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世事难勘破
“参见陛下。”
“朕让你查探那个狄仁杰,可有收获?”
武则天看着水榭连廊外盛放的牡丹,这是她从甘夜寺回宫后种下的。
多年以来,娇艳如故。
“启禀陛下,确有收获。”
“狄仁杰,并州太原人士。深居简出。”
“其父狄知逊,任夔州长史。祖父狄孝绪,贞观年间,担任过尚书左丞一职。”
“师承,陌云山玄机山人。”
暗卫冷面,抱拳拱手,毕恭毕敬。
“哦,是么。”
“那,这些时日你一直跟着他,观察如何?是否值得托付,担当大任。”
“回陛下,狄仁杰,应有些本事。”
“怎么说?”
“他最近倒是成功破了几件小案……”
冷面将狄白侦探事务所成立以来的几件案子言简意赅,一一陈说。
“不过,之前跟在狄仁杰身边的白元芳白公子,倒是消失一月有余了。”
“还有,自那时起,狄仁杰头痛的次数似乎愈发增多了。”
“状态,不甚稳定。”
冷面最后几句话,说得颇为小心。
“白元芳,白澈年的长子?”
“启禀陛下,是。”
武则天沉吟片刻。
“着人好好调查,务必要找出白元芳的下落。”
“遵旨。”
“狄仁杰那边你还得多加留意,此时事关重大,必须谨慎为之,疏忽不得。”
“请陛下放心,微臣倒有一计,一试便知那狄仁杰能否堪当大任。”
“准。”
武则天挥了挥手。
“微臣告退。”
白、元、芳。
是牵制白澈年乃至整个白家的关键,那个素来刚正不阿的老将军的软肋。
嗬,或许,还会是牵制狄仁杰的一步重要之棋,那个能解除宫中危机的人的心结。
她绝不能让幕后之人抢了先机,稳操胜券。
如此,白元芳,要不然为她所用,要不然命丧黄泉。
否则,她连与对方掣肘的可能都不会有。
提到狄仁杰,朕很是期待你在长安城中,朝堂之上,大放光彩,熠熠生辉的一天。
我哥也是的,自己去相亲就算了,干嘛非得嘱咐我过来这个什么狄白侦探事务所看着那个叫狄仁杰的家伙啊。麻烦死了。
自己看上人家了,搭上我做什么。
不过,看起来狄仁杰对我哥,好像也有点儿意思的说。
等——等——
那我哥,相哪门子亲哎。
白洁手指敲击桌子的节奏突然乱了。
“白洁,白洁。”
狄仁杰推了推好像被雷劈了的白洁。
“嗯,啊?”
白洁顿了顿,刚刚那个念头闪现而过,脑子有点儿没转过弯。
“我说,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哈?哦……没什么。”
狄仁杰看着白洁,白洁看着狄仁杰。
“诶诶诶,你盯着我干嘛,有闲情逸致多想想我哥白元芳好不好。”
“想他做什么。他不是和姑娘相亲,游游山,玩玩水,逍遥快活去了么。”
狄仁杰有意无意套着白洁的话。
“相亲,也是哦。”
白洁没什么特殊的反应。
狄仁杰没办法,只得就此作罢。
然后。沉默。
很久很久的沉默。
窗外人影闪动。
“狄仁杰,你快看!那里好像有命案诶。”
“哦,真是个离奇的案子。”
“你看这个人,走着走着就倒下了,平白无故死在街上。不过仔细一看,脖子上却有勒痕。其中大有文章啊。”
暗卫冷面刻意把话说给狄仁杰听。
狄仁杰瞟了一眼窗外的人。面熟。
似乎是侦探大赛后在事务所附近,时不时出现的蒙面人。
此人手中陌刀上的穗子,是官家特有的千叶千花流苏穗。
暗棕绺金丝编织而成的剑穗——宫里来的。
刀柄上镶嵌着盘龙纹紫玉扣——御前之人。
很好,很好。
踏入京城这么久,终于进入正题了。
不过,就算是要试探我,这么拙劣的手法也太不入流了。
“假的。都是演的。”
“在家闷了这么久,出去走走吧。”
狄仁杰硬生生从冷面眼前走了过去,没任何表示。
冷面心情很糟糕,十分糟糕。
你这个人,枉称自己是名侦探,这么精致巧妙完美绝伦分案子都不来关心一下嘛。
“我们跟上去。”
百花楼。让那个多重人格穿着白元芳的衣服引我到这种地方来,应该不只是为了让我听老鸨为梦想高歌的陈词滥调吧。
耍什么花招,尽管来好了。
喂喂喂。还有那个谁,对,就你,那个精分,你穿白元芳的同款衣服没他好看啊。快脱掉啊。
花魁命案,尸体消失。手帕破绽,王水毁迹。处理不当,轻纵罪犯。
有点儿意思。
关键还有,枕头底下长安日报社出版的蹴鞠大赛号外。
得想个法子支开白洁,才能彻底结了案子。
“如烟姑娘,你好啊!”
“这个地方是老鸨告诉我的。不仅如此,你其他的事情我也都知道。”
“还真是一场相互包庇的好戏。”
“因为,你根本就是个男的。”
“只是我不明白,你这又是何苦呢?”
狄仁杰快言快语,几句话全部戳在了如烟心上。
“‘可是你实现梦想的机率不足万分之一啊。’‘对不起,我只过万分之一的生活。’”
“后来,我学会了讲段子。给大家带来欢乐的同时,自己也很快乐。就忘记了仇恨。”
如烟据实回答。
“每个梦想都值得被守护。”
狄仁杰安抚了略带紧张的如烟。
梦想。守护。对于狄仁杰而言,似乎是很陌生的词。
跟在师父身边的八年,文治武功,无欲无求。成日里听师父谈天说地,或者独自打坐调息。
经史子集,权当饭后谈资;阴阳八卦,只做闲暇游戏;纵横谋略,更是草草而已;至于武功,最多傍身罢了。
他不明白,师父教他如此多的东西有什么用。
他问过,师父坐在轮椅上淡淡地说说:“全当做对以往亏欠的补偿吧。”狄仁杰不懂,但也再不多问,他不想看见师父眼底化不开的哀伤。
师父临终之际,口中呢喃着“贪狼…天府…”
狄仁杰跪在卧塌前,扶着玄机山人的手。狄仁杰就一直跪着,三天三夜,直至师父身体冰凉。
他依照师父的话,无碑无墓,也未发丧。散出消息,师父闭关。
世人都以为玄机山人还活着。
之后,他下山回家,禀告父亲,一人入京。
他知道自己天府坐宫,命当如此。谈不上什么梦想。
世事难料,他看不破。但是,他信命。
遇上白元芳这颗天相星,就是命中注定。
暗卫冷面回宫面见武则天。
“启禀陛下,事情就是这样。”
“狄仁杰,朕竟然低估了你。”
武则天,一字一顿,说得慢慢悠悠。
“不过有了狄仁杰,我们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狄仁杰,朕倒没有看错你。仁心善行,刚柔并济。
江山社稷那能有一狄卿,朕当足矣。
狄仁杰确定冷面已经离开了自己,才回到百花楼的天字厢房。
“既然在如烟枕下的长安日报上留了暗语,邀狄某只身相会。此刻在下人就在这儿。”
“阁下明人不说暗话,约狄某前来,究竟所为何事?”狄仁杰开门见山。
“狄公子有胆识,咱们坐下喝杯茶,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