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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彼墙之境(冷战德国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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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以此文献给所有为自由与真理而奋力挣扎的人。


IP属地:德国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15-05-30 19:22回复
    【食用说明】
    1、本文时代背景为冷战时期,柏林墙建起后的德国。重大事件完全遵循史实,一些细节之处会有所调整,不妥之处还望雅正;
    2、主CP是拓辉,双子亲情向,偶尔会乱入些神奇的东西(x);
    3、楼主高三,是既要出国又要高考的苦逼党。更期可能不太稳,但我的坑品还是有保障的(有生之年系列);
    4、会牵扯一些政治问题,无法避免之处我会尽量解释清楚。可能并非所有人都感兴趣,我已经做好从头单机到尾的思想准备了Orz
    5、毕竟不是原著向,违和感什么的说完全没也不太现实,外加是第一次写欧洲风,文风也经历了某种神奇的转变(。)不知能否把握好,故而还请多多包含;
    6、感谢入坑,感谢读完我以上唠唠叨叨一堆废话,这里阿落,请多多指教。
    ————————————————————————
    首发在拓辉吧,本来是想至少进度条到一半或者完结的时候搬过来的,反正这些天高考备考放假,就顺便发了吧233 这类题材看的人很少,就当是自己图个自娱自乐了XDD


    IP属地:德国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15-05-30 1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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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道铁丝网和混泥土上方,是你我抬头时所能看到的,同一片晴空。
      Heute sind wir Berliner.
      (今天我们是柏林人。)
      ——题记


      IP属地:德国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15-05-30 1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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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apitel 00
        梦里是颓圮破败的断壁残垣。
        梦外是固若金汤的铜墙铁壁。
        梦里梦外皆触碰不到你,所谓咫尺天涯莫过于此。
        ——————————————————————————————————
        每个人的生命本来就是不等价的,利用你是因为你还有被利用的价值。
        ——————————————————————————————————
        我与这个世界没有联系。
        你还有我。
        ——————————————————————————————————
        已经忘了是为了什么而坚持,时间足以磨灭一切,吞噬灵魂。
        ——————————————————————————————————
        他早就死了……
        不,他没有。
        ——————————————————————————————————
        死亡即自由,自由即奴役。
        ——————————————————————————————————
        不求从困境中逃脱,
        但求从恐惧中解放。
        ——————————————————————————————————
        不顾一切去追寻被迷雾掩盖的真相,到头来只是惘然。所谓真相,只是用来愚弄人的罢了。
        ——————————————————————————————————
        你是谁?
        如果你不认得我,我们可以重新认识。
        ——————————————————————————————————
        墙倒了。历史的车轮兀自滚滚前行,不会为谁而停留。
        我们的故事没有终点。


        IP属地:德国来自iPhone客户端4楼2015-05-30 1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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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圌前的有生之年,还有人记得吗(((
          Kapitel 04
          枪声过后是一阵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晚风吹动树叶的扑簌声和哗哗的水流声。
          那名潜逃者头部中弹,头朝地一动不动,暗红的鲜血汩圌汩流圌出,顺着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从脚边流过,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铁锈味。而他的同圌伙见状则双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上,双头抱头,发出痛苦的哀嚎,手腕上的镣圌铐撞得锒铛作响。
          开圌枪的士兵收起步圌枪,双圌腿一并报告道:“属下见少校有危险,情急之下擅自开圌枪,请少校责罚!”
          源辉二推开压在身上的神原拓也,也无暇查看自己有没有受伤,站起身看了士兵一眼,却没有作答,只是吩咐看好另一名潜逃者,先带回看圌守圌所审问。说是审问,其实罪名显而易见,根本无需给他定罪,只是他们需要通圌过他们抓到顶一根线头,再顺着线揪出更多的潜在犯罪者。
          他迈开步子正打算再巡逻几圈,神原拓也也爬起身随手拍了拍尘土,快步追到他身边,大声问道:“为什么要杀他啊?!当时确实你也有危险,但明明是不用杀他也能解决的事,为什么他要杀了他啊?!”
