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飞雪漫天，灯火昏黄。一袭白衣的少女走出学校门口，脸色平静，一向不疾不徐的步履此番却有些忙乱。澄黄的路灯下，她苍白的面容竟显出微微的憔悴。
许重霄站在门口处，目光追随着渐行渐远的苏嫣。
他初三时和她做过两个月同桌。彼时，他对同样心灵手巧、聪明过人的她颇为欣赏，在心中把她定义为同好，也是最要好的异性朋友。只是，这几分本不暧昧的好感看在同学们的眼里，却丝毫不是那么回事。为了远离闲言碎语，他有意疏远苏嫣。苏嫣也知趣的和他保持距离。

尽管还是有人开玩笑，大约也不再有谁当真。接下来几个月里，一二模、中考，日子过的按部就班，他，苏嫣，他的好友李逸飞以及曾与苏嫣互诉衷肠的贺翊卿，如愿进入一墙之隔的九十高中。即使不在一个班，也让他感觉心中有一丝熨帖的满足。
如今，高中的第一个学期已接近尾声。
苏嫣的白衣在夜色中分外冷丽。

许重霄一边远远跟随，一边调出脑海中对她的印象。饱读诗书，通晓文史，性情温润，敏慧灵秀。然而，苏嫣虽是璞玉一般的通透，却也在情之一字上没少受罪，先是亲耳听闻心仪的傅君航心有所属，再是连累对她一往情深的贺翊卿苦等一年，心中煎熬可想而知。如今看来，结局也算不错，但是，为什么她如此心焦呢？
若是为贺翊卿……他思考了半天没有结论，无奈地摇了摇头，干脆把此事丢到了脑后。依他之见，论智力心性，苏嫣几乎是唯一可与他匹敌的女生，为什么会如此重情，以致身陷囹圄，难以自拔？十五年来，他所见痴男怨女，一味痴缠，令人厌烦。他对此并无半点同情，自也不觉情之磨人。被哪位豆蔻佳人拉入三丈红尘，更是滑天下之大稽。眼下……还是直接追过去问她吧。

他想毕，抬头寻找苏嫣。面前一片幽寂的树林，哪里还有那窈窕纤秀的身影。骤然增大的茫茫白雪呼啸着，挟裹着，瞬间模糊了冷清的林地，湮灭了少年玄色的背影。
隔着密如鹅毛的雪花，她不知身后不远处，闪动着他锐利的双眼。他亦不知前方，一抹情愫正在她眸中氤氲，转眼便凝成浓的化不开的伤情。

这么巧……我一回来就有人发文……

02

可是如今。
她还有谁呢。
苏嫣微微抬头，望着天花板的目光觅不到焦点。视野在几个心跳内清晰又模糊，模糊又清晰，终于在回忆中不堪重负，彻底变成苍茫一片。

“你是个很开放的人，我却是个很保守的人。”
“苏嫣，我们不合适。”
“你太像林黛玉了。以前为傅君航活着，现在为我活着。”
“你要为自己活着，不能总为别人而活。”

即便脑中一片空白，贺翊卿眼底的一抹挣扎还是没逃过她的眼睛。只是此刻，她实在无心去想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至于为他人而活，从初二他对她钟情开始，他便知她如此。此前一年没有介意，现在却拿这个说事，不难看出是个借口。
泪水漫过她唇边，她的嘴角苦涩的微微上扬。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她死死咬住下唇，唇色泛白，眼圈却泛红。或许是那无坚不摧的自尊将泪水压回了眼眶，她沉默良久，抬头，勾起一个平静的微笑。
“我明白。”

既已明了这是个借口，何必放弃自尊苦苦挽留。不如便成全他，既保住了他们的友谊，又保住了她的尊严。她苏嫣，可以伤怀，可以痛苦，却绝不能卑微。
她的确做到了，活的骄傲，活得清醒。
只是骄傲与清醒，从来也需要代价。有时就像洒在伤口上的盐和辣椒。她强忍剧痛，面上淡然。那种痛楚，来的彻底，令她永远不能忘怀。

贺翊卿转头看她，眼中惊奇一闪，挣扎的情绪却微微显现。
如同暴风雨后的平静。
“答应我三件事。”
苏嫣抬头。
“不许哭。不许堕落。不许躲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