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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文章】《新鹿鼎记》第一部《夺宫》by: Bott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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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目:《新鹿鼎记》第一部《夺宫》
作者: Bottle
出处:http://club.xilu.com/blly/replyview-780027-187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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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08-04-29 12:11回复
    新鹿鼎记
     ——青山绿水望玄月,
     小桥流水邀桂花。




    火。

    漫天的大火熊熊燃烧着,像血一般刺眼的火苗在他眼里不停跳跃着。周身火辣辣的疼痛让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即将如灰尘一样随风而逝。

    每个人都说:人在临死前最后一眼看见的会是自己这辈子最爱的人,那么,我会看见谁呢?

    一幅幅画面在眼前清晰地浮现出来:

    有建宁洞房花烛夜揭起盖头来嘴角调皮的微笑,

    有师父临终前握紧自己的手心的温度;

    有曾柔在那个红枫飘散的树下洒落的眼泪;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最后,

    最后……


    3楼2008-04-29 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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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十年前的曾家大院。门庭威严,红瓦高墙,院内草木屋舍相间而建,一池绿水绕墙而走,自有一番江南人家的风味。

      池边长亭里站着一男一女两青年,女的十五六岁,一身黑底红边短打,手握一柄长剑,俏眉轻挑,嘴角微微向上翘起,眉宇间竟流露出几分侠女之气;男的十八九岁,身着蓝衣白边短打,也握着一柄长剑。两人正在过招。

      忽听“当”的一声,只见那少女手一松,长剑落地,一时间愣住了。

      那少年一脸得意,晃了晃手中剑,故意道:“师妹,你又输了。”

      少女脸一红,一顿足,背过身去:“不跟你练了,老是欺负人!”语气中还真带着怒气。

      见那少女发怒,原本还得意洋洋的少年一下子泄了气,上前拉住少女的手,柔声道:“师妹你说什么啊,我全天下的人都敢欺负,就是不敢欺负师妹你啊!”

      少女做怒状地甩开少年的手,气乎乎地回道:“那你干嘛老赢我?!”只说得理直气壮。

      少年一呆,讪讪地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少女望着师兄目瞪口呆的傻样,不由“噗哧”一声笑出来;“开玩笑啦,白痴,我曾柔有这么小心眼嘛!”

      少年这才明白师妹在耍他,握拳做打状,在碰到曾柔衣衫的一瞬手掌猛地张开,只照得曾柔眼前一亮,他的手掌中静静躺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

      曾柔轻声惊呼,拿起来一看,那玉佩色泽光洁,周身没有一丝瑕疵,实乃玉中之精品,最特别的是,那玉不是刻的菩萨一类佛主,而是一叶扁舟。曾柔马上会意,一时间脸上飞上两朵红云。

      “一舟一舟,看到它就想到我了。师妹,喜不喜欢?”少年在她耳边轻语。

      “谁想看到你啊?!自作多情!”曾柔一把推开他。一抬眼看见少年脸上充满失望之色,语气一变,低头道:“不过,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吧。”

      少年大喜:“师妹,你……你真好。”

      曾柔嗔道:“傻样!”却满是幸福之色。


      在你他们不远的走廊里,倚着一位黄衫少年,年纪与曾柔相仿,但身形消瘦,脸上全是灰尘,看不清原本的相貌。刚才那对少男少女的嬉笑怒骂全被他尽收眼底。此时他正低声咒骂道:“花言巧语,口是心非,绣花枕头……我呸!真不知道你喜欢这小白脸什么?!”他口中的“你”当然是先前那位少女,而“小白脸”自然是她身边的少年。“哼,有什么啊?不就是比我高一点,大一点,白一点,帅一点,武功高一点,学问高一点嘛……”

      唉,那时的他还不知道,就是这几个一点,拉开了人与人的档次。


      4楼2008-04-29 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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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笃笃笃——”一行车马在曾家大院前停了下来。立在最前面的是一位骑着白马,身披白风衣的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国字脸,古铜色的皮肤,一缕一寸来长的黑须,双目炯炯有神,一副大将风范。在他身后,一面写着“长威镖局”的锦旗迎风鼓动着。这位就是曾家的主人,长威镖局的当家——曾长威。(翻了原著,发现金庸并没有介绍曾柔父亲的名字,就瞎掰了一个,反正这篇文章和原著应该说是一点关系也没有,与历史就更不用说了)

        此时正值清康熙初年,社会经济并不是十分理想,但经过多年的休养生息,已完全看不出大战之后的萧条,除了社会上一些前明余党的不时扰乱,也算是国泰民安。老百姓手上有了一些积蓄,镖局生意自然日益红火,长威镖局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发展起来了。

        言归正传,说到曾长威刚从马上下来,一个小巧的身形就扑到他怀里,只见曾柔亲热地搂着长威的脖子,撒娇道:“爹——”

        长威皱了皱眉头,推开曾柔:“老大不小了,你也要注意点姑娘家的形象。”责备的口吻,眼里却充满溺爱。

        “人家想你嘛——你是我爹哎,还怕人家说闲话?”曾柔不依:“何况——”她有意无意地扫了身边的刘一舟一眼,“你还怕我嫁不出去?”

