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坐在房里,绣一方手帕。手帕角上她挑了银线绣了一双夫妻穗。夫人不犯病的时候很安静,一个人坐在房里绣花儿,要么就泡茶,大红袍和西湖龙井居多,偶尔也泡一壶铁观音。或者么,夫人写写字儿念念书,夫人喜欢文墨,但除了老爷,也没人能和夫人说上这些。新来的丫头们大多觉得,夫人干干净净的,看上去也精明贤淑,哪里是个疯子呢?
香菱就不信。香菱这名字还是夫人取的,夫人说,她命像荷花。
“当年刚出事,我们也不相信啊,夫人好端端的。”蒋妈甩了一把水,说。
香菱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盘清蒸狮子头放进红木雕花食盒子里,又问:“是怎么一回事?”
蒋妈叹了口气。“当年,是夫人怀着邑少爷的时候,老爷从金陵回来,说要娶一位如夫人。夫人是咬死了不答应,老爷一气之下说,夫人若是不应,就是犯了七出,就把夫人休了回娘家。谁知道夫人一听这话,不得了了,当场就晕了过去,醒来,便疯了。”
香菱“啧啧”两声。
“夫人可苦呢。当年老夫人原是不同意老爷娶夫人的,好不容易进了门,老太爷殡天了,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估摸着当时夫人身子不好,邑少爷落草带了胎里的热毒,活不过三岁便夭折了。打那时起,夫人的疯病,便更厉害了。”
香菱道:“可我看,夫人好好的呀。”
“那谁知道。左右郎中说是心智迷乱。其实夫人这病,也不像其他疯子,犯起病来,就是哭。哭够了,就坐着,不吃不喝,一动不动的,真是吓人。但邑少爷夭折后,夫人犯病了还要摇摇篮,抱个枕头哄着,跟少爷在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