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玉湜乌下凡后首先来到的，是一个坐落于海岛之上的小渔村，岛上住民皆以捕鱼为业。但就是这座物产丰富的岛屿，将于三日之内沉入海底。
湜乌从自己的袖笼内取出一面镜子，看着镜面上海浪呼啸吞没小岛的样子，紧紧蹙起了眉。不错，这看似不起眼的镜子正是两面万生镜的其中之一，能够预见未来。他将它施咒缩小，以便随身携带，有了这面镜子，湜乌就能清楚地知晓什么地方即将遭受灭顶之灾，从而赶往协助生灵逃脱或者给予保护。
“这位兄弟……”
肩膀突然被一只手掌拍了拍，玉湜乌陡然一惊，匆忙收起万生镜。侧过头去，却见到一位肤色黝黑、笑容可掬的中年男子。
“吓着你了吧？”男子朴实地说，“小兄弟别介怀，我是个粗人不懂规矩，如有冒犯还请多多见谅。我只是见你立在此处许久不动，面相又陌生，才想你是否迷了路，唐突了。”
“哦，不打紧不打紧。”玉湜乌从未同凡人打过交道，往常只听师父提及过，凡界生灵皆无法力，要依靠吃五谷杂粮、鸡鸭鱼肉才能过活，因此也造出许多业障来。寿命极短，要经历生老病死诸多苦痛方得以转世轮回，轮回后亦将投生于凡界。也有选择妖道修炼从而遁入妖界长生不老的，但修炼之路何其艰辛，大多数都落个渡劫失败魂魄散尽的下场，鲜少有能顺利修成的。因此，凡界中生灵最为丰富。
玉湜乌觉得，他眼前所见之处，众生安康喜乐，人人心存善念。哪怕见着陌生人也会微笑着招呼一声，这般场景，比冷冰冰的天界要暖融许多。那些所谓众神，也只是各自修炼，清冷淡漠。
“大叔，请问村庄里可有什么歇脚之处？我是从商的，平时做些水产生计，听闻岛上渔业富饶，便慕名前来看看。”
“那你可真是来对地方了。”中年男子满面红光，很是高兴，“村东有家饭庄，往来客人都住那儿。原本也是生意兴隆，但最近这些时日……唉……”
男子一扫方才的喜悦，眉眼之间浮上愁云。
“怎么了？”玉湜乌问道。
“我也不瞒你，近半年来异象突现。原本海上风平浪静，但只要一出海就顿时风雨交加，十艘船出去，回来只剩了七艘。有什么法子呢？不打渔就要饿死。可是就算平平安安回到岛上，打回来也有一半都是已经腐臭的烂鱼烂虾，岸边还时不时冲上一些见所未见的海中怪物尸体。咱们岛本就是靠着鱼虾蟹养活的，如今越做越难，不少人携妻儿坐船离岛去别处生活了，死的死、逃的逃，村里青壮劳力少了一大半，日子愈渐难过下去，小兄弟你可要多带些海产回去，新鲜东西虽说少些，上等干货总还是有的。”
玉湜乌点头答应：“好，我会的。”
男子执意要带路一同前往饭庄，玉湜乌与他边走边聊了起来。
“小兄弟打什么地方来？”
玉湜乌想了想，说：“我……来自很远的地方，在西方。”
“哦，那必定是个地灵人杰之处，才养得出小兄弟这样气度不凡的人。还有兄弟眉心那点痣，一看便知是大富大贵的面相。”
“承蒙谬赞了。”玉湜乌自谦道。
男子突然长叹一声：“咱们这岛本也是富贵的，只可惜遇上了这天灾，但愿海神大人能早日显灵，平息此场灾祸。”
“海神大人？”玉湜乌奇怪起来，他在天界这么久，从未听说有过海神这号人物。
“是啊，岛上所有村庄中的岛民皆信奉海神大人，百年来，就是海神庇佑我们岛民福寿安康，海上风调雨顺……啊，小兄弟，前面便是饭庄，你早些歇息，有缘再会。”
“多谢大叔，再会了。”
玉湜乌进了饭庄安顿下来，其实他本可随便找个僻静地方画个凡人看不到的结界，不用吃也不用睡。但既然来了凡界，他也想试试凡人们的生活，与其他人交流也更方便些。
“这位小兄弟。”打开门出去，正好遇上杂役。玉湜乌学着方才那位大叔的语气称呼道。
杂役不经意抬头，他还从没见过生得这般好看的人，不由得愣了愣：“啊……客人有什么事？”
“请问，海神庙在什么地方？”玉湜乌微扬唇角，“我想去拜拜。”