        “唉——”长威连连摇头,自是无奈,“姑娘家说这种话也不害臊。”

        与父亲亲热了一番,曾柔拉着父亲走进院子,一个劲地讯问一路上的见闻,直到刘一舟在一旁提醒“师父长途跋涉累了,应该让师父好好休息”才住嘴。那一年曾柔刚满十五岁,还是个乳臭未干,不太懂事的孩子。

        曾柔安静下来,看见杵在一旁的黄衣少年,心生不满,叫到:“小宝,听到师哥的话没有?还不快给爹打洗澡水去?”

        被唤做小宝的少年耸耸肩膀,转身提水去了。


        韦小宝人生的前十五年就是在别人的吆喝声中度过的,在我们看来是悲惨了点,但在小宝本人心里,对曾家是一直心存感激的。他很清楚,十五年前,若不是曾柔的奶妈在那个大雪纷飞的清晨把这个冻得奄奄一息的婴孩抱回来,他早就冻死在大街上了。在曾家为奴为仆这么多年,日子故是清苦,但也不失乐趣,和同龄人打打闹闹,有空挤在人群里听说书唱戏,有点积蓄就去小赌一下,高兴时哈哈大笑一番,受气时耸耸肩而已,日子也像流水般逝去了。这就是我们所说的知足常乐,小宝就是这样快乐的一个人。

        也许唯一让他不爽的时刻就是看见曾柔和大她三岁的师兄刘一舟说笑的时候吧。小宝有时在想,时间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好像一天前还和自己一样穿着开裆裤,挂着鼻涕的小丫头一下子就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这种巨变无论在视觉上还是心灵上都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对曾柔莫名的情愫也在不知不觉中滋长。有时他看着夕阳下曾柔的微笑,竟会看痴掉,尽管他知道这个笑容不是给自己的,但还是忍不住欣喜。喜欢曾柔也是他心甘情愿留在曾家的很大的原因。当然,如果他不留在曾家,他又能去向何方?天下虽大,何处是他的归程?

        奇怪的是,在曾家这么久,他却并不知道曾家的来龙去脉,表面上上是镖局,暗地里却总有点神神秘秘的事情,时常会有一些鬼鬼祟祟的人来访(至少在他眼里这些人是这副模样),然后只见议事厅的大门小心翼翼地关上,好像要做什么亏心事不让人知道。心里一直在嘀咕,脸上可是一点也不敢表现出来,下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还是知道得清清楚楚。虽然没有读过书,人情世故却是懂得的不少。

        曾长威在家登了没几天,就又率队外出了。这次不知道押了什么大货,大家各个屏气凝神,一股紧张气氛布满了镖局内外。值得一提的是,这次外出长威带上了他刚刚成年的徒弟刘一舟,曾柔一哭二闹三上吊硬是没让师兄留下,也没有说服父亲带上自己,红着眼圈郁闷了好几天,而小宝则是一连几天晚上都从梦中笑醒,醒来还一个劲地傻笑,吓得同住的兄弟以为他中了邪。

        他此时当然不会知道:就是这一次外出,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


        5楼2008-04-29 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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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羊肠小道上奔驰着两匹骏马,前面一匹上做着一位身着红衣的妙龄少女,后面紧跟着一位黄衣少年。不用问,他们就是曾柔和韦小宝。

          话说那日大部队走后,曾柔闷闷不乐,左思右想后还是决定追随而去,但一个姑娘家上路毕竟不安全,就拉上一直对她言听计从的韦小宝。小宝心知这一去简直就是把心仪的人儿活生生送入情敌的怀抱,但望见曾柔楚楚可怜的样子,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心中大骂自己千百回,但到底还是乖乖上路了。

          他们瞒着家人一大清早从后院悄悄溜出,两个不知江湖险恶的孩子就这样踏上征途。

          一路上经过不少山山水水,也遇到各种人和事,着实让两个孩子大开眼界。好在没有碰到什么大的凶险,唯一一次有一个流氓看上曾柔的美色,上来搭讪,给曾柔一马鞭子抽走了,只看得小宝连连咋舌。

          值得一提的是,同行这几天来不仅他能和曾柔朝夕相处,曾柔对自己也是前所未有的好,这一点足以让他高兴不已了。


          不知不觉到了京城。

          天子脚下毕竟不同凡响,大街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五花八门的小摊,露天京剧表演,天桥的杂耍,小宝只看得眼花缭乱,一时竟忘了上京来的目的 。好在曾柔没有忘记,她照着地图东一拐,西一拐,竟也是轻车熟路,不一会儿就来到一家药铺前。

          曾柔很自然地走到柜台上,冲着掌柜微微一笑,朱唇轻起,只听她念道:“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这个实在编不出来~~)

          小宝莫名其妙,那掌柜子也是小心翼翼地打量他们一番,想是见他们面生,于是问道:“红花堂畔哪一堂?”
          曾柔又是微微一笑:“未入堂。”
          那人一惊,刚想说什么,只听曾柔又道:“但我爹是烧六炷香的,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吗?”
          “啊?”那人嘴张得有如碗大,“大小姐?!你是大小姐?!”
          “不信?”
          “不敢,属下不敢。”说着把他们领进内室。只见他靠在墙上有节奏地轻敲了几下,墙壁突然移开了一道一人多宽的空隙,那人接着引着他们走进空隙中。

