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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回复:呼啸山庄(全文,我喜欢的名著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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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这么烦恼,我把托盘和上面的东西突然往地上一丢,接着坐在楼梯口,捂着脸大哭起来. 

"哎呀!哎呀!"约瑟夫大叫."干得好呀,凯蒂小姐①!干得好呀,凯蒂小姐!可是呀,主人就会在这些破片上摔跤,那我们就等着听训吧.我们就听听该怎么着吧.不学好的疯子呀!你就应该从现在到圣诞节一直瘦下去,只因为你大发脾气把上帝的珍贵恩赐丢在地上!可你要是总这么任性,那我可不信.你以为希刺克厉夫受得了这种好作风?我巴望他在这会儿捉到你.但愿他捉到你." 

①凯蒂小姐——这是凯瑟琳的简称.约瑟夫在此时对伊莎贝拉大叫凯蒂小姐,是因为这时伊莎贝拉的脾气跟凯瑟琳过去在山庄时一样,约瑟夫在大怒之下,便脱口喊出"凯蒂小姐"! 

他就这么骂骂咧咧地回到他的窝里,把蜡烛也带走了:留下我在黑暗里.紧接着这愚蠢的动作之后,我考虑一会,不得不承认有必要克制我的骄傲,咽下我的愤怒,并且振作起来把东西收拾干净.立刻出现了一个意外的帮手,就是勒头儿,我现在认出它就是我们的老狐儿的儿子:它小时是在田庄里,后来我父亲把它给了辛德雷先生.我猜想它认出我了:它用鼻尖顶顶我的鼻子算是敬礼,然后赶紧去舔粥.这时我一步一步摸索着,收拾起碎瓷片,用我的手绢擦掉溅在栏杆上的牛奶. 

我们刚忙完,我就听见恩萧在过道上走过的脚步声;我的助手夹着尾巴,紧贴着墙,我偷偷地挨到最近的门口去了.狗想躲开,可是失败了;从一阵慌忙跑下楼的声音和可怜的长嗥,我就猜出来了.我的运气较好:他走过去,进了他的卧房,关上了门.紧接着,约瑟夫带哈里顿上楼,送他上床睡觉.我才发现我是躲在哈里顿的屋里,这老头一看见我就说: 

"现在我想大厅可以容得下你和你的傲气了.那儿空了,你可以自己独占,上帝他老人家总是个第三者,陪着这样的坏人." 

我很高兴地利用了这个暗示,我刚刚坐到炉边的一张椅子上,就打瞌睡,睡着了. 

我睡得又沉又香,虽然很快就睡不成.希刺克厉夫先生把我叫醒.他才进来,而且用他那可爱的态度质问我在那儿干吗?我告诉他我所以迟迟不去睡的原因——是他把我们的屋子钥匙搁在他的口袋里了.我们的这个附加词引起了他勃然大怒.他赌咒说那屋子本来不是,也永远不会归我所有;而且他要——可我不愿意再重复他的话,也不愿意描述他那照例的行为:他巧妙地,无休止地想尽方法激起我的憎恶!我有时觉得他实在奇怪,奇怪得减低了我的恐惧.可是,我跟你说,一只老虎或一条毒蛇使我引起的恐怖也抵不上他所引起的.他告诉我凯瑟琳有病,责怪是我哥哥逼出来的;发誓说一直要把我当作埃德加的替身来受罪,直到他能报复他为止. 

我真恨他——我是不幸的——我作了一个傻瓜!千万不要把这事对田庄的任何人透露一点风声.我每天都期待着你——不要让我失望吧! 

伊莎贝拉

 


57楼2004-08-20 1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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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英文
     

    我看完这封信,立即就去见主人,告诉他说他妹妹已经到了山庄,而且给了我一封信表示她对于林敦夫人的病况很挂念,她热烈地想见见他;希望他尽可能早点派我去转达他一点点宽恕的表示,越早越好. 

    "宽恕!"林敦说."我没有什么可宽恕她的,艾伦.你如果愿意,你今天下午可以去呼啸山庄,说我并不生气,我只是惋惜失去了她;特别是我绝不认为她会幸福.无论如何,要我去看她是办不到的:我们是永远分开了;若是她真为我好,就让她劝劝她嫁的那个流氓离开此地吧." 

    "你就不给她写个便条吗,先生?"我乞求地问着. 

    "不,"他回答."用不着.我和希刺克厉夫家属的来往就像他和我家的来往一样全省掉吧.一刀两断." 

    埃德加先生的冷淡使我非常难过;出田庄后一路上我绞尽脑汁想着怎样在重述他的话时加一点感情;怎样把他甚至拒绝写一两行去安慰伊莎贝拉的口气说得委婉些.我敢说她从早上起就守望着我了:在我走上花园砌道时,我看见她从窗格里向外望,我就对她点点头;可是她缩回去了,好像怕给人看见似的.我没有敲门就进去了.这栋以前是很欢乐的房子从来没有呈现过这样荒凉阴郁的景象!我必须承认,如果我处在这位年轻的夫人的地位上,至少,我要扫扫壁炉,用个鸡毛帚掸掸桌子.可是她已经沾染了几分包围着她的那种到处蔓延的懒散精神.她那姣好的脸苍白而无精打采;她的头发没有卷;有的发卷直直地挂下来,有的就乱七八糟地盘在她头上.大概她从昨天晚上起还没有梳洗过.辛德雷不在那儿.希刺克厉夫坐在桌旁,翻阅他的袖珍记事册中的纸张;可是当我出现时,他站起来了,很友好地问候我,还请我坐下.他是那里唯一的看上去很体面的人;我认为他从来没有这样好看过.环境把他们的地位更换得这么厉害,陌生人乍一看,会认定他是个天生有教养的绅士;而他的妻子则是一个道地的小懒婆!她热切地走上前来迎接我,并且伸出一只手来取她所期望的信.我摇摇头.她不懂这个暗示,却跟着我到一个餐具柜那儿,我是到那儿放下我的帽子的,她低声央求我把我所带来的东西马上给她.希刺克厉夫猜出她那举动的意思,就说: 

    "如果你有什么东西给伊莎贝拉(你是一定有的,耐莉);就交给她吧.你用不着做得那样秘密: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啊,我没有带什么,"我回答,想想最好还是马上说实话."我的主人叫我告诉他妹妹,她现在不必期望他来信或是访问.他叫我向你致意,夫人,并且他祝你幸福,他对于你所引起的悲苦都肯原谅;但是他以为从现在起,他的家和这个家庭应该断绝来往,因为再联系也没什么意思." 

    希刺克厉夫夫人的嘴唇微微颤着,她又回到她在窗前的座位上.她的丈夫站在壁炉前,靠近我,开始问些有关凯瑟琳的话.我尽量告诉他一些我认为可以说的关于她的病情的话,他却问来问去,遇得我说出了与病因有关的大部分事实.我责怪了她(她是该受责怪的),因为都是她自找苦吃;最后我希望他也学林敦先生的样,不论好坏都该避免将来与他家接触. 

    "林敦夫人现在正在复原,"我说,"她永远不会像她以前那样了,可是她的命保住了;如果你真关心她,就不要再拦她的路了,不,你要完完全全搬出这个地方;而且我要告诉你,让你不会后悔,凯瑟琳·林敦如今跟你的老朋友凯瑟琳·恩萧大不同了,正如那位年轻太太和我也不同.她的外表变得很厉害,她的性格变得更多;那个由于必要不得不作她伴侣的人,今后只能凭借着对她昔日的追忆,以及出于世俗的仁爱和责任感,来维持他的感情了!" 

    "那倒是挺可能的,"希刺克厉夫说,勉强使自己显得平静,"你主人除了出于世俗的仁爱观念和一种责任感之外就没有什么可依仗的了,这是很可能的.可是你以为我就会把凯瑟琳交给他的责任和仁爱吗?你能把我尊敬凯瑟琳的情感跟他的相比吗?在你离开这所房子之前,我一定要你答应,你要让我见她一面:答应也好,拒绝也好,我一定要见她!你说怎么样?" 

    "我说,希刺克厉夫先生,"我回答,"你万万不能,你永远别想通过我设法而见到她.你跟我主人再碰一次面,就会把她的命送掉了." 
    


    58楼2004-08-20 1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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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25 22:5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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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应该,我也愿意留下来,"她回答,"也好陪陪埃德加;照料一下孩子,一举两得,而且因为田庄才是我真正的家.可是我告诉你他不准我!你以为他就能眼看我发胖,快乐起来——能想到我们过得很平静,而不打算来破坏我们的舒适吗?现在,使我感到满足的是,我确实知道他憎恨我,而且恨到了这种程度:一听到我,或者看见我,他就十分烦恼,我注意到,当我走到他跟前时,他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扭成憎恨的表情;这几分是由于他知道我有充分的理由憎恨他,几分是出于原来就有的反感.这就足以使我相信,假如我设法逃走,他也不会走遍全英格兰来追我的;因此我一定得走开,我已经不再有我最初那种甘愿被他杀死的欲望了;我宁可他自杀!他很有效地熄灭了我的爱情,所以我很安心.我还记得我曾如何爱过他;也能模模糊糊地想象我还会爱他,如果——不,不,即使他宠爱过我,那魔鬼的天性总会暴露出来的.凯瑟琳完全了解他,却又有一种怪癖,那么一往情深地重视他.怪物!但愿他从人间,从我的记忆里一笔勾销!" 

      "别说啦,别说啦!他还是个人啊,"我说."要慈悲些;还有比他更糟的人哪!" 

