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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笔墨/转载】《人生若只如初见》〔古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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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瑾夏惊讶的是,见到她后,齐老爷和齐夫人并未出离愤怒。她恳切地诉说着自己的歉意,诉说着希望能做些什么来有所弥补,可齐老爷始终面色冷淡,而夫人只是眼光无神。瑾夏自有些委屈,她甚至觉得此刻哪怕有人立起来冲着她吼一句也好,而这般不冷不热的沉默只会让自己更加憋屈不安。她便这么静静地立着,泪珠儿也渐渐地滚落下来。
那银铃般动人的声音微微颤抖:“齐老爷,齐夫人,哪一日若洛生出狱,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可好?让我来照顾他可好?”瑾夏并不知这两日里齐府究竟发生了怎样惊天动地的变化,只是觉得自己说出口的每一句话在洛生的爹娘面前都好像心有余而力不足。
听闻此言,仪清忽抬起头来,细细凝视着眼前衣着简洁却面目俏丽的少女,眉心仿佛微微舒展了几分,良久,却仍是垂下了眼帘,神色复又黯然。最终还是中致开了口:“杜小姐,很多事情并非你想象得那般容易。请你先离开吧,小姐现在就算是留在这儿也使不上什么劲儿,况且这会儿府上也无暇分心来招待你。至于什么照顾不照顾的,老朽只能说,他日你若能再见到洛生……便是他的造化了。”
瑾夏一时愣住了,她原以为自己只是害了洛生入狱受苦,却从未想到过更糟糕的境况。“洛生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会再也见不到他?他在狱中不好,对不对?”凄切之声在安静的厅堂中四散开来。
“对此我们也无能为力。”说出这样的话,中致自己也是揪心得很。他低下了头,只是抬起手挥着,眼中却几乎坠下泪来,“杜小姐,请你快些走吧。”
阴沉了半日的天空终于飘起了绵绵细雨。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8楼2015-03-23 1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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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瑾夏缓缓走出厅堂,怔怔地立在雨中,不一会儿便全身湿透。浸透面颊的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几日前还活生生的人儿,他的笑脸,他的皱眉,他的欣喜,他的无奈,他的恳切,他的疲惫,倏忽间全部涌入脑海。若是无法再相见,这俊朗的面目便只能在回忆中出现,且早晚有一天会淡去,会再也念不起,这令人情何以堪!倘若这悲剧又是自己一手造成,那从今往后,自己又有何颜面安然栖身呢?
    她缓缓扬起手,颤颤地触到了发髻上的玉簪,在雨水的浇打下,冰凉得很。女子忽然就不敢松手了,仿佛自己松开了手那发髻便会散落,然后摔了簪子,自己便一无所有了。
    就这样,瑾夏也不知自己立了多久,只觉身子都僵了,思绪也仿佛停滞不动了。却忽见远处一个身形颀长的少女,一手打着伞,一手提着裙摆,快步向自己走来,不多久,一朵绘着茉莉的伞花便在自己的头顶绽开。
    “杜小姐这是何苦呢?这样淋雨,就算是作践坏了自己的身子也救不了少爷不是?”少女把手中的伞柄往瑾夏面前送了送,“不若早些回去休息吧。”
    瑾夏未语,只是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姑娘。面目清丽,衣着不凡,言辞乖巧而机敏,眼神安定而温暖。“你可是静妤?”
    少女点头,却未见惊讶,只是微微扬起了嘴角:“少爷说得没错,瑾夏小姐果然聪慧敏捷。”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9楼2015-03-23 1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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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生一直提起府上有个温柔伶俐的贴心丫鬟。”瑾夏本想留个微笑,可眉心却皱得紧紧的。她终是忍不住焦急,垂下了扶着玉簪的手,用力地拽着静妤纤细的腕,眼神中全是灼人的急切:“好姑娘,你告诉我罢,洛生他究竟是什么情况?真的会……再也见不着了吗?”
