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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雯武双全】周德东恐怖小说《纸人》第一个故事张清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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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预料之中的恐怖,命中注定的恐怖,都不至于让我们如此害怕——明明阳光灿烂,明明幸福平安,明明没做亏心事,明明在读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恐怖故事……突然,一只不怀善意的手从背后颤巍巍地伸过来了,它是来要命的。
  抗恐怖心理测试
  在遥远的异国他乡,在行人如梭的大街上,你突然见到了一个故乡人,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在你眼前晃了一下,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你惊呆了,因为这个人已经死了很多年。
  他依然穿着他经常穿的那件酱色皮夹克,蓝色牛仔裤,劣质旅游鞋。
  他的相貌没有随着时光而变老,依然是死前的样子,只是他的脸十分苍白。
  你想看个仔细,可是你在人流中找了半天,却再也不见他的影子了……
  这时候,你会怎么想?
  1.哦,我出现了错觉。
  2.他是那个死者的双胞胎兄弟。
  3.太恐怖了,这世界上竟然有长得这么像的人!
  4.我见鬼了。
  (答案在书中找)


1楼2015-04-05 23:32回复
    “师傅……”张清兆转过头去,挺友好地叫了他一声。
      这个人面朝前方,纹丝不动,好像没听见。
      张清兆慢慢把头转回来,不尴不尬地住了口。他的心开始“怦怦怦”地狂跳。
      他陡然想起了同行讲的一个鬼故事:半夜,一个乘客上了一辆出租车。
      他说他要去郊区的某某村。
      司机没多想,就拉他走了。
      一路上,司机总闻到有一股纸灰的气味。
      那个乘客很少说话,表情一直冷冷的,目视前方。
      出了城之后,越走越荒凉。
      终于到了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那个乘客突然伸手示意司机停车。
      司机停了车之后,四下看了看,脑袋“轰”的一声就大了:借着车灯的光,他看到路两旁都是荒地,杂乱的草丛中布满了高高低低的坟,有的坟头上还飘动着白花花的纸幡。
      他全身发冷,颤颤地问了一句:“你来这里……”
      那个乘客冷冷地说:“烧纸。”
      然后,他按照表上的价钱付了车费,打开车门走了。奇怪的是,他下了车就不见了踪影。
      司机害怕了,赶忙调转车头,想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时,车里的纸灰味更大了。
      他转着身子找了找,车里没有明火也没有暗火。
      最后,他把手伸进了口袋,发现刚才那个乘客给的钱已经不在了,只有一些纸灰……
      张清兆抓紧了方向盘。
      他看不到这个乘客的脸,那么,这个乘客也同样看不到他的脸。他把头微微侧了侧,偷偷看了看对方的手。
      手是他惟一暴露出来的地方。
      那两只手太白了,平平地放在腿上,一动不动,没有一丝生气,好像没有血液,没有神经,是两只假肢。
      张清兆收回视线,暗暗想,如果他要一直开出城的话,坚决不能去。
      又走了一条街,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这个乘客慢吞吞地抬起右手,食指朝下点了点。
      张清兆急忙把车靠了边,停下来。
      他依稀记得,这个地方叫王家十字。
      乘客把左手伸进雨衣,抖抖地掏出一张百元人民币,递给张清兆。他依然梗着脖子,面朝前方。
      现在,张清兆已经不想看他了——他怕看到一张血淋淋的脸。
      他把钱接过来,捏了捏。这张钱很硬实,应该不是伪钞。
      他把它装进口袋,开始找钱。
      计价器上显示着二十一元,他应该找给对方七十九元。
      忽然,他产生了一个不道德的想法,于是,不动声色地把那张十元的伪钞夹在了另几张票子里,递给了这个乘客。
      一路上,他让张清兆忐忑不安,这是一种报复。
      张清兆清楚地记得,他找给对方的钱是一张五十元的,两张十元的(其中一张是伪钞),还有一张五元的,一张两元的,两张一元的。
      那个人接过钱,没有看,也没有装进口袋,他抓着它,直僵僵地下了车。