      "他不是人,"她反驳."我没有向他要求慈悲的权利.我把我的心交给他,他却拿过去捏死了,又丢回给我.人们是用他们的心来感觉的,艾伦;既然是他毁了我的,我就无力同情他了;而且,虽然他从今以后会一直呻吟到他死的那天,为凯瑟琳哭出血来,我也不会同情他,不,真的,真的,我才不哩!"说到这儿,伊莎贝拉开始哭起来;可是,立刻抹掉她睫毛上的泪水,又开始说,"你问我,什么事把我逼得终于逃跑吗?我是被迫作出这个打算的,因为我已经把他的愤怒煽得比他的恶毒还要高一点了.用烧红的钳子拔神经总比敲打脑袋需要更多的冷静.他被我搞得已经丢开了他所自夸的那种恶魔般的谨慎,而要进行暴力杀害了.我一想到能够激怒他,就体验到一种快感;这快感唤醒了我保全自己的本能,所以我就公然逃跑了;如果我再落在他的手里,那他肯定会狠狠地报复我的." 

      "昨天,你知道,恩萧先生本该来送殡的.他还特意让自己保持清醒——相当清醒;不像往常那样到六点钟才疯疯癫癫地上床,十二点才醉醺醺地起来.后来,他起来了,不过情绪低沉得像要自杀似的,不适于到教堂,就跟不适于跳舞一样;他哪儿也没去,坐在火边,把一大杯一大杯的烧酒或白兰地直吞下去. 

      "希刺克厉夫——我一提这个名字就哆嗦!他从上星期日到今天就像是这家里的一个陌生人.是天使养活他,还是地狱里他的同类养活他,我也说不上来;可是他有近一个星期没跟我们一起吃饭了.天亮他才回家,就上楼到他的卧房里;把他自己锁在里头——倒像是会有人想要去陪他似的!他就在那儿待着,像个美以美会教徒似的祈祷着,不过他所祈求的神明只是无知觉的灰尘而已;而上帝,在他提及的时候,是很古怪地跟他自己的黑种父亲混在一起!做完了这些珍贵的祷告——经常拖延到他的嗓子嘶哑,喉头哽住才算完——他就又走掉了;总是径直到田庄来!我奇怪埃德加不找个警察,把他关起来!至于我,虽然我为凯瑟琳难过,却不能不把这一段从受侮辱的压迫中解脱出来的时间当作一个假期哩. 

      "我恢复了精力,可以去听约瑟夫的没完没了的说教而不哭泣了,而且也可以不像以前那样跟惊恐的小偷似的蹑手蹑脚地在屋里走动.你可不要以为不管约瑟夫说什么,我都会哭;可是他和哈里顿真是极为讨厌的同伴.我宁可跟辛德雷坐着,听他那可怕的言语,也比跟这个'小主人'和他那可靠的助手,那个糟老头子,在一起好!希刺克厉夫在家的时候,我往往不得不到厨房找伴,不然就要在那些潮湿而没人住的卧房里挨饿;他不在家时,就像这个星期的情形,我就在大厅的炉火一角摆了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也不管恩萧先生在搞什么,他也不干涉我的安排.如果没人惹他,他比往常可安静多了;更阴沉些,沮丧些,火气少些.约瑟夫肯定说他相信他换了一个人:说是上帝触动他的心,他就得救了,'像受过火的锻炼一样'.我也看出这种好转的征象,很觉诧异;可那与我也无关. 

      "昨天晚上,我坐在我的角落里读些旧书,一直读到十二点.外面大雪纷飞,我的思潮不断地转到墓园和那新修的坟上,那时上楼去好像很凄惨!我的眼睛刚刚敢从我面前的书页上抬起来,用幅忧郁的景象立刻侵占了书本上的位置.辛德雷坐在对面,手托着头;或者也在冥想着同一件事.他已经不再喝酒了,到了比失去理性还糟的地步,两三个钟头他都不动,也不说话.屋里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呜咽着的风时不时的摇撼着窗户,煤块的轻轻爆裂声,以及间或剪着长长的烛心时的烛花剪刀声;哈里顿和约瑟夫大概都上床睡着了,周围是那么凄凉,太凄凉了!我一面看书,一面叹息着,因为看来好像世界上所有的欢乐都消失了,永远不会再恢复了. 
      


      67楼2004-08-20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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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这场阴惨惨的沉寂被厨房门闩的响声打破了:希刺克厉夫守夜回来了,比平时早一点;我猜,是由于这场突来的风雪的缘故.那个门是闩住的,我们听见他绕到另一个门口要走进来.我站起来,自己也觉得嘴上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表情,这引起了我那向门瞪视着的同伴转过头来望着我. 

        "'我要让他在外面待五分钟,'他叫着.'你不会反对吧?' 

        "'不会,为了我你可以让他整夜待在外面,'我回答.'就这样办!把钥匙插在钥匙洞里,拉上门闩.' 

        "恩萧在他的客人还没有走到门口以前就做完了这件事;然后他过来,把他的椅子搬到我桌子对面,靠在椅上,他眼里射出燃烧着的愤恨,也想从我眼里寻求同情.既然他看上去并且自己也感觉到像个刺客,他就不能肯定是否能从我的眼里找到同情;但是他发现这也足以是鼓励他开腔了. 

        "'你和我,'他说,'都有一大笔债要跟外面那个人算!如果我们都不是胆小鬼,我们可以联合起来清算.你难道跟你哥哥一样软弱吗?你是愿意忍受到底,一点也不想报仇吗?' 

        "'我现在是忍不下去了,'我回答,'我喜欢一种不会牵累到我自己的报复,但是阴谋和暴力是两头尖的矛,它们也能刺伤使用它们的人,比刺伤它们的敌人还会重些.' 

        "'以阴谋和暴力对付阴谋和暴力是公平的报答!'辛德雷叫道.'希刺克厉夫夫人,我不请你作别的,就坐着别动别响.现在告诉我,你能不能?我担保你亲眼看这恶魔的生命结束,会得到和我所得到的同等的愉快;他会害死你的,除非你先下手;他也会毁了我.该死的恶棍!他敲门敲得好像他已经是这儿的主人了!答应我别吭声,在钟响之前——还差三分钟到一点——你就是个自由的女人了!' 

        "他从他胸前取出我在信里跟你描述过的武器,正想吹蜡烛.但是我把蜡烛夺过来,抓住他的胳臂. 

        "'我不能不吭气!'我说,'你千万别碰他.就让门关着,不出声好了!' 

        "'不!我已经下了决心,而且对着上帝发誓,我非实行不可!' 

        这个绝望的东西喊着.'不管你自己怎么样,我要给你作件好事,而且也为哈里顿主持公道!你用不着费心维护我,凯瑟琳已经死去了.没有一个活着的人会惋惜我,或是为我羞愧,即使我这时割断我的喉咙——是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我还不如跟只熊搏斗,或是跟疯子论理还好些.我唯一的方法就是跑到窗前,警告那个他所策划的牺牲者,当心等待着他的命运. 

        "'今天夜里你最好在别的地方安身吧!'我叫着,简直是一种胜利的腔调.'如果你坚持要进来,恩萧先生打算拿枪崩你.' 

        "'你最好把门开开,你这——'他回答,用某种文雅的名字称呼我,我不屑再重复了. 

        ""我不管这闲事,'我反唇相讥.'进来挨枪崩吧,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是已经尽到我的责任了.' 

        "说完,我就关上窗户,回到炉边我的位置上;能供我使用的虚伪可太少了,没法为那威胁着他的危险装出焦急的样子.恩萧激怒地咒骂我,肯定说我还在爱那个流氓,因为我所表现出那种卑贱的态度,他就用各式各样的称呼咒骂我,而我,在我的心里(良心从来没有责备过我)却在想,如果希刺克厉夫使他脱离苦难,对于他那是何等福气啊!而如果他把希刺克厉夫送到他应去的地方,对于我又是何等福气啊!在我坐着这么思索时,希刺克厉夫一拳把我背后的一扇窗户打下来了,他那黑黑的脸阴森森地向里面望着.窗子栏杆太密了,他的肩膀挤不进来.我微笑着,为自己想象出来的安全颇感得意.他的头发和衣服都被雪下白了,他那锋利的蛮族的牙齿,因为寒冷和愤怒而呲露着,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伊莎贝拉,让我进来,不然我可要让你后悔,'他就像约瑟夫所说的'狞笑'着. 

        "'我不能作杀人的事,'我回答.'辛德雷先生拿着一把刀和实弹手枪站在那儿守着呢.' 

        "'让我从厨房门进来,'他说. 

        "'辛德雷会赶在我前面先到的,'我回答,'你的爱情敢情这么可怜,竟受不了一场大雪!夏天月亮照着的时候,你还让我们安安稳稳地睡觉,可是冬天的大风一刮回来,你就非要找安身的地方不可了!希刺克厉夫,如果我是你,我就直挺挺地躺在她的坟上,像条忠实的狗一样地死去.现在当然不值得再在这个世界上过下去啦!是吧?你已经很清楚地给我这个印象,凯瑟琳是你生命里全部的欢乐:我不能想象你失去她之后怎么还想活下去.' 
        


        68楼2004-08-20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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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那儿,是吧?'我的同伴大叫,冲到窗前.'如果我能伸得出我的胳臂,我就能揍他!' 

          "我恐怕,艾伦,你会以为我真是很恶毒的;可是你不了解全部事实,所以不要下判断.即或是谋害他的性命的企图,我也无论怎样不会去帮忙或教唆的.我但愿他死掉,我必须如此;因此当他扑到恩萧的武器上,把它从他手里夺过去时,我非常非常失望!而且想到我那嘲弄的话所要引起的后果,都吓瘫了. 