          “企图越过边境的逃离者格杀勿论,上头有过这样的命令。”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很冰冷,像是刚刚从冰窟里走出来一样。神原拓也一愣,脚步逐渐慢了下来,怔怔看着他走远,有些失神地跟在他身后。
          “这样……吗……”
          源辉二巡视了两三圈确认不再有异常后,拖着神原拓也回到了车内,挡却了寒风后才感到后肩处的刺痛,外面除了微弱的照明一片漆黑所以没有察觉,扒拉开外套和领口在车内灯下仔细一看才看见隐隐渗出的血迹,和后肩处一道不深不浅的刀伤,应当是扭打时被偷袭者所伤的。
          本是微不足道的小伤,源辉二从不会放在心上,只是人忽然一阵头晕目眩,浑身使不上力,意识越来越模糊,他咬牙扶了扶额头,另一手摁住伤口来止血。
          神原拓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也暂时无心再计较当时到底该不该开圌枪,定睛看着从源辉二指缝间漏出的血,发现颜色深得略显怪异,再加上他的精神状况……
          “你让我看看!是不是他们刀上有毒?!”他掰圌开源辉二的手指,赫然见到他的肩上一滩黑色的血液,不断顺着肩胛骨往下滴,舔圌了一圈自己的口腔确认没有小伤口后,二话不说低下头含圌住了他的伤口,猛地一吸,试图将带着毒素的血液吸出来,摇下车窗一口吐在了外面。
          肩被湿圌濡而温热的口腔含圌住的时候,源辉二骤然一个激灵,清圌醒了几秒钟,绷紧了肩部的肌肉,想推开却又推不开他,脑仁昏沉沉的,只能任凭他忙帮清理着伤口,扭头横了神原拓也一眼:“以后别那么大惊小怪地冲上来,我还没到需要你来救的地步。”
          神原拓也耸肩笑笑不置可否,他发现源辉二那终日不见阳光的地方皮肤白净而光滑,肌肉的线条也利落分明,将毒素基本排圌出后扯下自己的衣服简单帮他包扎了一下,见他这副模样肯定是开不了车了,于是半架着半背着他交换了座位,自己坐到驾驶座上,启动引擎准备开回总圌部。
          一路上源辉二一直在闭目养神,脸色苍白,双圌唇也不见一丝血色,神原拓也不管他有没有睡着,低声抱怨道:“还说什么不要我来救,看你都伤成这副摸样了。”
          见他一直没有反应,神原拓也心下一动,想绕个路先带他去医院以防万一,谁知刚刚一个急转弯,源辉二就开口道:“上哪儿去?”
          “当然是医院啊,你就别逞强了。”
          “回去。”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乏,大概是毒性发作所致,而即便如此依旧是冰冷而凌厉。
          神原拓也干脆没有回他。
          “我说了回去。”源辉二挣扎着坐起身圌子,伸手扯过神原拓也的衣领,搅得车一路歪歪斜斜地前行,神原拓也连忙踩刹车停下,扳圌开他有气无力的手腕,一捶方向盘,似乎也是动了怒:“闹什么闹?那么急着回去干什么?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这么回去教我怎么放心?!”
          源辉二一怔,不知是因为他竟胆敢以下犯上,还是因为那句“教我怎么放心”,缓缓垂下手,靠回椅背,别过脸看向窗外,权当是默认了。
          神原拓也见他不说话,重新发动汽车,开到了他当初受过治疗的沙里泰医院(Charité)。夜晚的医院静悄悄的,他看着源辉二被抬走后,凭借着模糊的记忆朝他以前住过的病房走去,奈何绕了半天依旧没找到,在昏暗的廊道里来回踱步。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现在已经过了探望时间了。”一位看圌护员朝他走来。
          神原拓也一听这声音猛地抬头,见了来人后露圌出欣喜的笑意:“泉!是我,你还记得吗?”
          看圌护员又往前走了几步,借着走廊微弱的灯光定睛分辨了半晌:“你是……啊!”
          “想起来了?”
