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叶暄
海潮声喧嚣，碧海蓝天白沙，几株棕榈，一间陋店，三匹瘦马，五艘渔舟，习习海风，带着微咸味道，却是清朗闲暇时候。
这是间不太红火的酒楼，全靠渔闲时候主顾维持，离村落不算远，偶尔赶路的侠客也会驻足，日子还算能过，主要收益也全赖一位古怪的豪客，也全赖那位，附近倭寇也多绝迹，不止这间小店连带那渔村也安定了好些年头。
若是在这样晴朗的好天气，现在店在海滩远望，还能望见远远海上一米粒般大小的船舶，那是难得一见的海船，浑然一体，通体暗红，似是古木整个镂空而成，长十余尺，毫无装饰，平日里也不升帆，桅杆亦不见踪迹，只是暗红地船体不论风雨都浮在那儿，诡异地很。不过不论酒厮主人还是往来熟客，都知道那船上住着一位顶厉害地高手，至于多厉害，这些乡野村夫，也说不上来，就知这船每月一靠岸，在这小店带齐一月粮水，便又在海上飘上一月，如此四年皆是。

店里的人都愣了愣，相互对视，最后齐齐摇头，有人答道：“姑娘这十里八村我们这些打渔汉子都熟悉，了没个谁姓叶，便是来往的少年侠客，最后一位也是半月前路过此地，早离去了。”
这姑娘自是天生丽质，一蹙眉间的美让这几个没见过世面的汉子又呆了片刻，少女并不生气，而是一字一顿又重复了一遍:“我找，叶暄。”

方才说话的汉子被少女的举动逗笑了，笑道:“姑娘我不是说……”
“我找叶暄。”少女又重复了一遍，然后眨巴眨巴漂亮的眼睛，从袖子里取出一个令牌丢给掌柜，掌柜没有接，因为这令牌不偏不倚地掉在了他脚前的地面上，让他作势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去。
不是应该直接飞到我手上然后一副高人仙子模样交待事情才对么？姑娘你一定是丢歪了吧？一定是丢歪了！
掌柜看着大眼睛中尴尬一闪而过的少女腹诽道。
“咳，你们如果见到有长得像叶暄的人就给他，会有打赏的！”少女说着转身离开，一副出尘洒脱模样，只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低语:“重要的事情说了三遍啦，令牌也给出去了，找不到叶君山，也不能怪我了吧嘿嘿。”
“姑娘？”掌柜叫道。
“嗯？”少女回眸一望。
“您还没告诉我们那个叶暄的特征呢”
“看谁顺眼就给谁好了，你管那么多干嘛。”少女嘟喃道。

走出店外，阳光正好，赤色的骏马伫立不动，任由风过毛发，如同石雕刀刻。
熟眼可以看出这是一匹上过战场的军马，纪律严明更胜百战之兵卒。
“田七，走了。”
少女唤了一声，跃上马背，这匹血统纯粹万金难求却有个古怪名字的马打了个响鼻，向着来时的路奔驰而去。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看过那艘越来越近的红船，哪怕那个人已经看到了她。
天下姓叶的都是混账，对于少女来说，叶喧是第二号大混账，第一号是世袭罔替的尚阳侯，大将军叶如风。

他只是徒步在走，就像闲游春园看落花，但是不过几步，却已经走出去百米。
天下武林无可争议的第一，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属于那个不世出的奇才，琴棋诗书画，刀剑文武修真法无一不通，甚至，连他到底是谁，长什么模样都众说纷纭。
“这个人当然不是我。”叶暄喝了一口酒，仿佛嘲笑“早在我第二次下君山的时候，我就说过世间再无叶暄，我只是六代君山，这丫头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另一只手握着令牌，那是枯黑仿佛烈火焚烧之后的柴的令牌，一面写着木，一面没有字。
“邺，是什么让你决定违反我们的约定，重回中原。”
那个举世无双的人，叫做邺。