          "枪响了,那把刀弹回去,正切着枪主的手腕.希刺克厉夫使劲向回一拉,把肉割开一条长口子,又把那直滴血的武器塞到他的口袋里.然后他拾起一块石头,敲落两扇窗户之间的窗框,跳进来了.他的敌手已经由于过度的疼痛,又由于从一条动脉或是一条大血管里涌出了大量的鲜血,而倒下来失去知觉了.那个恶棍踢他,踩他,不断地把他的头往石板地上撞,同时一只手还抓住我,防止我去叫约瑟夫来.他使出超人的自制力克制自己,才没有送他的命,可是他终于喘不过气来,罢手了,又把那显然已无生气的身体拖到高背椅子旁边.在那儿他们恩萧的外衣袖子撕下来,用兽性的粗鲁态度把伤处裹起来,在进行包扎时,他又唾又诅咒,就跟刚才踢他时那样带劲.我既得到了自由,就赶忙去找那些老仆人,他好容易一点点地领会了我那慌里慌张的叙述的意思,赶紧下楼,在他两步并一步地下楼时,大口喘着. 

          "'现在,怎么办呀?现在,怎么办呀?' 

          "'有办法,'希刺克厉夫吼着.'你的主人疯了;如果他再活一个月,我就要把他送到疯人院去.你们到底干吗把我关在外面,你这没牙的狗?不要在那儿嘟嘟囔囔的,来,我可不要看护他.把那滩东西擦掉,小心你的蜡烛的火星——那比混合白兰地还多!' 

          "'敢情你把他谋害啦?'约瑟夫大叫,吓得手举起来,眼睛往上翻.'我可从来没见过这种情景呀,愿主——' 

          "希刺克厉夫推他一下,正好把他推得跪下来,跪在那滩血中间,又扔给他一条毛巾,可是他并不动手擦干,却交叉双手,开始祈祷了.他那古怪的措词把我引得大笑起来了.我正处在天不怕地不怕的心境中;事实上,我就像有些犯人在绞架底下所表现得那样不顾一切了. 

          "'啊,我忘记你了,'这个暴君说.'你应该作这件事,跪下去.你和他串通一起反对我,是吧,毒蛇?那,那才是你该作的事儿呢!' 

          "他摇撼我,直摇得我的牙齿卡嗒卡嗒地响,又把我猛推到约瑟夫身边,约瑟夫镇定地念他的祈祷词,然后站起来,发誓说他要马上动身到田庄去.林敦先生是个裁判官,就是他死了五十个妻子,他也得过问这件事.他的决心这么大,以致希刺克厉夫认为还是有必要逼我把所发生的事扼要地重述一遍;在我勉强地回答他的问题,说出这事的经过时,他逼近我,满腔怒火.费了很大的劲,特别是我那些硬挤出来的回答,才满足了这老头子,使他知道希刺克厉夫不是首先发动进攻的人;无论如何,恩萧先生不久就使他相信还是活着的;约瑟夫赶紧让他喝一杯酒,酒一下肚,他的主人立刻能动弹而且恢复知觉了.希刺克厉夫明知道他的对手对于昏迷时所受的待遇全然不知,就说他发酒疯;又说不要再看见他凶恶的举动,只劝他上床睡去.他绘了这个得体的劝告之后,就离开我们,这使我很开心;而辛德雷直挺挺地躺在炉边.我也走开回到自己屋里.想到我竟这么容易地逃掉,自己也感到惊奇. 

          "今天早上,我下楼时,大概还有半个钟点就到中午了.恩萧先生坐在炉火旁,病得很重;那个恶魔的化身,差不多一样地憔悴,惨白,身子倚着烟囱.两个人看来都不想吃东西,一直等到桌上的东西都冷了,我才开始自己吃起来.没有什么可以拦住我吃个痛快,时不时地朝我那两个沉默的同伴溜一眼,觉得很舒服,因为我的良心很平静,便体验出某种满足与优越感.等我吃完了,我就大胆擅自走近炉火旁,绕过恩萧的椅子,跪在他旁边的角落里烤火. 

          "希刺克厉夫没有向我这边瞅一眼,我就抬头盯着,而且几乎很沉着地研究着他的面貌,仿佛他的脸已经变成石头了.他的前额,我曾认为很有丈夫气概,现在我感到它变得十分恶毒,笼罩着一层浓云;他那露出怪物的凶光的眼睛由于缺乏睡眠都快熄灭了,也许还由于哭泣,因为睫毛是湿的;他的嘴唇失去了那凶恶的讥嘲神情,却被一种难以名状的悲哀的表情封住了.如果这是别人,我看到这样悲伤,都会掩面不忍一睹了.现在是他,我就很满足;侮辱一个倒下的敌人固然看来有点卑鄙,可我不能失去这个猛刺一下的机会;他软弱的时候正是我能尝到冤冤相报的愉快滋味的唯一时机." 
          


          69楼2004-08-20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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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耐莉,"他说,有一天早晨他骑马走进院子,来得太早,不能不使我吃惊,心想一定是报告坏消息来的."现在该轮到你我去奔丧了.你想想这回是谁不辞而别啦?" 

            "谁?"我慌张地问. 

            "怎么,猜呀!"他回嘴,下了马,把他的马缰吊在门边的钩上."把你的围裙角捏起来吧:我断定你一定用得着." 

            "该不是希刺克厉夫先生吧?"我叫出来. 

            "什么!你会为他掉眼泪吗?"医生说."不,希刺克厉夫是个结实的年轻人:今天他气色好得很哪,我刚才还看见他来着.自从他失去他那位夫人后,他很快又发胖啦." 

            "那么,是谁呢,肯尼兹先生?"我焦急地又问. 

            "辛德雷·恩萧!你的老朋友辛德雷,"他回答,"也是说我坏话的朋友:不过他骂了我这么久,也未免太过分了.瞧,我说我们会有眼泪吧.可是高兴点吧!他死得很有性格:酩酊大醉.可怜的孩子!我也很难过.一个人总不能不惋惜一个老伙伴呀,尽管他有着人们想象不出的坏行为,而且也对我使过一些流氓手段,好像他才二十七岁吧;也正是你的年龄;谁会想到你们是同年生的呢?" 

            我承认这个打击比林敦夫人之死所给的震动还大些;往日的联想在我心里久久不能消逝;我坐在门廊里,哭得像在哭自己亲人似的,要肯尼兹先生另找个仆人引他去见人.我自己禁不住在思忖着,"他可曾受到公平的待遇?"不论我在干什么事,这个疑问总使我烦恼.它是那样执拗地纠缠着我,以致我决定请假到呼啸山庄去,帮着料理后事.林敦先生很不愿意答应,可是我说起死者无亲无故的情况而娓娓动听地请求着;我又提到我的旧主人又是我的共乳兄弟,有权要我去为他效劳,正如有权要他自己办事一样.此外,我又提醒林敦先生,那个孩子哈里顿是他的妻子的内侄,既是没有更近的亲人,他就该作他的保护人;他应该,而且必须去追询遗产的下落,并且照料与他内兄有关的事情.他在当时是不便过问这类事的,但他吩咐我跟他的律师说去;终于他准许我去了.他的律师也曾是恩萧的律师,我到村里去了,并且请他一起去.他摇摇头,劝我别惹希刺克厉夫;可以肯定,一旦真相大白,那就会发现哈里顿同乞丐是差不了多少的. 

            "他的父亲是负债死去的,"他说,"全部财产都抵押了,现在这位合法继承人的唯一机会,就是应该让他在债权人心里引起一点好感,这样他还可以对他客气些." 

            当我到达山庄时,我解释说我来看看一切是不是都搞得还像样;带着极度悲哀的神情出现的约瑟夫对于我的到来表示满意.希刺克厉夫先生说他看不出来这地方有什么事需要我,可是如果我愿意的话,也可以留下来,安排出殡的事. 

            "正确地讲,"他说,"那个傻瓜的尸首应该埋在十字路口,不用任何一种仪式.昨天下午我碰巧离开他十分钟,就在那会儿,他关上大厅的两扇门,不要我进去,他就整夜喝酒,故意大醉而死,我们今天早上是打开房门进去的,因为我们听见他哼得像匹马似的;他就在那儿,躺在高背椅子上:即使咒骂他,剥掉他的头皮,也弄不醒他.我派人去请肯尼兹,他来了,可是那时候这个畜生已经变成死尸了,他已经死了,冷了,而且僵硬了;因此你得承认再拨弄他也是没用了." 

            老仆人证实了这段叙述,可是咕噜着: 

            "我倒巴不得他去请医生哩!我侍候主人当然比他好点——我走时,他还没死,一点死的样子也没有!" 

            我坚持要把丧礼办得体面点.希刺克厉夫先生说在这方面可以由我作主,只是,他要我记住办这场丧事的钱是从他口袋里掏出来的.他保持一种严酷的,漠不关心的态度,既无欢乐的表示,也没有悲哀的神色,如果有什么的话,那只有在顺利完成一件艰难工作时,所具有的感到一种满足的冷酷表情.的确,我有一次看见在他的神色里有着近乎狂喜的样子:那正是在人们把灵柩抬出屋子的时候.他还有那份虚伪去装个吊丧者:在跟着哈里顿出去之前,他把这不幸的孩子举起来放在桌上,带着特别的兴趣咕噜着,"现在,我的好孩子,你是我的了!我们要看看用同样的风吹扭它,这棵树会不会像另外一棵树长得那样弯曲!"那个天真无邪的东西挺喜欢这段话:他玩着希刺克厉夫的胡子,抚摩着他的脸,可是我猜出这话的意思,便尖刻地说,"那孩子一定得跟我回画眉田庄去,先生.在这世界上,这孩子和你丝毫不相干." 

