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叼枫吧 关注:10贴子:512
  • 14回复贴,共1

【转】《不凋》(轻松、仙侠)文/寒尘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楔子
眼前的风景以极快的速度向后飞掠,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擦得人两颊生疼。此刻,他甚至忘了自己是个会腾云的神仙,胸中的怒气如红莲业火一般烧得他忘乎所以,除了往前狂奔他再不知该如何自处。
然而,当那幢淡彩粉饰的雅苑于层层花树间崭露头角时,所有的犹豫和惊疑却在瞬间烟消云散,处于混乱的灵台陡然一片清明。他坦然心境,眼神一凛,脚下铺垫的花瓣便随着他的步伐旋转开来,只是须臾,花瓣轻轻落回地面,而人已然遁于苑门之外。他动作麻利地从袖中掏出三把飞刃,低喝一声直接将门给轰倒,烟尘方起三道凌凌寒光便已破空而去——
那绝对是有意将人置之死地的决绝手法。
然一阵厚重的倒地声后,越过颓废的门扉,在没有置任何屏风遮挡的厅堂之上,一袭绣金留仙裙的女子却还悠闲地斜倚在榻上看书,至于那直直射入这里的三把飞刃,竟是连影子都没见着。
良久无声。
半晌,榻上女子方才从容地合起手中的书卷,以一种优雅的姿态端坐而起。
一眼瞥见乌发素衣的少年立于门前,一向淡得仿若无物的眼里此刻是抑制不住的怒涛,“小木,”她略显惊喜地一拍手,“你来啦!”
女子戏谑的态度一下便激化了少年的怒意,他感到额角的青筋“突突”跳了两跳。“凤兮!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你要把我逼到绝境才甘心是不是!”
女子像是被他爆发的怒火给烫到,面上的笑意凝固了一瞬。“小木、你——”然而话说到一半却顿住,转而带着一丝落寞道:“你从不曾在我面前展露情绪,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生气——但你为何要生气?那些家伙如此过分,我只是想帮你……”
少年无心理会女子的话,只怒极反笑地嗤一声,“帮我?——呵、算了吧,反正你就是这么一个自以为是的女魔头。”
说着,就从腰间抽出一把紫晕流转的长剑。
那剑似有灵性,刚离身就振动着自己脱鞘冲出,过处燃起一片妖异的紫焰,直朝女子而去——
然令他不敢置信的是,女子一动未动,任长剑像穿透空气一样从她身上穿过猛地扎进墙里,径口深浅不一的裂痕顿时便向四周扩散开来。
少年惊异地望着她,忽然觉得在那里的只是一剪虚无的幻影。
静静地,女子开口道:“没用的。我作为‘冥’的生命即将终结,现在的我,不过是残存的意念。”
“……”少年铺天盖地的怒气便在这一刻冷却了,一直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气场就此被穿堂而过的风轻易瓦解。
渐渐恢复到平日里淡漠的形容,他凝视着女子,默然良久,终是以平淡无起伏的语调吐出一句:
“你逃不掉的,我会——杀了你。”
女子闻言,忽而笑了,笑意如凉玉般温润。“无所谓啊。若是小木不嫌累,可以在我转世后来找我。”
言罢,女子站了起来,踏过那扇颓在地上已然支离破碎的苑门,与少年擦肩而过,来到种满花树的院子里。
少年回过身看她。
在那里,她张开双臂,仰面朝向那棵巨大无比的花树,像是在尽力拥抱那一树绚烂的生命。阳光被层层叠叠的细叶筛得愈发动人,就是那些脆弱得被风一吹就飘零的花朵,也在这样的阳光下显出迷离的韵味。而女子依偎着这繁华,即将消失的苍白也尽被渲染得斑斓了。