    3楼2015-04-05 2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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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清兆停住了。
        他猛地转头看了看。
        那扇铁门,那惟一的出口,已经离他很远了,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
        看尸人回过头来,说:“你怎么不走了?”
        在这个阴森的停尸房里,张清兆感到这个看尸人的声音更嘶哑了。他直直地盯着他的双眼,突然说:“你为什么不脱掉雨衣?”
        看尸人说:“你不是也没脱吗?”
        张清兆这才意识到自己也穿着雨衣。
        在对方的注视下,他又朝前迈步了。
        看尸人也转过身,继续走。
        他果然走进了一个隔档。
        那里面躺着一具死尸,脸蒙着,只露出两只棕色的尖头皮鞋,长长的。那无疑是一双新鞋,鞋底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尘土。
        看尸人转过身,朝张清兆招了招手。
        张清兆远远地站着,双腿好像灌了铅。
        看尸人说:“你到跟前来。”
        他吃力地朝前移了两步。
        看尸人不再勉强他,慢慢掀开了那具死尸腰间的白布。
        一只苍白的手露了出来。
        它的血不流了,神经不通了,像一截僵直的木头。
        张清兆看着这只手,头皮一下就炸了——它紧紧捏着几张钞票。
        张清兆仔细查看这几张钱,惊怵到了极点——这些钱正是他昨夜找给那个乘客的钱,其中还有那张十元的伪钞!
        他的眼睛离开了死尸的手,慢慢朝上移,最后死死盯住了死尸脸上的白布……
        千真万确,就是这具死尸,昨夜坐了他的车!
        他始终戴着宽大的雨衣帽子,没有说一句话。
        张清兆一直没有看到他的脸。
        现在,这张脸蒙在白布下面,张清兆仍然看不见。
        他紧张地对看尸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快离开,然后,踉踉跄跄地退出隔档,跑到了外间。
        看尸人跟着他走出来,返身把铁门关好,锁上。
        外面响起了雷声,天更黑了,雨更大了。
        张清兆惊惶地问:“这具尸体是什么时候送进来的?”
        “昨天下午。”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手里这些钱的?”
        “今天早上。我数过了,是七十九块。我还抽了几下,竟然抽不出来,就像夹在老虎钳里一样。我一直很纳闷,因为昨天晚上我离开时还检查了一遍尸体,并没有发现这些钱。”
        “这个停尸房还有人能进来吗?”
        “只有我一个人有钥匙。”
        张清兆不说话了,他盯上了看尸人的雨衣。
        看尸人低头看了看,不解地问:“怎么了?”
        刚才,张清兆清楚地看到了那具死尸的袖子,他身上穿的不是雨衣,而是一件深蓝色哔叽上衣。
        张清兆低声问:“昨天夜里,你的雨衣放在哪儿了?”
        看尸人指了指墙上的一个挂钩,说:“我就挂在这儿了。”
        接着,他又补充说:“昨天早晨天很阴,我来上班时带了雨衣。晚上,我看雨没下来,回家时就没有穿。”
        这件灰色的雨衣昨夜一直挂在这个阴森的停尸房里。
        就是说,昨夜那具死尸穿的就是这件雨衣!
        要不然,刚才张清兆怎么一见到这个看尸人就心里发冷呢。
        “我能进去看看……他的脸吗?”张清兆突然说。
        “为什么?”
        “到现在为止,我还一直没见到他的脸,我想看看他到底什么样子……”
        看尸人摇了摇头:“他的脸已经没了。”
        “没了?”
        “他死于车祸,脑袋撞碎了一半。今天,美容师要用石膏给他做一张假脸,要不然,他昨天下午就烧了。”
        “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前天晚上,六月五号。”
        “是什么车撞的?”
        “好像是出租车。”
        “司机呢?”
        “跑了。”
        “他在哪里出的车祸?”
        “王家十字。”
        张清兆像被电击了一样猛地抖了一下。


      7楼2015-04-05 2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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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德玛西亚


        来自iPhone客户端10楼2015-04-06 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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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起来…


          来自iPhone客户端11楼2015-04-06 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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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凭直觉判断,这是一个有知识的人,绝不是骗子。
              母亲说:“市里还有领导请先生看过风水呢。”
              张清兆说:“先生,我跟您介绍介绍情况?”
              道士摆摆手说:“不用了。你给我准备三张黄表纸,一碗清水,还有一枚古铜钱。”
              母亲说:“我都准备好了。”
              然后,她把这些东西拿上来,摆在道士面前。
              张清兆说:“就这么简单?”
              道士朗朗地笑了,说:“你拆开电脑主机,里面的东西更简单,但是它的功能却无穷无尽。道理是一样的。”
              “走吧,我领您去看看那辆车。”张清兆说。
              道士又摇了摇头。
              “那你在哪儿作法呀?”张清兆问。
              道士盯着张清兆,突然眼睛里射出了两束冷冷的寒光:“他就在你身上!”
              张清兆打了个冷战。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棕色皮鞋,灰西装,里面是他单薄的身子……
              道士收回目光,看了看王涓,王涓挺着大肚子站在一旁,正紧张地观望着。
              道士说:“她有身孕,得回避一下。”
              王涓立即闪进了卧室。
              道士又对张清兆的母亲说:“把窗帘拉上。”
              母亲走到窗前,轻手轻脚地把帘子拉严了,房间里立即暗下来。
              道士接着对她说:“你也得回避一下。”
              母亲表情严肃地点点头,马上走进卧室,把门关上了。
              光线暗淡的客厅里只剩下了张清兆和道士两个人。
              道士开始低头叠那三张黄表纸,叠成很奇特的形状。
              然后,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支毛笔,蘸了墨,慢条斯理在黄表纸上画一些古怪的符号。
              画完了,他把那枚古铜钱放在地中间,用黄表纸覆盖住,再把那碗清水压在黄表纸上。
              最后,他盘腿坐在地上,对张清兆说:“你也坐下来,面朝我,把双眼闭紧,我不叫你睁开你千万不要睁开。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张清兆一边说一边坐下来,闭上了眼睛。
              房子里很静,道士好像开始念咒了,嘀嘀咕咕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那声音渐渐大了,又渐渐小了,好像忽近忽远。
              过了一会儿,念咒声一点点消隐,张清兆突然听见一声清晰的急刹车声,还有一声惨叫。
              他听得脊梁骨一阵阵发冷,却不敢睁眼看。
              又过了一会儿,他听见了一群小孩的笑声,那笑声同样忽近忽远,好像是一个遥远的幼儿园,小孩们在开心地嬉戏着。
              一片号哭声渐渐涌起,把小孩的笑声淹没了,好像谁家死了人,那号哭声此起彼伏,极其悲惨……
              张清兆的身子不由得哆嗦起来。
              号哭声越来越远,终于消失了,房间里恢复了死寂。
              张清兆感到一种热气扑面而来,接着,他闻到了一股纸灰的气息,那是一股十分晦气的味道。
              “好了,你睁开眼吧。”道士慢慢地说。
              张清兆睁开了眼,客厅里一切依旧,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道士依然坐在他对面。
              他低头看去,那几张黄表纸已经烧成了灰,而那只瓷碗里的清水却不见了,地上并不见水迹,好像转眼就被火烧干了。
              “……他被赶走了?”张清兆小声问。
              道士拨开那堆纸灰,捏出那枚黑糊糊的古铜钱,说:“你要把这个东西埋起来,必须埋在八里以外的地方。”
              张清兆接过那枚有点烫手的古铜钱,装进了口袋,说:“我现在就去。”
              道士说:“不,要在半夜埋,十二点整。而且,必须是你一个人去,不能带别人。”
              张清兆犹豫了一下。
              道士似乎洞察了他的胆怯,说:“不用怕,你埋了它就没事了。”
              张清兆点了点头。
              “埋它的时候,你要不停地念叨一个口诀,三遍。”
              “什么口诀?”
              “——日落西山黑了天,阴曹地府鬼门关。无头无脚朝前走,永生永世不复还。”
              张清兆默默背诵。
              “记住了?”
              “记住了。”
              停了停,张清兆说:“我可以开我的车去吗?”
              道士说:“没问题,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车里了。”
              张清兆忍不住问:“刚才那笑声和哭声……”
              道士把食指放在嘴前,“嘘”了一声:“你千万别问。”