没有人知道邺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到底是何模样，
他千变万化，也许是学堂书生，也许是画楼绣娘，或者是城头兵痞，他每次出现，都是不同的身份，不同的模样，甚至不同的性别，他行红尘间，却悟仙人法。
他用画笔为对眼的姑娘作画，画出了天幕为卷古城连天，困了三千唐军两天一夜不得脱，他挥笔勾勒一字一阵，逼疯了力拔山峦的猛士祝捷。
武林会盟，他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却无人敢右。

无敌如他，一生唯一一败，是他最让人诟病，也最让天下人都大跌眼镜的一败，败给了武林最大的耻辱，做了皇城走狗的叶君山。
朱雀道上决生死，惨败的武林盟从此沦为龙椅上那位至尊统治天下武林的工具，侠以武乱禁，这天下武人的脊梁被那个叫叶君山的男人生生折断。
因为，他赢了所有人都觉得不能赢的对手，不败的邺，并且是势如破竹之势。

短短时间叶暄早已走出数里，眯着眼睛抬起头，他看到此时阳光尚好，一切都暖暖软软，淡然一笑，海风之中，苍鹰飞舞。

第二章 雨入清江隐，流水逐落花
从看到叶暄之前，高行雁的左眼皮跳了三天了，本来他以为会是高家在江南的生意有了突破性进展，借此大捞一笔，索性孤身来到高家米铺在苏州的档口，不过他前脚才到，后脚那个他想见又不想见的男人就找到了他。
“好久不见，老高，看到你还是活蹦乱跳的我挺高兴的。”熟悉的声音，不过高行雁只高兴了一息的时间，毕竟他正脱光了在洗澡。

“你就不能先敲门么，或者先等会儿。”高行雁苦笑着问。
“我可是有敲门的。”叶暄耸了耸肩。
“老爷，老爷！不好啦，院门不知道被谁打碎了！！”屋外传来家仆的喊声。
“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高行雁总算忍不住对叶暄吼道，却把屋外的家仆吓得够呛。

“我这回来找你就是要给你一笔大生意做。”叶暄眨了眨眼:“包你赚的跟以前一样多。”
高行雁嗯了一声，就当叶暄不存在，继续洗澡，但内心却波澜万丈。
高家本来是碎玉关望族，但是在长安许多世家大族面前，缺还像个稚嫩的孩童，至少在他认识叶暄和那个人之前，一直如此。

对于这个从关外碎玉古道上跑商发家，却借着一场波澜壮阔的皇位之争致富的家族，不少受到不小打压的长安望族都讶异于高行雁强硬的手段和决绝的魄力，以及那结实的靠山。
关西大地千六百里，所过之处，无不是高家油盐米面的档口，民以食为天，甚至可以说关西大地的命脉都被高家把持，并且在洛门以及洛门之后的那座朝凰宫的默许下，高家对江南也展现出了鲸吞之势。

朝凰宫的暧昧态度，也让那些无数代积累的望族举棋不定，对于这些家族来说，谁人国，谁人王都不甚重要，这家兴才是关键，所以他们比谁都跟重视大势，家族的存亡，在于站好队，太多太多老牌的家族因为站错了队而消亡，就像那时间长河中消亡的许许多多的王朝一样。
而如今，新皇入主朝凰宫，统御天下已成定局，没有谁愿意自己祖上几百上千年的积淀毁于一旦，当初的镇北将军府已经是血淋淋的教训。

草草洗完，高行雁披上宽松的袍子，转过身看着叶暄明亮的眸子，想了想说了跟几年前一样的狠话。
“要是你是个娘们，我肯定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当然得到的回应也跟几年前一样，就像疾风狂响，他感到一阵劲风吹过，然后沉重的一巴掌打的他眼冒金星，踉跄后退两步，他有种门牙都被打掉的错觉。
不过他知道并不会，因为叶暄对力量的控制早就出神入化。
等他眼睛再看得见，耳鸣声消散，叶暄已经退回来原来靠在墙上的姿势，慢悠悠地说:“就算我是个娘们，也轮不到你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