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月城吧 关注:10贴子:357
  • 15回复贴,共1
《逃亡记》所有故事情节均属虚构,与现实一切历史、建筑、文化及宗教无任何真实关系,请谨慎食用。


1楼2015-05-09 16:11回复
    首付3.8万,买11号线3房;
    可逸兰亭,正等你来!
    交通便捷,10分钟直达11号线,坐拥花桥新升值空间!
    大上海便宜房哪里找?大上海后花园等你来!
    100㎡大三房只要首付3.8万,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买房了!
    2015年最后一个低价机会,亲,你快约吧!
    约房热线: http://fang.siyongad.com/sh/201504/kylt2/index.html



    IP属地:广东2楼2015-05-09 16:11
    回复
      2025-07-24 08:18:41
      广告
      不感兴趣
      开通SVIP免广告
      Chapter 24
      您对于我是怎么想的呢?
      比如说,您有一件极为钟爱的收藏品,当您得到它后就认定它将永远属于您,并任由您处置。可是有一天,您发现它竟然会按照自己的意志活动,一切都超出了掌控之外;您觉得自己收了欺骗,因为这和您所知道的的全部不同。
      为什么要认为它就该是自己心中所想的模样?
      这是个令人发笑的比喻,更何况王耀并不是什么物件。但我那时的确如此顽固可笑。知道王耀后来怎么说我的吗?
      「你被宠坏了,小少爷,你任性到无可救药。」
      上天对于我足够仁慈,偏偏这事实在漫长的岁月里从未被我发觉。不是谁都可以有这么幸运,在亲手毁掉自己最重要的事物后还有忏悔的机会。
      那段时间实在是糟透了,回想起来就是河水的腥气和身体对深水的犯呕感。我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且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刚好那时也是海德薇莉小姐与教区人员相恋被传得沸沸扬扬的时期;我知道红酒笨蛋协助了她但是我并不能完成监控者的职责,因我自己也是同样的罪。
      何须长篇论述呢?归结起来只是个迟迟未被我承认的事实:我是被你们深爱的,而我也同样深爱着你们。我已经想象到您读到这里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如果您敢拿着这份信在婚宴上读给红酒笨蛋还有王耀听,我就和您断绝关系。
      Jan.28.1860
      「劣种」的成因有好几种,大多数是血族自行制造出来如家畜般使用,属于低等的奴仆。他们没有自我意识,只拥有攻击人类的本能,而被攻击的对象也会有转变成「劣种」的可能。还有一种,是接受初拥后无法顺利转化的失败产物。
      所以在经过将近一个月的漫长时间后,王耀终于渡过转化期时,始终犹豫着不敢把担忧说出口的托里斯总算松了口气。普通的转化只需要三四天左右,资质好的话几小时即可完成,像是这样长久的类型并不多见。
      「王耀先生的体质会是什么呢?总觉得很期待啊。虽然并不是每个血族都会有特定的体质……」喃喃说了多半截子话,托里斯才惊觉到自己竟把心里想的事情说溜了嘴,连忙对着伊万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担心王耀先生没有特定体质,而且您也没有,并不会有什么妨碍……」
      「……托里斯。」
      正在写什么信件的伊万放下笔,抬头冲着越描越黑的褐发青年展露笑容:「静水流深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知道,少说是金多说是泥!」托里斯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眼看着伊万起身对自己伸出了手,下一刻却被轻轻拍打了下头顶。他不知所以地摸了摸头发,而伊万已经离开了书房。
      走廊里散落的墙皮泥块和玻璃碎片已经清除,圆拱窗也换了新的。伊万盯着墙体的裂缝思考了几秒钟,又觉得这事怎样都无所谓,直接推开了旁边房间的门——王耀所住的屋子离自己的书房只有一墙之隔,在做事的同时也可以察觉到那边的细小动静。
      房间内依旧是黑暗一片,密不透风。伊万走至窗前用力拉开层层叠叠的亚麻窗帘,外面金黄泛红的光线透进整个房间。
      「再过一会儿太阳就落了,应该不会感到不舒服。」他回头看着坐在角落的王耀,后者对他的话恍若未闻,「你要学着适应这一切。」
      窗户被掀起,清凉的水气也钻了进来。几乎是同时王耀捂住了嘴,一手撑地弯着腰努力压制来势凶猛的呕吐感。在晕眩中身体被抱起,落进松软的床铺。
      「河水的味道也要适应。不过要记住你是不能长时间在水中浸泡的。」伊万用手捂住王耀冰冷的脚踝,又意识到这动作没有任何意义,很快放开了手。「你可以慢慢来,不管是阳光还是水,还有进食。我们有很多时间。」
      没有尽头的,感觉不到流动的时间。
      东方人瘦削的身体发生了一阵轻微的颤抖,几乎不能被发觉;突然间壮实得像熊一样的身躯拥抱住了他,用力再用力,死死将王耀烙进怀中。低沉黯哑的嗓音就贴在他的后颈,从身体一直传达至大脑,撞碎成震耳欲聋的幻觉。
      「对不起,小耀,对不起。」
      在流浪般旅行的那三年,每当伊万在半夜猎食回来之后,总能看到蹲坐在地上的孩子。侧脸靠在膝盖上,朝向伊万微微笑着说早安。
      给他拥抱,帮他捂脚,说着对不起。长时间没有活动的身体冰凉而僵硬,并不能因为吸血鬼的拥抱变得温暖。
      即使是再热烈的拥抱,也无法给予任何温度。
      并不是要得到什么歉意,只是一个人的房间会觉得所有的东西都朝着自己挤压过来,恐惧得要疯掉!
      王耀深深吸了口气,把痛楚与恍惚都狠命克制了下去。堆积在心里需要思考的事情太多,但已经疲倦到不想得知任何事实了。
      「等你好一些,我们去外面走走,圣彼得堡很漂亮,真的,我向你保证。」
      像拿了蛋糕点心和漂亮糖果劝诱孩童的语气。
      「所以小耀要相信,我绝没有故意要抛下你。」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王耀觉得自己太阳穴冒出了青筋,忍无可忍将这只沉重的熊一脚踢飞,伊万的身体竟然就这样撞在床对面的壁橱上,叮叮咣咣掉了一地酒瓶和装饰物。白兰地从破碎的酒瓶里流淌下来浇了伊万一头。
      「果然还是无法消气。」王耀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关节,隐隐的嗜血情绪充斥着神经,「让我把你揍我的分还回去,再给你解释其他的权利。不要跟我讲什么血族的辈分观念。」
      转化后变得异常灵敏轻盈的身体很明显在对一切破坏和暴虐产生着浓厚的兴奋情绪,交杂在理智中让思维轻飘飘浮了起来。拳头砸在伊万肩膀上,关节碎裂声与伊万身后壁橱被破坏的声音同时响起,让站在门外偷窥的托里斯吓了一大跳。
      下一拳击中伊万的腹部时,对方前倾了身体,一个单薄的亲吻从王耀嘴唇边擦了过去。他顿时呆愣住失去思考能力,僵硬地看着因遭受痛击而咳嗽的伊万,后者边咳边笑一脸纯良,温暖清澈的情绪在紫瞳里流转生色。
      「嗯,这样就扯平了。」
      ——小耀你知道吗。一般来讲,在决定给予对方初拥时,就已经下决心那是自己永生的伴侣或者家人。
      ——请让我们共同停止了七年的时间转动吧。