            16楼2015-04-06 2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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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面只有我一个值班医生!这是产房,没有我同意,任何人都不可能进来!”说完,她“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张清兆怀疑自己看花眼了。
                也许,穿雨衣的人是哪个孕妇的家属,他走进了相邻的哪一间病房。
                可是,产房旁边的几个病房都黑着。
                这时候,那个护士跑了过来。
                张清兆拦住她,指着那几个黑糊糊的病房问:“护士,这几个病房有人住吗?”
                护士停都没停,说了句“没有”,就跑进了产房。
                王涓的叫声越来越大,撕心裂肺的。
                张清兆听见那个女医生重重地对王涓说着什么,语速飞快,不知道是在安慰,还是在呵斥,还是在鼓励。
                张清兆的大脑紧张得一片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突然天上响起了一声炸雷,接着他听到了一声脆亮的婴儿的啼哭:“啊——”
                雨骤然大了。
                张清兆慢慢地瘫软了,倚在了墙上。
                王涓挺坚强的,很快她就被医护人员搀扶着走了出来。
                她的脸色灰白,冷汗“哗哗”地流淌,就像窗子上的雨水。
                张清兆急忙走上前,一边扶住她,一边对女医生说:“大夫,谢谢,谢谢!”
                女医生说:“她年轻,生得很顺利。”
                “是女孩吧?”张清兆问。
                “不,是个男孩。”
                张清兆一下有些惊诧。
                “看B超是个女孩啊。”
                “那是看错了。怎么,你不喜欢男孩?”
                “喜欢,生什么都喜欢。”
                嘴上这么说,张清兆的心里却感到很别扭。近来,他一直都在做着女孩的设想,现在突然变成了一个男孩,他一下难以接受。
                王涓回到病房躺下后,另两对夫妻都羡慕地看着他们。
                一阵婴儿的哭声由远而近,护士抱着一个襁褓走进来。
                她刚刚给小孩洗过澡。
                “看看你的宝宝吧。”她对张清兆说。
                不知道为什么,张清兆有些胆怯。
                这是他亲生儿子。
                现在,他将见他第一面……
                护士把孩子放在王涓旁边,走了出去。
                那两对夫妻都凑了过来。
                其中一个孕妇说:“长得挺白的!”
                王涓弱弱地说:“清兆,你过来看看呀。”
                张清兆这才慢慢走上前。
                这个新生儿还没有睁开眼睛,他还在啼哭,脸憋得红红的,挤满了皱纹,还有一些脏兮兮的干皮,像个小老头。
                张清兆觉得他出奇的丑。
                天上响起了一声炸雷,张清兆突然想起了一句话——提防小人。


