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我又回到了那家金鱼店,七年前的店主还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现在却已经白发苍苍了。
我拜托她帮我把阿忘埋在大厦后面的花园里。我想,王源就是在这个地方把我遗忘的,阿忘也该在这里入眠。
走出金鱼店,我抬头向上望去,七年前外露的玻璃广告牌早已被内嵌的木质广告牌取代。
时光就是这样的吧,它催人老去,令时过境迁,在制造了无数次的物是人非、人是物非、物非人非之后,依旧固执地向前滚动。
我现在所站的位置,就是当年我和王源出事的位置。
此刻,我的内心中没有恐惧,却有着万千的感慨和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悲。
“……我不曾摊开伤口任宰割/愈合/就无人晓得/我内心挫折/活像个孤独患者/自我拉扯……”
我的手机,在喧哗的街角突兀地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按下接听键,将手机举在耳边:“喂。”
“小凯。”熟悉的声音传出,差点把我的眼泪逼出来,“我在你的对面。”
我猛地抬起头来,看到在对面街边正对着我的位置上站着一个和我一样举着手机的人。他身着白色修身衬衫,依旧瘦弱单薄却长高了许多。是上苍终于被我感动,让我等来了你吗,我曾经的小少年。
“王源儿……是你吗?”眼泪终究还是不争气地流了出来。这是一幅很滑稽的画面——一个二十六岁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像个找回丢失玩具的孩子般喜极而泣。
“是我。我记起你了。”他声音哽咽,“小凯,我回来了。”
我甚至没有按结束通话键,就冲了过去,汹涌的车流几次把我阻拦在途中,我还是在最后的最后把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你终于回来了。”
“王源儿……我好想你。”
王源当年的不辞而别是他父母的想法,因为他们不想让王源在离开时有什么牵绊。他们想,即使王源不记得我,倘若我突然出现,他还是会心软会舍不得。
这七年,王源先是在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医学中心进行了手术和后续治疗,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终于恢复了TFBOYS出道之前的所有记忆。
之后他随父母去新加坡定居休养,在那里的新加坡莱佛士音乐学院进修了两年的声乐。
最后一年,他应征进入了F.L.C音乐驻新加坡的分部,成为了一名音乐监制。
就在几个月前,他偶然间听到了一首来自大陆总部的只在公司内部流传的歌曲——《鱼忘》。
然后,他看到了歌曲的创作者和演唱者的名字,王俊凯。
他在搜索引擎上敲下了这个名字,发现网页上关于这个名字最近的消息是“《鱼忘》的词曲作者”,除此之外鱼涌而出的大量信息都围绕着一个关键词——“TFBOYS”。
他看了好多我早年的照片,发现大多数照片上都有他的存在。
他也看了好多我早年的视频,总是会发现他自己的身影。
像是突然开了闸的水,他的太多记忆在同一时间被唤醒。此后的几个月里,过去的事情陆续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未落下任何一个有我在其中的场景。
直到一周以前,他突然想起了我七年前的那一句“王源儿,听好,我喜欢你。”
就是这一句话,见证了他的记忆终于完整地复原。
于是,他向分部申请调到总部。火急火燎地收拾行李,在得到批准后与父母一起登上了归来的客机。
刚下飞机,全然不顾一路的疲惫,他按照记忆的路线赶到了这条街。他想,他是在这个地方把我忘记的,如今他也要在这里打电话告诉我,他已经把我想起。不论我是否还在这个城市,不论我是否已娶了一个女子为妻。
当他在手机上列出那串七年前就已经倒背如流的手机号码时,忽然望见了站在街道对面七年前相同位置的我。他郑重地按下了拨打键,那一刻的场景,与七年前的场景重合。
我苦等七年,他辗转七年,兜兜转转,我们终于趁故事还未结局之前再次遇见。
〔尾声〕
后来王源对我说,终于记起一切的那一天,他哭得很惨。
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他居然把我一个人丢在原地这么久,还曾经那样狠心地赶我走。在那样漫长的时光里,他作为一个没有回忆的人,活得轻松自在。而我,却要背负着痛苦的回忆,在遥遥无期的怅惘之中傻傻地等待着。
傻瓜王源,回忆是苦甜掺半的。因为有甜所以不舍,因为有苦所以深刻。你可能不知道吧,我早就不喜欢你了。
因为,我爱你。
所以,即使再多出七年,甚至更久的时间,我想我都会固执地等下去吧。
那么,游离王俊凯的海域七年之久的鱼儿王源。既然你已找回在那七秒里遗失的记忆,而我又恰好没有在这七年里忘记你。
不如,我们就在一起吧。
就像多年前我们的歌里唱的那样。
“放弃你我已经不能够,现在起请给我你的手。”
我曾告诉自己,倘若有一天我还能够再次握紧你的手,便不会再放开你。
已经准备好了吗,和我一起去面对未来所有未知的风雨。
无论前方的路上有多少艰难险阻,有你在我身旁,就可安然无恙。
— 鱼忘<YUWANG>正文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