            "林敦是这么说的吗?"他质问. 

            "当然——他叫我来领他的."我回答. 

            "好吧,"这个恶棍说,"现在我们不要争辩这件事吧,可是我很想自己带个小孩子;所以通知你主人说,如果他打算带走他,我就得要我自己的孩子补这个缺.我才不会一声不吭地让哈里顿走,可我是一定要那一个回来!记住告诉他吧." 

            这个暗示已够使我束手无策了.我回去后,把这话的内容重说了一遍,埃德加·林敦本来就没多大兴趣,就从此不再提及要去干涉了".就算他有意,我想他也不会成功. 

            客人如今是呼啸山庄的主人了,他掌握不可动摇的所有权,而且向律师证明——律师又转过来向林敦先生证明——恩萧已经抵押了他所有的每一码土地,换成现款,满足了他的赌博狂;而他,希刺克厉夫,是承受抵押的人.于是,哈里顿原该是附近一带的第一流绅士,却落到完全靠他父亲的多年仇人来养活的地步.他在他自己的家里倒像个仆人一样,还被剥夺了领取工钱的权利;他是翻不了身了,这是由于他的无亲无故,而且自己还根本不知道他在受人欺侮了.

             


            72楼2004-08-20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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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了,得了!"我又说."我来系好帽带.现在,我们都别闹别扭啦.啊,多羞呀,你都十三岁啦,还这样像个小毛孩似的!" 

              这句话是因为她把帽子推开,退到烟囱那边,使我抓不到她,这才叫出来的. 

              "别,"那女仆说,"丁太太,对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别这么凶吧.是我们叫她停下来的.她想骑马向前去,又怕你不放心.可是哈里顿提议陪她去,我想他应该的.山上的路是很荒凉的." 

              在这段谈话中间,哈里顿就这么双手插在口袋里站着,窘得说不出话来;不过看样子好像他并不愿意我闯进来似的. 

              "我还得等多久呢?"我接着说,不顾那个女人的干涉. 

              "十分钟内就要天黑了.小马呢,凯蒂小姐,'凤凰'呢?你再不快点,我都要丢下你啦.随你的便吧." 

              "小马在院子里,"她回答,"'凤凰'关在那边.它被咬了——查理也是.我本来要告诉你这是怎么回事的;可是你发脾气,不配听." 

              我拿起她的帽子,走上前想再给她戴上;可是她看出来那房子里的人都站在她那边,她开始在屋子里乱跑起来;我一追她,她就像个耗子似的在家具上面跳过,上上下下地跑着,弄得我这样追逐她都显得滑稽了.哈里顿和那个女人都大笑起来,她也跟他们笑,变得更无礼了;直到我极为恼怒地大叫: 

              "好吧,凯蒂小姐,要是你知道这是谁的房子,你就会巴望着出去啦." 

              "那是你父亲的,不是吗?"她转身向哈里顿说. 

              "不是,"他回答,眼睛瞅着地,脸臊得通红. 

              他受不了她紧盯着他的目光,虽然那双眼睛活像他的. 

              "那么,谁的——你主人的吗?"她问. 

              他的脸更红了,情绪全然不同了,低声咒骂一句,便转过身去. 

              "他的主人是谁?"这烦人的姑娘又问我,"他说,'我们的房子'和'我们家人',我还以为他是房主的儿子哩.而他又一直没叫我小姐;他应该这样作的,如果他是个仆人,他是不是应该?" 

              哈里顿听了这一套孩子气的话,脸像阴云一般黑.我悄悄地摇摇我的质问者,总算使她准备走了. 

              "现在,把我的马牵来吧,"她对她的不认识的亲戚说,像是她在田庄时对一个马夫说话似的."你可以跟我一道去.我想看看沼泽地里'猎妖者'在那里出现,还要听听你说的'小仙'.可要快点,怎么啦?我说,把我的马牵来." 

              "在我还没作你的仆人之前,我可要先看你下地狱!"那个男孩子吼起来. 

              "你要看我什么?"凯瑟琳莫名其妙地问道. 

              "下地狱——你这无礼的妖精!"他回答. 

              "好啦,凯瑟琳小姐!你瞧你已经找到个好伴啦,"我插嘴说."对一个小姐用这样的好话!求你别跟他争辩吧.来,让我们自己找敏妮去,走吧." 

              "可是,艾伦,"她喊着,瞪着眼,惊愕不已,"他怎么敢这样跟我说话呢!我叫他作事他不就得作吗?你这坏东西,我要把你说的话都告诉爸爸——好啦!" 

              看来哈里顿对于这威吓并不感觉什么;于是她气得眼泪都涌到眼睛里来了."你把马牵来."她又转身对那女仆大叫,"马上把我的狗也放出来!" 

              "和气些,小姐,"那女仆回答,"你有礼貌些也没有什么损失.虽然那位哈里顿先生不是主人的儿子,他可是你的表哥哩:而且我也不是雇来伺候你的." 

              "他,我的表哥!"凯瑟琳叫着,讥嘲地大笑一声. 

              "是的,的确是."斥责她的人回答. 

              "啊,艾伦!别让他们说这些话,"她接着说,极为苦恼. 

              "爸爸到伦敦接我表弟去了,我的表弟是一个上等人的儿子.那个我的——"她停住了,大声哭起来;想到和这样的一个粗人有亲戚关系,大为沮丧. 

              "别吭气啦,别吭气啦!"我低声说,"人可以有好多表亲,各种各样的表亲,凯瑟琳小姐,也不见得就怎么糟糕;要是他们不合适或者坏的话就不和他们在一起好了." 

              "他不是——他不是我的表哥,艾伦!"她接着说,想了想,又添了新的悲哀,便投到我的怀里想逃避那个念头. 

              我听见她和那女仆互相泄露了消息,十分心烦;我毫不怀疑前者传出的林敦即将到来的消息一定要报告到希刺克厉夫先生那里去的;我同样相信凯瑟琳等她父亲回来后第一个念头,就是要他解释那女仆所说的关于她和那个粗野的亲戚的关系.哈里顿已经从他那被误认为仆人的憎恶感觉中恢复过来,似乎已经被她的悲哀所动;他把小马牵到门前后,为了向她表示和解,又把一只很好的弯腿小猎狗从窠里拿出来,放在她的手里,让她安静些,因为他并无恶意.她不再哀哭,用一种惧怕的眼光打量他,跟着又重新哭起来. 
              


              75楼2004-08-20 1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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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他会过得很好的,"主人注视他们一会之后对我说. 

                "会过得很好的,只要我们能留住他,艾伦.有个跟他同年龄的孩子作伴,不久就会给他灌输新的精神,而且他要是愿意有力气,也就会得到它的." 

                "唉,要是我们能留住他!"我暗自沉思着,一阵痛苦的疑惧涌进我心头,那是很少有希望的.后来,我又想,那个虚弱的东西生活在呼啸山庄,在他的父亲和哈里顿中间,怎么过法呢?他们将是什么样的游伴和教师呢!我们的疑虑马上就成为事实——甚至比我所意料的还来得早些.喝完了茶后,我刚把孩子们带上楼去,看着林敦睡着了——他不准我离开他,一直要等到他睡着——我下了楼,正站在大厅里的桌子旁边,给埃德加先生点上一支到寝室去的蜡烛,这时一个女仆从厨房里走出来,告诉我希刺克厉夫的仆人约瑟夫在门口,要跟主人说话. 

                "我先问问他要干吗,"我惊慌失措地说."这时来打扰人很不是时候,他们才经过长途旅行回到家来.我想主人不能见他." 

                我说这些话的当儿,约瑟夫已经走过厨房,在大厅里出现了.他穿着他过礼拜日的衣服,绷着他那张伪善透顶的,阴沉的脸,一只手拿着帽子,一只手拿着手杖,他开始在垫子上擦他的皮鞋. 

                "晚上好,约瑟夫,"我冷冷地说,"你今天晚上来有什么事?" 

                "我一定要跟林敦少爷说话."他回答,轻蔑地挥一下手,叫我别管. 

                "林敦先生要睡了,除非你有特别的事要说,不然我担保他现在不会听的,"我接着说."你最好先坐在那边,把你的使命告诉我." 

                "哪一间是他的屋子?"那个家伙追问着,打量着那一排关着的房门. 

                我明白他是根本不理睬我的想法,因此我很勉强地走到书房,给这个不合时宜的来访者通报,劝主人让他走,明天再说.林敦先生没有来得及授与我这样作的权利,因为约瑟夫紧跟着我来了,而且,冲进了这屋子,稳稳地站在桌子那边,用两只拳头握住他的手杖顶,开始提高了嗓门讲话,好像是预测到要遭驳斥似的. 

                "希刺克厉夫叫我来要他的孩子,不带他走,我就不回去." 

                埃德加·林敦沉默了一下;一种极度悲哀的表情笼罩了他的脸:为这孩子打算,他只会可怜他;可是,回想起伊莎贝拉的那些希望和恐惧,对于她儿子的热望,以及托孤时的嘱咐,再一想到竟要把他交出去,他难过极了,心中苦苦思索着怎么避免.无计可施:如果显出留住他的愿望,那反而会使索取人要得更坚决.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放弃他.然而,他不打算把他从睡梦中唤醒. 