          “你现在没事啊,真是太好了!我一直担心你被送回监狱后会怎么样呢……”
          “嘛,自那以后发生了很多……”
          在神原拓也曾因为企图跨越国境而被圌关进霍恩施豪森监狱后,伤口感染得十分严重,所以被送到这家医院治疗,而当时负责看圌护他的护圌士则是这位织本泉。
          织本泉不仅仅是护圌士,她还秘密从事着另一份工作,协助想逃亡的东柏林人逃往西柏林的工作。她也曾试图帮助神原拓也在住院期间逃走,却没想到史塔西的人提前接走了神原拓也,计划也只好被圌迫宣告失败。
          “你今天怎么过来了?还想再试一次Plan F吗?”
          “嗯说来话长,不过我想我现在应该不是能轻而易举地想走就走了。”
          两人都压低了声音,窃圌听器与窃圌听者无处不在,多说一个不合适的字都是危险的,故而他们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要点,说得模棱两可。
          当然,就算没有这层思虑,神原拓也说不出他现在的处境。这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十分尴尬的立场,尤其是在织本泉面前。万一说了出来,大概……不会被原谅的吧。谁会原谅一个为圌虎圌作圌伥之人呢?
          “我差不多该回去值班了,你有什么需求尽管来找我好了。”织本泉低头看了一眼挂在脖子上的护圌士表,朝他笑了笑。
          神原拓也点头:“好的,你自己也务必小心。”与织本泉告别后走出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问道:“哦对,上次见了一面的那个,和你在一起的那位……”
          “啊你说辉一君吗?”织本泉也停下脚步,思索片刻在脑海中确认了一下他指的是谁,“他正好这两天有音乐会所以明天会过来一趟。”
          “等等……你说他叫什么?”
          “辉一,木村辉一,怎么了吗?”
          “没……没事,上次他也帮忙制定计划了是吧,替我谢谢他。”
          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他第一眼见到源辉二时就是把他错认成了木村辉一,两人虽气场完全不一样但五官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像是……双胞胎一样,连名字都如此相似了。
          源辉二知道这件事吗?木村辉一除了小提琴手这份职业外同样从事着协助逃亡的工作,源辉二知道有这么一个与他立场完完全全相反的双胞胎兄弟的存在吗?如果他知道了……他又会怎么做呢?


          IP属地:德国22楼2017-11-23 0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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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apitel05
            源辉二一睁眼看到的就是白得刺眼的天花板,上面有陈旧的歪歪曲曲的裂痕,像细长的蠕虫,像隔离两地的国境线。
            这一幕令他倍感眼熟,自有记忆以来,日复一日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冰冷的白,没有颜与温度,在他长大的那个设施中,只有非黑即白,只有命令与服从,还有药物发作时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坐起身,发现右肩被仔仔细细地包扎好了,纵使还有细小的痛楚,但神智已经恢复了清醒。
            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医院而不是那个设施,昨日夜里只记得他被神原拓也送去了医院,而之后的事却因为睡得昏昏沉沉而全然没有印象。
            他伸手摸了摸右肩上的绷带,失神间断断续续听到琴弦颤动的声音,透过窗子朝楼下的小花园望去,能看见一个挺拔的背影正拉着小提琴,围着他坐了一圈孩童,还有几个甚至坐在轮椅上,静静听他演奏。
            曲子很耳熟,是源辉二以前监听过的一位剧作家家中最爱放的一首曲目,都听得他能把旋律倒着背了,所以即便没正式受过音乐的熏陶,源辉二还是听得出那个人拉得十分流畅,感情也很到位,与留声机中播放的如出一辙。
            一曲终了,孩童们使劲拍着小手掌,他抬起头侧过身,阳光洒落在他的侧脸上,冬风裹挟着枯叶吹拂过他的面颊,他抬手理了理耳畔被吹乱的发丝,那副画面在源辉二看来仿佛是静止的一样。
            虽然仅仅是一个侧脸,但源辉二分明看到一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青年。
            他……到底是谁?莫不是和自己一样是由人为的介入而制造出来的人?
