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拉锁太太短篇合集

02
迷蒙的灰色阴霾，终被黑暗取代，堕入彻底的夜。而夜晚，却是这座光怪陆离城市，真正开始苏醒的时刻。淅淅沥沥的雨，夹杂着冰渣和雪花落了下来，不消多时，纯白便被黑暗吞噬，化为泥泞般的污浊，逝于车水马龙之中了。
Reese站立在这栋建筑的门口，抬头看向混沌不清的天空。
那里什么也没有。
行人从他的眼前、身边走过，他们看上去是那样快乐，热闹。幸福的形状，在他们的身上得以被无限放大，甚至似要化出形体。那是闪着光的，柔软的，寒冷的，却也温暖的，纯洁无暇的，热情如火的，他们的，圣诞。
“Mr.Reese？”
一个沉稳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这是某个他所熟知的起伏方式，这是——
“Finch？”
他扭头，便看到一对如常青藤般墨绿的眼眸，就在离自己嘴唇不到十五公分的地方。
“没想到会在这见到你。我看你似乎被困住了，所以想过来打声招呼——”
“哦……是的、是的，我还在犹豫……”
“呃，而我刚好带了伞——如你所见，请问你是否需要，搭个‘顺风伞’什么的？”
看样子是被误认为要回酒店，而迫于天气不得不停驻。事实上他只是无所事事地在闲逛，工作也早已完成。但拒绝的话在他的喉咙里打了好几个转，最终，还是消逝在对方过于真挚的目光里。
“为何不呢，Finch。我是说——感激不尽。”

“我知道有些事情错过了就再也抓不住，身为医生，更明知人的时间有多短暂，所以做什么都喜欢单刀直入，”
“既然是总会发生的事，还是直接取得结果的好，”
“所以现在，我想说的是，”
“在你离开前，和我结婚吧。”
良久，房间内只有喘息，和血液流过额角的声音。
“……你是不是误会了，Mr.Reese？”
冰冷的字眼，每发出一个便让听者的心低沉一分。
“什么？”
他扯出一个牵强的笑。
“——我根本没打算去任何地方。”
……竟然是指这里吗？！
医生猛然长吐一口气，觉得自己需要来一套心肺复苏。
“只是为了下次比赛而开一次会罢了，离纽约很近的，”
“就在费城。”[*宾夕法尼亚州]
——也太近了吧？！
“所以关于你刚才提到的，”尾音越来越小，溺进破碎的光晕中，“我认为时间之长短是取决于个人的，而我的做法是得按照步骤来，”
“即使是注定会发生的，过程也很重要，”
“你的意思是……”
Reese的声音极轻，其中的喜悦却呼之欲出。
“我的意思是，”
“在……之前，先从朋友做起吧。”
Reese低头摸摸鼻子。
“真是‘Finch式’回答。”
“可总有一天，我们会结婚的。”
“我只说要从朋友做起，并没有说会再进一步。”
他们对视一眼，很快又低下头，不约而同的笑了。
“啊，我想起来了，”吃着巧克力棒的女子突然说道，“那个小鸟先生。”
“你说Finch？怎么了？”
“他不是被判为癔病性瘫痪么，难到不该是我们心理科管的？”
“谁知道呢。”后者咬下前者口中叼着的饼干棒后半段，下一瞬便被掐住脖子猛烈摇晃。而她的后半句也被淹没在混乱中。
“也许是在分配途中出了什么岔子吧。”
到这里，故事便要结束了，而他们，和她们的故事，却正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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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戴着皮手套的手指，在木质台面上急促地敲击着，显示着主人的急不可耐。好在这个时间，店内人声鼎沸，所以那微小的噪音也并不算失礼。
“请问煎绿茶是哪位的？”
木牌上被用荧光笔标出的店主推荐饮品。也许是鬼使神差，也许是午餐的三明治过分油腻，不怎么喝茶的Reese点了这个，也为此付出了三分四十五秒的代价——幸好没有再浪费他更多的时间。他举手示意，接过热饮和纸巾的下一瞬，便迅速转身。敏锐的察觉到身后有人后，他猛地止住动作，风衣在空中划过尴尬的弧度，又戛然而止。
时间像是静止了。
可这并不妨碍接下来的一切发生；不妨碍他冰凉的唇，微微擦过对方的眉心；不妨碍他的世界，被满目的碧绿充溢；不妨碍对方惊愕的表情，映刻在他眼底。像是过了一世纪那么久，迟来的心跳，和某种不知名的草木香，才一点点席卷上他全身，扩散至每一个细胞。
对方眨了眨眼，似是介怀于刚才那似有似无的触碰，右臂试着抬起来，触摸那小块滚烫的皮肤，可到底还是作罢了。他张了两下嘴，可发不出什么，Reese猜他在刚才的混乱中丢了舌头。但很快，一小截粉色的舌头出现，打破Reese的猜想——它飞速地润了润他的唇，让他重新找回了声音。
“……抱歉，先生。我想您手中的绿茶可能是我的。”
老天，他现在完全不能听见对方在说什么，只在一片晕眩的柔光中，看着对方渐渐被染成粉色的面颊，在镜框后边快速闪动着的眼睫毛，和一次又一次被舌头碾过，泛着水光充血变红的嘴唇。
在对方局促不安的解释中，他似乎又听见了类似于，“上边有写名字。”“不过我看您好像有急事。”“就让给您吧。”这样的话。还有听闻骚动赶来的经理的道歉，“抱歉，先生，我们的——”
后边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他记得自己好像是点了点头，移开目光时察觉到对方像是终于松了口气般，紧绷的肩膀也垂了下来。
身体自动行动，迈开步伐，而对方慌张的神色还被刻在他的视网膜中，不曾被车窗外飞速后腿的景色代替分毫。
他又想起来，自己好像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连句道谢都没有。
纸杯在手指的使力下转动了一圈，马克笔龙飞凤舞的字迹下，“Finch”的形状逐渐浮现。
上齿与下唇相碰，气流由齿间而出。他喃喃自语了好几遍，终是找到了喜欢的方式。
而后他终于想起来，啜了口失去滚烫白气的饮品。
跟那人的感觉一样。
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
而从后视镜中目睹了这一切的Fusco，已经吓得连方向盘都快抓不稳了。