      静妤这才注意到那支晶莹剔透的簪子,虽被雨水打湿了,可那精致的粉玉却似雨后清荷般令人着迷,与佩戴之人的娇俏脸蛋儿亦甚是相称。一看便是贵重的饰物,少爷果真是有心呢。她又想起那条已被自己放入箱底的绿绸丝巾——若玉簪似花,那丝巾便如叶了吧。
      “静妤,且告诉我好不好?”
      直到自己的手被瑾夏急切地摇着,静妤方才回过神来。她未着急开口,却先凝神瞧着瑾夏的眼波流转,细细辨别着其中的恳切和不安,片刻后,好似暗暗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攥紧了拳,面上却笑得温暖:“少爷他吉人自有天相,杜小姐大可不必忧心。”
      瑾夏显然是不相信:“方才齐老爷和夫人如此伤心,想来洛生的情况必是不妙,你又何必用这般冠冕堂皇之语来宽慰我心?”
      “老爷和夫人是遇上了未解的难题才忧心如焚,面上也自是不会有好声气。”静妤的脸上竟似出现了几分卖着关子的俏皮,“待难题迎刃而解,一切自会回到常态,而少爷,也必定不会有事的。”
      瑾夏终是将信将疑地离去了。
      静妤快步躲到屋檐下,捋了捋发上的水珠,双手抱在胸前,静静地瞧着缓步远去的那朵伞花,嘴角轻扬。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仿佛还能闻到尚未谢尽的茉莉花香。她从未像此刻这般安心和骄傲。那杜小姐果然是个值得疼爱的女子,孤身前来,泪目心焦,这般情深意切怎能不令人唏嘘。
      少爷,你可是有福之人啊。有她相携,便不再需要我挂心流连了罢。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0楼2015-03-23 1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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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坦白
        三日后,京城赵府。
        元城从案头堆积如山的文卷中抬起头来,放下了笔,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肩。最近的公案虽是不多,可件件棘手。就说那件私盐案吧,派下去迄今已近两月,可是送上来的报告却总说“已有线索,尚未寻得要证”。光是如此也就罢了,可最新这份案卷真是令人哭笑不得:“要证遗失,但已可锁定疑犯,只待其露出马脚便可获证。”之后是一段长长公堂实录,啰啰嗦嗦地叙述着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及凭什么便推断出那杜记米行必定就是罪魁祸首了。元城读得几乎失去耐心,赘述半日,还不是空口无凭,妄自臆断?更好笑的是那句“疑犯杜氏常秋仍下落不明”,堂堂一城巡抚,寻个大活人已一月有余,竟至今还杳无音讯,难道这杜公子还能人间蒸发了不成?
        “没有一个得力的!”元城推开了面前的案卷,暗自叹息。若是手下的官员更能干些,自己便不必在这些繁琐的政务上花去如此多的时间,无暇分身不说,每日精疲力竭,还冷了家人的眼。这些年来,由于公务缠身,自己已失却了太多与家人相持相伴的机会,待自己心有余时,才发现身边人早便无话可说,而孩子们都已长大,渐行渐远。辛劳半生,却好似孤家寡人一个,唯有偶尔忆起年轻时东奔西走的意气岁月,才心生骄傲,暗自喜悦。
        所以,画扇的出现让元城着实惊喜。这个孩子犹如一阵清风,吹走了十多年来日复一日的索然无味,自己见到她,就仿佛回到了当初有素颀相伴的日子。虽然她不如素颀活泼潇洒,可聪明灵巧完全是一脉相承,而且毕竟是自己的生身骨肉,怎么瞧都是亲切的,甚至见多了觉得那原本平常的模样也变美了。几日来,画扇每天都会来到府上,听自己聊天南海北、陈年往事,或是在自己翻阅文案时在一旁安静地研磨端茶、阅读写字,又或是在闲时奏些动人的曲,安定心神、放松思绪。也许是未曾有关乎前程的忧虑,于是比起其他孩子,自己与画扇的相处总是更自在些,虽说亲近不够,可却宽心得很。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1楼2015-03-23 1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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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内,元城和画扇相谈正欢。
          “说起这茶,还是江南西子湖畔的龙井最佳,香气馥郁,滋味甘醇。”元城端起茶杯,轻嗅片刻,那沁人的茶香便充满了鼻腔,令人神清气爽,“早年四处游历时我曾去过江南,那可真是个值得回味的好地方。风光旖旎,细雨蒙蒙,吴侬软语,在那儿待久了,心都酥了。那时我还特意带了些茶回来,你娘那儿应该也留了一些吧。”