      27楼2015-05-09 17:23
      回复
        「预定是明天才去拜访您的。」
        弗朗西斯后退一步,冷冷瞪着面前的陌生人。
        「你是谁?一直杀害教会人员的凶手?」
        「我听说波诺弗瓦家族一向以优雅与教养著称,竟然已经堕落成这个样子……」水管夹着凌厉的风瞬间横在弗朗西斯面前,被手杖险险挡住,逼近的脸只在咫尺,「难得我都这么礼貌的问候你了!」
        虎口被震得发麻,弗朗西斯用力攥紧了手杖,按下手柄处的宝石暗扣,突然冒出的锋利刃尖削掉了对方耳朵边几缕淡金发丝。那人因惊讶睁大的紫瞳多了些兴奋的因素,在躲开攻击的同时伸手袭向弗朗西斯的脖颈,筋肉扭曲的声响伴随着剧烈疼痛覆盖了弗朗西斯半边头颅。
        这可糟糕了……
        稍微拉开些距离的弗朗西斯按着脖子活动了两下,混乱的思绪在脑子乱成一团麻。目光不经意落到那人手套上的花纹时,久远依稀的记忆终于被想起。
        「布拉金斯基……」
        「是的,在我家还只是公国内一小块属地时,你拜访过我。」
        伊万每走一步都带起已经模糊斑驳的过往回忆,只是这些事完全与目前的情形联系不起来。
        「已经不做监控者了?是因为无法抑制自己的意愿?从一开始就能看到哦,你体内那些罪恶的想法……」
        「住口!」
        简直是恶魔般用着每一个能挑动情绪的词语,把自己内心的秘密一点点剥开。
        在身体冲上去时,暴涨的指甲对着伊万的咽喉张开,抓了个空。水管抽击过来被他闪避开,但也造成了上身完全暴露在危险之中;还未反应过来肩胛骨就被扣住,随着拉扯失去了活动能力,整条右臂软软垂落在身侧。
        黑色鸟羽纷纷乱乱遮挡住两只吸血鬼的视线,几秒钟的间隙已经不见弗朗西斯的身影。
        为什么那家伙会在这里?
        完全理解不了啊!
        弗朗西斯在空寂无人的宽阔街面上奔跑,顺手使力接回脱臼的胳膊,耳边呼啸的风声中依旧残留那只吸血鬼的气味。
        高度绷紧的神经砰的一声断了。
        正对着他的方向,是西沉的暮色太阳,烧红的晚霞挥洒了半个天空。金红耀眼的光线中,站了个身形较小的少年,因背光无法看清。
        弗朗西斯听见自己有点儿不可置信的嗓音。
        「王……王耀?」
        少年转头望向弗朗西斯,金色眼眸在暗处熠熠生辉。有哪里不对。微妙的违和感。但是他已经来不及思考这许多,越来越逼近的吸血鬼气息容不得半分考虑时间。
        「快从这里逃开!很危险!」
        「危险?」
        王耀理解不了他的话语,微皱眉头满脸疑问。被弗朗西斯紧抓的肩膀咯吱作响,感觉很不舒服。
        弗朗西斯的双手僵直了——从王耀身上散发出来的血族味道,正在嘲笑自己的失态——有什么正在努力串连起所有的事实,指向最糟糕的方向。
        「危险的只有你一个哦。」
        身后突然响起的话音让弗朗西斯睁大了双眼。浑身每一处都被深深寒意用了细密的尖牙啃咬,恐怖森然。
        「波诺弗瓦伯爵在两月前曾欠过我一个人情,本来想以此作为我们交好的礼物,不过看样子你并不需要。」
        伊万悄无声息贴在了弗朗西斯背后,嘴唇靠着他耳朵低声笑语:「这纯血种的香气已经让我饥渴难耐了啊。」
        獠牙刺破了颈间皮肤,却没有继续深入。手杖的尖刃正对准了伊万的眼球,只差分毫就能触碰到微卷的淡金色睫毛。
        「你们在做什么?」
        王耀挣脱弗朗西斯的范围,被伊万身上浓厚的血气刺激得心情浮躁,「喂,托里斯有事找你,快回去。」
        伊万啧了一声,兴致缺缺放开弗朗西斯,走上前去拉王耀入怀,得到了对方一记直勾拳。他毫不在意地继续抱紧了王耀,下巴蹭在王耀头顶发出像猫一样的呼噜声。
        这是什么?
        弗朗西斯退后,紧紧盯着王耀,被不可名状的怒气缚紧了身体。就算这怒气找不到任何缘由,受欺骗般的侮辱感是怎么回事?
        「你们是什么关系?」
        真的太失态了。
        那只吸血鬼说了什么?伴侣?
        「不,王耀你亲口告诉我。」
        平静得没有波澜的表情,没有进行任何否认。
        那亚瑟呢?
        血族认定的伴侣,永生永世——
        望向自己的伊万,脸上正在绽放恶毒的笑意。满溢的嘲笑意味,从头淋到脚。
        弗朗西斯用力甩了两下手杖,冷冷说道。
        「我知道了。」
        你我今日成敌。
        「说——谎。」
        拉长了声调的懒散发音,从王耀头顶传来。伊万倚着怀中的身体,眯眼看向弗朗西斯消失的街口。「你想要救他才顺着我的意,但是我完全不会感到高兴。呐,怎么办?」
        「哈?我和他又不熟。」
        王耀甩脱身上沉重的怀抱,嫌恶地捂住鼻子走开,声音隔了手指有些发闷。
        「别把传言当事实,既然你能查到我下毒的事,这种小事能蒙骗你?别靠近我,身上的味道臭死了!」
        掺了马鞭草成分的血液,简直要呕吐了。
        犬牙死咬着柔软的口腔内壁,鲜血沾染到指腹上。


