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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那些让人点赞的精彩故事】(中短篇悬疑故事合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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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我的形容不妥当,但我确实想不到更好的词来描绘照片上的情形——那男子脑袋已经变成了一个“馅饼”。
没错,就是一个“馅饼”,而且是不小心摔在地上,又被很多只脚踩得稀烂的馅饼。红的、黑的、白的……各色馅汁从分裂变形的脑壳中挤出来,腻乎乎地淌了一地。
如果照片只拍了一个局部的话,也许你根本不会想到这糊塌塌的一摊肉酱原本是一个男人的脑袋。
“这是2008年12月25日下午五时四十五分,警方在龙腾山庄一零二房间拍摄到的现场照片。照片上的这名男子即本案的被害人孟少强。”公诉人解释着照片的来历,见台下众人唏嘘不止,他便趁势又渲染到,“照片上的场面很惨,是吗?可实际情况比大家看到的还要惨!”
法庭内变得鸦雀无声,大家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还要惨”这三个字会意味着怎样的情形。而公诉人则恰到时机地给出了答案。
“事实上,被害人的尸体就像是一根面条,可以随意弯曲,折叠的面条!为什么?因为他全身上下有几十处的骨折,遍布在脊椎、肋骨、臂骨和腿骨上。只是这些伤势被死者所穿的衣服遮盖住,所以从照片上看不出来。”
现场再次哗然。很难想象,一个人居然会惨死到这样的地步。如果他是死于谋杀,那行凶者对他又该怀有怎样的刻骨仇恨?
我紧盯着那张照片,心中产生一种无比复杂的感觉。孟少强,那个夺走我爱人,令我痛苦沉沦,令我恨之入骨却又敬畏难犯的男子,他就这样稀软地躺在地上,结束了自己的一生。当他死去的时候,脑袋如馅饼,身体如面条,曾经的骄傲、威严、和尊贵竟如烈火中的冰花一般消散无存。
同样是面对仇人的尸体,小孟的现场反应却与我截然不同,他的双眼闭成了一条缝,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显得惊恐而又无助。


188楼2015-02-05 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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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出门我……我是记得的。”小孟节节败退,言辞也更加磕巴了,“可是……中间……中间发生的事情我就……我就不记得了……”
    坐在我侧前方的那个女孩开始摇头,显然小孟的说法越来越让她无法接受,而她正是大众观点的一个缩影。
    “好吧。我们暂且假设:你确实忘记了某些事情。”公诉人开始采取以退为进的战略,“现在你能否告诉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恢复记忆的?”
    “我醒过来的时候,看到自己还在那个房间里。那时我哥已经……已经死了……地上……到处都是血……我很害怕,脑子也还是晕晕的,于是我就跑出了房间,走到楼门口的时候,我看到张叔,张叔还有……嫂子,他们在那里等我。后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警察就来了。”当回忆这段情形的时候,小孟的神情有些恍惚,似乎又回到了他所描述的、案发当天的那种状态。
    “我可不可以替你总结一下——”公诉人道,“案发当天,其他的事情你全都记得,唯独杀死孟少强的过程,你却不记得了。”
    庭下众人窃窃议论,谁都能听懂公诉人潜台词中的蕴义。
    小孟打了个激灵,从恍然的状态中恢复过来,然后他再次大喊:“我没有杀我哥!我没有!”
    “就算你不记得,也不代表你没有做过!”公诉人掷地有声地抛出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完全压住了小孟的呼喊。后者呆呆的停住口,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
    公诉人此刻转头看向法官:“公诉方的提问,暂时就是这些。”
    法官点点头,目光向被告席这边投来:“辩方律师需要提问吗?”
    “需要。”伴随辩方律师的应答,现场的所有人都和我一样,将关注的焦点从公诉人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190楼2015-02-05 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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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6 17:1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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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公诉人又问,“你怎么不和他一起去?”
      “我需要在家族里盯着——”女人犹豫片刻道,“毕竟……还有一半的财产是我们的。”
      是的,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这夫妻二人倒有着默契的配合。我心中又涌起一阵酸酸的感觉。
      “孟国富的死讯也是你告诉他的吧?你没有让孟少强赶回来见父亲最后一面吗?”
      “我想让他回来的,可他怕因为遗产的事情产生争执,更加重老人的病情。”
      如果真体恤老人,又何必对遗产这么在乎?这理由看起来冠冕堂皇,可其实却恶心无比,我心中恨恨地想到。
      “十二月二十五日之前,孟少强有没有告诉你那天约见孟建云要干什么?”
      “没说过。”
      “你们到达龙腾山庄贵宾楼一零二房间之后,他立刻就要你出去了吗?”
      “是的,他让我和张叔出去,说他们兄弟之间有私事要处理。”
      “所以你们就退到了贵宾楼外面?”
      “是的,我们不想站在房间门口,那样好像在偷听一样。我先生的脾气很大,他说是私事,就绝对不允许别人打扰。”
      那确实是一个说一不二的男人,很难有人抵抗他的权威。可是,对自己的妻子也有必要这样吗?你如果那么怕他,和他在一起又怎会幸福?
      “你们在楼外等待的过程中,见到有人进出贵宾楼吗?”
      “有。”
      “有没有可能其中某个人就是孟少强?”
      “决不可能。我们一直在门口守着,我有一年时间没见到我先生了,我时刻都在盼他出来。”
      又是一句令我醋意大发的话,我简直没有办法继续呆在这里了。
      可是,她在这里,我又怎能有力气迈步离开?
      公诉人还在发问:“你后来有没有见到一零二房间里的尸体?”
      女人低下头,良久之后才回答:“见到了。”我想此刻她的墨镜下一定有双发红的眼睛,惹人心疼。


