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醒来的时候,榻边坐着故人。
她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面容和蔼的妇人见状含笑扶她起身,然后才低身叩拜:奴婢叩见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妇人的语气中有隐约的哽咽。
心里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等对方平身后她便径直问:你已外出云游多时,如何会在宫中?
这时,她已嗅见了那股在空气中弥漫的,几乎令她作呕的药味。
记忆中,这股味道总与这妇人相伴还在顺宁君府的时候,府中上下都称这妇人为淮姑,此妇精通医理,总管府内的养生病症。
当年她的那场大病就是为淮姑所救,但从熙登基后不久,淮姑便留书出走了,这些年来一直杳无音信。
然而此刻她面对经年未见的救命恩人,却毫无喜悦。
其实奴婢一年多前已回了兆京,在太医院做了个女令,本无意再搅扰帝君与娘娘,但今番闻说娘娘身体抱养,便斗胆求见帝君,前来一探
淮姑还是老样子,言辞文雅审慎,可她还是觉察了妇人眉宇间的踌躇之意,不禁幽幽叹了口气:省下这些没用的话,直言无妨。
说完,她端正了一下坐姿,静静地看着淮姑。
那奴婢就直言了娘娘今番,乃是旧疾复发。
料想中的答案。
淮姑似乎还想说什么,她挥了挥手,侧过身去了。
脚步轻响,淮姑退离后屋内一片寂静,她这才转过身,望着窗外才方盛开的榴花,怔怔地出了神。
她调了淮姑到身边侍奉,到底是经历过的人,比起上次发病,她除了时常昏睡之外也没受什么大罪。只是一直不见好,终日窝在含凉殿中不得出门。
不过从熙每天都来看她,或是闲聊几句,或是仅仅看着她把药喝了就走。然而时日一久,他也焦躁起来。
你这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这天夜里,想是看她越来越苍白的样子看得厌了,他忍不住抱怨。
淮姑动了嘴唇似乎想进言,被她一瞪又继续缄默。
挥退宫人,她凝视了从熙片刻,忽而笑起来:病去如抽丝,是不是臣妾用的药材太多帝君心疼了?
从熙丢给她一个白眼。
天子富有四海,只要能医好你,朕什么都舍得。他很认真地说。
那如果臣妾说这是心病,只要给臣妾大夏的江山,病就好了呢?说完她忍不住大笑,不当心岔了气,连连咳嗽。
却闻从熙叹息,然后移身榻边,将她圈进怀里:都病成这样了还满口胡柴。
他语气里的恼恨那么昭然,说起话来却还是轻声细语。
她止不住地笑。
良久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