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母亲是春天出生，因而乳名叫做春囡。
2.
你倚靠着木门，看着院坝里搓洗衣物的母亲，溅起的水渍打湿了她麻色长裙的裙角，她坐在小板凳上把身体折叠如一块硬木的形状，麻木僵直地上下搓动衣物，整张脸皱起来，把疲劳和难以忍受的情绪藏进皱纹里。
带着余温的夕阳粘附在她侧脸，虽然觉得不合适，但你还是说出了口，我要走。
似乎是按下了这个麻木女人埋藏的某个按钮，她顿时鲜活起来，停下动作，扶腰坐直，转头看着你，舒展开脸，换上慈祥的笑容，去哪儿？她的疲惫被蒸腾，全然不见。
3.
这应该就是母亲在你踏上旅途前存留在记忆里的最后样子，在余晖下，更贴近于一片被时光遗忘的人形光影。行李也是她跟你收拾的，没有表露任何不情愿，用粗糙的手抚平你衣服上的折痕。你在厨房里熬制红豆汤，那一刻回头看她被白帜灯拉长的影子，佝偻的背部像一条流淌的悲伤的河流，心内升起心慌，你不该离开她，父亲早逝，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操持，天不亮就要去市集，一年到头可以什么也不为自己添置，一个贫瘠的女人，很劳苦，很严厉也很安全。
可你还是要走，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可以停留的人，血液里灌满了风，还有一些受到自由的驱使。热爱旅途居无定所的自由，决定跟随一群朋友一直往东，去看一片海。可你总是在不经意间想起你的母亲，如果是她会坐在车厢的尽头，缄默，不愿意跟别人交流，也想起年少的自己战战兢兢坐在她身旁，小脸白皙，那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又被她恶狠狠压制的样子。你也坐在车厢尽头，却刻意躲避她的影子一般，开始与人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