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秦朝末期。
四方割据雄起，要继续维持这个曾经强大的帝国，首先要做的，便是攘外。
只于内定？呵，自己的其余兄弟早就被下旨一一赐死。内什么定呢？定他？他，从来就不想太平。他一直都知道。
胡亥摇摇手中的琉璃杯，绯红的葡萄美酒在晶莹剔透的杯子更显红艳，像一杯血，妖冶的红，艳的醉人。慢条斯理的仰头喝下，卧躺的姿势，有酒滴从唇边流出，浸到身下榻上铺着的白色虎皮毯上，流下淡淡酒痕。
他未束发，墨一样的发丝散乱着，妃红色的衣裳大开，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胸膛和形状优美的锁骨。唇红齿白，桃花眼，勾人眉。配上那妖妖的气质和作派。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皇帝，倒像是个男宠。
美人，美酒。这么一副令人赏心悦目的画面。阎乐却不敢再看，别过头，竖起手中的长剑，静了静为美色所惑的心神，冷声道：“我奉丞相之命，为天下黎明百姓，诛杀暴君。”
闻言，胡亥挑了挑眉毛，低低的笑了起来，笑的像个小孩子般天真烂漫，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哦？暴君？嗯，这称呼不错，我喜欢。”他侧过身，一手拄头，一手缓缓撩起脸边散着的发，凤目微扬：“如若是丞相所赠，那朕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了。怎么样？”
“那臣多谢陛下抬爱了。”
门大开，走进来一个男子，黑衣红发，衣摆上以红线绣遍蛛网。恐怖异常。他站在门前，身后仿佛便是地狱之火。令人胆寒，通身说不出的诡谲气势。
阎乐自认一生阅人无数，却从没再见过似岳丈这般美丽美到阴森的男人。让人一见就觉得恐惧害怕。他看了看房中的两人，向赵高一作揖，十分自觉道：“小婿先告退。”

【贰】
门被关上，第三人一走，原本空荡的房间就只剩下赵高胡亥两人更显冷清。尤其前者本身就是那么阴森森的。
“陛下？”胡亥学着赵高的语气咬着字，一字一句蛮条细理的说：“片刻之后，恐怕便不是了吧？嗯？”
赵高并不答话，走到榻边。拿起圆角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清茶，然后坐到胡亥身侧：“陛下不该饮酒过度，美酒虽然酐甜，却也伤身。”
胡亥支起身，趴在赵高肩头就着他的手小啜一口。然后在他耳边轻轻道：“那样，不正和丞相大人的意了么？丞相该谢朕这么体贴才是啊。”
“看陛下的样子，似乎并不意外今日之事。”
“哦？意外啊。”他顺势勾起赵高的下颚：“意外……丞相居然亲自来了。”
言罢，竟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窝回榻里，嘟着嘴：“朕还以为，丞相就让那个臭八怪来送朕呢。”
撒娇……赵高有一瞬恍惚。他，似乎很久没有对自己撒娇了。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胡亥时，他还那么小，尚且不及自己腰高。那么小，孩子的模样，一派纯真。抓着自己的袖角：“你就是父皇派来教我功课的师傅？你长得可真漂亮。”
漂亮？呵呵，自然得漂亮。不够漂亮，又怎能爬到今天这个位子上？
他蹲下身，抱起他：“谢世子夸奖。奴才就是陛下派来陪伴世子爷的。”
他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小孩子的眼睛太过纯洁，他这样脏……不可以。
赵高低眸，掩去眼中的狠戾之气。嬴政，陛下。多谢你赐给我这样一个好的宝贝，我一定会好好调教，我要让他的眼，也和我一样，和我一样狠辣肮脏。
他教他读书识字；教他人心谋略；教他如何讨嬴政高兴；教他玩闹游戏；教他杀人发泄；……教他，夺位篡权。
胡亥是他一手打磨出来的，从孩子到少年，又到如今这番模样。好比是一块石头，按照他要的模样，一步一步，打磨雕刻，打造出的最完美的一颗棋子。

@诺知颜檬 @莫名薰

赵高番外【玉茶】
（一）
大人有洁癖。
就算是自己的东西，用久了，也还是会觉得脏。少则三四天，至多也不过七八天，便会丢掉。衣服，配饰，用品，皆是如此。
只是，除了左手拇指上佩戴的那枚玉扳指。
我是十七岁开始跟着大人的，到现在……差不多将近二十七年了吧？太久远了，记不大清了。
不过不要紧，于奴才而言，除了主子的喜好，什么事都不需要记太清楚。
大人喜欢喝温茶，六分烫。算算时间，唔，刚刚好。
“大人，茶已经凉好了。”
“嗯，最近，咸阳那边怎么样了？”
“回禀大人，刘邦率兵攻入咸阳。秦朝已灭。”
“哼呵，子婴那个蠢货，果然是没用。”
嗯，的确是没用。异想天开，居然在登基大典上刺杀大人，也不想想自己那两下子。不过大人更是英明，索性将计就计，扔了秦国那个空壳子烂摊子，在幕后操纵，推波助澜。
“想办法让西楚项氏知道咸阳的情况。”
“是。”
“既然已经这么乱了，我不介意让他更乱一点。”
大人对天下江山没什么兴趣，却是对毁了天下江山貌似是感兴趣的很。可是，现在秦国已经毁了，大人为什么看上去还是不开心呢？
大人饮了一口茶，然后反射性皱眉。
我知道，不是我茶技不好，是大人不习惯。从前，都是胡亥公子，啊不，是二世陛下为大人泡的。就算是做了皇帝，每次早朝前，也会用十分厚而保温的木箱装上泡好的茶送往大人府上。
“大人，茶的味道……还是不对吗？”
大人并不理我，只是右手又摸向左手拇指上的那枚玉扳指。淡淡闭上眼睛：“退下吧。”
关门的那一刻，我仿佛看见有什么亮亮的东西从大人脸颊滑过。
是……泪？不，不可能。大人那般的人，这么可能会流泪。果然人老了，眼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