        35楼2015-05-09 17:31
        回复
          菓子你还好扒,一起开漫画吗


          来自Android客户端36楼2015-05-17 17:43
          收起回复

            Chapter 33
            在经过迷雾重重而又浑噩的两个月之后,我从红酒笨蛋那里得知了他还存活的讯息。正如刚刚我所提到的那样,假如您亲手毁掉了最珍爱的收藏,尔后追悔莫及;现在是求证这个结论的时候了,重新拼凑起来之后,是否可以消除摧毁的事实?
            覆水难收。这是谁都清清楚楚的道理。然而一切都无可预料并失去控制,我竟如此轻易相信了这奇迹般的讯息,更勿论这消息来自最不可信的家伙。不,若是能从头重新审视一遍即可知道,在王耀闯入我的生活之后一切都乱了套,我曾一次次质疑,试探,确认这所有被埋藏在假象之下的真实——这是陷阱,是的,陷阱,被尖刺和绳索伤害的却是猎人与猎物双方——多么戏剧的展开!
            「在各种事物的常理中,爱情是无法阻挡和改变的,因为就本性而言,这种感情只会自我消亡,任何计谋都难以使它逆转。」在那本离经叛道的书也曾这样说道,巧合的是,那之中描述的亦是被黑死病笼罩的人民,从绝望中生出来些许轻薄的快乐与希冀,唱着极富讽刺意味的赞美诗。
            即使是无法确定他对于我到底是何种想法的那时,我仍不愿放弃这最后的机会。就算被这得体拘谨的衣服所束缚,早已植根在内心的强盗本能也总在关键时刻对我哄骗。
            去战胜它!去打败它!夺取比放手更值得你担当。
            「奇迹」并不是一件值得欢呼雀跃的事情。
            正是因为几乎不可能存在,才会被称为奇迹。
            如果对这万中无一的可能性抱有希望,破灭后实在是太凄惨了。
            亚瑟在浓雾中小心驾驶着马车,冰凉潮湿的水露纷纷迎面击打着脸部和脖颈。乱七八糟的思绪小心翼翼绕过了最重要的事情,逃避式地考虑着见面之后的言辞。
            并不是不知道。
            这双手亲手做过的事,没有谁会比自己更清楚。
            所以当他穿过樱桃树巷,在伦敦最偏僻荒凉的区域下了马车,按照纸片地址走到钉了黄铜门牌的白色大房子前时,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笑至极。这只是弗朗西斯的戏弄,一定是的,自己竟然蠢笨到直接来了这里。
            马靴踏在被庭院草地包围起来的石板小道上,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响声。白色台阶三级,右手边是被雨水湿气腐蚀已久的铜制门牌。镶着深色五彩玻璃的门。只是栋比较大点儿的民宅别墅罢了。
            等主人来开门后,肯定是带着茫然表情的吧。然后自己回去后,那家伙就会指着鼻子笑得眼泪都流出来:这种事你都会信,果然是无可救药的蠢货!
            ——为什么会想出这么多理由和可能来搪塞自己呢?
            当他踏上台阶时,门内的血腥气已经钻进鼻腔,拖动着自己最不愿想到的假设。
            ——伤得那么重,人类是无法救活的。
            抬起的手没有触及门板,手背的骨节发出微妙刺痛。
            他们在说什么?
            带着笑,犹如情人般亲密的呢喃。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依旧被过于灵敏的听觉所捕获。
            不打断不行。
            这种压抑的氛围,不打断不行。
            即使是这样,关节碰击门时也没有太大力气。
            退一万步来讲,这个凶手,这个把对方推落进万劫不复深渊的罪魁祸首,怎么可以站在这里试图与其见面?
            亚瑟刚想抬脚离去,门却被打开了。一直被逃避的假设终于当面得到证实。这熟悉而陌生的,吸血鬼独有的气息啊,正是对自己最大的报复!
            在黑暗绝望的薄板棺材里,劈烂了指甲,磨出了骨头,被黏腻鲜血涂满的双手仍然锤击着密封的木板。
            张大了嘴巴呼吸不到氧气,肺叶在胸膛快要爆炸,内脏痉挛在一起堵住气管。
            只要给我一个奇迹!我从来没有比此刻更渴望所谓的奇迹来临!
            至高无上的神明啊……
            棺材被掀开,耀眼到刺瞎眼睛的日光中,是陌生人的脸,不知在说些什么。意识模糊之间有尖锐的东西刺入自己脖颈。
            以为被救赎,不过是推入更深的地狱。
            诅咒般的轮回,往往复复。
            就是因为几乎不可能存在于这世上,才会被称之为奇迹……
            亚瑟伸手摸上王耀的脸,再也感觉不到充满阳光味儿的生命气息。温度,欢乐,希望,仿佛都被硬生生夺走,留下一具死尸般的空壳。什么酸楚的东西堵在喉咙里,颤抖着战栗着,只要轻轻一撩拨,就会淹上眼睛。
            离去吧!像来时一样。
            告别的每一个单词都牵扯着疼痛,天昏地暗,世界旋转。
            弯下腰时,突然在寂静的气氛中辨别出另一个嘲笑的声音。亚瑟甚至能感觉到吸血鬼窥伺的视线从墙后放肆地盯着自己,赤裸裸的轻蔑与厌憎。
            如果就此别过,只要后退一步,就会跌出这个空间,没有第二次机会,永远没有。只剩下鲜血和尸体埋葬的庄园,空旷的房间和发疯的噪音。
            那就抢夺吧!


