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怎么办?”弋痕夕躺在床上,突然出声。
“什么怎么办。”山鬼谣闭着眼睛,侧卧着搂上弋痕夕的腰。
弋痕夕一把拍开山鬼谣不安分的手,沉声道:“千钧远在边疆,顾不到宫里,零发动战争一定会从边疆入手,看到辗迟,不知道他会做什么。”
“他就是想做,也无能为力。”山鬼谣撇了撇嘴,“现在的他可打不过辗迟。”
“我没说这个。”弋痕夕支起头,叹了口气,“我怕他会失控,给计划带来不利。”
“千钧本来就是个不可控因素,但如果辗迟对他无足轻重,可能这个计划也没有实施的必要。”山鬼谣睁开眼看了看弋痕夕,“知道我们胜在哪儿吗?”
“胜在……胜在我们早就知道可能发生的情况,而穹奇对此一无所知?”弋痕夕皱起眉头。
“我们胜在,”山鬼谣摇了摇头,“胜在我们敢于承受发生的一切情况,而穹奇不敢。”
“我们也未必输得起。”弋痕夕叹了口气。
“那就只能看看,谁更输不起了。”山鬼谣微微一笑,揉了揉弋痕夕的头发,“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大事儿要做呢。”
“嗯。”弋痕夕重新躺回去,半晌才道,“好久没回来了。”
“山里的日子过惯了,反倒不喜欢宫里的日子了?”山鬼谣瞥了弋痕夕一眼。
他们在傍晚宫中护卫换班的间隙溜进了宫里,翻进了早已落尘的王府。
“那倒不是。”弋痕夕摇了摇头,“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又快又慢的。”
“都会结束的。”山鬼谣喃喃道,“都会好的。”
“这可不像你会说的话。”弋痕夕抬了抬眼。
“对可以预计结果的事情,我一向自信。”山鬼谣扯过被子,也顺手帮弋痕夕盖好。
“但愿莫与愿违。”
“嗯。”山鬼谣点了点头,又道,“真的闹起来,看着点辰月。”
“辰月?”弋痕夕疑惑地重复。
“我总觉得,她和柏寒之间有什么关系。”
“柏寒和辰月?你怎么看出来的?”弋痕夕不解,“他们平日可连话都没说上几句过。”
“别问为什么。”山鬼谣摆摆手,“男人的直觉。”
“嘁。”弋痕夕不屑地撇了撇嘴。
“你嘁什么。”山鬼谣一个翻身压住了弋痕夕,“真想看看男人的直觉?”
“喂……”弋痕夕不争气地红了脸,“你下去!”
“男人的直觉告诉我,这个时候下去会让你觉得我不行。”山鬼谣勾起嘴角,凑近弋痕夕的耳根,耳语道。
“你下去!”弋痕夕狠狠地推了山鬼谣一把,可惜山鬼谣纹丝不动。
“我如果不呢?”
“明天……明天还有一大把事儿要做呢……”弋痕夕底气不足。
“现在已经子时了,严格意义上说,已经是你刚刚说的‘明天’了。”山鬼谣吻了一下弋痕夕的耳垂,满意地看着弋痕夕的半张脸开始泛红,“不如,我们开始做要做的事儿吧。”
“什么事?”弋痕夕的脸红还在继续蔓延。
“你说呢?当然是爱做的事儿啊……”
“你……你正经一点……”
“我很正经……”
“轻……轻一点啊……”
“你叫得轻一点,被守卫听到就不好了。”
“闭嘴!”
“那我们都闭嘴,张腿就好。”
“混……**!”
“辗迟怎么说的?”快到晌午,弋痕夕还懒懒地躺在床上,微微侧头问一旁坐着的山鬼谣。
“他让我们别管,边疆的事情都交给他。”山鬼谣回忆了一下纸条的内容,端起茶杯。
“你之前说的柏寒和辰月,他们到底有什么关系?”弋痕夕又问道。
“你今天的问题好像特别多。”山鬼谣笑了笑,“看来昨天还不够……”
“够了!”弋痕夕恨恨地瞪了山鬼谣一眼,“我问题这么多还不都是因为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你知道你现在知道的事情就足够了。”山鬼谣放下茶杯,“其他的不需要你了解。”
“山鬼谣!”弋痕夕锤了一下床沿,“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山鬼谣无奈地走过去坐在床边,揉了揉弋痕夕的手,“你想知道什么。”
“全部!”弋痕夕抿起了唇。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山鬼谣叹了口气,“我也只是有所怀疑而已。”
“说来听听。”弋痕夕很有兴趣地眯起眼睛。
“你现在的样子,真像一个八卦的小媳妇。”山鬼谣眼里满是笑意。
“不跟你计较。”弋痕夕翻了个白眼,“快说!”
“你记得,辰月是怎么来到皇宫的吗?”山鬼谣看了一眼弋痕夕。
“好像,是被先皇某天从外面抱回来的。”弋痕夕沉思了一下,“先皇例行微服出巡,回来的时候抱回来一个小女孩,说这是他的女儿……”
“照理来说应当给生母封妃,但先皇丝毫没有提起这件事,只是带回了辰月,对外宣布这是流落在民间的公主。当时朝野上流言四起,矛头直指前朝,说辰月是前朝余孽,是来颠覆朝纲的,是先皇力压所有流言留住了辰月,这件事儿也就这么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后来辰月慢慢长大,与先皇眉宇间有几分相似,也就没人说什么了,算是默认。”
“可能是辰月生母出身太低,封妃不符合规矩。”弋痕夕皱起眉。
“规矩?”山鬼谣嗤笑,抬手抚了抚弋痕夕的眉心“我们这些人,眼里哪有‘规矩’二字。别老皱眉头,容易长皱纹。”
“这你可真说道点儿上了。”弋痕夕抬眼看着山鬼谣笑了。
“先皇可是不守规矩出了名儿的,他要做什么,言官可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山鬼谣耸了耸肩,“如果辰月真是先皇流落在外的女儿,带回来也无可厚非,只是……”
“只是什么?”