      198楼2015-02-05 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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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尸体是你丈夫吗?”
        “是……是的。”女人的声音终于禁不住哽咽了。
        “你确定吗?”
        “确定。”
        “你为什么那么确定?那具尸体被毁坏得非常严重。”
        女人在此刻摘下了墨镜,她拿凝脂般的玉手在眼角上擦了擦。然后她的目光扫过旁听席,和我有了一个短暂的交会。
        其他人都在惊叹于墨镜后露出的那张绝色面庞,而我的心却在一阵狂跳。
        她看到我了!她在找我!在她悲伤的、无助的时刻,她在找我!
        然而我的心随即又沉入了冰冷的窖底,因为我听见心爱的女人说道:“我确定那就是我丈夫的尸体……他身上有些隐私性的标记,只有夫妻间才会知道。”
        天哪,这简直是要把人逼疯!我痛苦地咬紧牙,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不要再自作多情了!她的心中跟本不会再有你!她已经能够一边看着你,一边讨论和别人的“夫妻间的隐私”。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还有什么样的羞辱能比此更甚?!
        谢天谢地,公诉人总算换了个话题:“你丈夫和你小叔子的关系好不好。”
        “很不好。”女人冷冷地回答,同时她又带上墨镜,然后转头看向对面的小孟。后者很不自在地扭动着身体,手足无措。
        “因为他曾经欺负过我。”女人忽然手指着小孟说道。现场顿时一片哗然,所有的人都知道孟氏兄弟间存在着财产的纷争,可谁也没想到除此之外还另有一段隐秘的过节。


        199楼2015-02-05 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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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那实际情况是怎样的?”
          在公诉人提问的同时,众人的好奇心也被勾起,都在竖起耳朵等待答案。却听赵警官说道:“这样的案件实际情况通常是诈骗,而非抢劫。受害人因为某些自身的原因——或者是贪财,或者是好色——而受到案犯的蒙骗,损失大量的财物。由于担心家人责怪,也有的人是好面子,怕被外人耻笑,所以就编出中了‘迷魂药’的说法。这种事警察见得多了,早就有了经验。但是传到社会上,往往会以讹传讹,最后变为耸人听闻的谣言。”
          “那是不是可以说,其实并不存在着某种‘迷魂药’能够让人迷失心智,做出自己本意不想做的事情来?”
          “至少我从未见过。”赵警官回答道,“所谓‘迷魂药’只能让人神志昏迷,而并不会诱使人做出超乎本意的举动。抛出‘迷魂药’说法的人,他们通常只是为自己的不良行为找借口而已。”
          旁听席上的看客们纷纷释然:所谓“迷魂药”,起迷魂作用的并不是药物,而是人们内心深处那些丑陋的阴影而已。
          公诉人嘴角挑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然后他又说道:“好了,最后一个问题。根据你对案发现场的勘查以及对‘迷魂药’特性的了解,杀害死者的凶手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中了‘迷魂药’而行为失控呢?”
          赵警官立刻给出非常确定的答复:“不可能。”
          “为什么?”
          “我刚才已经解释过了,‘迷魂药’只能让人昏迷,或者是造成近似于昏迷的半痴呆状态。换句话说,中了‘迷魂药’的人最大的特征就是失去正常的行动能力。在案发现场,我们看到死者的尸体遭受了极为残暴的戕害,这种戕害绝不是一个失去行动能力的人可以完成的。我可以肯定地说:当时凶手不仅没有被迷晕,而且他的主观欲望异常的强烈,他在现场的所有行为都指向一个明确的目标:就是要致被害人于死地。”
          赵警官的言辞铿锵有力,我知道他代表了刑侦队对于此案的态度,如果小孟不能被法律严惩,那就意味着他们侦办工作的失败。