            39楼2015-05-23 15:01
            回复

              王耀对着玻璃用力锤击下去,仿佛这样做可以把烦乱不堪的思绪全部打散,包括甜得能腻死人的回忆。他漫无目的地看向窗外的阳台,缠满栏杆的爬山虎叶子,还有白色的胖得跟鸵鸟蛋一样的猫头鹰。不,等等,猫头鹰?
              他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迅速打开门冲到阳台上,伸手打算抓住这只胖乎乎的鸟,但只揪到了几根柔软的细绒羽毛。惊吓过度的丹德莱尔已经东倒西歪俯冲下去,扑入庭院中站立的人怀中,拼命扑腾着翅膀表达惊惧之情。
              柯克兰公爵一手压制住了猫头鹰乱动的身躯,仰头对着惊愕的王耀微笑。
              「晚上好,今天的睡眠怎么样?」
              语气稀松平常,就像邻里之间每日清晨的日安问候。
              王耀想找个什么盆栽之类的东西砸下去,但阳台上只有毫无杀伤力的植物藤蔓。
              「我先警告你,别打算直接跳到上面来,这是入侵民宅……」
              话说到一半就遗忘了接下来的词汇,王耀看着亚瑟身手轻松跃上阳台,突然觉得很颓丧。后者整了整颈间略微歪掉的领结,侧过脸来盯着表情丰富的王耀,很不满地开口了:「喂,这房子里全是臭烘烘吸血蝙蝠的味道,不要告诉我这是斯拉夫人高尚的品位。」
              「是的,绅士先生,您能把您屈尊纡贵的身躯挪回自己的住所去吗?」王耀皱眉,一脸不耐烦的焦躁。在度过那个再也不想回忆起来的夜晚之后,虽然还是回到了这里,也得到了托里斯的理解和帮忙隐瞒,但这种只能埋藏在心里的秘密把思绪全部搅成了一团浆糊,该做出什么样的举动说什么样的言语,都失去了正确的指令而万分别扭。
              他想他是不能如此轻易原谅这个高傲任性的家伙的,不然简直就是一次性被鱼饵诱惑就上了钩的蠢蛋,但这种想法岂不是刚好证明自己已经有了原谅他的打算?无论怎么思考都陷入了一个无法解开的怪圈,偏偏思考这种事情又会让自己看起来更蠢。噢,上天,这是什么该死的逻辑!
              亚瑟没再说话,只是看着王耀,没在对方脸上寻出半分因自己到来而欢喜的情绪。
              整个伦敦到处都是马鞭草的气味,隔几条街就会看到穿着修道服的猎人。圣玛格丽特被彻底封锁了起来,并下达了如有见到可疑吸血鬼即便当场射杀的命令。这些并不是值得对王耀讲的事情。可是必须得说点儿什么,来缓解这不自在的尴尬。
              「你什么时候到这里的?没有遇上伊万么?」
              王耀做了个比划的手势,「就是那个大鼻子的俄国人……」
              「不,没有。我过来的时候这里只有一只吸血鬼的气息。」亚瑟接上话头,却又意识到言辞有些不妥当,紧抿了薄削的嘴唇。
              「也是,遇上的话也不会这么简单。那么,你来做什么?」
              句句不留余地,如同二人身份倒错。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王耀整个身体突然被狠狠推到了墙角,后脑勺撞在墙壁上一阵蜂鸣的晕眩,还没反应过来就完全处在了被动的位置。眼前的视野渐渐清明,刚好看到亚瑟扯开领结,动作粗暴,连带几颗纽扣也飞溅了出去。
              紧接着柯克兰公爵形状优美的脖颈贴近了王耀的面部,淡漠得听不出感情的话语传进东方人的耳朵。
              「我只是来喂食的。」
              王耀睁大了眼睛,一时间无法正常思考对方的行动意图。许久未曾如此亲密接触的身体正紧贴着自己,闻得到衣领淡淡的薰衣草香味。
              「我不会因被吸血而死,味道也肯定比人类要好得多。明白的话就快点,扭扭捏捏你是哪家的小姑娘吗?」亚瑟抓紧了对方的肩膀,因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而略微焦躁,「还是说你连这点儿勇气都没有?真是没用……」
              锋利獠牙刺入了亚瑟的颈间,终止了他夹杂嘲讽的话语。血液迅速流失,被吞咽进对方的喉咙。剧烈的疼痛让亚瑟眯起了眼,倒吸一口凉气。
              「没谁教过你正确的进食方法?这种没有教养的举动……」
              王耀抬头,用袖口抹去嘴角的血迹,冷冷说道:「没有教养真是抱歉了,而且职阶这么高的家伙味道也很差劲,果然和性格一样恶劣。」
              ……还能说出什么恶毒的话呢?
              亚瑟伸手捏住王耀的下颚,拇指摩挲着还带有湿润的下唇,眼中带了些许不自觉的迷茫。这双金色的,像太阳一样耀眼夺目的眼瞳,几乎要把灵魂都夺取而去了……
              「喂,你干什么,别碰我……」
              王耀挣扎着躲开亚瑟靠近的脸,冷不防手指碰到了对方某个部位,顿时僵硬成了石头,连话语都磕磕巴巴,半天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为什么被吸血也能发情?这个披着绅士外皮的禽兽!
              亚瑟抓住王耀乱动的双手,侧过头去舔咬对方的耳垂。因刺激伸长的犬齿厮磨着柔软的皮肉,嘴唇逸出含混不清的暧昧话语。
              「如果,我想碰你呢?」
              这声音压低了几分,沙哑而魅惑地舔舐着王耀每根敏感的神经。
              「如果我想干你呢?」
              什……什么?
              血液瞬时间全部逆流进入大脑,差点儿爆裂出来。王耀抬腿用膝盖撞向亚瑟的腹部,却被那家伙迅速躲开,并轻飘飘地从阳台翻了下去,落在庭院的草地上对着自己笑。猫头鹰不知从哪处衔来了帽子,被他接过手在空中划了个弧度按在胸前,行了个毫无瑕疵的鞠躬礼。
              深沉而春潮涌动的祖母绿眼瞳微微弯起,积聚着王耀读不出的复杂情绪。
              嘴唇开合,无声说着什么句子,然后转身离开。
              王耀用手指摸到自己的咽喉,正在痉挛式地颤抖。水气蒙上眼球,然后越涨越高,淹没视线。
              「都没注意到……」
              那家伙以前不会像这样,时常微笑着,不带任何攻击与轻蔑。
              「既然关心的话就说出来啊,摆出那么别扭的样子,真是无可救药……」
              水滴从眼眶里掉落下来,在手心里溅开。他用力将胳膊压在了眼睛上,嘶声吼叫,弯了腰拼命地用了最大的声音吼叫出来。
              不这样做就要疯掉!
              连胸腔都要炸开了……
              他说,我爱你。


