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疆战事不可开交的当下,这一骑已经日夜兼程赶了数天的路。牵着缰绳的男子一身黑衣,神色焦急,是不是关照着身后的人。
身后那人整个被笼罩在一件宽大的斗篷里,只露出一截枯瘦的手腕,勉力维持着不让自己掉下马去。
“月亮,月亮,你怎么样?”云归急切问道。
身后那人方想开口回答,一开口却是一阵激烈的咳嗽,瘦弱的身躯不住颤抖。云归勒紧缰绳,转身道,“月亮,别着急。你还好吧?”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情况尚可。
“如果真的坚持不住,不如……”云归皱着眉,实在有些心疼眼前这个病重却坚决的女子,“不如不去南疆了,我带你回青岩,万花谷医术卓绝,我求师父他们想想办法。”
“小、小色鬼,我、没事…”月笼纱断断续续道,
“见到叶小黄之前,我不会让自己死,绝不会。”
“……既然如此,”云归明白了她的决心,“你再休息一会,但别睡着,我一会叫你,咱们就快到成都了。”
“好。”月笼纱一直笼罩在这宽大的斗篷之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变成了怎样的状况,不过身后那一瀑接近全白的头发分外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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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个时刻,叶问归却一点睡意也没有。战事太顺利,他心中始终惦念着那一点红,眼前渐渐模糊,这红色氤氲成一片:
那是幼时的初夏,梢头的花骨朵也是这般吹弹可破的柔嫩,年幼的叶问归心里也是这样一片美好。他自小背负了太多家族使命、觊觎和期待,尚且稚嫩地脸庞总是要求表现出与锦衣华服相称的得体表情。
直到那一日——
庄中下人来报,相邻的七秀坊中弟子来他藏剑山庄做客。
这些长辈们的来往本不干他的事,可那一日,偏偏那一日,他就那么鬼使神差地出了房门,和正好的阳光撞了满怀。看着夏日的花开得烂漫,和花下一袭红衣,他突然觉得这个他从小呆到大毫无新意的藏剑山庄忽然也跟着生动起来。
着红裙的人没有回头,却传来分外爽朗的笑声,“师姐!你看那只鸟!飞得比我跑得还慢!哈哈哈它以为自己是个鸡吗,太傻了!”
远处有呼应,“月亮!在藏剑山庄不得无礼!一会儿被师父看到又要责罚你了!”
那个叫月亮的姑娘嘟囔了几句,转过身来,自言自语道,“去给师父捉只老母鸡当礼物,她一定很高兴。”接着月亮一抬头,就看见了锦衣华服皱着一张小脸的叶问归。
月亮对这个看起来有点忧郁的男孩子笑着招了招手,“你好啊!”
叶问归冷着小脸微微点了点头,对方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
“我叫月亮!哎你怎么黄的像个鸡一样?”
“哈?”
“所以你叫叶小黄对不对?”月亮凑上来,仔仔细细把自己打量了好几遍,自以为是地下了这个结论。
年少的叶小黄被这个女疯子整得有点烦躁,“我只说一次,我叫叶问归。”
“哎,”对方已经自说自话突然一把摸上了他的脸。
“你做什么!”叶问归难免带上了一丝不悦。
“你脸色很白哎!”月亮大呼小叫得显然没有感受到他的情绪,“这样吧,我刚才瞄到后院有几只不错的老母鸡,师父和师姐一人一只,给你也捉一只来吧,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补补身子。”她拍拍叶问归的肩膀,那叫一个语重心长。
“……”叶问归没有说话,默默拂开了搭在肩膀上的手。
“那我去啦!你在这里等我!”月亮招了招手,正打算走,身后有个声音叫她,“等等。”
“马管家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新来的烧火丫头再怎么不知礼数,鞋总要让穿的。”这个自小被教育得温文尔雅的小少爷盯着月亮一直光着的双脚,竟默默脱下自己脚上花饰精美的靴子,递给月亮,“你拿去穿。”
月亮有些意外,“我不用。而且你怎么办?”
“本少爷有的是,”叶小黄执拗地塞到她手里,眉目间露出一种自小不愁衣食的小得意。
“喔,那谢谢。”月亮拎着叶问归的鞋子就跑远了,风中传来她含笑的话语,“这鞋子看着就值钱,回去卖了给师妹买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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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后来呢,他自然知道了月亮不是什么烧火丫头,而是新入七秀坊的弟子,她这般爽利性子竟也收敛了很多,逐渐出落成七秀坊第一美人,一舞倾城。而他自己自然也没有辜负众人期待,接过家族重担,运筹帷幄。
而脑海中的记忆,似乎沾染了那初夏的芬芳,在心底萌发得分外香甜。
呵,如今,
叶问归遥望着烽烟弥漫的南疆,思及一筹莫展的形势,心反倒定了下来。他行事中总带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控的气定神闲,却鲜有人知,他是个极容易悲观的人,看穿了多少人事,如今想维护这仅有的一点美好却是无法。没有人知道,谋略一生,他第一次没有给自己留半点后路。
五毒潭的夜晚本该漆黑如墨,此刻却一点一点点燃战火的硝烟。
“这是……!”叶问归看着窗外的火把逐渐汇聚,整齐划一地往烛龙殿的方向缓缓汇聚,双目一凛,“发动总攻了?呵从此醉果然坐不住了,那就如她所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