          203楼2015-02-05 1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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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里,公诉人停顿了片刻用以观察听众们的反应,他看到很多人都在点头窃语,显然对自己的分析非常认同。这正是他期待看到的结果。于是他开始抛出最后的陈词。
            “至此,我们已经可以试着去描述血案发生的前因后果。正如刚才的分析,孟少强约见孟建云的目的就是为了争夺财产,在遗嘱已经无法更改的情况下,他想用‘迷魂药’来控制自己的弟弟,让对方在一份不平等的协议上签字。可他没想到,孟建云已不再是那个任他欺凌的软蛋。于是兄弟俩发生了激烈的厮打,在这个过程中,孟建云抢到了一根棒球棍,这件武器令他很快占据上风,挑起争端的孟少强反被打倒在地。但孟建云的反击却并没有因此停止,被欺凌的仇恨,保护遗产的决心,更重要的是对嫂子的畸形爱慕,各种情绪在那个时刻交杂在一起,让他无法停手。于是棒球棍一下一下地击打在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孟少强身上,鲜血逬出之后,更加刺激着行凶者的神经,令他几近疯狂。甚至当孟少强已经死亡后,他也无法停手。当一切终于平息,现场便留下了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法庭里一片寂静,大家都因为这血腥的描述而压抑难当。而我的心跳却在兴奋加快,因为我正幻想那个手握棒球棍的人就是自己,那个高傲的家伙被我踩在脚下,我压抑多年的委屈和愤怒都随着坚硬的棍棒砸下去,在飞溅的鲜血中得到彻底的释放。
            可惜这只是我的幻想,现实中我面对那个男人的时候却是一败涂地,根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我没有……我没有杀我哥,我被……我被迷晕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小孟摇头辩解着,可他的语气却显得如此地软弱无力。
            公诉人冷笑一声:“迷晕了?这是你唯一的救命稻草吧?你在案发现场恐怕就已下定决心,一定要抱着这棵稻草不撒手。所以你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记得。可现在我们已经知道,‘迷魂药’并不会让你失去本性,当你上百次地挥动凶器的时候,在你心中必然存在着强烈的杀人欲望,而这种欲望就是你真实情感的体现!”
            “不,不是……”小孟还在反驳,“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再狡辩也没有用,因为现场证据已经记录了一切!说起来也是讽刺,你们兄弟俩都如此深信‘迷魂药’的谣言,最终也被这谣言所累,双双走向了可悲的结局。”