*************************
白日里的海神庙可谓是香火鼎盛，直至傍晚人们才逐渐散去。玉湜乌踏进庙中时，天色已经全黑，整座庙宇空无一人，也没有看管者。听饭庄里的杂役介绍，海神庙是最初来此岛定居的岛民所建，迄今已存在了百余年，大家都自觉供奉，香火从没间断过。关于海神还有不少传说，总之也都将他描述成英明神武、慈悲心肠的模样。
玉湜乌仰头看着神像，但见神像粗眉墨髯、眼如铜铃好不威武，湜乌冷声喝道：“何方妖孽，竟敢冒充天神欺骗凡人香火，还不速速现形？”
神像中忽然钻出一团纯白雾气，那白雾动作极快，仿佛要逃脱似的。说时迟那时快，玉湜乌反手一指，指尖顿时冒出金光，将白雾团团围住，紧接着落至地面，雾气不再挣扎动弹，渐渐幻化出人形来。
那是一个面若冠玉的白衣少年，一双杏仁眼死死瞪住湜乌。
玉湜乌打量了他几眼，不由得笑出了声：“你是蚌精？河蚌怎么到了海里？”
少年气鼓鼓的没说话，倔强的模样倒是让玉湜乌想起了远在天宫的弟弟寒炀，于是语气也不由得柔和了几分：“年纪小小，脾气倒是挺大。算了，念在你道行尚浅，也没做出过什么危害百姓的事，只要你离开此处以正道修行，不再去骗凡人们的香火，我便饶你一命。”
白衣少年默不作声。
“怎么？你不会说话？”
“你，你，你，你，你……”少年脸都憋红了，“你才不，不会说话呢。”
不知这蚌精修炼时出了什么岔子，说话都说不好，竟然成了结巴。
玉湜乌收起金光，少年爬起身来，揉着胳膊满脸警惕：“你是，你是何许人也？”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我只来救人，你快些走吧，回妖界去。”
“我凭，凭什么要听，听你的？你又是哪，哪路妖精？”少年不服。
“随你听不听，但若要让我知道你害了人，休怪我对你不客气。”玉湜乌警告说。
少年冲他“哼”了一声，旋即又化作一团白烟，隐没于夜色中了。
玉湜乌下凡后首先来到的，是一个坐落于海岛之上的小渔村，岛上住民皆以捕鱼为业。但就是这座物产丰富的岛屿，将于三日之内沉入海底。
湜乌从自己的袖笼内取出一面镜子，看着镜面上海浪呼啸吞没小岛的样子，紧紧蹙起了眉。不错，这看似不起眼的镜子正是两面万生镜的其中之一，能够预见未来。他将它施咒缩小，以便随身携带，有了这面镜子，湜乌就能清楚地知晓什么地方即将遭受灭顶之灾，从而赶往协助生灵逃脱或者给予保护。
“这位兄弟……”
肩膀突然被一只手掌拍了拍，玉湜乌陡然一惊，匆忙收起万生镜。侧过头去，却见到一位肤色黝黑、笑容可掬的中年男子。
“吓着你了吧？”男子朴实地说，“小兄弟别介怀，我是个粗人不懂规矩，如有冒犯还请多多见谅。我只是见你立在此处许久不动，面相又陌生，才想你是否迷了路，唐突了。”
“哦，不打紧不打紧。”玉湜乌从未同凡人打过交道，往常只听师父提及过，凡界生灵皆无法力，要依靠吃五谷杂粮、鸡鸭鱼肉才能过活，因此也造出许多业障来。寿命极短，要经历生老病死诸多苦痛方得以转世轮回，轮回后亦将投生于凡界。也有选择妖道修炼从而遁入妖界长生不老的，但修炼之路何其艰辛，大多数都落个渡劫失败魂魄散尽的下场，鲜少有能顺利修成的。因此，凡界中生灵最为丰富。
玉湜乌觉得，他眼前所见之处，众生安康喜乐，人人心存善念。哪怕见着陌生人也会微笑着招呼一声，这般场景，比冷冰冰的天界要暖融许多。那些所谓众神，也只是各自修炼，清冷淡漠。
“大叔，请问村庄里可有什么歇脚之处？我是从商的，平时做些水产生计，听闻岛上渔业富饶，便慕名前来看看。”
“那你可真是来对地方了。”中年男子满面红光，很是高兴，“村东有家饭庄，往来客人都住那儿。原本也是生意兴隆，但最近这些时日……唉……”
男子一扫方才的喜悦，眉眼之间浮上愁云。
“怎么了？”玉湜乌问道。
