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大儿子梁辰被拐了。
拐人的那位,当然是桃花巷子里,跟梁家门对门的段平。
虽名为平,相貌却不止平平,只这一里桃花巷里,多少姑娘家看了不喜欢?偏偏梁家老爷子怎么看他都不顺眼,直嘀咕这人跟自己犯冲——自那姓段的小子一年前搬来桃花巷,自己身上的毛病可就没消停过,每次气咻咻坐到段家开的济世堂里,段平一搭上脉,十有八九都是照样颦起眉头,半眯着桃花眼笑嘻嘻道:“梁伯,您这是火气大了,伤肝哪!”
这回更过分,居然一声不响拐走了自己儿子,还两天不见人影,怎么不叫他这个一家之主怒从心头起!
想到这里,梁老爷子咣一声把茶碗摔在桌上,怒视眼前低眉顺眼站着的两个儿子,喝道:“老二!你说,你大哥什么时候出门的?”
梁景被惊得肩头一抖,苦着脸道:“我哪儿知道,前天我不是给您老寻摸那只画眉去了吗?那鸟拎回来了也不好伺候,一上午我就忙着喂它了,哪顾得上看着我大哥啊。”
梁老爷子一瞪眼:“你大哥还没只画眉重要?你眼睛长鸟肚子里了?一个大活人出了门你都看不见?”
“爹……”梁景被问得张口结舌,只好狠狠瞪着鸟笼子里那只画眉,看样子恨不得烤来吃了。
“老三,你呢?你那天看见你大哥了没?”老爷子接着瞪小儿子。
梁宣抬起头,眼珠子转了转,踟蹰半天,犹犹豫豫唤了声:“爹……”
老爷子平时最宠着小儿子,这下也缓下语气,坐下来慢慢盘问:“梁宣啊,你可是咱家最老实的一个了,跟爹说,你大哥去哪儿了?”
梁宣被那慈爱的眼神看得心里好一阵感激,孺慕之情溢于言表,他倒是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然而实在是力不从心:“爹……大哥那天不是上午走的吗?我可是睡到午饭时才起来啊……”
梁景瞪够了画眉鸟,也忙着插一句嘴:“这倒是真的,前一天老三不是喝醉了回来的吗……”
“二哥!”
“老三!怎么回事?”
梁宣被老爹的凌厉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结巴了半天挤出一句:“我没喝多少……”
“去哪儿喝的?”老爷子深知小儿子是一杯倒,这下子拉长脸训起人来也是中气十足。
“醉、醉月楼……”
“肖家开的那家?”
“是……”
“早叫你别跟着那帮人瞎混!”老爷子一拍桌子,原先倒下的茶碗也震了几震,“读书人没个读书人的样子,喝得烂醉如泥回家来成何体统!”
“爹,我连个秀才都没中,您还是别把我当读书人了吧。”梁宣一撇嘴,老爷子刚瞪起眼还没说话,梁景就上前拦着了:“爹、爹,大哥的事还没解决呢,您倒是管不管啊?”
“管!等他回来了我连你们哥仨一块儿管!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老爷子明显一口气咽不下,气哼哼地甩袖子回屋了。
梁景顿时舒了口气,往身后座椅上一瘫,闭了眼道:“看来大哥这次回来也有的折腾了,……不对,还是段平更头疼些。”
梁宣没好气地在他肩头往死里劈了一掌:“让你乱说!看爹这架势,恐怕先被折腾的是我了。”梁景看他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哧地一笑,一个栗子敲落在弟弟头上:“早叫你少沾酒,现在自求多福吧。”
然而毕竟是最宠的小儿子,梁老爷子自然舍不得上家法,只不过罚了一个月禁足罢了。但是自家老大和姓段的小子不知所踪,气又不能白气。那鸟是梁景提回来的,老爷子现在一肚子火,正嫌儿子整天在眼前晃悠着烦人,自然打发了他来喂鸟。
梁景百无聊赖,靠着窗捏一把小米又捏一把肉末往笼子里添,那画眉明显跟他不对眼,一直倨傲立在鸟笼一角,瞥都不瞥过来一眼。
梁景索性把鸟食一摔,企图用手玷污一把笼子里那位爷光亮的羽毛。忽然心念一转,拉开抽屉干脆找把剪刀剃个干净,不料摸了半天,却摸到一个纸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