            206楼2015-02-05 1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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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致命的遗嘱】
              出乎我的意料,当我走出法院的时候,我居然再次看到了那个女 人。
              一辆红色的跑车停在马路边,驾驶座的车窗摇下一半,刚刚够露出驾车者的眼睛。
              如此熟悉的眼睛,即使被墨镜遮挡,我也能在茫茫都市中瞬间捕捉到她的光亮。
              是那个女人——从我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失去她那时候起,我便不愿再想她的名字,那会给我带来痛苦。
              她为什么还在这里?半个小时之前我就目送着她走出了法院的大门。时值周末,马路上宽敞空旷,以那辆跑车的性能,她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半个城市之外才对。
              那女人也看到了我,车窗随即被完全摇开,女人面向我露出了整张脸庞。
              我忽然心中一动:难道她是在等我?
              女人的视线在我这个方向上长久停留,我左右四顾,确信她并不是在看其他人。
              我的心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我感受到了她对我的召唤。我曾无数次在梦中经历类似的场景,根据梦境解析的理论,这代表着对某人的极为强烈的渴求和欲望。
              但我也深深地知道,只要那个男人存在,我的梦境就永远不会成为现实。
              多么可悲且又多么无奈,那个男人不仅击碎了我的生活,他还践踏着我的梦想。
              我也曾经设想过,如果他死了呢?情况会不会有所变化?
              也许今天就是验证这个设想的时刻。
              我向着那辆红色的跑车走过去,十几米的路程却感觉如此漫长。当我终于来到她窗边的时候,我听见她轻声说道:“上车吧。”
              我忙不迭绕过跑车的前脸,由于动作过大,我的右膝还重重地撞在了车前盖上。不过我根本顾不上疼痛。当我钻进车内的时候,我一厢情愿地认为整条大街上的男人都在看着我,他们一个个全都艳慕不已。
              女人往我的膝盖处瞥了一眼,问道:“疼吗?”


              208楼2015-02-05 1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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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我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女人却不回答,又沉默了片刻后,她忽然说道:“你可以下车了。”
                她的声音如此冷漠,让我有些接受不了。
                “我……”我想要自己控制一些局面,可她又立刻打断道:“下车!不要让我改变主意。”
                改变主意?她一定是指那个信封。那里面到底是什么呢?不过从她的语气听来,那个信封对我来说应该蛮重要呢。
                我确实害怕她改变主意。不管怎样,她至少已经在恢复和我的接触,这该是个良好的信号,我可不能沉不住气,把事情搞砸了。
                “那我走了。”我乖乖地说道,心里却期盼她有所挽留。可是她板着脸一直看着车外,丝毫没有要动容的意思。
                我只好轻叹一声下了车。而我刚刚把车门关好便听到一声低低的轰鸣,跑车应声蹿了出去。
                这脚油门踩得真不小!我苦笑着摇摇头:看来她真的很怕自己会改变注意。
                我视线追随着那跑车,直到红色的目标消失在街道的拐弯口。然后我忐忑不安地打开了女人留下的那个信封。
                那里面到底是什么?我在极短的时间内设想出好几种情形,是道歉信?表白书?或者是代表着我们过去的某种信物?可最终的答案却完全在我的猜测之外。
                信封里只有一张银行的业务凭单。
                这是什么意思?我带着满腹疑惑看了凭单上的业务记录。这是一次汇款信息,数额为十万元。收款人名叫董竹,而汇款人正是于婷。
                董竹?我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但没有找到与这个名字有关的任何信息。这使得我对这张银行凭单的蕴义更加不解。茫然中我将这张薄薄的纸片翻转过来,却又有了新的发现。
                在凭单的背面,写着一个手机号码。而我一眼就认出了那娟秀的笔体正是出自于婷的笔迹。
                也许这个号码才是重点所在,银行凭单只是她随手抓来当作书写的纸片而已。她贵为孟氏家族得的少奶奶,类似的帐面来往应如家常便饭一样。


                210楼2015-02-05 1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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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6 17:0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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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觉有些沮丧,像是从一个短暂的美梦中醒来一般。不过转念一想,婷婷在需要帮助的时候首先想到了我,这是否意味着我在她心中仍是最值得信赖的那个人?
                  这个想法让我的精神重新振作起来。我有责任去帮助那个女人——我的婷婷!我可不能辜负了她的信任,这也算是我们之间一个新的契机吧。
                  相通了这一点,那接下来的问题就要考虑婷婷到底想让我帮她做什么。
                  那张银行凭单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蕴义?
                  如果说婷婷对法医有行贿的行为,那就是说,她很有可能在鉴定过程中得到了本不该得到的关照。
                  死者与孟国富具有父子关系的可能性大于99.999%——这就是法医中心给龙腾山庄血案做出的鉴定结果。从庭审的过程来看,这个结果的确就是婷婷希望得到的。
                  那关键的问题是,难道这个结果是伪造的吗?
                  我无法接受这样的猜测,因为这就意味着在案发现场出现的那具尸体并不是大孟。
                  谁能相信这种猜测?即使是辩方律师在法庭上提出类似质疑的时候,他的本意也只是想拖拖时间而已吧。
                  不过从严密的法理上来分析的话,如果法医中心真的提供了虚假的鉴定结果,那大孟真的存在未死的可能!因为能直接证明死者是大孟的两条关键性证据,其一便是那份鉴定报告,另外则是婷婷在法庭上的陈述。
                  既然鉴定报告在婷婷操控下有假,那她的陈述自然就更不可靠了 。
                  想到这里,我竟然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因为这实在是我在近两个月来遭遇到的最为可怕的假设。
                  大孟还活着!
                  那个男人,那个夺走我的挚爱,横亘在我和婷婷之间,将我压迫得无法呼吸的男人,他怎能继续活着?


