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仿佛都要站不稳:‘天要亡我。’
所谓‘圣巧克力节’——优姬曾腹诽过这个不着调的名字,巧克力节就巧克力节,加上一个‘圣’字简直就像在洒满金粉庸俗富贵的别墅中摆上莎士比亚诗集,蹩脚违和到不可理喻——顾名思义就是年轻人送给异性巧克力的节日。这种稍微琢磨就能品尝出不寻常的粉色暧昧的活动,理所当然会让该天的月之宿舍门口变成重灾区。
“明明应该叫,风纪委员受难日,才对嘛。”优姬捡起地上散落的《巧克力制作四部曲》,对身边的锥生抱怨道,“如果明天你还是翘班的话,那就真的得等着为我发丧了哦。”
“还真是令人可笑的宽宏大量呢!”锥生厌恶地说道,紫色的眼睛在中午的日光中却淡得发寒。
“哈?”
“那个男人,黑主理事长,他所谓的‘和平主义’难不成还涵盖各种荒唐的起哄,例如容许被枫糖黏住脑子的人类蠢女孩给那些‘家伙’奉上见鬼的巧克力,供他们研磨腥臭的牙齿?”他嗤笑一声,“还真是宽宏大量呢!”
优姬侧过头看着他,锥生的眼睛紧紧定在一个方向,却没有聚焦,他的皱眉头的姿态依旧生冷坚硬,好像要用夹紧的眉端把所有缠恨与挣扎全部锁死——终究只是个少年,尚且没有学会他想要的冷酷,他锋利的意志从来都会反身割伤他自己。优姬握紧手心的吊坠,一时间找不到任何话来回应锥生。
他们同样少无怙恃,同样拥有一些隐秘的内心孤园,那些隐秘就像是海底百年的沉船,纵被斑驳繁华的珊瑚攀附,也仍旧是锈蚀的废墟。同样是被其实并不怎么会带孩子的理事长养育,这一对青梅竹马却意外地在某几处有着相同的擅长,比如善用最不留情的讽刺传达出关切与抚慰,比如说对待心照不宣的某些问题都能采取妥善的缄默,再比如日渐加深的羁绊下那种温柔却不致密的陪伴,他们好像天生就知道应该怎么长大,然后现在,他们的确都长大成了足以称之为优秀的样貌。
‘如果没有你,我大概会失于偏颇孤僻;两个人在一起,我们就都是最坚强的。’
但是不容触及的地方仍然无法治愈。优姬知道,父母惨死是怎样的疼痛自己可能永远无法真正领会,而锥生对于作为杀亲凶手同族的夜间部抱有怎样的仇恨她也无从体悟,她对于锥生的不安其实没有任何发言权。本来就没有谁能够轻言拯救,谁都无法代替他人承担什么,即使他们看上去再怎么默契。
所以看到这样的锥生零,优姬手足无措,不,或许比手足无措更多一些别的内容。她垂下头看着地上日光的边角,觉得自己蠢透了。
“说起来,你是准备回去好好研究研究这东西吧。”锥生突然转过头来,态度傲慢地指了指优姬手上的巧克力制作指南,“虽然我觉得那将是单纯的浪费物资,毕竟这几年你于此都一无所成。可见对有些人而言,天赋大约就是硬伤。”
“一点都不温柔呢锥生同学,而且我才不是天生这样,只是因为从小到大的参照物都是理事长,而已!”
“哦是吗?我还以为凭你对‘那家伙’的蓬勃热情,这几年总能将自己的手艺折腾得够看一点呢。”
“……那家伙那家伙的,都说了不是这样啊,说热情什么的也实在是太轻浮了!再说每年也都只是义理巧克力而已!”优姬不服气地辩驳,语气却不自知地底气不足。
“哦的确是义理吗?就凭每年那份,跟其他那些包装敷衍的所谓义理巧克力完全不同的,打扮得难掩风骚的大份装?”
“毕竟是送给‘那些人’啊,太敷衍会被误解的吧。”优姬无力地吐气,然后飞快的说完跑开了:“好了我去午睡了,由于明天要打一场硬仗队长我决定好好补眠,一脸衰气的锥生君也要注意身体哦!”
至于她是不是真的去午睡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反正下午出现的时候换了一身衣服的风纪委员小姐一脸挫败,而且她这个月的零花钱大概要赤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