          画扇点头:“是啊。小时候只有家中待客时,凌姨才舍得拿出这茶来。每次闻到那茶香,我们便会围着凌姨要茶喝,可她只愿意给我们一小杯,还老唠叨着这茶有多么多么珍贵。虽是多年的陈茶了,可饮起来依旧觉得清甜可口,连苦都苦得心满意足。”
          “原来那龙井你们竟留了这么久。哈哈哈!”元城笑意爽朗,然后轻抿了一口清澈透绿的茶水,双眼微闭,甚是自得。
          “是啊,在我们那样的小城里,茶算是一件珍贵的罕物吧。倒不是说它值多少两银子,只是人们见得少故觉得稀罕罢了,便是大户人家也未见得能喝到几次呢。”画扇端起几案上的小瓷杯,却不急着掀起杯盖,只是抱在手中暗暗暖着,许久才凑近了闻上一闻,那小心翼翼的劲儿颇似小孩子好不容易得了颗心爱的糖果却不舍得吃掉的模样。
          见到女儿这般神态,元城禁不住心生怜意。这孩子自小必是受了不少苦,若是能留在自己身边让她安逸几日,未来再安排一门好亲事保其后半生幸福,自己也可略略减去几分愧疚,且告慰她娘亲的在天之灵。只是,这丫头眼下虽看起来是温温柔柔,可那倔强的脾气半分不输素颀。只怕自己想尽父亲的心,可女儿却不领情。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2楼2015-03-23 1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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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内,元城和画扇相谈正欢。
            “说起这茶,还是江南西子湖畔的龙井最佳,香气馥郁,滋味甘醇。”元城端起茶杯,轻嗅片刻,那沁人的茶香便充满了鼻腔,令人神清气爽,“早年四处游历时我曾去过江南,那可真是个值得回味的好地方。风光旖旎,细雨蒙蒙,吴侬软语,在那儿待久了,心都酥了。那时我还特意带了些茶回来,你娘那儿应该也留了一些吧。”
            画扇点头:“是啊。小时候只有家中待客时,凌姨才舍得拿出这茶来。每次闻到那茶香,我们便会围着凌姨要茶喝,可她只愿意给我们一小杯,还老唠叨着这茶有多么多么珍贵。虽是多年的陈茶了,可饮起来依旧觉得清甜可口,连苦都苦得心满意足。”
            “原来那龙井你们竟留了这么久。哈哈哈!”元城笑意爽朗,然后轻抿了一口清澈透绿的茶水,双眼微闭,甚是自得。
            “是啊,在我们那样的小城里,茶算是一件珍贵的罕物吧。倒不是说它值多少两银子,只是人们见得少故觉得稀罕罢了,便是大户人家也未见得能喝到几次呢。”画扇端起几案上的小瓷杯,却不急着掀起杯盖,只是抱在手中暗暗暖着,许久才凑近了闻上一闻,那小心翼翼的劲儿颇似小孩子好不容易得了颗心爱的糖果却不舍得吃掉的模样。
            见到女儿这般神态,元城禁不住心生怜意。这孩子自小必是受了不少苦,若是能留在自己身边让她安逸几日,未来再安排一门好亲事保其后半生幸福,自己也可略略减去几分愧疚,且告慰她娘亲的在天之灵。只是,这丫头眼下虽看起来是温温柔柔,可那倔强的脾气半分不输素颀。只怕自己想尽父亲的心,可女儿却不领情。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3楼2015-03-23 1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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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坦白
              三日后,京城赵府。
              元城从案头堆积如山的文卷中抬起头来,放下了笔,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肩。最近的公案虽是不多,可件件棘手。就说那件私盐案吧,派下去迄今已近两月,可是送上来的报告却总说“已有线索,尚未寻得要证”。光是如此也就罢了,可最新这份案卷真是令人哭笑不得:“要证遗失,但已可锁定疑犯,只待其露出马脚便可获证。”之后是一段长长公堂实录,啰啰嗦嗦地叙述着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及凭什么便推断出那杜记米行必定就是罪魁祸首了。元城读得几乎失去耐心,赘述半日,还不是空口无凭,妄自臆断?更好笑的是那句“疑犯杜氏常秋仍下落不明”,堂堂一城巡抚,寻个大活人已一月有余,竟至今还杳无音讯,难道这杜公子还能人间蒸发了不成?