                  215楼2015-02-05 1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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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干脆又顺着这个思路意淫起来——只要是和婷婷相关的事情,总是能让我思绪起伏,天南海北地胡想个不停。而我的情绪也在这样的浮想中忽悲忽喜,辗转难平。
                    直到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年轻人走到我面前,我的思绪才被打断。
                    “请问您是周永生周警官吗?”年轻人躬着身,毕恭毕敬地问道。
                    这个小伙子自然就是张大伟派来接我的司机了。我看看手表,发现等待的时间一共是十八分二十三秒——张大伟倒果然是个言出守信的人。
                    当我步入振德大厦的时候,正是白领们下班的时间。男男女女的年轻人从我身边络绎而过,他们衣着光鲜,步履矫健,每个人都透出社会精英的良好感觉。
                    事实上,能进入振德大厦工作的人,无疑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
                    与他们相比,我则有些自惭形秽了。经过我身边的人常露出诧异的目光,他们也许在想:这个头发蓬乱,胡子拉茬,穿着笨拙过时的大衣,皮鞋落满灰尘的家伙,他是怎么混进这金壁辉煌的大厦呢?
                    我并不在意他们这般的目光。如果我梳理好头发,刮掉胡子,换上那身干净利落的警服,立刻便能变成一个又帅又酷的警官。可是我实在懒得拾掇给这些人看,在这个世界上,我只在乎那个人对我的看法。
                    她说过,最喜欢看我穿警服的样子。不知道她是否还保留着我以前的照片?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如木偶般跟着那个穿黑衣服的小伙子。我们走入电梯,不知在几楼停下,然后又穿过长长的走廊,最后停在楼道紧里面的一间办公室前。


                    217楼2015-02-05 1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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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只是虚掩着,但小伙子还是轻轻地敲了两下。
                      “进来。”屋中有人稳稳地说道,那正是张大伟的声音。
                      小伙子推开门,冲我做了个“请”的手势,他自己则停在了门口。我的目光迅速地在屋内扫视了一圈,随即我便失望地扁了下唇脚,因为我看到婷婷并不在这里
                      只有一个男子端坐在办公桌后,他看起来约六十岁左右的年纪,高个方脸,剑眉鹰鼻,天生一副威严庄重的面容。而他的穿着亦是如此,西服领带整整齐齐,给人一种一丝不苟的感觉。
                      我们已经见过一次面。在龙腾山庄的时候,我甚至亲自给他做过问讯的笔录,所以对他的身份我了如指掌:张大伟,孟氏集团的支柱性人物,副总经理兼董事会成员。在孟父患病,大孟出走之后,他实际上是以一己之力支撑着孟氏集团的运转。
                      这样一个人物必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他的经历都镌刻在满脸如刀刻般的沧桑条纹中。
                      “周警官,请进来坐吧。”看到我之后,他起身打了个招呼,不过并没有挪步离开他的办公桌。
                      我也就不客气,直接跑到最宽敞的主宾沙发上坐下来,然后我便问道:“于婷呢?她怎么不在这里?”
                      张大伟的视线一直跟着我,听我问出这句话,他的目光陡然间变得更深了,略一沉吟后他反问道:“你认为于婷应该在这里?”
                      “难道不是她让你接我过来的吗?否则你怎么会知道给你打电话的人是我?”我自作聪明地分析着。
                      对方淡淡地答道:“我只是查了来电号码而已。”
                      是这样?我尴尬地扭了扭身体,自责有些话说得太快。奶奶的,那个家伙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肯定正在暗暗嘲笑我。
                      “既然于婷没有和你联系过,那你干吗还把我找来?”我嘟囔了一句,发泄着心中的憋闷。
                      张大伟不答反问:“看起来你和于婷之间有些事情?”
                      “私事。”我漠然地回了一句,装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其实我心里正在紧张地盘算:婷婷为什么会把这个人的号码交给我?
                      我的激将看来起了些效果,张大伟皱起了眉头。