“你听过滴血验亲吗?”
“有所耳闻。”弋痕夕点点头,“辰月和先皇滴血验亲过?”
“那倒没有。先皇既然承认辰月是他女儿,要么有明显的证据,要么已经瞒着我们验过了。总之回宫之后,先皇没有对辰月展现过任何的怀疑。”
“那你提这个做什么。”弋痕夕不解。
“先皇不验,可有的是人好奇。”
“你的意思是有人悄悄验过?”
“你记不记得有一年的中秋宴,先皇的手指不小心被划伤,不知道为什么血止不住,把所有人都吓坏了。”
“记得。”弋痕夕点了点头,“说是因为端上了一个有豁口的碗盏,先皇未发现,这才划伤了手。”
“说当然是这么说。”山鬼谣笑了笑,“我后来看过那个有豁口的碗盏,上面抹了一种药,人沾上了,伤口就会血流不止。”
“你的意思是,有人借这个意外取了先皇的血来验辰月?”弋痕夕一惊。
“没错,而且我知道这个人是谁。”山鬼谣意味深长地一笑。
“是谁?”弋痕夕支起半个身子。
“一个叫九方的言官。”山鬼谣道,“死人一个罢了。”
“九方?”弋痕夕揉了揉眉心,“我好像记得这个名字。”
“中秋宴不久之后就被先皇流放了,没能等到活着回来。”
“先皇故意把他流放的?”
“不足一提的罪名,先皇很明显是故意的。”山鬼谣叹了口气,“是个好人。”
弋痕夕一时沉默。
“这件事情教育我们,别做好人。”山鬼谣取了弋痕夕的一缕发丝拿在手中把玩。
“什么话。”弋痕夕瞪了他一眼。
“但这件事又告诉我们,好人也是可以做的。”
“嗯?”
“他的家人虽算不得锦衣玉食,也可以算是吃饱穿暖,先皇厚待他的家人,给了他的儿子一个爵位。虽然没有实权,但也算是一个名头,照九方当年的位置,可给不了他家人这样的生活。”
“值得吗?”弋痕夕幽幽叹了口气。
“什么值得不值得的。”山鬼谣笑了,“皇权就是皇权,皇帝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即使九方作为一个言官,就算皇帝的家室也是天下事,先皇想瞒下这件家事,他就不该管。先皇待他够优厚了。”
“我知道,只是心里不舒服而已。”弋痕夕点点头,没有再多说。
“好了,回到正题。”山鬼谣话锋一转,“先皇瞒下这件事,就说明事有蹊跷,辰月很可能并不是他的女儿。”
“那他为什么要把辰月抱回来?”
“为什么后来言官不开口了?”
“因为……因为辰月眉宇间和先皇有几分相似?”
“嗯。”山鬼谣点点头表示赞同,“很聪明。人们总是更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所听到的。况且,没人知道九方被流放的内幕。”
“那辰月是谁的女儿?”弋痕夕再次皱起眉。
“不是我的。”山鬼谣无辜地眨眨眼。
“还用你说。”弋痕夕没好气地白了山鬼谣一眼,突然一震,“你说,辰月是柏寒的女儿?”
“讲了这么多,终于猜到了。”山鬼谣假装欣慰地拍了拍弋痕夕的脑袋,“而且,先皇把辰月抱回来之后,柏寒就说自己要去云游,至此就消失在众人眼中。”
“走开。”弋痕夕拍开了山鬼谣的手,又问道,“柏寒为什么要把女儿交给先皇?”
“那我怎么知道。”山鬼谣撇撇嘴。
“嘁。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弋痕夕脸一垮。
“原来我在你眼里,这么万能。”山鬼谣笑脸大大的。
“是啊是啊你才知道啊。”弋痕夕重新躺回去,揉了揉刚刚支得有些疼的手,“既然辰月是柏寒的女儿,那他就不会对辰月不利了。”
“你不知道柏寒这个人。”山鬼谣摇了摇头,“他是个心机很深沉的人,我猜,在把辰月交给先皇之前,他就与零有了勾结。”
“所以你觉得辰月是柏寒计划中的一部分?”
“没错。辰月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知道柏寒是自己的父亲,她绝不会坐视不理,我担心辰月会倒戈帮助柏寒。”
“辰月虽然是个重感情的人,但她在宫中生活了这么久,与我们的感情应当更加深厚,而且她不是一个是非不分的人。”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山鬼谣顿了顿,“所以我让你看着点她。”
“我知道了。”弋痕夕点点头,“我会看好她的。”
“柏寒这个人深不可测,在外这么多年,我们对他一无所知,不知道他有什么底牌,这是我们最危险的地方。”
“必要的话……”弋痕夕顿住。
“必要的话,我们可以用辰月威胁他?”山鬼谣眼中笑意渐渐多了起来,“弋痕夕啊弋痕夕,不说我们不会这么做,就算真的这么做了,你怕是会愧疚一辈子的吧嗯?”
“我知道这是权宜之计,辰月不会怪我们的……”
“你知道你刚刚说这句话有多虚吗?”山鬼谣用力揉了揉弋痕夕的脑袋,“亲爱的侠岚,我不会让你做这种事的,要做也是我来做。”
弋痕夕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别担心,要担心也不是现在。”山鬼谣看弋痕夕情绪低落,出口安慰,“我们不知道柏寒会做什么,也许他什么也不会做,看着穹奇倒台。”
“但愿如此。”弋痕夕点点头,没有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