            每年汇集到自己手中的情报源数不胜数,他也一度以为整个东柏林及其住民尽数在史塔西的掌控范围之内,为什么自己从来都不知道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他顿生疑窦,由心底不知名的力量驱使着下了床走到窗边,打开窗子,不顾一股脑儿涌进屋内的冷风,直直看着那个人看了很久。他不确定那个人抬头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他,看到了又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有一刻他无比希望他转头就能看到楼上窗边的他,而心底另一个声音又在呼喊着不要发现我。
            这时一位护士开门走了进来,她身后的神原拓也一同跟了进来,见源辉二都能下床走动了,心底紧绷的弦便也松了下来。
            护士走上前给他测量了一下各项指标,道:“毒素都已经排干净了,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源辉二摇摇头:“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神原拓也不禁插口道:“辉二你是工作狂吗?好好做检查,你要是又突然昏倒我可是很头疼的!”
            源辉二瞥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微微侧过头,将余光投向窗外的小花园,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离去了,心里顿时一阵隐隐的不安。
            其实若源辉二真想走谁也拦不住,护士见数据没什么异常就放他走了,只是告诫道一旦有什么不舒服要赶紧过来,源辉二就风一般裹上大衣快步走出了医院大门,也没放慢脚步去等身后喊着“等等我”匆匆跟来的神原拓也,上车回了总部大楼。
            他的书桌上摆着两份文件,一份是昨日潜逃者的审问结果,还有一份是今日的报纸。
            经审问,潜逃者声称炸墙是因为看了一位作家私下(和谐)流传的手稿而被煽起的想法,那位作家正是因有反国家嫌疑而被史塔西严密监听着的作家,而记录员正巧是神原拓也。
            源辉二微微蹙了蹙眉头,抬眼望向不远处一边调整着耳机位置一边在打字机上敲打的神原拓也,没有作声,默默放下审问报告,拿起旁边的那份报纸。既然被送到他的办公桌上,就说明上面一定登了不得不让他知道的报导。
            果然,在不起眼的版面的不起眼的小角落里有一篇小篇幅的报导被圈划出来,若非史塔西地毯式的审查,常人怕是很难注意到。
            源辉二迅速读完报道,脸色一凛,走到神原拓也身边摁住他的肩,等他摘下耳机回头后冷冷道:“把这个人发生炸墙事件前一个月的记录通通调出来。”
            “嗯?怎么了?不是说那些记录都没问题吗?”神原拓也心里一紧。
            “别管那么多,快点照做。”
            他撇撇嘴,自知无法反驳,抑制住狂跳不止的心脏,从旁边的书架上取下了近两日的记录,更早的则已被送到了档案室,他不得不自己跑一趟,却也暗自庆幸能趁机冷静一下,他捧着资料扶着过道里冰冷的墙壁,深吸一口气回到了办公室。
            戴上耳机继续工作后,他时不时挑起眼皮偷偷瞄一眼源辉二的神色,耳机中传来的作家与他儿子的对话也没听进去多少,和小孩子的交谈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危害国家安全的言论吧。他这么想着,干脆停下了手上打字的动作,紧张地盯着源辉二看。
            他心里当然有鬼。
            他记得炸墙前一周,作家似乎与什么人碰了面,言语间不断冒出“新作”、“自由”、“抗争”之类的字眼,炸墙前一天,两人再度会晤,谈论着“策划一切顺利”、“将真相公之于众”。
            这些都是相当危险的词汇了,搞不好会使得作家直接入狱。神原拓也回想起狱中的阴森与绝望,双手还是会不自觉地颤抖。他本身就是莫名其妙被拉入伙的,也亏得他在这个令人喘不过气的大环境下没有被同化,虽被拿母亲和弟弟的安危为要挟,但私底下偷偷做一些动静很小的手脚,删减一两个词句,稍稍改变一下对话的主题,还是不那么容易被察觉的。
            他其实心里也没底,也在做一场豪赌,拿他的良知赌一个渴望自由的人的性命。
            源辉二见他停下了动作便也抬起目光与他对上了视线:“怎么停下了?”
            “他吃饭去了。”神原拓也随口胡诌了一句,继而又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源辉二一拍案台上的报纸:“你自己看吧。”
            拿起报纸扫了一眼,上面刊登的是昨晚有目击者看见企图炸墙的人被枪杀的过程,言辞中暗暗影射对史塔西的讽刺,讽刺其至今不提及死者的死亡原因,分明就是意欲掩盖杀人真相。
            神原拓也偷偷佩服了一句“胆子真大!这记者和报社都是!”,报导撰写者一看就知道用的不是真名,也是为自身安危做的考量吧。只是,这样的假名逃得过史塔西的搜查吗?
