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一歪头,猜错也不恼,皆是笑盈盈的,满当当是孩子气。我先听一句“姨太太”,并为这坦然,显出一点儿尴尬与局促,她倒仍是笑,很俏的,同我撒撒娇。眼睛里头,满当当是豁然,这豁然,是叫心满意足打着底的,因而不像自古的酸书生、痴女子,豁然里带着无可奈何,皆是敞亮的,天然的,乃至,是很甜美的——)
( 我就是姨太太,也就是这么美,就是这么快活,就是痛痛快快的,至于别的,你们管得着吗!)
( 这想法一冒头,便叫我很想笑了。因而,也半点不作态地,同她笑起来。年轻的女子,心里都是曲曲折折的,可那些曲折,又分明是浅的、易打通的,故作老成筑造起来的。故而,说两句投契的话,有一双亮亮的眼睛,爱同一盆的花,乃至有同一桩不喜欢的事,便不讲什么道理的,和对方要好起来。而我如今同她,大抵,便是这样的。)
程子韶,这个“子”,这个“韶”。你呢?是哪两个字?哪个chi,又是哪个yue?
( 很和气地,便伸出手去,敛着洋装,拉她坐了。再伸出一只手,比比划划,先写自己的,再写她的,池共着月,皆是自己妄断的,却很大胆的,怀着对结识她的,一腔殷切和欢喜。日光是很刺眼的,凉亭下头,却只能瞧见过于明净的天空,很无碍的,几丝飘忽忽的云,偶有一个人过了,托着一只长影子,又像是飘过来了,又移过去的画,连同她玫红色的、发凉的缎袖,热闹也是静的,收敛的,将生长的。)
( 足以好好说一回,我是哪个子,哪个韶,也足以安心听她说,她是哪个迟,又是哪个月。)
( 眉弯弯的,又带笑,拢一拢耳边的碎发,便又交叠手地,放回膝上去。脸是对着她的,身也微微侧,含一点儿问询。)
今日,如何想起来这儿呢?这样没道理的地方,竟能碰上了,足见,是很有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