              46楼2015-05-23 15:05
              回复

                伊万稍微放开王耀,微笑着带了些孩童气的撒娇。
                「把里面的药喂给我吧。」
                不要得寸进尺——王耀本想这么说的,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出声。他看见了伊万深嵌入骨关节的子弹,依旧冒着嘶嘶的水气。伤口远比对方的轻描淡写来得严重,即使不说,大概也是无法自由活动手臂了。
                他拔掉瓷瓶的木制封口,嗅到了一股香甜的气味,像是蜂蜜般黏腻的甘甜。把瓶口抵在伊万唇边时,瓶中流淌出来的液体却让他僵硬了动作。
                是血。
                伊万浑身上下的伤口随着他吞食血液的动作开始发生奇异的变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新生,被排斥出外的子弹掉落了一地。
                许是力气回复了不少,伊万轻松抱起了王耀,一同倒在床铺间,胳膊死死压制住了动弹个不停的少年。
                「我要睡一下,过一刻钟你叫醒我。」
                尽管脸上还沾着不少血迹,斯拉夫人的笑容却是温和而无防备的,恍然如同许久之前的模样。王耀发怔片刻,一个吻就落在了额头上,伴随着晚安的话语,那人沉沉入睡。
                东方人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向空茫的虚空,隔了半晌从伊万的臂膀间离开,愣愣看着窗外磅礴的大雨。阳台上缠绕的爬山虎尽数被风扯起,眼看就要彻底被卷入狂躁的天空。他走到通往阳台的门前,把手掌按在冰凉渍湿的玻璃上,许多水珠隔了透明的镜面滑落下去,重复着割裂的动作。
                ——自那日以来,亚瑟每晚都会前来拜访。
                王耀倒退几步,靠着床铺边沿坐在地板上,头部抵着膝盖,微合了眼睑打算睡觉。半梦半醒的当儿,窗户那边却传来了间隔不一的敲打声,持续而顽强地叩着玻璃,一声又一声。
                他在意识朦胧间朝着发声处看过去,接着猛地站起身来,睁大了不可置信的眼睛;一只湿淋淋的鸟正用尖喙啄打着玻璃,结成一缕一缕的白毛黏在肉乎乎的翅膀上,狼狈中带着说不出的滑稽。
                王耀几乎是冲到窗户边上的,当他打开阳台的门把那只猫头鹰抱起来时,可怜的小家伙完全没了力气,低低鸣叫了一声就恹恹躺在了王耀手中。猫头鹰的脚上绑着一个长型的细小圆筒,王耀取下来后,在圆筒中抽出了一张单薄半透明的纸笺。
                纸上用漂亮的英文字体写着。
                见字如晤。
                他举着这张纸笺看了很久,然后轻轻落吻其上。
                谢谢。
                他低声说道。


                48楼2015-05-23 15:06
                回复
                  2025-07-24 08:12:41
                  广告
                  不感兴趣
                  开通SVIP免广告

                  「放开他如何?」
                  冰冷的女声自不远处传来。娜塔莉亚不知何时坐在了窗户上,倚着沾满血的十字镐看向伊万,声音微弱几近于无。
                  「哥哥也需要保存体力吧?明明就很累了。」她顿了顿,依旧一脸面无表情,唯独嗓音泄露出此时糟糕的状态,「连我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随着话音消失,她轻飘飘倒在了地板上,失去了意识。十字镐砸在地上,发出铁器刺耳的鸣叫声。
                  伊万沉默着看了娜塔莉亚一眼,将王耀扔开,走至昏迷的娜塔莉亚身边,弯下腰去抱起了她。
                  向前走了几步后,斯拉夫人的身子停滞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说任何话就带着娜塔莉亚离开了走廊。
                  安静的房子里,粗重的断断续续的喘息格外清晰。
                  隔了许久,缓过气来的王耀扶起托里斯,一边咳嗽着一边询问状况。褐发青年攥住了王耀的手腕,仰头睁着空茫的眼睛,颤抖着说话。
                  「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从很久之前,就奉献了自己的全部……」
                  以为自己已经是布拉金斯基家族的成员,能够和那两个人站在一起。
                  「王耀先生……我们是家人吧?」
                  托里斯的声音带了哭腔,游走在崩溃边缘。
                  血污糊住了他半张脸,一只被染红的眼睛闪着异常明亮的光。
                  「我也算是……这个家里的人吧?」
                  那是他人无法插足的世界。
                  以为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最后才发觉不过是个观众。
                  但却为此付出了一切,信念亲情依赖,以及爱。
                  听得到吗——
                  听得到吗——
                  这世界加速崩坏的声音!
                  「现在,请各位装备好自己的圣光戒指,我们将使用教会提供的枪支,以确保足够的伤害性。」
                  弗朗西斯将匕首插进地图中画了个红圈的地方,扬声说道。
                  「时间为两个半时辰,将我们的伤亡降至最低。小亚瑟,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么?」
                  亚瑟摇头,微微笑弯了一双祖母绿眼睛。
                  「开战吧。」