              19楼2015-04-06 2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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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夜里,张清兆回到家,王涓睡了。
                  母亲正在卫生间轻手轻脚地洗尿片子。
                  “孩子哭了吗?”张清兆站在卫生间门口问母亲。
                  “没哭,挺省事的。”
                  “……睁没睁眼睛?”
                  “睁了,睁了两次。”
                  张清兆松了一口气。
                  “孩子挺健康的,你放心吧,我一直在观察他。”
                  房子小,母亲睡在卧室里,照看王涓和孩子,张清兆就睡在客厅的长条沙发上。
                  他在沙发上悄悄躺下来。
                  他太累了,很快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蒙中,他似乎看见母亲洗完了衣服,又喝了一杯水,然后关了灯,轻轻走进了卧室,把门关上了。
                  房子里黑黑的,安静极了。
                  不知道是哪里的灯光远远地照进房子来,隐约可以看到客厅里一些家具的轮廓,显得极其诡异。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下雨了,雨点很大,打在窗子上,“啪啪”山响。
                  他似乎预感到了某种不祥,变得警觉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他听见好像有动静,慢慢转过头,看到卧室的门无声地打开了,等了一会儿,却没见有人走出来。
                  他有些害怕,抬起脑袋朝脚下看了看,一下就呆住了——地上模模糊糊有个很小的人,正朝防盗门走去!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雨衣!
                  张清兆的头发一下就竖起来。
                  他看见的只是这个小人的背影。从身高上看,他绝对是个婴儿,但是他走路却是成年人的姿态,就像一个大人被缩小了一样。
                  他走到门口,伸手开锁。
                  对于他来说,那防盗门的锁太高了,他捣鼓了半天都没有打开。
                  张清兆盯着他,脑海里反复响起道士说的那个词:小人!
                  他猜测,这个小人会慢慢转过身子来……
                  果然,小人放弃了,但是,他没有转过身子来,而是一步步地退向了卧室。
                  张清兆真想大吼一声,但是他没有这个胆量,只是死死盯着他,连大气都不敢喘。
                  终于,小人退回了卧室,把卧室的门轻轻关上了。
                  张清兆一直没看到他的脸。
                  房间里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妈——”
                  他终于喊出来,把自己喊醒了,“扑棱”一下坐直了身子。
                  卧室的灯亮了,母亲大声问:“怎么了?”
                  他愣怔着,不知道说什么。
                  母亲又问:“清兆,你怎么了?”
                  张清兆说:“孩子……没事吧?”
                  “你吓死我了!他睡得好好的。”
                  “啊,那就没事了,睡吧。”
                  张清兆一边说一边躺下来。
                  母亲嘟嘟囔囔地关了灯。
                  张清兆再也睡不着了。
                  他突然想到:应该验验这个小孩的血型。


                21楼2015-04-06 2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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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啦啦啦啦啦啦啦,德玛西亚


                  来自iPhone客户端23楼2015-04-07 0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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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清兆回到家的时候,母亲、老婆还有那个婴儿都睡了——鬼知道他有没有睡。
                      张清兆进了家门,就感到了一股阴森森的鬼气。
                      他打开卧室的门,轻轻叫了声:“王涓——”
                      王涓醒过来,迷迷糊糊地说:“你才回来呀!”
                      张清兆说:“孩子没什么事吧?”
                      “没事,刚刚拉了一次屎,睡了。你也睡吧。”
                      “……王涓,你出来一下。”
                      “干什么?”
                      “我跟你说点事。”
                      王涓磨蹭了半天,才披着衣服走出来。
                      张清兆把她领到厨房,关上门,然后把最近发生的事都对她说了。
                      他讲到了那个道士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提防小人。”
                      他讲到了这个婴儿出生时,飘进产房的那个穿雨衣的身影。
                      他讲到了血型的异常。
                      他讲到了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出生照片……
                      听得王涓身子不停地打寒战。
                      “不会吧?”她颤颤地说。
                      “千真万确,就是这样!本来,你正坐月子,我不想对你说这些,但是我们家现在很危险……”
                      “你想怎么样?”
                      “把他扔了!”
                      “扔了?”王涓一下尖叫起来。
                      “他就是小人啊!”张清兆低声说。
                      “我不信!”像被人打了一闷棍,王涓猛地转过身去。
                      张清兆想了想,说:“至少有一点谁都解释不了——他为什么是AB型血?”
                      王涓不说话了。
                      “还有,做B超时,医生本来告诉我们是个女孩,可是生下来……”
                      王涓转过身,打断了丈夫的话:“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扔掉他!”
                      “那你就等着他害死你吧!”张清兆低声吼起来。
                      “我愿意!”
                      “你怎么……这么固执!”
                      王涓的身子不停地抖动着,抽抽搭搭哭起来:“我怀这个孩子遭了多少罪!他没在你肚子里,你当然不知道!”
                      张清兆不说什么了,烦躁地来回走动。
                      这时候,厨房的门被轻轻拉开了。
                      王涓没有察觉,还在哭。张清兆看到了,紧张地盯着门口。
                      是母亲。
                      她闪出一张脸,小声说:“深更半夜,你俩吵什么?”
                      “没事儿,妈,你睡吧。”张清兆说。他清楚,千万不能让母亲知道他想丢掉这个婴儿,她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王涓刚给你生完孩子,你就惹她生气,你还是不是人?”
                      “我们没吵架!”张清兆不耐烦了。
                      王涓擦了擦眼泪,说:“妈,真的没事儿。”
                      母亲在黑暗中看着儿子,又说:“王涓要是气坏了身子,落下什么病根,我找你算账!王涓,走,别理他,跟妈睡觉去!”
                      王涓就出去了。
                      张清兆也走出了厨房,摸黑躺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房子里很静,远处的路上有车声轰隆隆传来。
                      张清兆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那些夜行的车辆里,有一部分是出租车……
                      那些和自己一样的出租车司机,在这沉沉的黑夜里,一个人孤寂地驾着车,行驶在马路上……
                      他们一边听着午夜电台节目一边四下张望,盼望有人伸手拦车……
                      今夜,他们会遇到什么事?
                      会不会有人因为疲劳过度,把一个横穿马路的人撞飞,从此再也看不到这个人的脸?会不会有人因为喝多了酒,翻下松花江大桥,转眼就变成一团模糊的血肉?会不会又有一个穿雨衣的人踽踽行走在无人的街道上?
                      收音机里播过,全国一年有十万人死于交通事故,那么,这个世上有多少个婴儿前世是死在车轮下的冤鬼?


