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算是一人一妖同居生活的开始吧。
从那夜之后书生再没折过花精——虽然按她所言应该是树妖——的一根树枝,花精也未再警告似的吹鬼风。只要书生不伤了她本体,她很乐意和书生和平共处共饮一井水,顺便指点指点他的文章。
花草树木成精似乎本就比野兽难些。飞鸟走兽天生就能在天地间自由活动,而植物修炼最难一步却是要摆脱土地的束缚。白娘子用三千年脱去兽形,而花精诞生在这世上不过三百多年,顶多能凝出人的模样但本体还是收不起来。
虽然是未修炼到家的妖精,但她也是只妖。比如妖的本性,贪婪。书生看眼开心地吃桂花糕的花精,叹了口气。比如对吃的贪婪。自从花精在他面前现了身,书生的油灯就再没添过烛火。但相应的,那部分的钱也被花精拿去买吃的,并美曰其名“不破坏人类的规则”。
古书上说妖精是残忍邪恶狠毒贪婪的,可花精除了贪吃这点似乎哪里都和妖挂不上边。
不,似乎之前屋主人得的怪病是由她引起的。
书生手里拿着书,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黎姑娘。”——花精说她单字为黎,虽然书生一直觉得这只是由她的品种谐音而来——“之前房主人得的病,你知道么?”
花精把目光从糕点上移开,看向书生:“是我做的。”
书生下意识捏紧了纸页:“为什么?”他与她生活了两年,彼此熟食得很,他以为她和书上说的妖不一样,至少不会随意害人。
“书上不是写了,害人之为妖。”花精笑笑,眼底浮现一层悲哀,“一个妖精,不害人还能做什么。”
她站起身来,绕过书生走到树下。“但我不会害你。”她对书生说了最后一句话,然后消失不见了。
后来书生才知道,前院原本不止她一棵梨树,但房主人将其他几棵都砍去了,花精施法让那家老老少少都染了病才转移了房主人的注意,最后留下了她一棵。
但这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花精从书生问话后再没出现过。
一年后,书生高中,皇帝调遣他进京做官。
书生走的那天,满城的梨花都开了。那是冬去春至的时节,尚有些冬日的寒意。可梨花开的那么盛,那么不顾一切。茶馆里的老头不住感叹:“梨花胜似雪……雪城啊。真是座雪城。”书生骑着马往外走,看到各处熟悉的白色,不禁落了泪。
这小城原本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座城,因为一场冬日绽放的梨花,便有了名字叫雪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