          小宝哪见过这种架式?心中敲起了小鼓,心想该不会跑贼窝来了吧?但扭头看见曾柔毫不犹豫地走进去,微一踟躇,还是跟了进去。墙里面是一道只容一人的楼梯,区区折折地向下延伸着,不知道通向何方。向下走了一会儿,前面有了人声。曾柔欣喜若狂地奔下去,却在一瞬间僵住了。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间挂满挽幛的灵堂,几十支蜡烛在堂前安静地燃烧着,众人身着丧服跪在堂前默哀。

          “爹?”曾柔看得呆了,直奔向最前面的长威,急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阿柔?你怎么来了?”长威吃了一惊,脸上呈现怒色,但马上被歉意取代了。

          曾柔想起了什么,环顾四周,一滴滴汗水从额头上流下,她用颤抖的声音问道:“师兄呢?刘师兄他人呢?他到哪里去了?”

          长威低下头,不敢看女儿的眼睛,众人也随即低下头。曾柔向后退了几步,浑身不住地颤抖:“不可能……师兄答应陪我一辈子的……不可能……”

          “大小姐……”韦小宝看不下去了,上前想扶住她,却被曾柔一把甩开。
          她突然潸然泪下,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们回答我啊!师兄他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回答我?!师兄他还活得好好的对不对?!回答我!!”
          然而全场寂静,没有人说话。

          “不——”曾柔发出一声绝望的呼喊,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6楼2008-04-29 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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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一晕就整整两天。这两天里,她一直在发高烧,嘴里喃喃叫着师兄的名字,闻者莫不流泪。也是在这两天里,小宝大概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曾家表面上是一家镖局,实际是天地会的总部。天地会是民间反清复明的地下组织,以曾长威为首(陈总舵主,我对不起你~~),遍布十八个省,也算具有一定的影响力。平日主要策划召集反清人世,打击社会上的贪官污吏,传播反清复明的思想等等。这回他们上京是为了救因《明史》一案诛九族的庄家,没有想到劫法场那天清兵竟早有准备,天地会大败,不但没有救成庄家老小,自己更是损失数十名兄弟,这里面就包括刘一舟。

            这次失败有人怀疑是有奸细告密,但查来查去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只得不了了之。现在天地会上下是恨死了鳌拜,因为庄家行刑那天就是他主持的,他还亲手杀死了十几名天地会的兄弟,这里面也包括刘一舟。


            再来说说曾柔,她醒后,不肯见任何人,一个人躺在床上痛哭,长威想去见她,也被她“明知有危险为何还要带上师兄?”的哭喊轰了出来。

            酝酿已久的大雨终于来临。曾柔站在屋外,闭着眼睛,任凭雨水的冲刷。

            突然,头顶的雨停了,她回望过去,看见小宝撑着伞站在她身后。

            “你走。”她面无表情地说,见他没动,又大声喊道,“我叫你走,你听到没有?!”说着眼泪夺眶而出,绝望地跌坐在地,“为什么?为什么……连让我一个人静一静的机会你们都不给我?为什么……”

            小宝把伞抛在一边,陪她在雨中尽情地淋着,然后缓缓地说:“如果你认为这样做有用的话,你就尽管淋好了;如果你认为这样做你刘师兄在天之灵会高兴的话,你就淋好了!”

            “我用不着你管!韦小宝!你给我走!”曾柔猛地推了他一把,“你懂什么,你懂什么?!你失去过心爱的人吗?你知道那是一种怎样撕心裂肺的感觉吗?!”

            我不知道。小宝心里想,真的不知道。但我所爱的人此时就在我面前,呼唤着另一个男人,那同样是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慢慢蹲下来,看着曾柔的眼睛:“那你打算就这样淋死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你的刘师兄在天上看了也会落泪的。”

            听到刘一舟的名字,曾柔再也忍不住地号啕大哭,所有的痛楚与绝望随着眼泪,随着这滂沱的大雨一同洒落在地,也同时洒在韦小宝的心里。

            后来雨停了,曾柔也止住了哭声,他们坐在屋檐下,看着屋顶上残留的雨滴一滴滴落下来。

            “刘师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曾柔抱着膝盖叙说着,在这一时刻,她完全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他不善言辞,但每一句话都出自真心,他是从心里面对我好。我生下来娘就死了,爹又老不在身边,从小就只有他陪着我。我刁蛮任性的时候,他就让着我;我不高兴的时候,他就想方设法哄我开心……我从八岁那年就整天想着以后我嫁给他做新娘子的时候会不会很漂亮呢?我们以后要生几个儿子几个女儿才好呢?……我很傻不是吗?可是,我是真的曾经如此接近幸福啊……”说到这儿,她才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7楼2008-04-29 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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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可我就是喜欢你!
              就是喜欢你!
              ……
              一连几天,这句话回响在曾柔耳畔久久不能散去。

              此刻,她轻轻挑开门帘,大厅里正在举行小宝的入会和拜入师门的仪式。他清洗得干干净净,穿的一身素白,恭恭敬敬地站在长威身边,隐去了一向的嬉皮笑脸。

              第一次, 她第一次发现他隐藏在污垢后的面颊其实并非不堪入目:皮肤算不上白皙,但健康的黄色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他的眼睛不大,但笑起来眯眯的样子很可爱;鼻子还算高挺,下巴也十分端正,细细看来,眉宇竟有了一股成熟男子的味道。