                "告诉希刺克厉夫先生,"他平静地回答,"他的儿子明天就去呼啸山庄.现在他已经上床了,并且已累得不能再走这么远的路.你也可以告诉他,林敦的母亲希望他由我来照管; 

                在目前,他的健康情况是很使人担心的." 

                "不成!"约瑟夫说,用他的棍子在地板上砰地一戳,装出一种威风凛凛的神气."不成!没用.希刺克厉夫根本不管那个母亲,也不管你;可是他要他的孩子;我一定得带他走——现在你明白了吧!" 

                "你今晚不能带走!"林敦坚决地回答."马上下楼去,把我说的话讲给你主人听,艾伦,把他带下楼去.去——" 

                他把这愤怒的老头子的膀子一提,就把他拉出门外去,随手关上了门. 

                "很好!"约瑟夫大叫,这时他慢慢地走出去."明天他自己来,看你敢不敢把他推出去!" 

                 


                78楼2004-08-20 1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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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25 22:4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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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因为您更像个女的,而不大像个男的的话,我马上就想把您打倒啦,我会的;可怜的瘦板条!"这大怒的乡下人回骂着,退却了,当时他的脸由于愤怒和羞耻烧得通红:因为他意识到被侮辱了,可又窘得不知道该怎么怨恨才是. 

                  希刺克厉夫和我一样,也听见了这番话,他看见他走开就微笑了;可是马上又用特别嫌恶的眼光向这轻薄的一对瞅了一眼,他们还呆在门口瞎扯着;这个男孩子一讨论到哈里顿的错误和缺点,并且叙述他的怪举动和趣闻时,他的精神可就来了;而这小姑娘也爱听他的无礼刻薄的话,并不想想这些话中所表现的恶意.我可是开始不喜欢林敦了,憎恶的程度比以前的怜悯程度还要重些,也开始多少原谅他父亲这样看不起他了. 

                  我们一直待到下午:我不能把凯瑟琳早点拉走;但是幸亏我的主人没有离开过他的屋子,一直不知道我们久久不回.在我们走回来的时候,我真想谈谈我们刚离开的这些人的性格,以此来开导开导我所照顾的人;可是她已经有了成见,反倒说我对他们有偏见了. 

                  "啊哈,"她叫着,"你是站在爸爸这边的,艾伦.我知道你是有偏心的,不然你就不会骗我这么多年,说林敦住得离这儿很远.我真是非常生气,可我又是这么高兴,就发不出脾气来!但是你不许再说我姑夫;他是我的姑夫.记住,而且我还要骂爸爸,因为跟他吵过架." 

                  她就这样滔滔不绝地说着,到后来我只好放弃了使她觉悟到她的错误的努力.那天晚上她没有说起这次拜访,因为她没有看见林敦先生.第二天就都说出来了,使我懊恼之至;可我还不十分难过:我以为指导和警戒的担子由他担负比由我担负会有效多了.可是他懦弱得竟说不出如他所愿的令人满意的理由,好让她和山庄那个家绝交,凯瑟琳对于每一件压制她骄纵的意志的事却要有充分的理由才肯听从约束. 

                  "爸爸,"她叫着,在请过早安之后,"猜猜我昨天在旷野上散步时看见了谁.啊,爸爸,你吃惊啦!现在你可知道你作得不对啦,是吧?我看见——可是听着,你要听听我怎么识破了你;还有艾伦,她跟你联盟,在我倒一直希望林敦回来,可又总是失望的时候还假装出可怜我的样子." 

                  她把她的出游和结果如实地说了;我的主人,虽然不止一次地向我投来谴责的眼光,却一语不发,直等她说完.然后他把她拉到跟前,问她知不知道他为什么把林敦住在邻近的事瞒住她!难道她以为那只是不让她去享受那毫无害处的快乐吗? 

                  "那是因为你不喜欢希刺克厉夫先生,"她回答. 

                  "那么你相信我关心我自己胜过关心你啦,凯蒂?"他说. 

                  "不,那不是因为我不喜欢希刺克厉夫先生,而是因为希刺克厉夫先生不喜欢我;他是一个最凶恶的人,喜欢陷害和毁掉他所恨的人,只要这些人给了他一点点机会.我知道你若跟你表弟来往,就不能不和他接触;我也知道他为了我的缘故就会痛恨你,所以就是为了你自己好,没有别的,我才提防着让你不再看见林敦.我原想等你长大点的时候再跟你解释这件事的,我懊悔我把它拖延下来了." 

                  "可是希刺克厉夫先生挺诚恳的,爸爸."凯瑟琳说.一点也没有被说服."而且他并不反对我们见面;他说什么时候我高兴,我就可以去他家,就是要我绝对不能告诉你,因为你跟他吵过,不能饶恕他娶了伊莎贝拉姑姑.你真的不肯.你才是该受责备的人哩;他是愿意让我们作朋友的,至少是林敦和我;而你就不." 

                  我的主人看出来她不相信他所说的关于她姑夫的狠毒的话,便把希刺克厉夫对伊莎贝拉的行为,以及呼啸山庄如何变成他的产业,都草草地说了个梗概.他不能将这事说得太多;因为即使他说了一点点,却仍然感到自林敦夫人死后所占据在他心上的那种对过去的仇人的恐怖与痛恨之感.'要不是因为他,她也许还会活着!'这是他经常有的痛苦的念头;在他眼中,希刺克厉夫就仿佛是一个杀人犯.凯蒂小姐——完全没接触过任何罪恶的行径,只有她自己因暴躁脾气或轻率而引起的不听话,误解,或发发脾气而已.而总是当天犯了,当天就会改过——因此对于人的心灵深处能够盘算和隐藏报复心达好多年,而且一心要实现他的计划却毫无悔恨之念,这点使凯瑟琳大为惊奇.这种对人性的新看法,仿佛给她很深的印象,并且使她震动——直到现在为止,这看法一向是在她所有的学习与思考范围之外的——因此埃德加先生认为没有必要再谈这题目了.他只是又说了一句: 
                  


                  85楼2004-08-20 1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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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把他抱到高背长靠椅上,"我说,"他爱怎么滚就怎么滚.我们不能停下来守着他.我希望你满意了,凯蒂小姐,因为你不是能对他有益的人;他的健康情况也不是由于对你的依恋而搞成这样的.现在,好了,让他在那儿吧!走吧,等到他一知道没有人理睬他的胡闹,他也就安安静静地躺着了." 

                    她把一个靠垫枕在他的头下,给他一点水喝.他拒绝喝水,又在靠垫上不舒服地翻来复去,好像那是块石头或是块木头似的.她试着把它放得更舒服些. 

                    "我可不要那个,"他说,"不够高." 

                    凯瑟琳又拿来一个靠垫加在上面. 

                    "太高啦,"这个惹人厌的东西咕噜着. 

                    "那么我该怎么弄呢?"她绝望地问道. 

                    他靠在她身上,因为她半跪在长椅旁,他就把她的肩膀当作一种倚靠了. 

                    "不,那不成,"我说,"你枕着靠垫就可以知足了,希刺克厉夫少爷.小姐已经在你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啦:我们连五分钟也不能多待了." 

                    "不,不,我们能!"凯蒂回答."现在他好了,能忍着点啦.他在开始想到,如果我认为是我的来访才使他病重的话,那我今晚肯定会比他过得还要难受.那么我也就不敢再来了. 

                    说实话吧,林敦;要是我弄痛了你,我就不能来啦." 

                    "你一定要来,来医治我,"他回答."你应该来,因为你弄痛了我:你知道你把我弄痛得很厉害!你进来时我并没有像现在这样病得厉害——是吧?" 

                    "可是你又哭又闹把你自己弄病了的——可不是我,"他的表姐说,"无论如何,现在我们要作朋友了.而且你需要我: 

                    你有时也愿意看见我,是真的么?" 

                    "我已经告诉了你我愿意,"他不耐烦地回答说."坐在长椅子上,让我靠着你的膝.妈妈总是那样的,整个整个下午都那样.静静地坐着,别说话:可要是你能唱歌也可以唱个歌;或者你可以说一首又长又好又有趣的歌谣——你答应过教我的;或者讲个故事.不过,我情愿来首歌谣!开始吧." 

                    凯瑟琳背诵她所能记住的最长的一首.这件事使他俩都很愉快.林敦又要再来一个,完了又再来一个,丝毫不顾我拚命反对;这样他们一直搞到钟打了十二点,我们听见哈里顿在院子里,他回来吃中饭了. 

                    "明天,凯瑟琳,明天你来吗?"小希刺克厉夫问,在她勉强站起来时拉着她的衣服. 

                    "不,"我回答,"后天也不."她可显然给了一个不同的答复,因为在她俯身向他耳语时,他的前额就开朗了起来. 

                    "你明天不能来,记住,小姐!"当我们走出这所房子时,我就说."你不是作梦吧,是不是?" 

                    她微笑. 

                    "啊,我要特别小心,"我继续说,"我要把那把锁修好,你就没路溜走啦." 

                    "我能爬墙,"她笑着说,"田庄不是监牢,艾伦,你也不是我的看守.再说,我快十七岁啦,我是一个女人.我担保如果林敦有我去照应他,他的身体会很快好起来.我比他大,你知道,也聪明点,孩子气少些,不是吗?稍微来点甜言蜜语,他就会听我的了.当他好好的时候,他是个漂亮的小宝贝哩.如果他是我家里人,我要把他当个宝贝.我们永远不吵架,等我们彼此熟悉了,我们还会吵吗?你不喜欢他吗,艾伦?" 