                      218楼2015-02-05 1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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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警官——”他突然提高了声音说道,“你们之间的那点事情,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
                        “什么?”我反问道。不知他说的是我和婷婷以前的感情经历呢,还是不久前的那次会面。
                        可张大伟接下来的话却真的让我惊讶了。
                        “我所知道的事情,远比你想象的要多。”他冷冷地说道,“我知道你的履历,从幼儿园直到参警工作;我知道你和于婷如何相识,那是你们在上大学的时候——缘于快餐店中的一次偶遇,你迷恋于她的美丽,而她则被你的一身警校制服所吸引;我还知道你对女人的驾驭是多么的软弱无力,当你们相处五年分手的时候,她甚至还是一个处女。”
                        “你他妈的混蛋!”
                        是男人都无法忍受如此裸的侮辱!我暴怒着跳起来,向着那个老头冲过去。可对方却只是静静地坐着,直到我快跳上办公桌的时候才又问道:“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这句话将我打在了原地。是的,难道这不是事实吗?我如此真心地爱着那个女人,执着而幼稚。我相信要把最美好的东西留到最后的那天晚上,最终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别人抢走,而我精心呵护的丰美果实也成全了他人的美宴。
                        这是我心中最深重的苦痛,连我自己都不忍回想。可今天竟从一个几乎毫不相识的老头嘴里蹦了出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咬着牙问道,“是那个家伙告诉你的?
                        他……他在炫耀吗!?”
                        “控制住你的情绪,年轻人。”张大伟看着我,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然后他又说道,“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你能那么做,说明你是真的爱着那个女人,你对她的爱要超过任何人,只是她并不懂得珍惜。”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地要往下落。我连忙退回到沙发上,双肘支着膝盖,把脑袋埋在了交叉的手掌间。
                        我得承认,我对这个老头的印象自此有了根本性的好转。不过在喘息了片刻之后,我还是忍不住要追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219楼2015-02-05 1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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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少强不可能跟我说这些事情。”张大伟解释道,“我对你的了解,都是缘于孟少强结婚之前所作的秘密调查。”
                          “秘密调查?”我愕然抬起头,显得很不理解。
                          “你以为成为孟家的大少奶奶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吗?我们对于婷的调查详细到她的每个小学同学是否存在不良记录。你作为她的前男友,当然更是调查过程的重中之重。”
                          我瞪大眼睛看着张大伟,竟产生了一种恍惚的感觉。半晌之后我才傻乎乎地问了一句:“所以你很早之前就认识我了,是吗?”
                          张大伟点点头:“直到现在,我还保留着你个人的全部资料。”
                          我忍不住“嗤”地笑了一声,像是在嘲讽自己一般。现在再回想我给张大伟做讯问笔录时的情形,那可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对方早就把我看了个底朝天了。
                          “我并不是故意要说这些。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所知道的事情,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张大伟把先前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然后他直视着我的眼睛,“所以你最好不要对我有什么隐瞒。”
                          我苦笑着问道:“那你是想问我些什么?”
                          “你能不能告诉我,今天下午,你到于婷的车上,你们俩说了些什么?”
                          “今天下午?你们还在跟踪我?”
                          “不——”张大伟看到我愤怒的样子,忍不住微微一笑,“那不是针对你的。”
                          “那……你们是在跟踪于婷?”我转过弯来,随即又追问,“为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张大伟用逼视的目光看着我。
                          我问心无愧,坦然回答:“真的不知道。”
                          “那就好,看来你还未被她迷惑得太深。其实我把你找来,也是要提醒你,不要被于婷利用了。”说到这里,张大伟顿了片刻,然后又道,“当然,我更希望你能帮我做一些事情。”
                          我“嘿”了一声:“你的意思是,我不要被于婷利用,但是却要被你利用?”
                          张大伟倒也坦然:“从根本上来说——是这样的。”