              为什么我以前没有发现他其实还是很迷人的?曾柔问自己。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奇怪想法,脸一红,放下门帘急忙退出。

              仪式结束之后,长威又细细给他讲述入宫细则。到时候宫里一位名为海大富的首领太监会照应他,那海大富其实也是天地会中人,已在宫中潜伏多年,零零碎碎的情报收集到不少,但还未有实质性的进展,以后会中人会小心地与他们联系,又说了诸如此类的种种。小宝看着自己的脚尖不住点头,心思却全然没有用在上面。

              告别的时刻到了,他跟在负责把他领进宫里的人旁边,长威还在做最后的叮咛,曾柔惴惴不安地站在父亲身后小心地打量他,最终在他转身的一瞬鼓起勇气轻声说:“你到那里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对不起……”
              他回头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只是在再一次转身的时候点了点头。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子的尽头,曾柔发觉自己有种想哭的冲动,那个说喜欢自己的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从自己的生活中退出了,她突然有点后悔。

              后来回首往事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就是因为这个后悔,引出了之后的一系列哀怨情仇。

              走在路上的小宝第一次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热爱这个花花世界,他睁大眼睛用劲浑身力气想把一切尽收眼底。他怀念起扬州曾家大院,怀念起写满他汗水的厨房和后院,甚至怀念起住了仅仅几天的同仁堂药铺。

              每个人都说人在临死前会回顾他这一生,自己还没有死怎么就伤感起来了?自嘲了一番,重新打起精神随着带领的人迈入宫墙上的一扇小红门。
              只听身后门“砰”的一声合上,把一切世事繁华关在了门外。


              9楼2008-04-29 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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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七拐八拐绕了一炷香的时间,他们来到一间红瓦高墙的屋子前,领头的人通报了一声,出来又叮咛了一番才把韦小宝领进屋去。

                坐在屋里炕上的是一位四十多岁服饰怪异的中年男人,难得的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目光如炬竟扫得小宝心咚咚直跳不敢抬头。

                那人示意了一下,领他来的人点点头退了出去。

                他上下打量了小宝一番,慢悠悠道:“你就是韦小宝?嗯,年龄正好,可惜瘦了点,不知道在宫里能否受得了这个苦?”

                轻蔑的口吻惹得小宝一头火,他抬头毫不客气道:“我三岁就开始干活了,从小和锅碗瓢盆打交道,你说我能不能吃这个苦?”说着把布满老茧的手伸出来。

                那人倒是吃了一惊,斜眼又打量他一番,啧啧道:“小子有种,好久没有没有人和我顶撞了……不过小子你记住,这皇宫可不比外面,以后主子跟你说话,你可千万别顶撞,要不然,嘿嘿,我也救不了你。”

                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心里却暗自记下了这句话。

                “好了,废话不多说。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就是海大富,宫里的五品首领太监……”说到五品竟好自陶醉了一番。

                韦小宝心想,一个五品太监理神气个屁?老子以后还要做大官呢!心里这么吹嘘,却也明白今儿进了这个门,大好前程从此与己无缘,耸耸肩,苦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海大富推他一把,“小子,跟我净身去。”

                这几日来听长威的叮咛,也大概明白了“净身”的含义,身子一哆嗦,本能地向后退去:“我不干!”

                “你小子现在想反悔?没门儿?!”说着上来抓住他手腕,手上微一用劲,只把小宝疼出了眼泪,身子一歪,“当啷”一声,一样金灿灿的东西从怀中滚出,落在地上。

                “这是什么?”海大富伸手拾起一看,是一只打造得极为精致的黄金小锁。

                “还给我!这是我的!”小宝脸色一变,伸手去夺,却见海大富像中了邪似的呆在原地,把金锁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双手不住颤抖。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问:“你的?你从哪儿得到的?”

                吃人的眼神又吓得小宝心里一哆嗦,鼓足勇气大声道:“我生来就戴在身上的,这是我父母留给我的唯一东西,再苦再穷的时候我都没有当掉它,所以你快还给我!”

                “你父母?你父母是谁?”急切问道。

                “我还想想知道呢。我是给人家从大街上上捡回来的,当时身上就只有这把金锁和一张写着我名字的纸条,我还想有朝一日找到我亲生父母,问问他们当初为何要把我卖掉呢?喂,我说你这人到底是还是不还?!”

                “你姓韦?你真的姓韦?”

                韦小宝哭笑不得,只得道:“是的,是的,我姓韦。纸条上写明了我的名字就叫做韦小宝!我说你干嘛啊?”

                海大富看了那金锁一会儿,才把它还与小宝,然后转过身去,面对窗户喃喃自语,眉头紧锁着,像是思索一件难解的问题。

                小宝看他半天没有动静,心念一动,悄声移步到门前,刚想夺门而逃,给海大富一把抓了回来:“你当宫里是菜市场吗?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就算出了我这门,你出的了宫门吗?”直把小宝扯到房内,从抽屉里拿出一只小药瓶,倒出一粒黄色的药丸,另一只手一捏小宝的下巴,一弹就把药丸弹进他嘴里。这整个动作不到三秒钟,等到小宝反应过来,药丸早已落入肚中。

                “你你你,给我吃了什么?要杀我光明正大地动手,耍这种手段,我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哇……”一边做呕状,一边破口大骂。


                10楼2008-04-29 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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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60.171.54.*
                  呵呵,很不厚道的来夹楼了~

                  貔貅亲很热心捏。。

                  真是个勤劳的搬运工啊~

                  要多多贡献好文啊~~
                  ^^


                  13楼2008-04-29 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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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后他就证实了那不是一场梦,因为他在离小苑不远的一个山坡上找到了正在享受夕阳的小玄子。

                    “咳!”简单地打声招呼,小宝在他身边的空地上坐下来,“为什么躺在这里?不冷吗?”