            源辉二叫来了手下的人,布置下了搜查任务,继续翻看作家的监听记录,见神原拓也仍杵在原地,双眉一横:“回去干活啊。”
            神原拓也浑身一个激灵,目光不自然地在他手中的档案上逡巡了片刻,吞了一口唾沫,返回了自己位子上。
            看来一时半会儿不会露馅,他稍稍安下心来,不过能瞒多久就得看天意了。
            突然间,源辉二猛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椅子腿被震得嘎吱作响,神原拓也本就心虚,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手一滑打错了一连串的字,却不敢像平时那样说些抱怨的玩笑话,也不敢回头看他,捂着胸口剧烈跳动的心脏。源辉二径直走到他身边,二话不说直接取下了他头上的耳机戴上,摁下设备上的一串按钮切换了音源,神情严肃地听了起来。
            神原拓也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因为就在刚才,作家家里来了一位访客,似乎就是前段时间与他合谋商量着什么大事的那个人。


            IP属地:德国23楼2017-11-28 05: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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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apitel06
              源辉二坐在车内,望见不远处一幢老旧的公寓楼内走出两个人,正是被史塔西严密看防的作家与他的妻子,作家裹紧了风衣,对身旁的妻子说了些什么,女人摇了摇头,两人上了自家的小轿车缓缓驶远。
              在轿车消失在视线中之前,源辉二发动了引擎,跟了上去。
              一直苦于没有直接的证据逮捕他,就算在他家装满了窃听器却未能抓到把柄,于是源辉二亲自前去盯梢。他知道他们要去听音乐会,便不疾不徐地跟在他们后面停在了音乐厅外,他脑中一瞬闪过那天在医院看见的与他长相如出一辙的小提琴手,心底没来由地一阵抽动,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票随作家夫妇一起进了音乐厅。
              演奏的是柏林爱乐乐团,当今最具盛誉的乐团之一,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并锁定了两人的位置,源辉二其实无心听音乐会,他觉得他冰冷的生活无须艺术的雕饰,或者说他本就没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所以更无须这些锦上添花的身外之物,因为对他而言它们都只是虚无缥缈之物。
              强打着精神听着冗长的交响乐曲,目光却不离坐在自己前几排的作家夫妇,他们似乎很享受的样子。
              乐曲声响突然小了下来,变成了小提琴独奏,而那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流淌出的音符却让源辉二浑身一凛。是他在医院听到的那首曲子,旋律早在他不知不觉中印入了脑海。
              他这才将视线投向台上的演奏者,独奏的是指挥左手边的首席小提琴,虽然相隔较远但源辉二敢肯定,他就是那个人。
              抑制住心底所有疯狂的冲动,他低下头看向手中节目单来掩饰内心的波澜,看到这首曲子的名字——施特劳斯的《香车叶草》,和首席小提琴手的名字——木村辉一。
              再度抬头望向他,发现他格外专注,仿佛已经与音乐融为了一体,身随心动,汪洋恣肆。源辉二看得出神了几秒。
              将尽两个小时的音乐会在一片延绵不绝的掌声中谢幕,指挥与首席小提琴握了握手后向观众鞠躬致谢。据说还安排了签售之类的活动,但源辉二似乎并没有这种闲情,他迅速将目光收回到他的目标上,在陆陆续续退场的人群中牢牢盯着他们,却见他们进了后台。
              源辉二知道后台不是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虽说要是动用他的权职他不可能进不去,但毕竟不愿打草惊蛇。在后台不远处等了十来分钟他们又走了出来,还是木村辉一亲自送出来的,临别时再度握手致意。
              他藏身于暗处,第一次近距离端详那名青年。他西装尚未换去,身姿笔挺,五官与自己的别无二致,只不过浑身散发着的是温润而内敛的气场,大概与自己的冰冷完全是两个极端吧。他幻想过无数种走到木村辉一面前时他的表情,只是轻轻一摇头那些臆想就散了,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多年体制中无人情的训练早已剥夺了他悲与喜的权利。
              心中微小的波动很快就平息下来了,他看到双方十分热情地道别,然后随作家夫妇出了音乐厅,路过时迅速瞥了一眼木村辉一的后台休息室,并未多做停留。作家将妻子先送回了家,然后进了一家小餐厅,在某人对面坐了下来。源辉二在马路对面坐在车里看,隔得比较遥远加之灯光昏暗故而看不真切,过了十分钟左右他也进了餐厅,在两人旁的一桌坐了下来。
              “多亏了柴山先生的报导啊,应该在西德也有不小反响吧?”
