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老八——傅烈
“十年之约到了,文鸠,你父亲来要人,我不想留你。”
傅煜让人添了道茶,却没再饮。语气照旧平常。
没等人答话,旁边默不作声的管家却是一怔,身子微不可见地颤抖了。
贺文鸠面色无波,他惯常是这样一副没什么喜怒的表情。他单膝一跪,谢过傅家十年深恩。
“文鸠知道了。这便准备,谢谢您了。”
傅煜早闭了眼,颈子往椅圈上一搁,不再多说。管家低声说了句什么,把手里东西一放,追出门去。
贺文鸠是十年前来的。癸巳年六月大旱,西北全乱了,贺家是大族,难以撑持,想把几个小辈接出去,寻条活路。恰好傅煜上陕甘走商,领了贺家最小的儿子回来。约期十年,十年后贺家亲自来接——这是大义,别的毋需多论。
然而入府日久,虽不改姓,院里上下已待他如亲人一般。小管家傅明的心思,更超出这许多。
“哥。”
少年声音清亮,只是带了些委屈。傅明跟他一路,总算开口了。
贺文鸠知是他,转过身去,一时无言。他一张石头脸,或许对别人是沉稳自持,在傅明面前,却只像个闷头葫芦,榆木疙瘩。思及这层,小管家又笑了。
“你要走了,可何时再见面呢?”
之前两人隐隐约约,早已知晓彼此心意。然而这年月里,生活是最大的难事,其他的,太奢侈了。
贺文鸠唉一声,快走两步,上前把人一把揽进怀里。傅明脸靠着他颈间,双臂也环过去,全不见方才失魂落魄模样。
傅煜挑人有眼光。小管家为人做事,永远干脆利落。分别怕甚么?天高地阔,何处不是你,不是我!
“等我从甘肃回来。”
贺文鸠想想,又补一句:
“不会太久。”
傅明停住步子,不跟上前了。他看贺文鸠走出院廊,背影实在瞧不见了,才折返回去。
西洋座钟报过时辰,一声声响,更显得房里安静。小管家紧张兮兮站着,傅煜掀掀眼皮,嗯了一声。
“送到车站便回来,别想不开跟人跑了——让我抓住,小心我让东厢房打死你。”
傅明情不自禁哈哈大笑,让傅煜一烟杆子敲在了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