                    “是你?”浅浅的一个微笑,随即又转过头去看着天边烈火焚烧般的晚霞,“冷是有点冷,不过,冷点能让人脑袋清醒,比较方便思考问题。” 

                    “你常来这里吗?”

                    “嗯。因为这里安静啊,宫女太监一般都不来这里,一个人静静呆着没有人打扰。”

                    “你……有很多心烦的事吗?”小宝注意到他一直紧锁的眉头,这时的小玄子有着与他年龄不符的深沉。

                    “嗯,算是吧。”耸了耸肩,示意不希望小宝继续讯问下去。

                    小宝当然也不是不识趣的人,闲扯了几句,起身准备离开。这时月亮已在他身后升了起来,草丛里响起秋虫的鸣叫,又是一个深秋的夜晚来临了。

                    “这是它们最后的绝唱了。”小玄子也站了起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半枯黄的草丛,“所以说,该结束的到时候自然会结束,人生也和四季轮回一样有着它自己的规律。”

                    小宝皱着眉头看着他,半天吐出一句:“喂,我说你……不要这么深沉好不好?眉头皱得太多,老得会很快的。”

                    小玄子愕然,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轻轻笑开了:“多谢你的忠告。你这人真有意思,我想这样下去我们会成为朋友吧。”

                    “我们现在不是朋友吗?”小宝脱口而出。

                    他注意到那一瞬间,小玄子的身体猛地一颤,他凝望着着自己的目光里有种异样的神采在飞扬,眼睛里那层薄冰在一点一点融化,溶入这皎洁的月光里。然后小宝听见了他的笑声,开心的,爽朗的,毫不掩饰的笑声,他脸上露出和那天一样干净澄明的笑容,这是一张属于十五岁少年的生机勃勃的笑脸。

                    “当然是。”小玄子抡起一拳,轻轻砸在小宝的肩头。


                    15楼2008-04-29 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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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来在康熙的督促下,小宝练功也练得勤了,不只海大富感到奇怪,他自己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为什么要好好练武功啊?有什么用吗?”他问康熙。

                      “秘——密——”康熙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然后狡黠地笑了笑,“到时候自然会告诉你。”

                      一眨眼到了第二年的春天,两个少年都长高变壮了,小宝的武功在海大富非人的训练下也飞速提高。

                      这天傍晚,两人在山坡上切磋武功。康熙一记“羚羊挂角”把小宝摔倒在地,小宝倒地一瞬间也不甘示弱,右腿一晃,使出“横扫千军”(汗,沐家功夫)也把康熙放倒在地。两人相互扭住顺着山坡翻滚下来,翻了十七八个滚终于停下来,相视看了一会儿,嬉笑着放开彼此。

                      后来小宝回忆到这一段,他承认在康熙支起身子离开他的时候,自己是有一瞬间的动情。火红的夕阳从康熙身后射过来,给他的轮廓镶上一道金边;第一次如此接近,他可以清晰在康熙眼中看见幽蓝色的光芒。也许黄昏最能让人心动,产生错觉。

                      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依旧躺在已经长出绿芽的草丛里仰望星空。今夜的星空特别高,特别缥缈,有一颗灿烂的流星划过天宇,不留一丝痕迹。
                      “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即将逝去呢。”小宝道。

                      康熙没有回答,他这才发现康熙从刚才就一直紧锁着眉头思索,并没有听见自己的话。小宝凝望着他的面颊,突然有种想要伸手抚平他眉宇的冲动,但手伸到半空转了方向,捏住他鼻子道:“想什么呐?”

                      “小桂子,你听好。”康熙一下子坐起来,严肃的表情让小宝不由向后移了一步,“明天……是决定我们命运的一天。”

                      “?”

                      “明天我要手刃鳌拜这个奸贼。”

                      “鳌……鳌拜?!”小宝大吃一惊。

                      康熙一把捂住他的嘴,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定周围没有人,松开手狠狠在他额上敲了一下:“你给我小声点。”

                      “到底怎么回事啊?我不懂啊?”

                      “我想过了,明斗我是绝对斗不过鳌拜的;所以现在就只能暗斗。”

                      “所以?”

                      “所以我要在他毫无防范的时候,出其不意抓住他。明天我会召他到尚书房,我已经准备了十二个身手矫健的侍卫那里,时机一到,大家就冲上去与他搏命。那鳌拜号称‘满洲第一勇士’武功自然厉害,但到底寡不敌众,我们还是有很大的胜算的。”

                      “然后?”

                      “然后我就给他安一个‘行刺皇帝’的罪名打入大牢,鳌拜手下都是一些趋炎附势的家伙,见头子大势已去,自然乖乖归顺。”见小宝沉默不语,问道,“有何不妥?”