              “哪里哪里,还是靠先生的妙笔啊。”记者与作家酒盏轻轻相碰,而后心照不宣地结束了这个话题,开始谈起了无关痛痒的家庭琐事,源辉二不动声色地听完他们的对话,面前点的餐也没动几口,两人离去后他也直接把钱留在桌上尾随而去。
              直到随着作家回到了家中,源辉二坐在车中一直等到房中的灯光熄灭,却没有马上离去,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黑夜中悄然无声的楼房,发动汽车,也没有回他的住处,而是回了他的办公室。
              路过侧室的时候看见神原拓也趴在桌上,耳机也没摘,一手搭在打字机上,平稳的呼吸声中带着隐约的鼾声,想来是睡着了。源辉二拿起打字机上摆着的监听记录,大致扫了一眼,与他今天盯梢的行程大致相同,但也没有完全消除他的疑虑。
              那天他意识到不对劲后抢过了神原拓也的耳机自己听了一段时间,那时在作家家中的恐怕就是今天在餐馆与他碰面的人了,不过两人依旧只是聊着无趣的话题,并没有能够逮捕他们的决定性证据,虽不甘心,却也只得作罢。
              他看了一眼睡得正酣的神原拓也,推了推他然而没能推醒,于是决定不管他,坐回了自己的办公桌。
              说实话,他其实没能完全信任神原拓也,他也不知神原拓也有没有那个胆量与国家对着干,只是时刻保持着一颗戒心。
              源辉二听到他迷迷糊糊中喊了一声“信也”,不禁心里一个硌楞。他记得神原信也是他的弟弟,如今随母亲居住在西柏林,仔细算来他们似乎也两三年没见面了。
              “兄弟吗……”他喃喃道。
              正在此时神原拓也揉着惺忪睡眼打了个哈欠直起了身,一眼看见源辉二回来了,整个人动作一滞,顿了三秒左右然后朝他傻笑几声。
              “你今天可以回去了。”
              “啊是吗。”他摘下耳机,看见打字机上的文件被移动过了,抿了抿嘴,没说什么,披上了风衣就打算离开。
              “兄弟对你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呢。”神原拓也推门离去前一刻源辉二突然又叫住了他。
              他愣了愣,缩回了搭在门把上的手,纳闷着怎么这么巧自己刚刚梦到自家弟弟,他就问这种问题。虽不明他用意何在,但还是拧起眉头认真地思索了几秒,答道:“虽然常常吵架,不过会觉得有这么一个兄弟真是太好了。我也说不清啦,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是吗。”源辉二展开被他带回来的音乐会节目单,目光在“木村辉一”四个字上停留许久。
              “怎么突然问这个?”神原拓也猛然想起在以前医院见到的那个长得与他酷似的人,心底一凉。莫不是……被他知道了?他试探性地问:“那你有兄弟吗?”
              “谁知道呢。”他自嘲般地笑笑。
              没有有关家人的记忆,在设施内日复一日的训练中被异化,被工具化,他现在甚至怀疑,他到底是为了什么降生到这个世界上的。
              神原拓也踌躇了半晌还是决定先不说出木村辉一的事,正打算离去时再度被叫住。
              “上头似乎打算新年时短暂地开放几天边境,不过只有西德人能过来,正式的决策还没下来,先跟你说一声吧,你需要跟你家里人联系一下吗?”
              他这次已经开了门,寒风一阵接一阵地灌进来,他却不为所动,狠狠吸了吸被冻得发酸的鼻头,先是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随即舒展开眉眼,重重点了点头。


              IP属地:德国24楼2017-12-27 1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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