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不再提诗歌和鲜花，也不再唱属于高原和篝火的民谣。流浪的日子已经远去，尽管我们仍把彼此拥得很紧。

我们又说了好多话，我靠着你的耳际，你贴着我的胸口，绵绵私语是无法被廓清的长梦。譬如某年月日走火的猎枪，被揭发的阴谋，刻薄的政客，滥情的艺术家，倾倒在小河里的废水，轰然倒塌的古城墙。

我审视自己流泪的眼睛，痛苦的内心和惴惴不安的灵魂，在期待和恐惧中保持终身的绝对孤独。是这些，是这些终使我认清了自己的软弱态势。

我拒绝不了凡人之间的交往。我眼睁睁看着某个人强行闯入我的生活，用魔术使我爱上他，然后像闪电一样毫无声息地离去。

夜里我听到乌篷惊起的蛙声，看见被搅碎的星光一片又一片。是你的船桨拨动过沧山泱海来拾我，还是你给自己唱了一首楚些，眼里的风却全吹向我。

黎明五点，天色未亮全。望见一树桃花偷偷开，风里痉挛不止。桃树精说它做了一场噩梦，梦见第二年春雪到来，花瓣全零散。所以先开在无雪的冬天。

收拾东西的时候抬手打翻了桌边的酒，杨梅的味道弥散了整个房间，甜得发晕。晃晃酒瓶，想起当年多疏狂，朝歌暮酒，醉生梦死。曾经也是深深漠漠，迟迟远远。

我一个人慢慢地在雪地里往回走，眼泪也只静流，觉得没有什么事要紧，慢慢地慢慢地就够。数年过去，铅蓝色的心情想起来，都似乎有了糖的甜气。

闭眼霎那视网膜总像被割裂，刀刀鲜血迸溅。睡眠极浅，半昏半醒时常被呼吸惊起，才觉大汗淋漓。好似做过长梦，梦中走失许多人。

好似初到人间，尚自是双拳松松。心跳沉重破旧，拉着记忆往深处走。爱过谁，恨着谁，分分明明算笔账，今生都无安宁。

哪里有什么办法呀。难过就哭，困了就睡，口渴就喝酒，明天醒来，又得是新的一天，要我们费心布置。

那夜我未醉，去向大海。古老的灯塔的光颤颤巍巍，垂朽像我们枯瘦的手。我伸出手掌，好像寒冬里把花开得太早的枝条，冷得发抖，风都刺痛骨头。你的手指好似穿透我手掌，留下一生都不能弥补痊愈的漏洞。

每个人脸上的夸张表情都是给自己和别人的嘲讽与奖励。看吧，你没死成，我也一样。

凌晨三点我出门。街上有狂欢的人群，昼夜不息。这座城市太糟糕了，没有毒药，没有匕首，没有高楼，没有阴森的小巷，没有深不见底的河湖。

夜阑深深，庭院明明，此处月影独好。你头顶天空是飘雨是落雪，你是记起飞雪粘我发，还是细雨湿我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