                      小宝踟躇了一下,道:“总觉得……这样有点胜之不武吧?”

                      “我知道这样做是有点卑鄙。”康熙轻笑一下,“但所谓‘一代功臣万骨骷’,做大事有时必须不择手段,何况这已是我想到的死伤最少的办法了。”康熙站起来,站在清冷的月光下,眼里呈现出两道银色的光芒,像两团小小的火苗在一点一点跳跃着,他握紧双拳,摆在胸口,“明天,这整个天下,就是我的了。”

                      风吹在小宝的脸上,湿润温柔的风本应该极为惬意,但此时他却觉得刺骨的寒冷。他明白在早在那个繁星漫天的山坡上,紧握双拳对天发誓的少年就已经计划好了今天的到来。然而不到最后一秒钟,他是决不会透露半点心声——无论对谁都一样。站得再近也终究无法走进他的心里,无法读懂这个有着狭长眼眸,幽蓝色目光的少年的内心。这个站在月色里的康熙已不是自己所熟识的小玄子了,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肩挑着江山与未来。


                      20楼2008-04-29 1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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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晚上,小宝很勤勉地把学过的武功仔仔细细复习了一遍,海大富喝着茶在一边看着。察觉到小宝的异样,但他什么也没有问,小宝自然也不会说。只是第二天临出门时,他叮嘱了一句:“万事小心,莫要勉强。”说着甩着漫不经心编成的长辫走进屋内。

                        相处了快一年了,小宝还是一点不懂这个人。在每天下午明媚的阳光射进窗棱的时候,他总是懒洋洋伸着懒腰从床上爬起,抿一口茶,陶醉半天,就这样百无聊赖地度过皇宫里空寂的每一天。但每当教小宝武功礼仪时就会出奇的认真,时常可以听见他们从饭桌旁传来的争吵:
                        “左手扶着碗!”
                        “不要,好麻烦!”
                        “啪!”
                        “哎哟!”
                        不用问,自是海大富一筷子打在小宝手上。

                        然而这样的日子过久了,竟然生出一种亲切温暖感,海大富的责骂与争吵已成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那种“家”的感觉,小宝平生第一次体会到。

                        当他收回思绪,再次看向海大富的背影时,屋内的光线已经让他看不太清楚他的影像,也或者他眼中有东西。他轻轻带上门:“我知道了。”

                        ************************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不知道可不可以这样说。当小宝反应过来的时候,尚书房已然成为肉搏战的战场。鳌拜真不愧为“满洲第一勇士”,天生力大无穷,格斗技术也无可挑剔。十二个侍卫在片刻间已经被他收拾干净,此时他正攥紧拳头怒气冲冲地向康熙逼近。康熙始终十分沉着,使开擒拿法与鳌拜游斗,无奈功力有限,打了几个回合给鳌拜逼入了墙角,鳌拜劈掌就要往康熙头顶砍落。小宝原本已吓得两腿发抖,但此时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让他冲上去一把抱住鳌拜的腿,想把他拖倒在地。鳌拜大叫一声转过身来,一脚把小宝踹开,另一只脚眼见就要往他头顶踹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矫健的身影破窗而入,及时挡住了鳌拜的攻势,那人身着太监服饰,四十来岁,双目炯炯有神,正是海大富!

                        小宝从地上爬起来时,海大富已与鳌拜打得如火如荼,两人过招之快让人眼花缭乱,他们所到之处桌椅器件都灰飞烟灭。韦小宝之前从未知道海大富竟有如此功力,他现在才明白这个看似神经质的人能够在天地会占有一席之地绝不是光靠嘴上功夫。正当他浮想联翩之际,忽听康熙一声惊呼,只见两人同时击中对方要害,飞出数丈,倒地不起。

                        “海公公!”小宝大叫一声飞奔到他身边,却见他气息奄奄,不久于人世,而则是鳌拜当场毙命。(史实上鳌拜是终生监禁,这里纯属剧情需要)

                        康熙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推开房门大声宣叫太医。海大富握着小宝的手,似乎有话要说,他乞求似的看着康熙,康熙顿时明白,走出大殿,反手把门关上,空空荡荡的大殿里只留下他们两个人。

                        海大富用颤抖的手在怀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样东西,颤抖着却又郑重地按在小宝的掌心。那是一只黄金小锁,在光线的照射下散发出灿烂光芒,把周围的空间照得灼灼生辉。

                        “这是……”小宝连忙把自己怀中的小锁掏出,和先前那只放在一起,两只一模一样的小锁妥帖地躺在他的掌心。

                        “对……不……起……”海大富把嘴凑到小宝耳边,用尽浑身力气对他说,“我……不知道……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你母亲……一定……不是……存心……把你抛弃……”

                        “你是……我爹?你是我爹对不对?!”小宝的脑海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晰过,一年来的一切的一切都清清楚楚浮现在眼前:板着脸教他武功的海大富,在饭桌上用筷子敲他的海大富,与他每日争吵的海大富,当他永远了然于胸的目光扫在自己脸上的时候,其实就应该明白:他一举一动间蕴涵着浓浓的父爱。他一直以来什么都知道,只是他什么也不说,只在暗中保护着自己,最终为自己付出生命。难过,内疚,懊恼,一股脑涌上心头,小宝的喉咙哽咽了,只能艰难地发出声音:“不要说话了……太医马上就来了……你会很快好起来的……”