“我也不瞒你，近半年来异象突现。原本海上风平浪静，但只要一出海就顿时风雨交加，十艘船出去，回来只剩了七艘。有什么法子呢？不打渔就要饿死。可是就算平平安安回到岛上，打回来也有一半都是已经腐臭的烂鱼烂虾，岸边还时不时冲上一些见所未见的海中怪物尸体。咱们岛本就是靠着鱼虾蟹养活的，如今越做越难，不少人携妻儿坐船离岛去别处生活了，死的死、逃的逃，村里青壮劳力少了一大半，日子愈渐难过下去，小兄弟你可要多带些海产回去，新鲜东西虽说少些，上等干货总还是有的。”
玉湜乌点头答应：“好，我会的。”
男子执意要带路一同前往饭庄，玉湜乌与他边走边聊了起来。
“小兄弟打什么地方来？”
玉湜乌想了想，说：“我……来自很远的地方，在西方。”
“哦，那必定是个地灵人杰之处，才养得出小兄弟这样气度不凡的人。还有兄弟眉心那点痣，一看便知是大富大贵的面相。”
“承蒙谬赞了。”玉湜乌自谦道。
男子突然长叹一声：“咱们这岛本也是富贵的，只可惜遇上了这天灾，但愿海神大人能早日显灵，平息此场灾祸。”
“海神大人？”玉湜乌奇怪起来，他在天界这么久，从未听说有过海神这号人物。
“是啊，岛上所有村庄中的岛民皆信奉海神大人，百年来，就是海神庇佑我们岛民福寿安康，海上风调雨顺……啊，小兄弟，前面便是饭庄，你早些歇息，有缘再会。”
“多谢大叔，再会了。”
玉湜乌进了饭庄安顿下来，其实他本可随便找个僻静地方画个凡人看不到的结界，不用吃也不用睡。但既然来了凡界，他也想试试凡人们的生活，与其他人交流也更方便些。
“这位小兄弟。”打开门出去，正好遇上杂役。玉湜乌学着方才那位大叔的语气称呼道。
杂役不经意抬头，他还从没见过生得这般好看的人，不由得愣了愣：“啊……客人有什么事？”
“请问，海神庙在什么地方？”玉湜乌微扬唇角，“我想去拜拜。”
*************************
白日里的海神庙可谓是香火鼎盛，直至傍晚人们才逐渐散去。玉湜乌踏进庙中时，天色已经全黑，整座庙宇空无一人，也没有看管者。听饭庄里的杂役介绍，海神庙是最初来此岛定居的岛民所建，迄今已存在了百余年，大家都自觉供奉，香火从没间断过。关于海神还有不少传说，总之也都将他描述成英明神武、慈悲心肠的模样。
玉湜乌仰头看着神像，但见神像粗眉墨髯、眼如铜铃好不威武，湜乌冷声喝道：“何方妖孽，竟敢冒充天神欺骗凡人香火，还不速速现形？”
神像中忽然钻出一团纯白雾气，那白雾动作极快，仿佛要逃脱似的。说时迟那时快，玉湜乌反手一指，指尖顿时冒出金光，将白雾团团围住，紧接着落至地面，雾气不再挣扎动弹，渐渐幻化出人形来。
那是一个面若冠玉的白衣少年，一双杏仁眼死死瞪住湜乌。
玉湜乌打量了他几眼，不由得笑出了声：“你是蚌精？河蚌怎么到了海里？”
少年气鼓鼓的没说话，倔强的模样倒是让玉湜乌想起了远在天宫的弟弟寒炀，于是语气也不由得柔和了几分：“年纪小小，脾气倒是挺大。算了，念在你道行尚浅，也没做出过什么危害百姓的事，只要你离开此处以正道修行，不再去骗凡人们的香火，我便饶你一命。”
白衣少年默不作声。
“怎么？你不会说话？”
“你，你，你，你，你……”少年脸都憋红了，“你才不，不会说话呢。”
不知这蚌精修炼时出了什么岔子，说话都说不好，竟然成了结巴。
玉湜乌收起金光，少年爬起身来，揉着胳膊满脸警惕：“你是，你是何许人也？”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我只来救人，你快些走吧，回妖界去。”
“我凭，凭什么要听，听你的？你又是哪，哪路妖精？”少年不服。
“随你听不听，但若要让我知道你害了人，休怪我对你不客气。”玉湜乌警告说。
少年冲他“哼”了一声，旋即又化作一团白烟，隐没于夜色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