              “没有一个得力的!”元城推开了面前的案卷,暗自叹息。若是手下的官员更能干些,自己便不必在这些繁琐的政务上花去如此多的时间,无暇分身不说,每日精疲力竭,还冷了家人的眼。这些年来,由于公务缠身,自己已失却了太多与家人相持相伴的机会,待自己心有余时,才发现身边人早便无话可说,而孩子们都已长大,渐行渐远。辛劳半生,却好似孤家寡人一个,唯有偶尔忆起年轻时东奔西走的意气岁月,才心生骄傲,暗自喜悦。
              所以,画扇的出现让元城着实惊喜。这个孩子犹如一阵清风,吹走了十多年来日复一日的索然无味,自己见到她,就仿佛回到了当初有素颀相伴的日子。虽然她不如素颀活泼潇洒,可聪明灵巧完全是一脉相承,而且毕竟是自己的生身骨肉,怎么瞧都是亲切的,甚至见多了觉得那原本平常的模样也变美了。几日来,画扇每天都会来到府上,听自己聊天南海北、陈年往事,或是在自己翻阅文案时在一旁安静地研磨端茶、阅读写字,又或是在闲时奏些动人的曲,安定心神、放松思绪。也许是未曾有关乎前程的忧虑,于是比起其他孩子,自己与画扇的相处总是更自在些,虽说亲近不够,可却宽心得很。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4楼2015-03-23 1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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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内,元城和画扇相谈正欢。
                “说起这茶,还是江南西子湖畔的龙井最佳,香气馥郁,滋味甘醇。”元城端起茶杯,轻嗅片刻,那沁人的茶香便充满了鼻腔,令人神清气爽,“早年四处游历时我曾去过江南,那可真是个值得回味的好地方。风光旖旎,细雨蒙蒙,吴侬软语,在那儿待久了,心都酥了。那时我还特意带了些茶回来,你娘那儿应该也留了一些吧。”
                画扇点头:“是啊。小时候只有家中待客时,凌姨才舍得拿出这茶来。每次闻到那茶香,我们便会围着凌姨要茶喝,可她只愿意给我们一小杯,还老唠叨着这茶有多么多么珍贵。虽是多年的陈茶了,可饮起来依旧觉得清甜可口,连苦都苦得心满意足。”
                “原来那龙井你们竟留了这么久。哈哈哈!”元城笑意爽朗,然后轻抿了一口清澈透绿的茶水,双眼微闭,甚是自得。
                “是啊,在我们那样的小城里,茶算是一件珍贵的罕物吧。倒不是说它值多少两银子,只是人们见得少故觉得稀罕罢了,便是大户人家也未见得能喝到几次呢。”画扇端起几案上的小瓷杯,却不急着掀起杯盖,只是抱在手中暗暗暖着,许久才凑近了闻上一闻,那小心翼翼的劲儿颇似小孩子好不容易得了颗心爱的糖果却不舍得吃掉的模样。
                见到女儿这般神态,元城禁不住心生怜意。这孩子自小必是受了不少苦,若是能留在自己身边让她安逸几日,未来再安排一门好亲事保其后半生幸福,自己也可略略减去几分愧疚,且告慰她娘亲的在天之灵。只是,这丫头眼下虽看起来是温温柔柔,可那倔强的脾气半分不输素颀。只怕自己想尽父亲的心,可女儿却不领情。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5楼2015-03-28 1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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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和的日光在厅堂中四散,似弥补着两人沉默间短短长长的空白。
                  半刻后,元城忽想起什么,便又开口问道:“画扇,前几日好像听你说起,你可是从聊城来?”