                  53楼2015-05-23 15:08
                  回复

                    Chapter 44
                    我在清晨醒来,身体沉浸在丁香与铃兰的香气中。
                    阳光吻面,鸟雀低吟。
                    而你坐在旁边翻动书页,用一支羽毛作为书签。
                    年岁老去,你我不变。
                    王耀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昏迷过去,也不知道醒来之前过了多少时长。
                    门再次被锁死,房间内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嘴唇张合,说着无声的话语。
                    为什么还未死去呢。
                    浅浅笑开的嘴角带着疼痛,被咬破的伤口仍然没有愈合。身体的衰竭远远超过了自行治愈的速度,因缺血而干枯的四肢几乎要从铁镣中掉落出来。
                    等到身上的血肉都失去水分,只有薄薄一层皮贴在骨架上,就会成为不人不鬼的骷髅吧。
                    呐,亚瑟。
                    我做了一个梦。我们都作为人类而生活着,虽然偶尔也吵架甚至动手,每天早上还是会一起去买面包。变老之后,还会为墓碑上刻什么句子发生争执。
                    听起来还不错,对吗?
                    他向黑暗的虚空伸出双臂,单是这样的动作也变得吃力万分。
                    「要是梦寐中的场景可以代表真实,那么我的梦境预兆着将有好消息到来……」
                    声音嘶哑哽咽,轻微破灭于寂静之中。
                    「我觉得心神宁恬,整日里有种向所没有的精神,用快乐的思想把我从地面上飘起来。」
                    手掌合握,和铁链一齐抵在了心脏的位置。他亲吻着指背,正如那位先生经常所做的那样。
                    「我梦见我的爱人前来看见我死了——」
                    随后的几天,伊万会进屋来,把他抱到外面去晒太阳。
                    事实上,被铁条钉死的窗户外面,没有王耀想象得那么丰富。
                    未经修剪的院落里生满了各种杂草,一两颗瘦骨伶仃的树木才刚到院墙的高度,枝条上挂着的叶子被白日里的太阳晒得蔫了吧唧。还未褪去余热的暑气从腿脚四周的草丛中蒸腾起来,熏烤着王耀的脸。
                    在他平日里被囚禁的房屋外围,是用木板搭建而成的曲折回廊,沿着各间房屋的构造绕了过去。回廊用了很多柱子支撑起来,或许是为了防潮,过道的地面是悬空的。虽然王耀没觉得这种措施有什么用。曲曲折折的回廊在靠近自己那间房子的地方搭了两三级木制台阶,被常年雨雪腐蚀掉了上面深红色的朱漆。
                    伊万坐在台阶上,小心地把王耀锁入怀中。这倒不是怕王耀会逃走,因为对方早已没了挣扎的力气;如果不扶住这像柴火般细瘦的胳膊,怀中的少年就会顺势跌下去也不一定。
                    晚霞烧红的天空只能瞧见些太阳的余光,在云彩的边角处发亮。一只瓢虫绕着他们飞了两圈,最终选定王耀脚踝处的铁镣落定,伸展着褐色半透明的软翅。王耀盯着它收束了金红色的外壳,无意识地来回数着上面的斑点。
                    「很安静吧?这里虽说也是领地的一部分,但是已经没有人住了。」
                    为了争夺自由权利的人们在最后一次抗议后得到了胜利,却也再不会回来这里。伊万记得自己是怎样看着群情激昂的人们,微笑着烧毁了所有的奴隶契约,然后说。
                    这是你们的自由,而我收回我的土地。
                    「小耀再忍耐些时日,现在圣彼得堡有很多吸血鬼以及梵/蒂/冈过来的猎人在找我们。等到我把这些事处理完,我们可以回去看极光。很漂亮噢,像做梦一样,整个城市都没有黑夜。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美的奇迹了……」
                    伊万蹭着王耀的脸颊脖颈,嗓音柔软甜蜜,如同夸耀糖果的小孩。
                    「很多年我都忙于各种事务中被压得喘不过气,但是不强大起来就活不下去,我不想被人类用木桩钉死,那太痛苦了。后来有一次我发了神经,从这片土地上逃跑,做了个胆小鬼——我想我大概跑到了很远的地方,但仍旧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在最严酷的环境中勉强存活下来,一步步爬到上面的位置。却失去了目标。寒冷的家里,是黏着追着逼迫得自己神经衰弱的娜塔莎,和不敢对自己大声说话的托里斯,以及唯唯诺诺的仆人。
                    然后就那么发了一次疯,把一切负荷与责任都抛下,远远逃亡。
                    「当我把你捡回来的时候,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被单纯需要着的,这个孩子眼中只有我,我是他的信仰,他的希望,他所依赖的全部。」
                    只是稍微疏忽了一下,就永远失去了曾以为属于自己的东西。看吧,他没有你也可以笑出来,他有了自己的朋友和恋人,并用长出的尖牙利爪将你的心割得七零八落。
                    「真好啊……这样单独坐在一起,就好像和从前一模一样。」
                    即使知道这不过是最可怜的假象。
                    王耀没说话,他的目光始终尾随铁镣上的瓢虫,看着它扇动翅膀,又飞入黄昏的天色中。墙根处的杂草丛悉悉索索有什么东西在动,过了一会儿有黄绒绒的头从草叶中探出来,眨着圆溜溜的红眼睛打量这边的人。
                    是鸭子?不对,看起来更像小鸡仔。
                    「……抱歉,我先离开一下,你一个人没关系吧?」
                    伊万小心翼翼将王耀放开,替他整理好起皱的衣服,轻声说道:「我不在的话你会舒服一些。但是不要乱走,答应我。」
                    斯拉夫人俯身在王耀额头上印了个吻,尔后迅速离开。木制地板的走道被皮鞋踩出一路声响,最后消失了声音。
                    藏在草丛里的小家伙终于蹦跳出来,扑了两下同样鹅黄色的翅膀,轻巧跳跃到王耀面前,歪了头观察这个丝毫没有人类气息的雕塑。
                    雕塑突然动了,向它伸出一只干瘦的手,锁链叮咣叮咣的响,吓得它身子朝后连翻了好几个跟头,胖乎乎的身躯沾满了草叶,
                    「啊,别跑……」


                    58楼2015-05-23 15:18
                    回复

                      女佣们推开了雕着许多镂空扭花的大门,静静垂手立在两侧。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正停在院中,车篷罩了纯黑色的帆布。弗朗西斯扶着另一个人上了马车,并对着里面微一鞠躬。
                      「一路小心。」
                      「我会的。说回来,你手里的是什么?」
                      「啊啊,本来是饯行的礼物,不过算了。」弗朗西斯看了看那束残破的花朵,无所谓地耸肩微笑,「不和他们告别么,伊莎。」
                      里面的人也笑出了声,摇头说了几句玩笑话,就关上了车厢门。马车驶出波诺弗瓦家族的府邸,慢慢与浓重的夜色融成一体,再也分辨不出。
                      弗朗西斯原地站立着一动不动,周围的佣人也都像极了雕塑,只是活生生的死物。
                      从房子里传出王耀和亚瑟打闹的声音,隔着遥远而寂静的距离,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
                      他垂下头,自言自语。
                      「祝你找到他,海德薇莉小姐。」
                      他人皆有所爱之人。并可为此奋不顾身。
                      多么美好的情节,适于诗篇歌颂。
                      美好得……简直要心生恨意了。


                      64楼2015-05-23 15:26
                      回复

                        一名女佣无声无息出现在弗朗西斯身后,提裙做了个屈膝礼。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少爷。」
                        双臂伏着墙的弗朗西斯侧过脸,面上那些丰富而戏剧的表情仿佛只是个壳子,退却后只剩一片冰寒漠然。他开口,声调是无起伏的机械感。
                        「别再叫我少爷。」
                        这个充满荣耀光辉的波诺弗瓦家族,只剩一个当家而已。
                        女佣低下了头,语气却没半分减弱:「您在我们心中永远是最值得骄傲的少爷。老爷和夫人也将永远守护着您,灵魂不息。」
                        弗朗西斯站正了身体,脸上做出个嬉笑的神情,但这笑意完全没有进入眼睛,空浮得不真实。他抬起手看着中指镂刻了家徽的中古戒指,鸢尾花状编织的边纹缠绕着姓氏,无法分离。
                        无法分离,至死方休。


                        68楼2015-05-23 15:28
                        回复

                          Chapter 49
                          有着扁圆穹顶的大型仓库,室内是尽数盛开的鸢尾花田。幽蓝妖冶的花瓣上积聚了不少晶莹水珠,并顺着枝叶茎秆流下来。感谢柯克兰公爵的协力,让这些花种有了更为持久的生命力,在这与外界隔绝的温室内得以绽放出如此美丽的花朵——即便季节变幻,时令更改,也不会受到干扰。
                          当弗朗西斯穿过这片花田进入内室时,发梢肩膀都沾了不少水露。他用手背随意擦了一下脸颊,是意料之外的干燥冰凉。
                          现在他面前是巨大得如同斗兽场的牢笼,隔着坚固高耸的铁栅栏,可以看到里面或蹲或站的许多人,都用了茫然无焦距的眼神仰头望着他。体格健壮,神态阴冷,一个个都是关在笼子的野兽。军服上沾染了斑斑点点的血迹,脏污不堪。
                          盛满血液的铁桶被女佣们抬到了弗朗西斯面前,接着有人递给了他一柄匕首。弗朗西斯将手腕举在铁桶上方,刀刃斜向割开经脉,并用力向内切去,使得更多鲜血滴落进去。
                          铁桶很快被绳索吊起,拉坠着从牢笼上空降落至那群死物般呆滞的人们之中,但谁也没有移动分毫,像是在等待下一个指令。
                          弗朗西斯愉快悦耳的声调在空旷室内激起一阵回音。
                          请不要浪费的尽情食用吧!将这比葡萄酒还要上等的血液喂进食管,然后再为我带来更多出色的同伴!
                          更多,更多,更多,更多!
                          直到这世上,全部都是我们的亲族——
                          他的声音带了癫狂的颤抖,却又优美动听,宛如最入戏的歌剧;弗朗西斯弯下腰去,握紧了铁栅栏无声大笑,隔了没多久,这笑意戛然而止,仿佛突然按下了某个按钮,化作一片沉默冰冷。
                          回去吧。
                          ——西郊那里买了新的仓库来培育植物……
                          会开出怎样的花朵?


