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十二岁起，便在蚌埠的工地上当网管，老板说，我样子太傻，怕侍候不了富高帅，就在砖头旁边做点事罢。外面的穷搓丑，虽然容易说话，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他们往往要亲眼看着你充值，看过充值之后有没有充错，又亲看将时间算得对不对，然后放心：在这严重监督下，抽水也很为难。所以过了几天，老板又说我干不了这事。幸亏荐头的情面大，辞退不得，便改为专管开机的一种无聊职务了。

我从此便整天的站在工地上，专管我的职务。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老板是一副凶脸孔，穷搓丑也没有好声气，教人活泼不得；只有搬砖的少年到店，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搬砖的少年是喝芬达而又显得富高帅的唯一的人。他身材很高大；青白脸色，皱纹间时常夹些伤痕；一部乱蓬蓬的花白的胡子。穿的虽然长得像是富高帅，可是又脏又颓废，似乎十多年没有洗澡，也没洗头。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吊丝也，叫人半懂不懂的.搬砖的少一到店，所有喝酒的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搬砖的少粘，你又搬完砖了罢！”他不回答，对我说，“开一台电脑，要一瓶可乐。”便排出三块硬币。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又没砖搬了！”搬砖的少年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没砖搬，闲站着。”搬砖的少年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闲站着，就是没砖搬么，搬砖的人不能闲着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耐腐”，什么“图森普”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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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打出十五字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孔乙己原来也是富高帅，但终于没有钱，又不会营生；于是愈过愈穷，弄到将要讨饭了。幸而浑身力气，便替人家搬般砖，换一碗饭吃。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便是好喝懒做。坐不到几天，便砖头和人，一齐失踪。如是几次，叫他搬砖的人也没有了。搬砖的少年没有法，便免不了偶然没砖可搬。但他在我们工地里，品行却比别人都好，就是从不拖欠；虽然间或没有现钱，暂时记在粉板上，但不出一月，定然还清，从粉板上拭去了搬砖的少年的名字。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老板是决不责备的。而且老板见了搬砖的少年，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搬砖的少年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好向孩子说话。有一回对我说道，“你搬过砖么？”我略略摇头。他说，“没搬过，……我教教你。搬砖最重要是什么？”我想，穷搓丑一样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搬砖的少年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知道罢？……我教给你，记着！会搬砖总是好的。将来落魄的时候，也能混口饭吃。”我暗想我离穷搓丑还远着呢，而且我从未想过搬砖；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不就是下力气么？”。搬砖的少年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柜台，点头说，“对呀对呀！……搬砖有几样搬法，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孔乙己刚用指甲蘸了酒，想在柜上画个示意图，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吐杨？图森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