                  画扇点头未语,只是安静地品着茶香。
                  “那你可知道杜记米行?”
                  “杜记在聊城颇有名声,安能不知?”画扇面上微笑,可私心有些疑惑,怎么父亲平白无故想起来问这个了?
                  “那……你可认识他家的大少爷杜常秋啊?”元城本也没想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是随口一问,便是死马当活马医吧。
                  当听到“他家的大少爷”这几个字时,画扇已自顾摇起头来,可紧跟其后的“杜常秋”三字却如霹雳般击中了她的神思——摇头的动作虽未停下,可女子的脑海却在刹那间一团凌乱。
                  元城却未发现她的异样,只是兀自解释着,似欲化解这个问题带来的尴尬:“本以为那是个富家少爷,于是姑娘们多少会对他更注目些。哈哈,看来是我这老头儿过于轻浮了。”
                  画扇满心疑问,理不出线头,可不知为何,却也不想在这儿提起自己身边的“另一个”杜常秋,便只是陪着微笑打起哈哈:“爹说笑了。画扇是平民之女,哪有机会高攀这样的富家公子呢?不若安心营生,少探听流言蜚语的好。”
                  “是啊,是啊。”元城爱怜地瞧着自己的女儿,心想着这丫头果然是脱俗出众,只是过于妄自菲薄了些,便又开口笑道,“不过,我的女儿怎会是平民之女呢?日后爹必会为你觅个家世、样貌、人品俱全的如意郎君,画扇丫头非但不是‘高攀’,反而是他们打着灯笼排着队才寻来的罢。哈哈哈!”
                  画扇不语,只是垂头。看似一副羞怯模样,可心思却早飘去了九霄云外。元城方才念叨的句子都成了耳旁风,只有那个名字在脑海里不停打着转儿。难道他真是那杜记米行的大少爷不成?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6楼2015-03-28 1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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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爹,您怎么想起来问那聊城的杜家公子了?”
                    “无甚要事,不过是跟一桩案子有些牵扯罢了。”元城估摸着画扇这一问不过是出于女孩子家的矜持、试图岔开牵扯到自己终身大事的话题而已,自己也无需这么早便给她压力,不如顺着这问题说下去,就当是聊聊家常、套套近乎,反正这姑娘也不可能和这案子扯上什么关系。“听你们那儿的黄巡抚说,他派人寻了数月可都未曾寻得这位杜公子的影儿,我想着这大概是位能人异士,指不定在聊城很是出名。若你曾听说过相关轶事,那便也容易解释些了。哈哈哈!”元城虽是笑着,可眉眼中颇有几分轻蔑。
                    “画扇确实未曾听说过这位公子的大名,想是自己闲散惯了,便对城里的此类消息都不太上心吧。”说者无意,可听者有心。从元城方才的一番话里,画扇听出了这位杜公子的处境怕是不妙,可眼下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唯有不动声色。另一边,元城显然是对那黄巡抚有所不满,于是女子便顺水推舟了一句:“不过女儿倒是听人提起过,那黄巡抚家中的排场不小,待人也有些跋扈,至于其他的,倒是少有闻之了。”
                    只听说过排场,却未听说过政绩。哼,占山为王不思进取,怨不得出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纰漏。元城想当然地认为画扇的言语都不存私心,却未曾料到,她垂下的眼帘后究竟藏着多少波澜起伏。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7楼2015-03-28 1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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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客栈中。
                      三人如常地用着食膳,可今日方桌旁只闻得碗筷相碰的叮当声,却不闻半句谈天说地的欢声笑语。常秋和画扇二人各自怀着心事沉默,甚至都不瞧对方一眼。倒是小离左顾右盼,坐了半日觉得怪冷清的,然后得了常秋的准儿便出门溜达去了。
                      月色如烟,明明灭灭。
                      时光渐晚,客栈里的酒色喧嚣也渐渐停滞了下来。可那二人仍旧是一言不发,生怕自己一旦开口打破了沉默,几个月的情分便就此一刀两断。
                      饮了半日闷酒,常秋终是皱着眉把酒杯放到了一旁,然后随手抄起酒壶直接灌入了喉。不如让她继续瞒着吧。也许她只是尚未想好如何向自己开口,也许她自己都未曾习惯身份的改变,也许她是担心和九门提督这样的人物有所交集会让自己感受到压力,也许……总之,便饶她万种理由罢,若是话都摊开了说,难保未来不心存芥蒂,甚至形同陌路。既是放不下舍不得,便权当自己一无所知、难得糊涂。
                      常秋决心已定,便又豪饮一气,然后收起了苦笑抬起了头,晶亮的眸子凝神瞧着女子柔顺的青丝,温和说道:“时辰不早了,早点儿去歇息吧。”
                      待女子仰头对上他的眼,常秋便摆出了惯常的笑容,然后风轻云淡地起身甩袖,将手背在身后,意欲离去。未料到这一刻,背后却传来清冽的语声:“杜公子,可否略等一等?”