                          69楼2015-05-23 15:29
                          回复

                            Chapter 50
                            Acat came fiddling out of a barn,
                            一只猫蹑手蹑脚地走出谷仓,
                            Witha pair of bagpipes under her arm.
                            手臂下面夹着一对风笛。
                            She could singnothing but fiddle dee dee,
                            她唱不了任何东西除了乱拉着嘀嘀声。
                            Themouse has married the bumblebee.
                            老鼠嫁给了大黄蜂,
                            Pipe,cat; dance, mouse;
                            风笛,猫;舞蹈,老鼠;
                            We’llhave a wedding at our good house.
                            我们将在好房子里举行一场婚礼。
                            Oct.11.1860
                            在你的心里,潜藏着如何不可见人的秘密?
                            你是否决意背负它前行,独自一人?
                            所有的生命都在重复一场逃亡。
                            无论蜉蝣或鹰鹫。
                            在整个府邸上下都在忙忙碌碌准备婚礼的气氛中,有位陌生的客人来到了伦敦,并为亚瑟带来了梅尔斯公爵的信件。比起亚瑟那封厚实冗长的信,梅尔斯所写的内容简洁得多,言简意赅地表示希望能让前来的这位客人为亚瑟与王耀完成一幅画像。
                            概括一下就是多日未曾相见思念之情甚重,得知你已心有所属,能否以画作向我传达近日如何如何,当然不接受任何异议。
                            亚瑟顿时有种把自己写给对方的信笺撕碎的强烈冲动。
                            他完全是被弗朗西斯推着拽着半强制性地请到了客厅,一路上耳朵里都是弗朗西斯聒噪个不停的劝说,像只叽叽喳喳的鸟雀让人心烦。在那里,画家已经支好了架子,正拿着色盘调试颜料,抬头时看到二人,微笑着鞠了一躬。
                            王耀很热心地帮那名画家打下手,似是对于要给自己画肖像这事感到十分新奇;当然,他的兴趣更多的在于吸血鬼怎样才能长期从事画家这一职业而不被发觉——这可真是个难以描述的复杂活计。
                            「为什么我非得像个傻子一样站好几个时辰就为了一张涂满颜料的布?有这种闲情,他倒不如尽早赶到伦敦来。」亚瑟低声咕哝着,对那人客套性的回礼,「军队的事情还没头绪,我宁愿把这时间用作调查,好给自己多腾出点空暇……」
                            或许是感到了亚瑟的烦躁,王耀朝这边笑着挥挥手,然后跑过来替亚瑟整理领口。柯克兰公爵也就停止了埋怨,任凭王耀在自己身上折腾。他可以看到王耀靠得过近的脸庞,微微颤动的细密睫毛,认真专注的表情。稍显笨拙的手指上,一枚暗银古纹戒指熠熠生辉。
                            他想给王耀一个拥抱,虽然最后只是用力扳着对方的肩膀使其乖乖站好。弗朗西斯不知何时退了出去,整个客厅内就只有站立在一起的二人,以及安静作画的客人。
                            刷子涂抹着画布,空气中弥漫着有些呛人的味道,混杂了亚麻仁和丁香油,有种催人入眠的作用。
                            过了大约不到一刻左右的时间,王耀感觉到肩膀上有什么靠了上来,侧过脸刚好看到亚瑟那头不肯服帖的金发。冰凉的手指交叉着握住了自己的手心,整个身子都倚过来显出无比困倦的模样。
                            于是王耀回握了那只手,站直了身体好让亚瑟的姿势更舒适一些。
                            午后的暖风掀动白色窗帘,轻柔吻上他们的眼睛。
                            「你不觉得很神奇吗?」
                            「在画像完成的那一刻,我确信是将某一段时间偷藏了起来,藏在这画布里。他们的时间一直在走,唯独这个片段是留在了过去。那么,是否可以认为这是对灵魂的一种收藏?」
                            弗朗西斯听着那人的言语,目光却越过画像,落在了正上楼去的二人身上。不知是在说什么有趣的事情,温柔的活泼的,不同的表情却是同样的暖洋洋的氛围。
                            「时代在进步,再过不了多久,一定会出现比画像更为有效方便的保存方法吧。」他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唇边扯出懒散笑意。「不过,或许你说得对……」
                            「很不错的画像,不是吗?」
                            阳光倾泻在画架上,映出画中相互依偎的两个人。将脑袋靠在王耀肩头的亚瑟,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旅程,最终选定了栖息之处。带着倦意的祖母绿眼眸微微合起,说不出的宠溺。