                    27楼2015-04-07 1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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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清兆回到家,打开门,母亲和王涓已经回来了。
                        他愣了一下,显得很不自然。
                        王涓警觉地看了看他,问道:“孩子呢?”
                        “我正在找呢!刚才我跑下楼去买烟,回来他就不见了!”
                        母亲一下就跌坐在沙发上。
                        王涓盯着他,眼泪“刷刷”淌下来,她一字一顿地说:“你把他扔到哪儿了?”
                        “我没扔!”
                        王涓又问了一句:“你把他扔到哪儿了?”
                        “我真的没扔!”
                        王涓声嘶力竭地喊叫起来:“你把他扔到哪儿了!”
                        “我说没扔就没扔!”
                        母亲手足无措地看看儿媳,又看看儿子,颤巍巍地说:“得得得,都别吵,马上找!”
                        张清兆猛地转身,大步走出去了,似乎很冤屈,很生气,很焦急。
                        王涓和母亲也紧跟着跑了出来。
                        天色有点黑了。平时,总有一些邻居聚在楼下打牌,今天却不见一个人。
                        母亲对张清兆说:“你朝那边找,我们朝这边找!”
                        说完,她们就朝东跑去了,张清兆一个人朝西走。
                        他对自己说:这一关肯定要过的,必须挺住。
                        回过头,已经看不到母亲和王涓的身影了,他就在一个石凳上坐下来,忽然想到:也许,产科的那个病房里,这时候只剩下了一个空被子,那个婴儿已经不见了。
                        他不是被人抱走的,而是自己爬起来溜掉的。
                        接下来,他会去哪里呢?
                        产房?去代替另一个即将出生的婴儿?
                        王家十字?
                        火葬场?
                        他坐了大约十几分钟,忽然听到了王涓和母亲的脚步声,她们好像回来了。
                        他急忙站起身,回到了楼下。
                        王涓脸色苍白,失魂落魄,仇恨地看了他一眼,慢慢地走上楼梯。
                        母亲走到儿子跟前,严厉地问:“你个小畜生,到底把雨生弄到哪儿去了?”
                        张清兆烦躁地说:“我真的不知道!我下楼买烟,回来他就不见了!”
                        母亲心急如焚地说:“进屋赶快报警!”
                        张清兆在楼梯上追上王涓,轻声说:“涓,你相信我,这个孩子不属于我们,别想他了。我们再生一个,生一个我们自己的孩子!”
                        王涓猛地转过头来,双眼已经哭得通红,她愤怒地说:“你滚!”
                        张清兆只好住口。
                        他知道,现在王涓正在气头上,最好不要惹她,等她消消气再说。
                        尽管这一关不好过,但是他的心里十分轻松——终于把这个穿雨衣的恶鬼扔掉了!
                        他跟在她身后,默默地上楼。
                        楼道里的灯很暗,楼梯的边沿已经破损。
                        外面的雷声隐隐响起来,雨好像已经下来了。
                        他家在三楼。
                        到了家门口,他看见门半开着。一定是王涓和母亲出来时太着急了,忘了锁门。
                        房间里传出一阵哭声,很细弱,很委屈。
                        他像被电击了似的哆嗦了一下,一步就跨到王涓前面,冲进了家门。
                        哭声是从卧室里传出来的。
                        他跑过去推开卧室的门,一眼就看到那个婴儿的襁褓又出现在了床上,在靠墙的那一端——那是他生下来一直躺着的地方。
                        他惊呆了。
                        王涓和母亲也跑了进来。
                        王涓推开他,扑过去就把那个啼哭的婴儿抱了起来,紧紧搂在怀里,好像生怕谁抢去一样。
                        母亲又惊又喜,瞪大眼睛说:“回来了!雨生回来了!”
                        张清兆一言不发,紧紧盯着那个婴儿的眼睛。
                        那双眼睛一直紧闭着,似乎专门在对着王涓哭。
                        张清兆没看见他的眼泪。
                        他觉得这是一场噩梦。