                    "喜欢他!"我大叫."一个勉强挣扎到十几岁的,脾气坏透的小病人.幸亏,如希刺克厉夫所料,他是活不到二十岁的.真的,我怀疑他还能不能看见春天.无论什么时候他死了,对他的家庭都算不得是个损失.对我们来说,总算运气好,因为他父亲把他带走了:对待他越和气,他就越麻烦,越自私.我很高兴你没有要他作你丈夫的机会,凯瑟琳小姐." 

                    我的同伴听着这段话时,变得很严肃.这样不经意地谈到他的死,伤了她的感情. 

                    "他比我小,"沉思半晌之后,她答道,"他应该活得很长,他要——他一定得活得跟我一样长久.现在他和才到北方来时一样强壮,这点我敢肯定.他只是受了一点凉,就跟爸爸一样,你说爸爸会好起来的,那他为什么不能呢?" 

                    "好啦,好啦,"我叫着,"反正我们用不着给自己找麻烦;你听着,小姐——记住,我说话可是算数的——如果你打算再去呼啸山庄,有我陪着也好,没有我陪着也好,我就告诉林敦先生;除非他准许,不然你和你表弟的亲密关系绝不能再恢复." 

                    "已经恢复了,"凯蒂执拗地咕噜着. 

                    "那么就一定不能继续,"我说. 

                    "我们走着瞧吧,"这是她的回答,她就骑马疾驰而去,丢下我在后面辛辛苦苦地赶着. 

                    我们都在午饭之前到了家;我的主人还以为我们是在花园里溜达哩,因此没要我们解释不在家的原因.我一进门,就赶忙换掉我那湿透了的鞋袜;可是在山庄坐了这么久可惹出了祸.第二天早上我起不来了,有三个星期之久,我不能执行我的职务:这个灾难是那时期以前从未经历过的,而且感谢上帝,自那以后也没有过. 

                    我的小女主人表现得如天使一般,来侍候我,在我寂寞时来使我愉快.这种禁闭使我的情绪很低沉.对于一个忙碌好动的人,真感到无聊极了.可是和人家相比,我简直没什么理由可抱怨的.凯瑟琳一离开林敦先生的屋子,就出现在我的床边.她一天的时间全分给我们两个人了;没有一分钟是玩掉的:吃饭,读书和游戏她都不放在心上,真是位难得的,讨人喜的看护.在她这么爱她的父亲时,还能这么关心我,她必然是有颗热情的心.我说过她一天的时间全分给我们两个人了;但是主人休息得很早,我通常在六点钟以后也不需要什么,如此晚上就是她自己的了.可怜的东西!我从来没想到在吃茶以后她去作什么了.虽然时不时地,当她进来望望我,跟我道声晚安时,我看见她的脸上有一种鲜艳的色彩,她的纤细的手指也略微泛红.但我没想到这颜色是因为冒着严寒骑马过旷野而来,却以为是因为在书房烤火的缘故哩.

                     


                    92楼2004-08-20 1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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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英文
                       

                      到了三个礼拜的末尾,我已能够走出我的屋子,在这所房子里随便走动了.我第一次在晚间坐起来的时候,请凯瑟琳念书给我听,因为我的眼睛还不济事.我们是在书房里,主人已经睡觉去了:她答应了,我猜想,她可不大愿意;我以为我看的这类书不对她的劲,我叫她随便挑本她读熟的书.她挑了一本她喜欢的,一口气念下去,念了一个钟头左右;然后就老问我:"艾伦,你不累吗?现在你躺下来不是更好一些吗?你要生病啦,这么晚还不睡,艾伦." 

                      "不,不,亲爱的,我不累,"我不停地回答着. 

                      当她明白劝不动我时,又试换一种方法,就是有意显出她对正在干的事儿不感兴趣,就变成打打哈欠,伸伸懒腰,以及—— 

                      "艾伦,我累了." 

                      "那么别念啦,谈谈话吧,"我回答. 

                      那更糟:她又是焦躁又是叹气,总看她的表,一直到八点钟,终于回她的屋子去了,她那抱怨的,怏怏不乐的模样,还不停地揉着眼睛,完全是瞌睡极了的样子.第二天晚上她仿佛更不耐烦;第三天为了避免陪我,她抱怨着头痛,就离开我了.我想她的行为很特别;我独自待了很久,决定去看看她是不是好点了,想叫她来躺在沙发上,省得呆在黑洞洞的楼上.楼上哪有凯瑟琳的影儿,楼下也没有.仆人们都肯定说他们没看见她.我在埃德加先生的门前听听:那里面静静的.我回到她的屋里,吹熄了蜡烛,坐在窗前. 

                      月亮照得很亮;一层雪洒在地上,我想她可能是去花园散步,清醒一下头脑去了.我的确发觉了一个人影顺着花园里面的篱笆蹑手蹑脚地前进,但那不是我的小女主人.当那人影走进亮处时,我认出那是一个马夫.他站了相当久,穿过园林望着那条马路;然后敏捷地迈步走去,好像他侦察到了什么似的,立刻又出现了,牵着小姐的马;她就在那儿,才下马,在马旁边走着.这人鬼鬼祟祟地牵着马穿过草地向马厩走去.凯蒂从客厅的窗户那儿进来了,一点声音也没有就溜到我正等着她的地方.她也轻轻地关上门,脱下她那双沾了雪的鞋子,解开她的帽子,并不晓得我在瞅着她,正要脱下她的斗篷,我忽然站起来,出现了.这个意外的事使她愣了一下:她发出一声不清晰的叫声,便站在那里不动了. 

                      "我亲爱的凯瑟琳小姐,"我开始说,她最近的温柔给了我太鲜明的印象,使我不忍破口骂她,"这个时候你骑马到哪儿去啦?你为什么要扯谎骗我呢?你去哪儿啦?说呀!" 

                      "到花园那头去了,"她结结巴巴地说,"我没扯谎." 

                      "没去别处吗?"我追问. 

                      "没有,"她喃喃地回答. 

                      "啊,凯瑟琳!"我难过地叫道."你知道你作错了,不然你不会硬跟我说瞎话.这使我很难过.我宁可病三个月,也不愿听你编一套故意捏造的瞎话." 

                      她向前一扑,忽然大哭,搂着我的脖子. 

                      "啊,艾伦,我多怕你生气呀,"她说."答应我不生气,你就可以知道实在情况了:我也不愿意瞒着你呢." 

                      我们坐在窗台上;我向她担保无论她的秘密是什么,我也不会骂她,当然,我也猜到了;所以她就开始说—— 

                      "我是去呼啸山庄了,艾伦,自从你病倒了以后,我没有一天不去的;只有在你能出房门以前有三次没去,以后有两次没去.我给麦寇尔一些书和画,叫他每天晚上把敏妮准备好,等用过后把它牵回马厩里:记住,你也千万别骂他.我是六点半到山庄,通常待到八点半,然后再骑马跑回家.我去并不是为了让自己快乐,我常常感到心烦.有时候我也快乐,也许一个星期有一次吧.起初,我预料要说服你答应我对林敦守信用,那一定很费事;因为在我们离开他的时候,我约好了第二天再去看他的;可是第二天你却在楼上躺下了,我就避开了那场麻烦.等到麦寇尔下午把花园门上的锁重新扣上,我拿到了钥匙,就告诉他我的表弟是如何盼望着我去看他,因为他病了,不能到田庄来;还有爸爸又如何反对我去:然后我就跟他商议关于小马的事.他很喜欢看书,他又想到不久就要离开这里去结婚了,因此他就提议,如果我肯从书房里拿出书来借给他,他就听我的吩咐:但是我情愿把我自己的书送给他,这使他更满意了. 

                      "我第二次去时,林敦看来精神挺好;齐拉(那是他们的管家)给我们预备出一间干净的屋子,一炉好火,而且告诉我们,我们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因为约瑟夫参加一个祈祷会去了,哈里顿带着他的狗出去了——我后来听说是到我们林中偷雉鸡的.她给我拿来一点温热的酒和姜饼,而且表现得非常和气;林敦坐在安乐椅上,我坐在壁炉边的小摇椅上,我们谈笑得这么快乐,发现有这么多话要说:我们计划夏天要到哪儿去,要作什么.这里我就不必多重复了,因为你会说这是愚蠢的. 
                      


                      93楼2004-08-20 1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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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有一次,我们几乎吵起来.他说消磨一个炎热的七月天最令人愉快的办法是从早到晚躺在旷野中间一片草地上,蜜蜂在花丛里梦幻似地嗡嗡叫,头顶上百灵鸟高高地歌唱着,还有那蔚蓝的天空和明亮的太阳,太阳没有云彩遮挡,一个劲儿的照耀着.那就是他所谓的天堂之乐的最完美的想法.而我想坐在一棵簌簌作响的绿树上摇荡,西风吹动,晴朗的白云在头顶上一掠而过;不止有百灵鸟,还有画眉雀,山鸟,红雀和杜鹃在各处婉转啼鸣,遥望旷野裂成许多冷幽幽的峡溪;但近处有茂盛的,长长的青草迎着微风形成波浪的起伏;还有森林和潺潺的流水,而整个世界都已苏醒过来,沉浸在疯狂的欢乐之中.他要一切都处在一种恬静的心醉神迷之中里;而我要一切在灿烂的欢欣中闪耀飞舞.我说他的天堂是半死不活的;他说我的天堂是发酒疯;我说我在他的天堂里一定要睡着的;他说他在我的天堂里就要喘不过气来,于是他开始变得非常暴躁.最后我们同意一等到适宜的天气就都试一下;然后我们互相亲吻,又成了朋友. 