                      “好。请姑娘见教。”常秋复又安坐下来,面目柔和地望着画扇,却惊然发现她垂了半日的面上竟是深深的忧虑之色,“画扇,出什么事了?”
                      画扇定定地看着眼前面目俊朗的男子,半日方叹着气道:“你便诚实地告诉我罢,你究竟是不是那杜记米行的大少爷?”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8楼2015-03-28 1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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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闻此言,常秋先是一愣,旋即却笑了起来。他凑近了画扇的脸,也不介意她害羞躲闪,只是弯着眼角细细瞧着她的眸子,笑得明媚而自在。原以为她会因为自己瞒了身份而气愤,可她竟然连理由都没问过一个,反而为自己被案子牵扯而担忧。原来,便是面上冷清,你的心里却真的有我。
                        “常秋怎么舍得让姑娘为自己一个大男人而费心呢。”少爷心情大好,眉也松了,眼也活了,言语也俏皮了起来,“不过还是得真心感谢一下九门提督大人的消息,这下常秋心里也更有底了些。”
                        这下,面露惊愕的人瞬时换成了画扇。她睁大了眼,可瞧了半日发现常秋的面上只是盈盈笑意,便终是垂下了目,手托着下颌暗自无奈。还以为自己藏得多好,原来早便被他一眼看穿。
                        夜愈深,雾霭渐散,而月色亦越发明亮了起来。
                        两人各自回房,安静无言,却凝神望月,情发一处。
                        这便是命中注定的煞吗?明明被隐瞒,却不忍苛责,只因念着他的醉人眉眼和知心情义。也怪自己木讷,如此博学广识才华横溢,怎会是上京求学旧八股的懵懂书生?只是,自己究竟该如何才可入了他的眼?既是富家少爷,想必是阅人无数吧。而自己,除了平庸,便一无所有了。至于那劳什子的九门提督家小姐,爹虽是提过几次,可自己却想躲都来不及。哪日若被安上了这么个身份,不就真成了金笼子里的雀儿,一辈子无可自在了么?
                        多想无益。画扇欲转身睡去,脑海中却又浮现出常秋方才的眼色。虽说“无须过虑”,可他的面上却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忧惧。能让九门提督亲自过问的案子绝不简单罢,这一次,自己可决计不能再让他给骗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0楼2015-03-28 1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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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辅厅中,中致和仪清如常坐着,可面色却是凝重得很。唯有斟茶的静妤步履轻快,半分也不怵。仪清根本没瞧过手边的茶杯一眼,只是紧紧攥着手中的绢子,目光跟随着少女的步伐,不多久,便泪光盈盈。
                          静妤熟练地倒完茶水,放下茶壶,正准备走回平日自己站立的地方,一抬眼却瞧见中致挥手。“来,静妤,坐这儿吧。”
                          那是雅安的座儿。
                          待静妤屈身坐下,厅堂中便又安静了下来。中致定定地看着少女垂头的侧颜,忽生怜惜。这姑娘玲珑乖巧、温柔和善,这般为人大家的心里自是清楚,不多久前自己还想着把她嫁给洛生。可如今非但做不成半女,且竟要自己亲手将她送入狼穴,情何以堪!