                      30楼2015-04-07 1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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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清兆一个人过了几天。
                          他几乎天天夜里都失眠,睡着之后总要做噩梦,梦见那个女婴站在脚下,哭着叫他爸爸。
                          他不知道老家发生了什么事,一直没有消息。
                          最近,他好像总遇到一些奇怪的乘客。
                          这天中午,有个乘客一上车,车里就充满了呛鼻子的酒气。他坐在后面。
                          张清兆问:“你去哪儿?”
                          “王家十字。”他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张清兆愣了一下。
                          这是他目击那张石膏脸之后,第一次遇到去王家十字的乘客。
                          “怎么,你不知道哇?”对方大着舌头问。
                          张清兆通过后视镜朝他看了一眼,觉得他不过是一个醉鬼,没什么异常,就说:“我知道。”
                          然后,他把车开动了。
                          在路上,张清兆问他:“师傅,你是不是住在王家十字附近?”
                          “是啊。”
                          “大约两个月前,王家十字发生过一起车祸,你知道吧?”
                          “那个路口经常出事。”
                          “因为没有红绿灯,车开得都快。”
                          “不是这个原因,”乘客严肃地更正道,“是那个地方犯邪。”
                          接下来,他就没有再停嘴,絮絮叨叨地讲了一路吓人的事,声称都是他的亲身经历,听得张清兆心里越来越毛。
                          乘车人讲的第一个故事:我小时候在农村。
                          我家那个屯子往西三里远,有一个很大的池塘。有一年夏天,一个男孩在那里淹死了,他比我低一年级。
                          从此,那个池塘几乎每年夏天都要淹死人。
                          有一年,我表哥从外地来我家串门,他那一年十四岁……或者十五岁的样子。
                          一天下午,他一个人跑出去玩了,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他还没有回来。
                          我妈有些着急了,就出去找他。
                          一个羊倌儿告诉我妈,我表哥到屯子西面那个池塘去游泳了。
                          我妈吓坏了,立即发动全家,去那个池塘找他。
                          那时候天都快黑了,在屯子外的路上,我们看见一个影影绰绰的人,朝我们走过来。
                          他走近之后,我们才看清正是我表哥。
                          他眼睛发直,脸色惨白,头发湿淋淋的,还滴着水。
                          我妈就问他:“你怎么了?”
                          他不说话,只是不停地哆嗦。
                          我妈把外衣脱下来,裹住了他,搂着他的肩膀朝回走。
                          我们一直回到屯子,他都没有说一句话。
                          到了家,我妈给他冲了一碗热乎乎的姜汤,他喝下之后,渐渐不抖了,但是脸色还是十分难看。
                          他说,他在那个池塘里游泳时,看见了一个男孩,他也在游泳,于是两个人就比赛看谁游得快。
                          他们从池塘这一端游到那一端,竟然是同时到达的。
                          那个男孩就说,要和他比憋气,看谁在水里憋的时间长。
                          表哥同意了。
                          两个人就一起蹲进了水里。
                          过了好长时间,表哥实在憋不住了,一下钻出来。
                          他甩了一下脸上的水,看到水面上一片平静,不见那个男孩的影子。
                          他知道自己输了,趁对方看不见,深吸一口气,又蹲进了水里。
                          过了好长时间,他又憋不住了,再次钻出来,可是,还是不见那个男孩的影子。
                          他有点紧张了,一个人是不可能在水里憋这么长时间的。他又想,对方是不是趁他在水里的时候也钻出来换过气呢?
                          他第三次蹲进了水里。
                          这一次,他忽然想看看对方在哪里,当他在水里睁开眼睛之后,吓得魂飞魄散——那个男孩正在暗绿色的水里朝他鬼笑着!
                          他的脸色无比苍白,脑袋上挂着乱蓬蓬的水草。
                          他的眼角、耳眼、鼻孔、嘴角,都流着黑红的血,像冒出的烟,在水中缓缓向上飘散……
                          表哥“轰隆”一声钻出水来,双腿就抽筋了。
                          他一边尖叫救命一边用双手划水,拼命朝岸上游去……
                          爬上岸之后,他的全身像灌了铅一样沉,回头看,水面上还是一片平静。
                          接着他发现,池塘的一圈岸边,只有他自己的衣服和鞋子!


                        33楼2015-04-07 1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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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张清兆跑了一天,挺累,天要黑的时候,他想回家歇着了。
                            这时候,却来了一个要坐车的乘客,他只好把车停下来。
                            这个乘客上了车之后,坐在了后座上。
                            他长得白白净净,很瘦,胳肢窝下夹着两本书。
                            “师傅,你去哪儿?”张清兆问。
                            “火葬场。”他低低说了一句。
                            张清兆想了想,把车开动了。
                            一路上,这个很瘦的人一直没说话。
                            张清兆一边开车一边暗暗猜测:这么晚了,他去火葬场干什么?是家里的父母死了?是女朋友死了?是单位同事死了?
                            每个人都在走向火葬场……张清兆的脑海里又迸出了这个丧气的想法。
                            到了火葬场,他停下车,一边收钱一边友好地问了这个乘客一句:“你是干什么的?”
                            对方说:“我是教书的。”
                            张清兆愣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静静地看着他下了车,走进了火葬场的大门。
                            那两辆面包车依然停在火葬场大门口,司机在车里朝张清兆冷冷地望着。张清兆忽然感到这两辆面包车也有些诡异。
                            他调转车头,正要离开,听见有人拍车窗。
                            他扭头一看,是郭首义。
                            “郭师傅!”他急忙把车窗摇下来。
                            “你来干什么?”
                            “我刚刚送个人。你回城里?”
                            “是啊。”
                            “走吧,跟我一块回去。”
                            “我可打不起出租车。”郭首义笑着说。
                            “放心吧,我请客,反正回去也是空车。”
                            “那我就不客气了。”郭首义说完,打开车门钻进来,坐在了张清兆的旁边。
                            两个人没有别的话题,一开口就提起那件事。
                            “那个小孩最近怎么样?”郭首义关切地问。
                            “我把他送回老家去了。”
                            “噢。”郭首义若有所思。
                            张清兆说:“送走那个婴儿之前,我做过一个梦,梦见他下地了,穿着一件很小的灰色雨衣,朝门外走。可是,他没有打开门,又无声地退回了卧室。一直到最后,我都没看见他的脸。”
                            郭首义没有表态,静静听他说。
                            过了一会儿,张清兆又说:“送走他之后,我又做过一个梦,梦见我听见一个婴儿在哭,那哭声越来越真切,我抬头一看,差点吓死,影影绰绰有一个赤身裸体的婴儿站在地上,全身上下血淋淋的,一边哭一边叫我爸爸。我问她是谁,她说她是我女儿……”“是做梦吗?”郭首义突然问。