从少年的角度望过去,只见她颇为认真地注视着上方的花树,嘴角是恬淡的弧度。她轻声道:
“生于没有破晓的寂静荒芜,却偏偏在死的时候得见如此蓬勃美丽的生灵……对我来说,算不算幸运呢。”
话音渐渐飘逝,女子的身影也跟着摇曳起来,她的长发、衣袂、笑靥,化为千万光点,如灰烬一般被吹散了。只一瞬间,那人的音容笑貌便只剩下一抹金色的光影,然而也很快消融在那片阳光里。
少年久久注视着,眼睛里却找不出任何的情绪。
“总是这样……”幽幽地,少年呢喃道。然而只是片刻,他眼里的虚无复又被那种波澜不惊的平静给掩盖,嘴角旋即上扬,带着一抹惨淡的不屑。
“不可理喻的混蛋。”
丢下这一句,他连剑也懒得从那墙上拔下来,便无丝毫留恋般,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座庭院。
一切就此归于安宁,午后的花依然热烈地盛开着。然而,拂过这里的最后一丝风,却携来一抹淡淡的声音——
“……再会。”


IP属地:广东1楼2015-01-01 23:18回复
    第二章——安身立命
    进了院门才发现,这宅子除了大,布置得还挺有味道。
    前庭中央一丛芭蕉,绿得莹莹发亮,每一片叶的轮廓都似描着淡润的光晕,颇有沁人心脾之感。厅中一把折扇悬挂白墙之上,绘着几支素雅梅花,并附有一首不知形只解意的诗,平添几分意趣。而书房是朴素却不失精致的,案上的枯叶香,墙角的青竹,镂花的窗,窗外的景深,都搭配融合得十分完美。
    环顾四周的当儿,眼风偶然扫到一边的书架,于是鬼使神差地就来到跟前,随意取出一本翻看起来。
    正看得津津有味之时,一道冷凝通透的声音倏忽而至:
    “请问,有什么不合意的地方吗?”
    转过身,只见是那位名为映寒的宫娥正端着一盘瓜果,目光平和地看着我。
    之所以在院门口的一面之缘便让我此刻认出她来,只因映寒作为一名普通的宫娥,容貌生得过于姣好了,特别是一双眼睛,水水泠泠的,颇有股子幽寒灵气。
    映寒大概是察觉到我审视的眼神,凉凉出声:“请仙子莫怪。只因我敲门您没应,担心出事,这才贸然闯入。”
    我收敛几分目光,轻轻摇头,“既是来了,便陪我聊聊天,一个人怪没劲的。”
    “是。”她一边应着,将手捧的果盘搁在了桌子上,顺势看了看我手上的书,抬头问道:“难道您爱看这么晦涩难懂的书?”
    我将书随意地翻了翻,“没有啊,只是碰巧取了这一本而已。”
    本来我以为这只是个正式聊天前的寒暄,并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没想到映寒闻言却微微皱起了眉,一副困惑的表情,随即目光亮亮地看着我道:“我不明白。不喜欢的东西为什么还要去碰?”
    我一时语塞。
    天知道一个无油盐的话茬被她一接咋就神一般地上升到了哲学的高度!再说,这个小宫娥会不会太……怪了一些?像她这样侍奉府君,无可避免地会招人烦吧。
    ——然而,她该庆幸遇上的是我这么个没脾气的凡人。
    “嗯,这么和你说吧,”我耐心道,“我每日起身都要梳洗化妆,辰时出去散步,回来看书的话案边要放一杯刚刚沏好、冒着热气的茶,虽然我很少会喝……我喜欢干这些事?呵,习惯成自然罢了。”
    “习惯成自然……”她低低地重复着,倒是没再追问。
    刚把书重新摆回书架,也不知这姑娘今日是否是中了邪了,只听得背后传来幽幽自语:
    “那,爱一个人也是这样吗?”
    ……我感觉自己的嘴角抽了一下。
    这一切的根源貌似只是因为我随手拿了一本书吧……不得不承认,映寒虽生得一副冰美人的皮囊,内里却是一派火热烧得那叫一个噼里啪啦……难道说,她是暗暗倾心于哪位仙君了么?