                        海大富笑了,他凝望着上方,伸出手感触着空气,小宝第一次在海大富的眼里看见如此安定祥和的目光,第一次听见他耳语般温柔的声音:“你的母亲……韦春芳……”

                        手落下来了,落在满地的斑斓里。残存的古老的西洋钟在墙角发出沉重的“当当”声,偌大的大殿里,只能听见时间流逝的声音。


                        21楼2008-04-29 1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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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移驾养心殿后,康熙开始沉着地处理善后问题,鉴于鳌拜已死,又在生前为大清立下汗马功劳,保持原职,以礼厚葬,一干党羽全部擒获,以待发落。

                          处理好一切后,康熙看向像木头一般站在一旁的韦小宝,从刚才机械地随自己移驾养心殿的时候就发现他状态不对,想来是因为上司海大富的去世让他伤心不已。

                          康熙让小宝坐下,喊了几声他才机械地应了一声缓缓坐下。康熙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嘴唇,柔声安慰道:“你放心吧,海大富是为我而死,我必定给他加官进爵,光宗耀祖。”

                          小宝垂下头,无节奏地拉扯着身下的座垫,把名贵的云锦扯得四分五裂,他在尽量控制着身体的颤抖,咬住的下唇已渗出点点血珠。

                          看着他类似于神经质的动作,康熙皱起了眉头,看来事情远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样简单。他起身关上房门,走回来坐在他身边,努力用自己觉得最合适的语气说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可以告诉我吗?”

                          小宝原本拉扯着座垫的手一下子僵住,他攥紧拳头继续保持沉默。

                          康熙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有些暴力掰开他的手,只见掌心被他的指甲勒得全是血痕。他悠悠叹了一口气:“你不想说的话,我也不勉强你。但是你要记住:我并不是只陪你笑的。”说着起身站起来。然后他感觉到小宝抓住了他的衣角。

                          “都是我的错……”他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声音沉重而沙哑,“是我害死他的……”眼睛宛如失去源头的井没有一丝光泽。

                          “这不是你的错!”康熙一把按住他的肩头,“听好:这不是你的错……”犹豫了一下,道,“……是我的错。是我想到这个办法,是我把他扯进来的。这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小宝死命地摇头,手抓紧膝盖,指甲深深陷入肉里,语无伦次地说:“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发现的……他一直对我这么好……教我这么多东西……可我从来没有好好听过……还和他顶嘴……”他伸手紧紧抓住康熙的手腕,原本干涸的眼睛此时已然波光鳞鳞,“他是我爹……我竟然一直没有发现……”

                          “什么?!”康熙一惊,差点甩开小宝的手臂。

                          “我进宫的时候,他看见我身上那只小锁,就没有要我净身……现在才知道那是他和我娘的定情信物……”

                          “什么?你没有净身?!”康熙打断他,顿了一下道,“这不重要,你接着说。”

                          “……刚才他把同样一只小锁交给我……我才知道……我爹一直在我身边……我对他抱怨这世界上没有人爱我……其实最爱我的人一直就在我身边……他一直在我身边……”小宝翻来覆去地说着这一句话。

                          “你……这样想,”康熙重新在他身边坐下来,搜肠刮肚了一番,“虽然你不知道他的身份,但你们相处这么久,你给给他带来了很多快乐,这对你父亲而言,已是以外的收获了。”

                          “可我只会和他吵……他一定讨厌死我了……”

                          “吵架也是乐趣的一种啊,我就时常和我的家人争吵。”

                          “但如果不是我的话,他就不会这么早就走的……他一定会长命百岁……”

                          “但我想你父亲心里是十分高兴的,能为儿子做点什么是每个父亲引以为傲的东西,他一定觉得过得很充实……”

                          “他很高兴?”
                          “是的,一定是。”

                          小宝不说话了,两人久久的沉默着,一直到夕阳从窗格洒进来,铺了满地。他抬头看康熙依旧在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劝慰自己的话语。这高贵的帝皇,这整个天下的主人,用最宽广的胸怀体谅着自己,包容着自己。于是一股暖流从脚底一直涌到头顶,原本黯淡的心绪也有了些许宽慰。

                          在一种莫名力量的驱动下,他伸出手去环住康熙的脖子,把头埋在他宽阔的肩头,一滴滴泪水洒落在他的脖领处,把所有全部重量和忧伤都交给了他。

                          康熙回应地拥抱他,温柔而坚定的拥抱,同时在他耳边轻声道:“别怕,有我在呢。”

                          此时光和影在房间里穿梭起来,使空气里有种温情粘稠的味道,夕阳更加大胆穿过树影和窗棱泻进来,洒了一地的流光。


                          22楼2008-04-29 1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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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小宝心情平静了以后,详详细细地把入宫的过程讲给康熙听,但也没忘省去天地会一段,只说被卖入宫中。康熙当即昭告天下,宣称韦小宝是为了协助擒拿鳌拜在宫中卧底,即日起恢复原来姓氏,升为侍卫副总管。众人都觉得古怪,但也不敢多问一句。