08
热情又充满活力，聚集着最具创造力的思维圣殿，肾上腺素的代名词，这些，都是大学给Finch的感觉。
当然，要是忽略掉几乎被滑板少年撞到三次，被社团活动的大部队挡住去路五次，在通往课室的必经之路上撞见情侣们“亲热”的场景四次的话，Finch会更加享受这个大学营造的自由氛围的。
今天貌似进行的不太顺利。来自胃部的不明骚乱似乎在提醒着他，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像是临上阵的医师忘记普外是什么一样——出门前他还核查过所有，确保万无一失：教材，当然；论文，必须的——缺少助理，这可花费了他不少时间；教案，熟得不能再熟；地铁，没有坐过站；教室——应该也没有记错，可这阵没有由来的心慌，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不到十分钟后，他便找到了答案。
在他左脚踏进这间课室的第一秒，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闯进了他的世界，对方在乱作一团的学生们之前发现了他，冲他颔首，伴随着一个微笑。
右脚脚跟重新回到地面，顺便作为支点，转了一圈。
下一秒，他转身，抬起左脚跨出课室，夹着教材，腾出手来掀起左袖。
糟糕——他记错日子了。
“哦Harold，早该知道的——就是今天——被咏叹调偷走记忆了吗？”他用几不可闻的音量自言自语，不合时宜地想起昨晚沉醉歌剧中的自己，一杯红酒和半本书才让他得以安然入睡。
他深吸了几口气，再次步入教室。
就在上个星期，与Reese共进晚餐那晚，他们聊了许多，包括彼此的职业，兴趣，生活，以及种种。
尽管一开始的谈话显得有些风马牛不相及，可Mr.Reese真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对方那全神贯注聆听他每一个字的态度，让他没有由来地觉得亲切，愉快，还有莫名的熟悉感——就像Mr.Reese以前便总是这样听他说话似的。
他不是个善社交辞令的人，可面对那个仅有过几面之缘的人，奇妙的是，他想与他分享更多；想用有趣的见闻抚平他眉间的细痕；想用他所拥有的最好的，换取他真挚的友谊。
他说不好这种感觉，也许是在单调寂寞的生命之中，难得遇到了个可以交心的朋友，也许对方的好意太过纯粹直接，而他一点都不想拒绝，不想再次躲进安全的私人领域，从而错过这段关系。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那次晚餐的尾声中，他拒绝了对方送他回家的提议，而又因为对方的一个表情，却唐突地提出，让那个男人，来听自己的课的邀请。
倒豆子般磕磕绊绊的零星话语，落入粘稠的黑夜中便消失了，最后的部分，几乎一出口，便化为白色的烟云。这不是他所擅长的，花去了不少时间解开舌头的结，也用了不少功夫安抚跳个不停的心脏。他盯着对方上衣的第三颗纽扣，为自己的鲁莽感到羞耻，凭他们之间的关系，提出这样私人性质的邀请，大概，肯定，是不合情理的。
“好的。当然。我是说——为什么不呢？”
以上，大概便是这位身着黑色皮夹克，有着迷人绿眼睛，与大学生格格不入的人，此刻如异类般，坐在偌大教室第一排正中央的来龙去脉了。
Finch教授心虚地瞟了眼直到第五排，才零零散散开始有学生落座的部分，那里黑压压的一片，窃窃私语嗡嗡作响，阴影们在其中蠕动着，恼人得让他险些忘记，左手当与右脚同出。
冷静，平常心，冷静。
最终，我们的教授到底是平安到达了讲台。他又飞快地瞟了眼第一排的人，取出教材，清了清喉咙，让声音尽量像往常一般冷静，平缓地发出来。
将视线从黑板上的公式移开的空挡，不小心对上了那个人的眼睛，对方毫无悬念地朝他露出一个笑容，而他对此毫无防备，面部肌肉自动调整运动，回以一个同样真切的笑意。
教室后边的暗流戛然而止，像是花洒猛地被拧上了开关，死一般的沉寂惊扰了忘记场所时间的人，他从那个微笑中惊醒，不安地看向学生们。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显而易见，就在刚刚，一颗炸弹在这教室的后半段爆发了。
“……你们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吗？”
“这真是那个Finch教授？”
“嘿，前面的哥们，你是什么来头啊？”
“今天是什么日子——我的生日吗？”
面对如此声势浩大的动乱，很容易便兴奋起来的学生，讲台上的人像是做了错事，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连“安静。”都忘了说。
就在这时，坐在第一排的人转过头，瞬间，那一大片涨红了脸，眼神几乎放出光来的人群，再次变得鸦雀无声，等着他开口，说他自从进了这个教室后的第一句话。
他从上衣内袋拿出证件，眨了眨左眼。“NYPD。你们的教授被我征用了。”
在他转过身，对被强行征用了的教授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时，教室内的气氛，前所未有的被推向了一个新的高潮。起哄声，口哨声，此起彼伏，在Finch教授的课堂，这样热烈的氛围可是绝无仅有的。
而站在所有人视线的焦点，从未觉得落在身上的目光会是如此灼热的教授，脑海里仅剩下那句像是由气音和荷尔蒙构成的句子了。
今天果然不是他的幸运日，是吗？

卧槽好棒好棒！！一本满足！！

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