                        "坐定了有一个钟头之后,我望着那间有着光滑的不铺地毯的地板的大屋子,我想要是我们把桌子挪开,那多好玩;我要林敦叫齐拉进来帮我们,我们可以玩捉迷藏,要她捉我们.你知道你常这样玩的,艾伦.他不肯,说没意思,可是他答应和我玩球.我们在一个碗橱里找到了两个球,那里面有一大堆旧玩具,陀螺,圈,打球板,羽毛球.有一个球写着C.有一个是H.我想要那个C.因为那是代表凯瑟琳,H.可能是代表他的姓希刺克厉夫①;可是H.球里的糠都漏出来了,林敦不喜欢那个.我老是赢了他,他不高兴了,又咳起来,回到他的椅子上去了.不过,那天晚上,他很容易地恢复了他的好脾气:他听了两三只好听的歌——你的歌,艾伦——听得出神了;当我不得不走开时,他求我第二天晚上再去,我就答应了.敏妮和我飞奔回家,轻快得像阵风一样;我梦见呼啸山庄和我的可爱的宝贝表弟,这些梦一直做到清晨. 

                        ①凯瑟琳,原文是Catherine,所以可以用C来代表.希刺克厉夫,原文是Heathcliff,可用H来代表. 

                        "早晨我很难过;是因为你还在生病,也因为我愿意我父亲知道,而且赞成我的出游;但是喝完茶后,正是美丽的月夜;我骑马往前走的时候,我的阴郁心境就消除了,心想:我又将过一个快乐的晚上了;更使我愉快的是那漂亮的林敦也将如此.我飞快地骑马到他们的花园,正要转到后面去,恩萧那个家伙看见我了,拉着我的缰绳,叫我走前门.他拍着敏妮的脖子,说它是头好牲口,看样子好像他想要我跟他说话似的.我只跟他说不要碰我的马,不然它可会踢他.他用土里土气口音说:'就是踢了也不会受多大伤.'还看看它的腿,微微一笑.我倒想让他试试了;但是他走开去开门了,当他拔起门闩时,抬头望那门上刻着的字,带着一种又窘又得意的傻相说——'凯瑟琳小姐,现在我能念啦.' 

                        "'妙呀,'我嚷道.'让我们听听你念吧——你是变能干啦!' 

                        "他念着这名字,逐字拖长声音——'哈里顿·恩萧.' 

                        "'还有数目字呢?'我鼓励地大声喊着,看出他顿住了. 

                        "'我还念不起来,'他回答. 

                        "'啊,你这呆瓜!'我说,看他念不成就开心地笑起来. 

                        "那个傻子瞪着眼发愣,嘴上挂着痴笑,眉头蹙起,好像不知道他该不该跟我一块笑似的,也不知我的笑是表示亲热,还是轻视——实际上也正是轻视.我解除了他的疑惑,因为我突然恢复了我的尊严,要他走开,我是来看林敦的,不是来看他的.他脸红了——我借着月光看出来的——他的手从门上垂下来,躲躲闪闪地溜掉了,一种虚荣心被羞辱了的模样.他想象他自己跟林敦一样地有才能哩,我猜想,因为他能念他自己的名字了;可是他大为狼狈,因为我并不这样想." 

                        "别说啦,凯瑟琳小姐,亲爱的!"我打断她."我不骂你,可是我不喜欢你那样的作风.如果你还记得哈里顿是你的表哥,和希刺克厉夫少爷是一样的,你就要觉得那样作法是多么不恰当了.至少他渴望和林敦一样地有成就,那是值得称赞的抱负;大概他也不是单单为了炫耀才学习:你以前曾使他因为无知而感到羞耻,这点我不怀疑;他愿意补救,而讨你欢心.嘲笑他那还没完成的企图是很不礼貌的.要是你在他的环境中长大,难道你就会比较不粗鲁些?他原来是个和你一样机灵聪明的孩子;我很伤心他现在要受人轻视,只因为那个卑鄙的希刺克厉夫这么不公平地对待他." 
                        


                        94楼2004-08-20 1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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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艾伦,你不会为这事哭起来吧,会吗?"她叫起来,我的真挚使她奇怪."可是等等,你就可以听见他背诵他的ABC是否为了讨我欢喜,要是对这个粗人客气是否值得了. 

                          我进去了,林敦正躺在高背长椅上,欠起身来欢迎我. 

                          "'今晚我病了,凯瑟琳,爱!'他说,'只好让你一个人说话,我听着.来,坐在我旁边.我准知道你是不会失信的,在你走以前,我还要让你遵守诺言.' 

                          "这时我知道我绝不能逗他,因为他病了,我轻轻地说话,也不发问,而且避免说任何激怒他的话.我给他带来一些我最好的书;他要我拿一本读一点点,我正要读,不料这时恩萧把门冲开,显然是经过一番思索之后起了歹心.他径直走到我们跟前,抓住林敦的胳臂,把他从椅子上拉下来. 

                          "'到你自己屋里去!'他说,激动得声音几乎听不清了;脸似乎肿胀着,愤恨已极.'要是她是来看你的,就把她也带去,你不能把我撵出去.你们两个滚!' 

                          "他对我们咒骂着,不容林敦回答,几乎把他扔到厨房里;我也跟着去了,他握紧拳头,好像也想把我打倒似的.当时我有点害怕,我掉了一本书;他把书向我踢过来,把我们关在外面了.我听见炉火旁边一声恶毒的怪笑,转过身来,就瞅见那个可恶的约瑟夫站着,搓着他的瘦骨嶙峋的手,还颤抖着. 

                          "'我就知道他要赶你们出来!他是好小子!他对劲啦!他知道——唉,他和我一样知道,谁应该是这里的主人——呃,呃,呃!他干得对!呃,呃,呃!' 

                          "'我们该到哪儿去?'我问表弟,不理会那个老东西的嘲笑. 

                          "林敦脸色苍白,还在哆嗦.那时他可不漂亮啦,艾伦.啊,不,他望着很可怕,因为他的瘦脸和大眼睛都现出一种疯狂无力的愤怒表情.他握住门柄,摇它;里面却闩上了. 

                          "'要是你不让我进去,我要杀死你——要是你不让我进去,我要杀死你!'他简直是在尖叫,而不是在说话.'恶魔! 

                          恶魔!——我要杀死你——我要杀死你!' 

                          "约瑟夫又发出那嘶哑的笑声来. 

                          "'喏,那是他父亲!'他叫.'那是他父亲!我们两边都有点.不要理他,哈里顿,孩子——别害怕——他碰不到你!' 

                          "我抓住林敦的手,想拉开他;可是他叫得这么怕人使我又不敢拉.最后他的叫声被一阵可怕的咳嗽呛住了;血从他的口里涌出来,他就倒在地上了.我跑到院子里,吓坏了;我尽力大声叫齐拉.她很快听到了,她正在谷包后面的一个棚子里挤牛奶,赶忙丢下活儿跑来,问我叫她干吗?我来不及解释,便把她拉进去,又去找林敦.恩萧已经出来查看他闯下的祸,他正把那可怜的东西抱上楼去.齐拉和我跟着他上了楼;可是他在楼梯上头停下来,说我不能进去,我必须回家.我喊着他害了林敦,我非要进去不可.约瑟夫把门锁上,宣称我'不必作这些蠢事',又问我是不是'跟他一样生来就疯疯癫癫的'.我站在那儿哭,直到管家又出现.她肯定说他马上就会好的,可是那样大吵大闹是不会使他好起来的;她拉着我,几乎是把我拖到屋子里来. 

                          "艾伦,我几乎想把我的头发从头上扯下来了!我哭得我的眼睛都要瞎了,你非常同情的那个恶棍就站在我对面:竟敢时不时地吩咐我'别吵',而且否认是他的错;最后由于我断言我要告诉爸爸,而且他一定要被关在牢狱里,还要被吊死.他怕了,自己也开始哭起来,又连忙跑出去掩盖他那怯弱的感情.但是我仍然没有摆脱他.等到最后他们强迫我走开时,我才走出屋子.当我走了还不过几百码时,他忽然从路旁的阴影里出来,拦住敏妮,抓住了我. 

                          "'凯瑟琳小姐,我非常难过,'他开始说,'可那实在太糟——' 

                          "我给他一鞭子,我以为他也许要谋害我呢.他放我走了,吼出一句他那可怕的咒骂,我骑马飞奔回家,吓得魂都要掉啦. 

                          "那天晚上我没跟你道晚安,第二天我也没有去呼啸山庄:我极想去;可是我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激动,有时候怕听说林敦死了;有时候一想到要遇见哈里顿就要发抖.第三天我鼓起勇气来,至少,我再也受不了这样的心神不定了,我又偷着出去.我是五点钟去的,走去的,心想我可以想办法爬到房子里去,径自上楼到林敦的屋子里,不让人瞅见.可是,那些狗宣告了我的光临.齐拉让我进去,说'这孩子好多了',便把我带进一间干净的铺着地毯的小房间,在那里,使我有说不出的快乐,因为我看见林敦躺在一张小沙发上读着我的书.可是足足有一个钟头他不跟我说话,也不看我.艾伦,他有这么一种怪脾气.使我颇为狼狈的是,等他真的开口的时候,他竟胡说八道,说是我惹起了那场纷扰,不怪哈里顿!我不能回答,除非是发火,我站起来,走出这间屋子. 
                          