                            也许最欣喜若狂的就数天地会了,终于除去了鳌拜,而且是死于会中人之手(海大富是天地会中人),光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们自豪很久了。

                            声势浩大的海大富葬礼结束之后,韦小宝接任他的职位成为天地会青木堂香主。站在高高的台子上看着众人对自己的祝福与臣服,不是不自豪,但就像繁华背后是空虚,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与茫然。一边是香主,一边是侍卫总管,两边都给予自己莫大的信任。他发觉不知道何时自己心中已架起一座天平,左右不停地摇摆着。

                            会议典礼完成后,曾长威把他叫到一旁,很客气地多谢他一年来的辛苦,让小宝受宠若惊。“虽说你是我的徒弟,但这些日子来我东奔西跑,实在没有教你什么东西,这一点,为师感到十分抱歉。”与天地会很多自以为是的人不同,曾长威严谨而谦逊。在曾家的时候,小宝就对这个不苟言笑威风凛凛的长辈极为敬佩,所以当他知道曾长威是堂堂天地会总舵主的时候也并不感到奇怪。

                            只听长威接着说:“鳌拜啊,都是那个鳌拜啊,和他斗了这么多年,连女儿的幸福都赔进去了……”

                            他提起曾柔的时候,眼神充满了内疚和忧伤,看着他两鬓的白霜,小宝体会到一位父亲的辛劳与关怀。除了康熙,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和海大富的关系,但此时触景生情,眼里不禁蒙上一层白雾。

                            看见小宝这个样子,长威认为他定是想到这些日子来在宫中的辛劳,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孩子,辛苦了。”

                            小宝心中一动,他叫自己“孩子”,在海大富面前,在曾长威面前,他永远都是他们的孩子。其实在心里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对爱的渴求,也许对长威的敬佩多多少反映出他对父亲的向往。然而现在,他再也不可能得到父爱了,但他依旧可以得到师父的爱,想到这一点,若有若无的笑容在他脸上荡漾开来。

                            他第二次和曾柔漫步在护城河畔的时候,垂柳已经把整个天地染成了春的色彩。他们一前一后走在宁静的道路上,反射的光辉在他们头顶跳跃着。
                            曾柔慢慢走到河畔,从怀中掏出一枚晶莹的一叶扁舟的玉佩久久凝望,小宝看见一滴滴水珠在她脚边润湿开来,他知道她在流泪,尽管她说过她再也不哭了。突然听见“扑通“一声,只见曾柔把玉佩抛入河中,惊起几只水鸟飞向一望无际的蓝天。

                            “你干什么?!”小宝冲上去。

                            曾柔面颊上挂着未干的泪水,朝着阳光微笑着:“也该结束了。我想师哥也不希望我为他伤心一辈子吧,我要快快乐乐地活下去,连同师哥的份一起。”

                            沉默了一会儿,小宝问:“舍得吗?”

                            “舍得?”曾柔微微一笑,转过身来面对他,“所谓‘舍得’,有‘舍’才有‘得’。”

                            曾柔俏丽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眼神慢慢流动,似乎在暗示着什么。那时她已经知道小宝没有成为太监一事,此时的她,又有着怎样的思绪?小宝心念一动:“大小姐……”

                            “不要喊我大小姐。”曾柔伸手按住他的唇,“如果愿意的话,就像父亲一样喊我‘阿柔’。”

                            和秋日的黄昏一样,春天的河畔也容易让人心动。

                            在垂柳飘下第一片叶子的时候,小宝伸手搂住了她,突然间成片成片的柳叶从他们头顶飘落,他们在风里拥抱,飞舞的柳叶让他们觉得这似乎只是一场梦境。

                            向往多年的东西终于得到,小宝惊讶地发现自己并没有像想像中那样欣喜若狂,相反,一种奇怪的若有所失感涌上心头。本想把另一只金锁送与曾柔,但握在掌心的温度妥帖得让人不忍放手。

                            没有得到之前,我很清楚自己想要得到什么;

                            然而一旦得到了,我突然发觉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真正渴求的东西。

                            莫名的失落感笼罩了小宝整个身心,他只能下意识地把怀中的人儿搂得更紧。

                            ************************

                            威严的长城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在碧水蓝天下呈现出巨龙的姿态,威风凛凛的士兵,随风鼓动的军旗,还有无垠的苍莽的林海。无论是谁看到这样磅礴的画面,心中都会激起自豪感吧。

                            “你看,小宝,”康熙正了正头顶的皇冠,甩动着金黄的龙袍,轻轻一挥手间就挥出了万里江山,“这长城内外都是我的疆土,这来来往往的百姓都是臣服于我的子民。大清王朝已在这里扎根,我一定要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出大清盛世!”

                            猎猎的风吹在韦小宝的脸上,一种从未有过的豪气在心中激荡。这时的他忘记了了一切,只是真笃地相信:十年后,二十年后,三十年后,他们依旧能够并肩站在这千年古城墙上指点江山。

                            这一年康熙十六岁,正站在继往开来的时代最前沿,有不计其数的奇迹等着这位雄心勃勃的年轻帝王去创造。


                            ——第一部《夺宫》完——


                            23楼2008-04-29 1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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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貔貅亲很勤快哈~真好。

                              希望亲继续发挥贡献啊~让我们做得更好啊~~


                              24楼2008-04-29 1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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