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时候听额娘讲过百花仙子的故事，脑瓜一动便是起了念头，跑到花园子里挖了棵玉簪花的根茎，回来后小心翼翼地埋进花盆，每天照着嬷嬷说的，浇水松土，一丝不苟，好像在对待一件极重大的事情。早晚都要趴到窗台上查看好多遍才肯安心。这天一大早，犹是睡眼惺忪便跑到花架底下，仰头终于瞧见了三两个白生生的花苞，挨挤成一簇，好不耀眼。一下乐得像是得了宝贝，欢呼着蹦了好几圈，满心盼着得到阿玛额娘夸赞，抱起花盆，便一溜烟往正苑去了。】
【到了门口，先是把脑袋探进门缝里，左右瞧了瞧，对着守在外头的西梧叔比划个噤声的手势，见其捂着嘴笑应，这才乐滋滋地磨蹭到门边，趁着阿玛转身往书架上寻书的当儿，抱着花盆悄无声息地钻进屋子，哧溜藏到了案桌底下。】

【翰林院的活儿，总是脱离不了积叠的书卷，今日休沐无朝务，亦尚有些公务在手，提笔圈改，忽需一卷，立身架前查阅，待再回身时候，案上方才写好的一纸却是不见了，想是起身一动带了些风，吹落案前去了。遂绕过至前，果然带着墨迹躺在地上。弯身拾起，却瞥见案下藏了个人，定睛一瞧，露了笑】
齐儿？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躲这儿来了？

【一动不动地蜷伏在桌下，像午睡的猫咪般缩成个团儿，屏息凝神听着上方的动静。忽然一张铺满墨迹的字纸轻飘飘地落在面前，接着……便是阿玛一瞬错愕继而带笑的神情映入眼中。赶快低下头捂住小脸，瓮声瓮气地道】
阿玛看错啦，我不是齐儿，我是大老鼠！
【虽如此说，却也自知已经被阿玛发现，一矮身从桌底钻出来，一只手扶着桌子边儿，踮起脚尖，桌沿上方堪堪露出一对葡萄珠，一眨不眨地往案上瞧去】
阿玛在写什么呀，都写了好半天了~

【一对儿灵气的眼，似极了熙儿，手里抱着的白瓷盆，应衬着一张白嫩稚气的小脸儿，童言揉化了心，喜欢得想在小娃娃脸上咬上两口。
还未伸手抱个满怀，小人儿自个儿钻出来，人还没有桌案高，一把揽在怀里，抱着她坐在案前，一点小鼻子】
让阿玛看看，咱们家这只大老鼠，偷吃了多少米。
【顺手将方才那页纸放回】
齐儿识多少字了？自己瞧瞧阿玛写的什么。

【一下被暖暖的感觉包围住，忍不住在阿玛怀里使劲蹭了蹭。接着挺直了小身板，双手拢在阿玛耳边神秘兮兮地低语】
不是偷米吃的大老鼠哦，是偷糖吃的大老鼠！我早上还偷偷多吃了一块杨梅糖，阿玛可不许跟额娘告状！
【分享完自己的“秘密”，冲阿玛皱皱鼻子得意地一笑，便立刻凑向桌前去看那满满一页的字，试图从上头找出几个自己认得的，向阿玛邀功。只是眯着眼睛找了好久，曾经在开蒙书本上眼熟过的却一个也没有发现。努力半天终于泄了气，有点不好意思地揪揪小辫子，软软的调子中透着懊恼】
阿玛~齐儿只认得书上的字，不认得纸上的字……

【耳际细细痒痒，童音软软糯糯，鼻间是杨梅的甜香和孩童特有的味道，齐儿天性活泼可爱，心里自是喜欢得不得了，饶有兴致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下巴】
怎么，小画眉怕额娘倒不怕阿玛？——让阿玛瞧瞧，偷吃糖的小耗子，牙还剩下几颗？

【我这闺女实在招人喜欢，方才阅书卷昏沉沉的烦躁一扫而尽，手上又搂紧了几分，一句俏皮话儿惹得自个儿一阵朗笑】
哈哈哈，你呀，简直就是阿玛的开心果，字在书上纸上还有分别？
【瞧她手上还抱着那个花盆，一刻也不肯松开，大手托着要接下。】
怎么还抱着它，多重，来，给阿玛——