                          35楼2015-04-07 1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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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晚上,大雨如泼。
                              在满世界的雨声中,张清兆开始烦躁不安,好像大难即将来临。
                              他翻来覆去,一夜未睡。
                              天快亮的时候,那个男婴哭了起来,他的哭声在巨大的雨声中显得极其微弱。
                              难道他有了什么预感?
                              王涓醒了,用胳膊肘碰了碰张清兆,说:“去给孩子煮瓶奶。”
                              他爬起来,去了厨房。
                              他想,这也许是最后一次给他煮奶了……
                              平时,这个男婴哭的时候,只要用奶瓶堵住他的嘴他就不哭了,今天却不一样,王涓举着奶瓶喂他,他扭动着脑袋,一口都不吃,还哭。
                              王涓打开灯,抱起他摇晃。
                              母亲也起来了。
                              她披着衣服走进卧室,担心地说:“这孩子怎么了?”
                              王涓说:“我也不知道。”
                              他哭得越来越厉害,上气不接下气,脸憋得通红,左眼上那块胎记不怎么明显了。
                              母亲接过他,一边颠晃一边走来走去。
                              他一直哭,哭得一家人很丧气。
                              王涓瞪了张清兆一眼,气呼呼地说:“你一天就知道傻站着,想点办法啊!”
                              张清兆平静地说:“他很快就会不哭了。”
                              母亲走过来,不安地说:“清兆,我想起了一件事。”
                              张清兆把头转向她。
                              “你还记得那个穿雨衣的人吗?”
                              母亲也想到了这个人!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那次你没有念叨口诀……”
                              张清兆深深低下头去。
                              假如,那次他埋铜钱的时候把口诀念三遍,也许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这个男婴正是那次失误的衍生物。
                              日落西山黑了天,阴曹地府鬼门关。无头无脚朝前走,永生永世不复还……
                              “要不,咱们烧点纸吧?”母亲又说。
                              张清兆没有表态。
                              原来,他一直这样想,但是,现在他认为,即使烧了纸也不会有任何作用,这个人已经爬进他的家了!
                              男婴一直哭到天亮才渐渐停下来。
                              接着,他睡着了。
                              外面的雨停了,但是还黑黑地阴着。
                              阴雨天气已经持续快一个月了。
                              电视上说,全市平均降水近140毫米,与往年同期相比降水量增长了一倍。
                              全市境内共有大中小型水库一百三十多座,五月初以来连续不断的小雨、中雨、大雨,使这些水库的水位平均上涨了一米多。
                              有关部门组织了近二百个抗洪抢险突击队,队员十几万人……
                              吃早饭的时候,张清兆对王涓说:“今天你和妈出去转一转吧,我在家看孩子。”
                              母亲说:“湿淋淋的,我才不出去呢。”
                              张清兆继续对王涓说:“你出去给妈买件衣服。”
                              结婚以来,王涓从没给婆婆买过衣服,这件事让她一直很愧疚,叨咕过几次了。她马上赞同地说:“行,一会儿我们就出去。”
                              母亲说:“买什么衣服啊,我有穿的。”
                              张清兆说:“妈,你不要说了,王涓早就要给你买的。”
                              接着,他又对王涓说:“你再到婴儿商店给孩子买一套小衣服回来。”
                              王涓说:“我看看再说吧。”
                              张清兆说:“挑好的,贵点没关系。”
                              吃完饭,张清兆主动收拾碗筷,说:“你们带上伞快走吧,一会儿可能得下雨。”
                              直到出门前,母亲还在嘀咕:“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买什么衣服啊?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王涓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过头来,看了张清兆一眼。
                              张清兆感觉那眼神太复杂了,不由抖了一下——那里面有一丝难过,有一丝不安,有一丝鼓励,有一丝犹豫……
                              他不自然地问:“你怎么了?”
                              她没说什么,低下头,慢慢退了出去。
                              门关上后,张清兆不知道自己面对门板呆愣了多久。
                              终于,他慢慢转过身,目光蓦地射向了卧室。
                              他一步步地走过去。
                              到了卧室门前,他停下了,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种过地,做过大酱,开过车……
                              但是,它从来没有杀过人。
                              昨天,120的大夫走了之后,他一个人站在阳台上,突然萌生了这个念头——杀死他!杀死这个诡怪的东西。
                              这个男婴的病让他有了一个借口。
                              如果王涓和母亲问起来,或者别人问起来,他就说他中风死掉了。
                              当时,他一下兴奋起来。
                              ……可是,现在他却突然不自信了。
                              他觉得他杀不死这个男婴。
                              尽管他只有一尺长,可张清兆还是觉得自己不会成功。
                              他颤颤地推开门,跨了进去。
                              窗外的天黑得厉害。这个卧室在北面,采光不好,显得更暗淡。
                              男婴无声无息,好像还在睡着。
                              张清兆希望是这样,他不想看见他的眼睛。
                              他一步步走过去,却猛然看见,这个男婴在襁褓里睁着眼睛,好像在等着他一样!
                              他打了个冷战,来不及多想,一下就用手卡住了他的脖子……


