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言自语凑零头）

（不知为何，大约是那一句“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教人心底不由有些恹恹，行了几步，想想只在九龙壁边的石凳上坐下，翘首望着那影壁飞龙。）
（想来，除却紫禁城，没有地方再能雕这样升腾壮丽的龙了，风雨剥蚀，而鲜泽不改，只是这样的龙，却又让人觉得，有一点，狰狞。）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宫灯次第亮起，夜色中彩壁上的龙越发有些骇人，抬首望着它们的眼睛，忽然 想起曾经听说，那些让你觉得可怕的东西，仔细看，会发觉它们其实是在害怕。）
你在害怕么？
（抬头冲九龙壁低低说了一句，慢慢走过去，抬起手覆上正龙的眼睛。）

（想起曾经读博物志，那些骇人的昆虫，无一不是柔弱的，只有真正凶猛的野兽，才会在恍惚时令人觉得温驯而可亲。可是象征天子之尊的龙，也是会害怕的吗？）
（指尖之下有一点点凉，摸了摸它的眼珠子，忽然间便笑了出来。）“你别害怕，我在。”（悄悄踮起脚尖，亲了亲它的胡须。）
“其实，你也是很可爱的。可爱的动物，比吓人的动物好。我总觉得，温温软软的小生物，会比较容易幸福一点。”

“假如你能活过来呢，可不可以让我骑在你的背上，让我揪揪胡子？我一定会很轻很轻的，不会让你觉得很疼，只会痒痒的，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一样。”
（一面说一面微微笑了起来，伸手拔了拔它的胡子，影壁的雕琢是很坚硬的，并没有断裂。看着它，不由得想起阿玛。其实我觉得，阿玛应该是很温柔的吧，可是偶尔也会见到他厉色冷峻，也许，他发火的时候，也并不是因为凶狠，而是害怕。）
（那天听人说，真正由内而外强大的物事，都是很柔弱的。）

（想起从前齿亡舌存的故事，夫舌之存也，岂非以其柔耶？齿之亡也，岂非以其刚耶？是已，天下之事尽矣。）
（其实也许是反过来的，因其强大，所以能柔，而能存。有时候啊，我就是想柔，也不敢柔呢。发火总是为了唬住底下人的，其实他们如果一硬，我就无计可施了。）
（坐着呢，忽然觉得也饿了，看看天色不早，便起身回了承乾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