【闻言立时转过头，呲起两排齐齐整整的小牙给阿玛瞧，只是中间豁了两颗，说起话来不免有点儿漏风】
不怕不怕，阿玛才不会罚画眉抄书呢！阿玛瞧画眉的牙明明还剩这么多，中间少的两颗是它们自己掉下来的，不是被虫子吃掉了……

【仔细想想，书上的和纸上的都是方方正正的字，自己怎么会只认得一个，不认得另一个呢？想来想去，只好归结于，那些发明字的人实在发明了太多了】
因为女先生只讲过书上的字，没讲过纸上的字……不过书上的字画眉都有认真学哦，已经读了——
【边说边把两根短短的手指头举到眼前比划着】这么厚！
【说起自己的进步便是得意得忘乎所以，直到被阿玛提起这才想起，怀里还放着个又厚又重的花盆呢。赶快抱起来搁在阿玛手上，满怀期待地盼着，眉眼都弯成了月牙】
阿玛看这花漂不漂亮，猜猜是谁种的呀？

【她一扭脸儿，给我瞧着缺了两颗的小牙，粉嫩的牙肉在中间儿尤为明显。一晃也到了换牙的年纪，熙儿也跟我提过，孩子这个时候吃糖不好，听她这话，熙儿管孩子的办法就是抄书了？拨弄她额前的刘海儿，一面问】
额娘罚你抄书来着？这两颗小牙，定是给虫子咬坏了才掉下来，小画眉要是再偷吃糖，这边儿的，和这边儿的就都要掉了，到时候额娘再罚你抄书，阿玛可不管了。

【平日里忙些，时常不在府里，照管孩子的事，少不得是熙儿多些，能与孩子们一块儿，自然是怎么宠爱怎么来。瞧她手指一比量，一手托住花盆，一手包裹了肉乎乎的小手，扬了眉宇】
是嘛，但画眉读得还是不够多，什么时候阿玛喊一声画眉，小画眉就能给阿玛念这些书，那时候，阿玛就能舒服的一躺，画眉说好不好？

【手里的花盆着实不轻，难为她一路带过正苑来。累得平实的黑土中间，是一簇刚长出来的花苞，小而精致，凑在一堆儿，煞是好看，回头瞧着她】
就像阿玛的小齐儿，漂亮得紧——
【就着她故作疑问的口吻，亦作个若有所思的神情，故意偏个方向】
哎呀，这么好看的花儿，是——你额娘种的？

【伸出舌尖舔舔那个豁开的缺口，那里时不时便会有些痒痒的，嬷嬷说，这是因为新生的小牙正在里头一点一点地长出来，就像春韭的嫩芽儿，一点一点努力地破土而出，可等到每回自己偷偷吃糖被发现，却都被额娘吓唬说，那是无数条细细的小虫子，正扭来扭去地在牙肉里钻。一时被弄得迷迷糊糊，不知该相信哪一种说法才对。不过自个一向都更听额娘的话，所以每回想起这一段，心里都还是有点儿毛毛的。这会儿居然听到阿玛也是这样说，那就一定是真的，一定没错！想到以后自己就会变得像二门上那个瘪嘴的老嬷嬷一样，什么好吃的也吃不动，阿玛也不会再拦着额娘罚自己抄书，小眉毛一下耷拉成了八字儿，抓住阿玛的手指头晃晃】
不许不许不许不许……阿玛不许不管~画眉保证，再吃糖一定都先要额娘同意，画眉还要乖乖读书，认得好多好多的字，然后每天都给阿玛这些念书上的故事听，保证阿玛喊一声画眉，画眉就能跑过来，让阿玛每天都睡得香香的~

【额娘给我们讲故事听时总是摊开一本书在膝头，女先生解书时也常常说上一两件古人的典故，故而自己一直都以为，书的用途就是记下各种各样的故事，至于阿玛的书里，那就一定是很厉害很难懂的故事。所以，如果自己能认得阿玛书上的字，就可以讲给阿玛听，想到这儿，便是说不出的开心得意，又见阿玛没有猜中，忍不住捂住嘴偷笑一阵，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
不对不对，不是额娘种的。阿玛再猜猜，猜对了我就告诉阿玛这是画眉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