                          95楼2004-08-20 1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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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料想得到这样的反应,于是在我后面送来一声微弱的'凯瑟琳!'可是我不转回去,第二天,就是我又在家的第二天,几乎决定不再去看他了.可是就这么上床,起身,永远听不到一点他的消息,多么难受,因此我的决心在还没有正式形成以前已经化为乌有了.以前好像到那儿去是不对的;现在又像是不去才不对了.麦寇尔来问我要不要套上敏妮;我说,'要.'当敏妮驮我过山时,我认为自己是在尽一种责任.我不得不经过前面窗子到院子里去,想隐藏我的光临是没有用的. 

                            "'小少爷在屋子里,'齐拉看见我向客厅走去,她就说.我进去了;恩萧也在那儿,可是他马上离开了这房间.林敦坐在那张大扶手椅子上半醒半睡;我走到火炉跟前,用一种严肃的声调,半认真地开腔: 

                            "'你既然不喜欢我,林敦,既然你以为我来是故意伤害你,而且以为我每次都是这样,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让我们告别吧;告诉希刺克厉夫先生你本不愿见我,他不必再编造关于这事情的任何瞎话了.' 

                            "'坐下,把帽子摘下来,凯瑟琳,'他回答.'你比我幸福多了,你应该比我好些.爸爸尽说我的缺点,已经够轻视我的了,很自然地连我对自己都怀疑起来.我怀疑我是不是完全像他时时说我的那样没有出息;我觉得十分不高兴,苦恼,恨每一个人!我是没出息,脾气坏,精神坏,差不多总是这样;你要愿意,你可以说声再见,你就可以摆脱一个麻烦了.可是,凯瑟琳,对我公道一点:相信我要是能像你一样讨人喜,和气,善良,我是愿意的;甚至比和你同样幸福健康还更愿意些.你要相信:你的善良使我更深深地爱你,比起你的爱(如果我配承受你的爱的话)还要深些,虽然我曾经不能,而且也没法不向你暴露我的本性,我很抱歉,而且悔恨;我要抱恨到死!' 

                            "我觉得他说的是实话;我觉得我必须原谅他,而且,虽然过一会他又要吵,我还是一定又要原谅他.我们和解了;可是我们两个人都哭了,把我在那儿的整个时间都哭掉了:不完全是为悲哀;但我的确很难过,因为林敦有那样乖僻的天性.他永远不会让他的朋友们舒服,他自己也永远不会舒服,自从那天夜晚,我总是去他的小客厅;因为他的父亲第二天回来了. 

                            "大概有三次吧,我想,我们过得很快乐,很有希望,就和我们第一天晚上那样;以后的拜访都是凄惨又烦恼的:要么是因为他的自私和怨恨,要么是因为他的病痛;可是我已经学着以极小的反感来忍受他的自私和怨恨,就像我得忍受他的病痛一样.希刺克厉夫故意避开我:我简直难得见到他.上个礼拜天,的确,我去得比平常早些,我听见他残酷地骂可怜的林敦,只为了头天晚上他的行为.我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除非他偷听.林敦的举止当然是惹人生气的;可是,那不是别人的事,却与我有关,我就进去打断了希刺克厉夫先生的话,而且就这样告诉他.他大笑起来,走开了,说他很喜欢我对这事采取那样的看法,自从那时候起,我就告诉林敦他必须小声诉说他的苦楚.现在,艾伦,你听见所有的事了.我不能不去呼啸山庄,只不过是使两个人受苦;可是,你只要不告诉爸爸,那我去,也碍不着任何人的平静.你不会告诉吧,会吗?要是你告诉他的话,那就太残酷无情了." 

                            "这一点我明天才决定,凯瑟琳小姐,"我回答."这需要研究研究;所以我要你休息去,这事我要考虑一番." 

                            我所谓的考虑,是到我主人面前说出来;从她屋子里出来径直走到他屋子里,把这事和盘托出:只除了她跟她表弟的对话,以及任何提及哈里顿的内容.林敦很惊惶难过,比他愿对我承认的还要多些.早晨,凯瑟琳知道我辜负了她的信赖,也知道了她那秘密的拜访是结束了.她又哭又闹,反抗这道禁令,并且求她父亲可怜可怜林敦,他答应会写信通知林敦,允许他在高兴来的时候可以到田庄来;这是凯瑟琳所得到的唯一的安慰了.不过信上还要说明他不必再希望会在呼啸山庄看见凯瑟琳了.要是他知道他外甥的脾气和健康状况,说不定他会认为就连这点微小的慰藉也不宜给与了.

                             


                            96楼2004-08-20 1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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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25 22:3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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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英文
                               

                              七天很快地过去了,埃德加·林敦的病情每一天都在急剧发展.前几个月已经使他垮下来,如今更是一小时一小时地在恶化.我们还想瞒住凯瑟琳;但她的机灵可是骗不过她自己;她暗自揣度着,深思着那可怕的可能性,而那可能性已渐渐地成熟为必然性了.当星期四又来了的时候,她没有心情提起她骑马的事,我向她提起,并且得到了允许陪她到户外去:因为图书室(她父亲每天只能待一会,他只能坐极短的时间)和他的卧房,已经变成他的全部世界了.她愿意每时每刻都俯身在他枕旁,或是坐在他身旁.她的脸由于守护和悲哀变得苍白了,我主人希望她走开,他以为这样会使她快乐地改换一下环境和同伴,在他死后她就不至于孤苦伶仃了,他用这希望来安慰自己. 

                              他有一个执着的想法,这是我从他好几次谈话中猜到的,就是,他的外甥既然长得像他,他的心地一定也像他,因为林敦的信很少或根本没有表示过他的缺陷.而我,由于可以原谅的软弱,克制着自己不去纠正这个错误,我自问: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对这种消息他既无力也无机会来扭转,反而使他心烦意乱,那让他知道又有什么好处呢. 

                              我们把我们的出游延迟到下午;八月里一个难得的美好的下午:山上吹来的每一股气息都是如此洋溢着生命,仿佛无论谁吸进了它,即使是气息奄奄的人,也会复活起来.凯瑟琳的脸恰像那风景一样——阴影与阳光交替着飞掠而过;但阴影停留的时间长些,阳光则比较短暂,她那颗可怜的小小的心甚至为了偶然忘记忧虑还责备着自己呢. 

                              我们看见林敦还在他上次选择的地方守着.我的小女主人下了马,告诉我,她决定只待一会工夫,我最好就骑在马上牵着她的小马,但我不同意:我不能冒险有一分钟看不见我的被监护者;所以我们一同爬下草地的斜坡.希刺克厉夫少爷这一次带着较大的兴奋接待我们:然而不是兴高采烈的兴奋,也不是欢乐的兴奋;倒更像是害怕. 

                              "来晚了!"他说,说得短促吃力."你父亲不是病得很重吧?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为什么你不坦白直说呢?"凯瑟琳叫着,把她的问好吞下去没说."为什么你不能直截了当地说你不需要我呢?真特别,林敦,第二次你硬要我到这儿来,显然只是让我们彼此受罪,此外毫无理由!" 

                              林敦颤栗着,半是乞求,半是羞愧地瞅她一眼;但是他的表姐没有这份耐心忍受这种暧昧的态度. 

                              "我父亲是病得很重,"她说,"为什么要叫我离开他的床边呢?你既然愿意我不守诺言,为什么不派人送信叫我免了算啦?来!我要一个解释:我完全没有游戏瞎聊的心思:现在我也不能再给你的装腔作势凑趣了!" 

                              "我的装腔作势!"他喃喃着,"那是什么呢?看在上帝面上,凯瑟琳,别这么生气!随你怎么看不起我好了;我是个没出息的怯弱的可怜虫:嘲笑我是嘲笑不够的,但是我太不配让你生气啦.恨我父亲吧,就蔑视我吧." 

                              "无聊!"凯瑟琳激动得大叫."糊涂的傻瓜,瞧呀,他在哆嗦,好像我真要碰他似的!你用不着要求蔑视,林敦:你随时都可以叫任何人自然而然地瞧不起你.滚开!我要回家了:简直是滑稽,把你从壁炉边拖出来,装作——我们要装作什么呢?放掉我的衣服!如果我为了你的哭和你这非常害怕的神气来怜悯你,你也应该拒绝这怜悯.艾伦,告诉他这种行为多不体面.起来,可别把你自己贬成一个下贱的爬虫——可别!" 

                              林敦泪下如注,带着一种痛苦的表情,将他那软弱无力的身子扑在地上:他仿佛由于一种剧烈的恐怖而惊恐万状. 

                              "啊,"他抽泣着,"我受不了啦!凯瑟琳,凯瑟琳,而且我还是一个背信弃义的人,我不敢告诉你!可你要是离开我,我就要给杀死啦!亲爱的凯瑟琳,我的命在你手里:你说过你爱我的,你要是真爱,也不会对你不利的.那你不要走吧?仁慈的,甜蜜的好凯瑟琳!也许你会答应的——他要我死也要跟你在一起啊!" 

                              我的小姐,眼看他苦痛很深,弯腰去扶他.旧有的宽容的温情压倒她的烦恼,她完全被感动而且吓住了. 

                              "答应什么!"她问,"答应留下来吗?告诉我你这一番奇怪的话的意思,我就留下来.你自相矛盾,而且把我也搞糊涂了!镇静下来坦率些,立刻说出来你心上所有的重担.你不会伤害我的,林敦,你会吗?要是你能制止的话,你不会让任何敌人伤害我吧!我可以相信你自己是一个胆小的人,可总不会是一个怯懦地出卖你的最好的朋友的人吧." 
                              


                              100楼2004-08-20 1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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