                          “静妤丫头,我们……对不起你啊。”中致悲从中来,声音颤颤。
                          “老爷快别这么说了。”静妤起身福了一福,未见悲戚,只是恳切,“齐府对静妤有养育之恩,在静妤最艰难的时候,是老爷夫人收留了我,而且未嫌弃我出身贫寒,多年来这般器重恩泽。此番府上有难,静妤既能够出力,自当竭心,就算是报答这些年来老爷夫人的厚爱吧。”
                          “你这一去可千万保重啊。”一旁仪清早已泪流满面。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2楼2015-03-28 1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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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时渐近。静妤已穿戴整齐,安静地坐在厅堂中,等着花轿的到来。
                            她身着一袭鲜红华贵的嫁衣,犹如一朵安静盛放的红牡丹,面上的妆容亦浓烈而艳丽。方才在镜子前,她已端详了许久,却仍未习惯镜中那妩媚的女子竟是自己。倘若少爷看见了,定会嘲笑自己怎么会涂抹成这般夸张的模样罢。静妤咧了咧嘴角,却忽暗暗遗憾起来。这该是自己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刻,可惜相守凝望的却不是那心上人儿。
                            繁复的发髻之外,那闪亮的珠冠渐渐沉重了起来。静妤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上的红盖头,却忽闻得厅门外一阵喧嚣,然后便看见夫人仪清急急地走了进来。“花轿来了,时辰到了。”
                            这便是离别了。
                            静妤缓步走到仪清面前,猛地跪了下去,可声音却仍清清亮亮:“静妤叩谢夫人养育之恩。”
                            “傻丫头,说什么呢。方才不是说好了,要叫‘娘’的么?”仪清的眼中又满含了泪花。她伸出双手,扶起了少女纤细的臂膊,“娘只盼得那黄家人能对你好些,否则我们定会愧疚一生的。”
                            静妤缓缓立起身,笑得明媚:“娘便放心罢,好坏都是命。女儿这辈子命且不坏,娘别忧心了才是。”
                            “好,好。”仪清在静妤的手背上轻拍两下,然后递上了意喻平安的苹果,“往后一切便靠你自己了,切勿逞强,千万谨慎啊。”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4楼2015-03-28 1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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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如轻纱的红盖头轻巧地蒙上了珠冠,少女面前霎时鲜红一片,再看不见面前的脸庞,只能瞧得影影绰绰的轮廓。身旁的小丫鬟抬着她的臂,引着她慢慢跨出厅堂,步入院落。往日那踩惯的青石小路,此刻却显得一点儿都不踏实,每走一步,都似陡峭的山路般崎岖不平、战战兢兢。她只望着前路再长一些,再长一些,最好永远都没有尽头,永远都走不出这道漆黑的大门。
                              暑气渐渐上来了。少女自觉蒙起的面上已湿热一片,却腾不出手去擦拭,只得安慰自己道,不过是汗水罢了。
                              “小姐,快到大门了。前头是台阶,要小心呐。”身旁的丫鬟悄声嘱咐着。
                              可静妤却忽停下脚步来,转身扑向一路跟随着自己的仪清怀中,声音轻颤:“女儿不孝……这事儿可千万别告诉少爷小姐,他们的身子尚且虚弱,一时半会儿间怕是承受不起啊。”
                              “娘知道娘知道,到了那儿便别再为家里的事儿操心了,好生过日子罢。”仪清轻轻拍着静妤的背脊,眼中的泪水止都止不住。自己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竟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吉时已到——请新娘子上花轿吧!”门外的接引者拖着阴阳怪气的语调,不耐烦的催促着。
                              仪清且未放开手,却是一身鲜红的少女先离了她的怀。她瞧着那亦步亦趋的纤瘦身影渐渐远去,心越发痛,情越发切。不远处,中致迈着沉重的步子慢慢走了过来,他揽着夫人的肩,低声说道:“好人自会有好报的。”仪清不语,只是在老爷身旁不停点头,却未曾发现,身侧这魁梧的男子竟也早已泪流满面。
                              这一别便是一辈子。今夜红轿入他门,再回首便不是自家人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5楼2015-03-28 1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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