                            71楼2015-05-23 15:29
                            回复
                              2025-07-24 08:06:41
                              广告
                              不感兴趣
                              开通SVIP免广告
                              三)
                              与快乐的伙伴为伍,忧郁的灵魂无法存活;置身于悲哀的团体中,悲哀是感到高兴:真挚的苦痛得到了同病相怜的同情,于是乎心满意足,于是乎感激涕零。
                              ——莎士比亚
                              鲜血淋入池中,沉闷钝重。
                              锐利爪尖撕扯开腕部筋脉,更多深红色的液体溢出体表,落在蓄满了血浆的棺材中。
                              亚瑟用袖子遮掩住支离破碎的左手腕,倚着棺材边坐下来。黒木描金的棺木中,躺着永远不会再醒过来的东方人;血红色蔷薇花瓣浮在池面,装饰着这副惨白的面容,并覆在已然破损不堪的心脏上。
                              整个房间都是浓郁得让人窒息的甜腥味道,腐败而芳香。
                              「梅尔斯和他家的小鬼今天来过了。」
                              亚瑟抱紧了双腿,将侧脸搁在膝盖上,看着沉睡在血池中的王耀。
                              「除了公事之外什么也没说。他想必是恨极了我,但是他还能那样没心没肺地笑,过着自己的日子。」
                              明明自己亲手杀死了他的朋友。
                              「我并不会对他们嫉恨,也不觉得有什么悲伤。只是看到那样的情形,就会变得很渴望。」
                              如果你也能在某一天醒来,不管是和我争吵,打斗,还是大笑。哪怕是一个单词,或是简单的眼神,什么都好。
                              我日复一日卑微的祈求,得不到任何回应。
                              「没有关系,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直到末日为止,漫长得看不见尽头的时间……」亚瑟抹了一把冰凉干燥的脸庞,目光胡乱地四处看着,像是要把眼中的湿润压制下去。喉咙有什么东西堵着,逐渐胀大。
                              「我要出去几天,就几天,处理点事情。很快就回来,不用担心。可那之后,我该怎么做?梅尔斯说,因为要调查血族被杀的真相,需要我前去慕尼黑,可能短时间都回不来。虽然之前也有很多次长期旅程,但最近我总是觉得不安,好像有一团火在烧灼心脏——」
                              亚瑟伸出双手小心触摸王耀的额头,指尖滑过冰冷鼻梁,摩挲着毫无血色的脸颊。一两滴血浆溅到了王耀的下巴,他俯身用舌尖舔舐干净。
                              「如果你能醒过来就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前往……」
                              为什么醒不过来?
                              为什么?
                              耳边有濒临崩溃的嘶喊,反反复复,带着哭意。
                              在那个寄出信笺的清晨,当他发现卧房中空无一人,冲出去寻找王耀的时候。
                              当他抱着一具被钉穿了心脏的尸体归来之后。
                              他把自己的胳膊割开无数血口子,恨不得把全身的血液都喂给王耀。
                              为什么无法醒来。
                              充斥着怒气的嘶吼,喘不过气的呼吸,最后是悲戚绝望的哀求。
                              像个疯子,或是说,已经疯了。
                              扼住王耀的脖子拼命嘶喊的是谁?
                              那些永远归于黑暗的东西是什么?
                              亚瑟用力闭上眼睛,仿佛这样做可以把所有不堪的回忆都扼杀干净。颤抖而冰凉的唇瓣压上了王耀的嘴唇,尝到些许铁锈腥味。
                              「该隐啊,你让我如何独自一人?」
                              三日后安东尼奥与罗维诺重新拜访了这座庄园。
                              他们本该早已乘坐火车离开这地方,但现在却又站在了别墅门口。铁制大门是没有挂锁的,这令二人感到惊奇,但他们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口舌之快;在说出潇洒离别话语后又反折回来的安东尼奥得到了罗维诺极大的嘲笑,而他本人也颇为困扰——可是拜托,他可没有英国人那曲折迂回的脑部回路,直率地遵从自己意愿才是他素来的行事方式。
                              你好,亚瑟,本来是想让你和我们一起前往慕尼黑的。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交谈或是相处过了。噢该死,就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怎么就这么难以启齿。
                              安东尼奥觉得耳朵边实在吵得要命,干脆捂住了罗维诺的嘴巴,一边敲响了别墅的正门。等了一会儿仍然没有反应,正当安东尼奥打算再次用力敲门时,门被打开了。
                              他愣了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现在的状况。亚瑟摇摇晃晃站在门里,头发和脸颊都沾了些深色血迹,衣服也是斑斑点点,一片湿腻。苍白得透明的脸上,那两只绿莹莹的眼珠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恍惚不明。
                              「这是……怎么了?」
                              安东尼奥伸手抓住亚瑟肩头,后者立刻失去了力气,整个伏在了安东尼奥身上。低低的,类似于哭音的话语自脑后传来。
                              「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不见了?喂,你还好吧?」
                              一头雾水的安东尼奥试图把亚瑟拉开,却因接下来听到的话语而僵硬了动作。
                              「王耀……我很努力的寻找了,但就是消失了……」
                              「你他妈是做了什么噩梦还没醒?王耀不早就……」安东尼奥拉扯着亚瑟,直视着对方惶然无助的脸,突然浑身寒冷。他捏紧了亚瑟的衣服领口,用力之大每个关节都在颤抖:「你该不会是把他的尸体藏起来了吧?根本就没让他进墓园……」
                              这是真的。真实而疯狂的事实。
                              安东尼奥看着没有回应的亚瑟,瞬间确信了自己的猜测。他想给亚瑟一拳头,把这个疯子抛到别墅最高处的尖顶装饰物上去好好晾一晾脑袋,但亚瑟已经失去了意识,沉沉落入他的怀中。
                              ——还以为会哭。
                              安东尼奥抱起昏迷的亚瑟,叫喊着不情不愿的罗维诺过来搭把手,两人一起把亚瑟抬上二楼。他强行踹开紧锁的房门,把亚瑟扔到床上去;虽然这床铺也是多日未曾使用过的模样,但谁也没那心情打扫。
                              接下来他们在整幢房子里翻寻,很快找到了客厅阴暗处那间被隐藏起来的储藏室。缠满锁链的房门是敞开的,在那里他们看到了满地洒开的血迹,以及盛放血浆的棺材,一切都凌乱不堪。回到亚瑟所在的卧房后,安东尼奥给自己和罗维诺清理出两张椅子,开始了漫长而短暂的等待。
                              你看到他左手腕那些新旧交错的伤口了吗?
                              安东尼奥枕着双臂,声音模糊不清。胳膊被椅背硌得有点儿疼,但这是他能想到最舒服的坐姿。
                              我们的治愈能力并没有那么差。除非他自我伤害的速度远远超过了自愈能力。
                              看起来就像个无可救药的傻瓜对吗?「爱情」之类的……
                              安东尼奥把半张脸都埋入双臂间,只露出一双深沉无光的绿宝石眼瞳,默不作声地盯着床上的亚瑟。
                              罗维诺很难得地安静下来,没说话也没走动,只是对着窗台处堆积满的桑树叶出神。
                              当亚瑟睁开迷蒙双眼,花了好大力气才认出房间里这两个家伙时,原本积聚在眼中的亮光一点点黯淡了下去,恢复成一潭死水。或许他刚刚做了个梦,谁知道呢,真实与幻觉,本就难以分清。
                              「放松点儿,亚瑟。你把自己绷得太紧了。」
                              似曾相识的话语,牵扯起遥远钝痛的回忆。
                              「有人会得知你把王耀的尸体放在此处,并把他偷走,一定是有什么用途。好好想想,然后我们帮你找。在这之后,你还得和我们去慕尼黑处理事情,长老院可不管你发生了什么,只会叫嚷着结果,证据,报告!」
                              「即使最后什么都找不到,你也得接受。试着遗忘,然后活下去。」
                              把所有美好或不堪的回忆尽数遗忘。
                              从你的生命中将其抹杀,一点不剩。
                              1865年6月30日。自此之后的几年,亚瑟再也没有见到王耀。


                              84楼2015-11-22 09:00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