。”
两人都压低了声音,窃圌听器与窃圌听者无处不在,多说一个不合适的字都是危险的,故而他们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要点,说得模棱两可。
当然,就算没有这层思虑,神原拓也说不出他现在的处境。这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十分尴尬的立场,尤其是在织本泉面前。万一说了出来,大概……不会被原谅的吧。谁会原谅一个为圌虎圌作圌伥之人呢?
“我差不多该回去值班了,你有什么需求尽管来找我好了。”织本泉低头看了一眼挂在脖子上的护圌士表,朝他笑了笑。
神原拓也点头:“好的,你自己也务必小心。”与织本泉告别后走出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问道:“哦对,上次见了一面的那个,和你在一起的那位……”
“啊你说辉一君吗?”织本泉也停下脚步,思索片刻在脑海中确认了一下他指的是谁,“他正好这两天有音乐会所以明天会过来一趟。”
“等等……你说他叫什么?”
“辉一,木村辉一,怎么了吗?”
“没……没事,上次他也帮忙制定计划了是吧,替我谢谢他。”
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他第一眼见到源辉二时就是把他错认成了木村辉一,两人虽气场完全不一样但五官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像是……双胞胎一样,连名字都如此相似了。
源辉二知道这件事吗?木村辉一除了小提琴手这份职业外同样从事着协助逃亡的工作,源辉二知道有这么一个与他立场完完全全相反的双胞胎兄弟的存在吗?如果他知道了……他又会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