                          220楼2015-02-05 1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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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婷正是孟少强唯一的法定继承人。这意味着血案过后,她将一人坐拥孟氏家族的全部财产!
                            我万万不会想到,几小时前与我同车叙旧的那个女子,竟然已是身家百亿,在整个龙州市都首屈一指的超级富豪!
                            张大伟关注着我的神情变化,问:“现在你明白了吧?”
                            明白是明白,可我仍要坚持自己的观点:“我知道于婷将获得孟国富的所有遗产,可我并不认为这就会成为她杀人的理由——我和于婷相处了五年,我了解这个女人。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张大伟却只是淡淡的瞥了我一眼,反问:“你如果真的了解她,那她为什么会在新婚前夕离你而去?”
                            我咬了咬牙,愤怒却又羞惭难言。
                            张大伟可能也觉得这话说得过于尖锐,便换了个口吻又补充道:“好吧,就算你真的了解她,但是你了解那数以百亿计的财产吗?”
                            我蓦地一愣。是啊,数以百亿计的财产,我对此几乎没有任何的概念。在我平时的幻想中,最大的数目就是买彩票中个五百万。我曾和朋友开玩笑说,如果真有那么好的运气,那我就是少活几年也愿意。可是五百万,嘿嘿,和孟家的财产比起来,那只是九牛一毛而已了。
                            所以我实在难以想象百亿是个什么样的概念。如果我有机会获得如此巨额的财产,那我又会愿意付出怎样的代价?
                            也许我该换个角度反问:还能有什么样的代价是我不愿付出的呢?
                            张大伟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在这场言辞不多的争论中,他无疑已经占得了先机。
                            可我也不愿轻易地认输,在沉默中对峙了片刻后,我还是坚持先前的态度:“我不相信她会杀人。”
                            “你并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不能接受。”张大伟盯着我的双眼,像要看透我的内心一样,然后他拿过一个便笺簿,在上面写下几行数字,“这是于婷的所有联系方式,你照我说的去查一查——你不用着急拒绝我,其实我知道你一定会去做的。”


                            230楼2015-02-05 1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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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6 17:0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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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为什么要找我?”我燥乱地用手扯着头发,“如果你怀疑她,你去找刑警队好了,为什么非要找我?”
                              张大伟自有理由:“警方已经定案,孟建云就是他们找到的凶手。我还能对他们说什么?‘孟建云根本杀不了孟少强’,这样的话在他们看来简直是无稽之谈。我想来想去,只能找你,因为你知道孟少强是什么人,你知道他不可能在那样愚蠢的情况下被孟建云杀死;而且只要这件事情与于婷有关,你就一定会查下去——”他胸有成竹般地看着我,又强调说,“——你或许会隐瞒真相,但你一定会查下去。”
                              “你未免太自大了,难道我会这么轻易被你的想法控制吗?”我忿忿不平地抱怨着,不过在踯躅了片刻之后,我还是伸手接过了对方写下的那张便条。
                              张大伟露出满意的微笑。当他卸下脸上庄重威严的面具之后,便显出一副慈祥长者的面庞。
                              “年轻人。”他开始用悠缓的语气说道,“其实我也是在帮你。”
                              “帮我?”我困惑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好几年前我就详细地了解过你,你具有非常良好的品质,聪明而又诚实。”老人语重心长,“你不该为了一个女人而毁掉自己的一生。”
                              我的心弦暗暗颤动,我在毁掉自己吗?当我扪心自问的时候,我往往不敢面对这样的问题。我只知道当那个女人离开之后,我便再也没有开心地笑过。我渐渐失去了朋友,躲避着亲人的关怀,原本赏识我的领导更是对我失望透顶。可是我能怎么办?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你空有丰富的情感,可你却一点都不了解女人。”张大伟眯起眼睛感叹着,“你知道吗,这一点你很像我年轻的时候。”
                              哦?我抬头看着对方,难道他也有着感情上的痛苦经历?或者他只是在找借口拉近我们的距离?
                              “也许通过这件事情,你可以真正认识那个抛弃你的人。这样你就能早点清醒过来。”张大伟也回视着我,他的样子倒不像在说违心话。
                              “谢谢你的关心——可我希望你帮不上我。”我苦笑着回复对方。
                              是的,我宁愿自己永远在痛苦中沉沦,也不愿心中的女神变身为恐怖的魔鬼。
                              说完这句话之后,我便转身往门外走去。而在我身后,我听见了一声长者的无奈叹息。


                              232楼2015-02-05 1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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