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的日子并不顺利,灯红酒绿的夜晚,少年青涩的交际能力着实不能给他带来便利。
白纸一样的楚生,在世态炎凉面前,磕磕绊绊,好不疼痛。
无数个寂静无人的夜晚,蜷缩在狭小的房间里,咬着牙,吞没苦涩。
每当如此,他就会紧紧抱住心爱的吉他,此时彼刻,他唯一的依托。
抱着它,便会安心。
是金子总要发光,仅仅半年,楚生便在C市酒吧站稳了脚跟。
这棵参天的树,终于根扎土壤,繁茂长大。
这把华丽的小南音,逐渐成为客人们的宠爱。
温润的眼神,深情地演唱,还有那如精心萃取过砂砾一般的嗓音,无不成为这座不夜之城的迷人风景。
每个夜晚,轻吟浅唱,为每个夜不归去的人,点亮心底那盏清冷的灯。
第二年夏天,楚生的事业如日中天,也正是这个夏天,他遇到了吉杰。
楚生记得,那是一场联谊演出,C市几家知名酒吧联合起来,在某公园露天演唱。
楚生在简易的后台一角安静地调试吉他,突然从外面传来一个苍凉的声音:“I keep on fallin……”
楚生一下子愣住,竟然是灵歌……
侧耳倾听,高亢的声音跌宕浮沉,拖出长长的滑腔。
真是,卧虎藏龙啊。楚生的唇角勾起浅淡的弧度。
放下吉他,悄悄走到舞台侧面,斜斜望去,那一个高大的身影在霓虹中摇摆,全情投入,竟有些疯狂。
看着他夸张的肢体语言,楚生轻笑出声,旋即觉得自己不太厚道,急忙正色敛笑,认真欣赏那人的表演。
楚生的英文很糟糕,整首歌曲,基本上没听懂几个词,但这并不妨碍他与他用音乐交流。
一首唱罢,那人将飞吻抛向观众席,面对如潮的掌声、喝彩声,耍宝似的用最标准的绅士礼仪说“Thank you”,在听到台下有人高呼“I love you!”时,他笑得一连陶醉,西子捧心状叹息道:“Oh,I love me too。”
他们成了朋友。
这个夏天,同样热爱音乐的两个男子,恣意挥洒着他们金色的华年。
歌唱,弹琴,创作,交流。
在相互碰撞中施展才华,擦出耀眼的火花。
吉杰和楚生,本质上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前者锋锐如刀,后者沉静如潭,一个顽如壁仞,一个静若远山。
但同时,他们对音乐的热爱,都是铭深入骨,炽如烈火。
楚生想,也许,他可以成为自己前进道路上,一个伴侣,相携缓步,好不快意。
他总说:“音乐的灵魂是交流。”
每当此时,吉杰就会笑着揉乱他一头黑软的发,说:“小里里,别整这么深沉,这不适合你。小孩子就该天真活泼点。”
这话说得楚生鸡皮疙瘩掉一地,吉杰其实比他大不了几岁,但自打自己有那么一回,嘲笑他满鬓斑白,廉颇老矣后,他就顺水推舟,一直以“小里里”这般恶寒的名字称呼自己。
周围的人,都叫自己小弟,这个昵称,楚生很喜欢,小弟小弟,像亲人一样,这让楚生觉得很温暖。
可不论自己怎么抗yi,吉杰自岿然不动,搞得楚生十分无奈。
虽是如此,对吉杰,楚生是怀着敬意的。
他从不谈及往昔记忆,言语交谈中,从未提到他的家庭,他的亲人。
曾经酒吧里的女客们饶有兴致地说:“瞧这一身名牌,敢情我们这小小地方,藏了位金贵少爷呢。”
他也不辩驳,只用一双鹰一般锐利的眼轻轻一扫,竟无人再敢谈论他的是非。
他想是出身很好的,只是为何,要在这小小酒吧,混沌糊口?
很多人感兴趣,而楚生,却从不询问。
不过问,不纠缠,你我相交,只凭志趣。这便是楚生的原则。这让他在这鱼龙混杂的不夜城市,赢得了许多珍贵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