                            40楼2015-04-07 1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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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黑之后,雨不下了。
                                张清兆抱着死婴,和父母一起出了门。
                                让他一个人去埋这个死婴,他无论如何是不敢的。
                                他家在屯子最西头,出了门朝西一拐,就是旷野了。
                                本来,他不想让母亲出来,但是母亲说,这孩子埋在哪儿,得由她来决定。还有,她要烧点纸,送孩子走。
                                她拿了一支手电筒,还有一沓画了“币值”的黄表纸,大约有三亿元。
                                母亲走在最前面。
                                张清兆抱着死婴走在中间。
                                父亲走在最后,扛着两把铁锹。
                                张清兆怀中的死婴已经没有一丝一毫温度,一点点变硬了。
                                母亲领着他们走出了很远,一直走进一片杂树林。
                                她在一棵很高的杨树下停下来,选中了一处向阳的斜坡,说:“就这儿吧。”
                                张清兆放下那个死婴,和父亲一起挖坑。
                                坑很快就挖好了。
                                张清兆把死婴小心地放进去,正要埋土,突然好像听见一阵隐隐约约的窃笑声。
                                他抖了一下,直起身来,惊恐地四下张望。
                                母亲用手电筒四下照了照:“你看什么?”
                                张清兆小声说:“妈,你听没听见有人在笑?”
                                “没有哇。”
                                张清兆低下头,看坑里的死婴。
                                母亲的手电筒也照过来。
                                在苍白的光束下,他看到了这个死婴最后的样子:他穿着绿底红花的新衣服,似乎有点不像他了。他脸色青紫,双眼微睁,不知道在看什么。小嘴张着,舌尖吐出来……
                                张清兆不敢再看,手忙脚乱地开始填土了。
                                母亲把手电筒移开,嘤嘤地哭起来。
                                父亲跟张清兆一起埋,一个坟包很快就鼓了起来。
                                他们住了手。
                                母亲走过来,蹲在坟包前,开始烧纸。
                                火着起来了,纸灰飘向了空中。
                                火光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照亮了母亲苍白的脸。她哭得更厉害了,惨痛的哭声在寂静的旷野里传出很远。
                                张清兆小声说:“妈,走吧!”
                                母亲不理他,还在哭。
                                张清兆不安地四下看了看,总觉得附近藏着人。
                                “求求你,别哭了!现在都不让土葬,要是被人听见,我们就麻烦了!”
                                说完,张清兆走上前,几乎是强行搀起了母亲。
                                这时候,父亲已经步履沉重地朝回走了。
                                张清兆扶着母亲走出了一段路,不放心地回过头,想再看那个坟包一眼,可是,他只看到一片漆黑。
                                张清兆没有在巴望村过夜。
                                母亲说:“王涓一个人在家太孤单,你回去吧。”
                                他在父母家歇了一阵子,连夜赶回城里。
                                一路上,他没遇到一个人。
                                前面的车灯白晃晃的,后面的座位黑糊糊的。他时不时就回头看一眼,好像那个死婴还在后面躺着一样。
                                他又想起了那个噩梦:一个女婴站在他脚下的黑暗中,赤条条,血淋淋。
                                他和她静静对视了一阵子,她突然嘻嘻地笑起来,然后一步步走过来。他渐渐看清,那张血淋淋的脸竟然是雨生!他一边朝前走一边小声说:“爸爸,我要回家……”
                                此时,张清兆一个人驾车走在无人的野外,仿佛又听见了这句话:爸爸,我要回家……
                                张清兆回到家之后,都快半夜了。
                                他轻轻打开门,轻轻关好门,轻轻走到沙发前,轻轻躺下来。
                                孩子刚刚死掉,王涓肯定很害怕,应该到卧室陪陪她……
                                他只是这样想了想,并没有动。
                                王涓肯定已经睡着了。她的身体很好,睡觉挺死的,即使有人在她旁边躺下来都不会惊醒她。
                                张清兆希望她不要醒来。
                                孩子刚死,如果她醒来了,两个人肯定要说孩子。
                                言多必失,张清兆怕露出什么破绽来。
                                他有一种直觉——王涓似乎很清楚这个孩子是怎么死的。如果是那样的话,可能是好事,也可能是坏事。
                                另外,他也不愿意面对她的悲伤,此时他太累了,极其需要安静,他心里有太多太多的事需要梳理。
                                诡怪的婴儿终于被他从这个家里消除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夜他反而更加忐忑不安,感到极其恐惧和孤独。
                                这个房子里好像悬挂着一双鬼祟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今夜很黑。
                                他突然想到:王涓在卧室里吗?
                                她当然在。在这个城市里,她没有同学,没有朋友,没有同事,她不在家里能去哪里呢?
                                他沉沉地闭上了眼睛,意识越来越模糊……
                                隐隐地,他听见了一个细弱的声音:“爸爸。”
                                他抬起头,看见一个小小的婴儿站在地中央,模模糊糊地望着他。他见张清兆睁开了眼睛,就转身朝外走了。
                                张清兆慢腾腾地坐起来,下了地,像木偶一样跟着他走出去。
                                接下来的情节和以前一模一样——他跟着这个婴儿走过一条条街道,最后来到鬼气森森的王家十字。
                                路口空荡荡的,夜风吹起地上的草屑,还有两三片黄色的冥钱。
                                婴儿停下来,转身盯住他,突然说:“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张清兆傻傻地站着。他已经把这个婴儿的话背得滚瓜烂熟,他注意到,今天变了,多了一个“再”字。
                                下面的话就更不一样了,婴儿说:“但是,我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你会被吓死——你想听吗?”
                                天上骤然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婴儿,他穿着一套绿底红花的新衣服!张清兆这才想起来——这个婴儿现在已经被埋在了五十里外的深土里!
                                电光一闪即逝,婴儿在黑暗中“嗬嗬嗬”地怪笑起来。
                                张清兆魂飞魄散,转身就跑。


                              43楼2015-04-07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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