    兴是见了我此刻阴晴不定的脸色,她当即警觉地收回了周身文艺到掉渣的气场,福了福身道:“对于自己的多言,我真的很抱歉。时间不早了,仙子歇息罢,我先退下了。”
    我心下自然高兴她终于可以不再神神叨叨,只是,这样一个不尴不尬的结尾委实让人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就在她迈出门槛的前一刻,我出声道:
    “那个人……你们在一起?”
    她闻言脚步一顿。过了一会儿,轻缓地转过身来——
    “我,会争取到那一天。”
    说着,明净的眼看向我,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仿佛月照霜台,清丽难言。
    这姑娘……做宫娥真真可惜了。


    IP属地:广东3楼2015-01-01 23:18
    回复
      2025-05-13 04:03:28
      广告
      第三章——有女惊鸿
      自来这天宫,我得到的第一份仙职便是传说中的琅嬛仙者。
      “琅嬛”者,天帝藏书之阁也。
      事实上,做这个真没别的,也就一个好处——方便读到各种珍稀藏书。
      这要是换了别人可能觉得没劲,但在我这儿倒是显得有几分意思。不过,毕竟这工作既没操作性也没挑战性,日子过得平淡无奇,只有一些老神仙隔三岔五的来阅书,顺便和我唠唠嗑,时间长了,便也生出些交情。其中与我谈得最为投机的要数月老和药君。
      药君每每来此都会给我带上几颗他新炼的丹药,颗颗都颇为有用,我将它们收到瓷瓶里,以备不时之需;至于月老送的红线,我大多用来补了衣服,以致他每每见我便怜悯道:“真真不知情趣,真真不解风情”……
      经过这些天的观察以及与老神仙们的交谈,我模糊地了解到了一些现如今天宫的状况:
      原来,九重天到今日为止,已度过了不能数计的漫长岁月,正如花开正盛的琼树,所有看起来都穷尽繁华。神仙们大多承袭了先人的功业,生活逍遥安宁到极致,至于天帝手下一帮人,更可谓文恬武嬉,而他本人也貌似是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亲善主儿,只要自个儿过得舒坦别的也不强求——该说是觉得没有强求的必要。
      但是,我忍不住有些忿忿儿的了——
      从我出生起,凡界的天气变化就十分异常:时而大雨经久不息,时而烈日万里无云,电啊雷啊什么的更是出现得毫无章法……敢情这些个仁兄光顾着自己快活了,倒是丝毫不顾老百姓的死活——
      狗贪官、呃不对,狗神仙都去死!
      ……当然这些都是腹诽了,我不可能明面上对这些随便一个什么诀就能把我撂翻在地的神仙摆一张臭脸,看不惯他们,顶多我站稳脚跟以后向天帝申请去做个云游仙。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如此,平淡美好地又过了几日——
      “丫头,这几日过得可好?”
      “好,好。”我无视凭空出现在我面前的玄漓,继续看书。
      “可有结识什么小姑娘小伙子的?”
      “有,有。”
      “谁?”听着我压根不走心的回答,玄漓还是锲而不舍地表示他对我的关心。
      “嗯,月老、药君……”
      “这、与些老头儿来往却是有何乐趣?”
      至此,我才抬起头,看着面前的 “老头儿”,一脸郑重,“爷爷说得是。”
      玄漓像是没有自我觉悟,深皱着眉摇头道:“不成,不成,我不能让丫头整日和一群老不死的打交道,这不,现在越是显得老气横秋了,”说着还装模作样地端详了我一番,“瞧瞧,瞧瞧,脸上都添皱纹了!”
      闻言我搭在书上的手指不禁一紧。
      “啧啧,看上去像是老了五百岁的……”
      “……”
      “我这就去和天君说说,让你随我离开,免得——”玄漓还要继续说,目光无意扫到桌案,顿了顿,而后看着我,缓缓道:
      “丫头,你若再不松手,这书便要作废了……”
      ˇˇˇ
      玄漓撂下话之后一如既往瞬间不见了踪影。至于他会不会来把我带走,我其实不甚在意,因我素来觉得吧,只要入乡随俗,到哪儿都能随遇而安,倒也是没差的。
      回去的路上,刚行至那座飞架在云端两头的玉桥,我便生生瞧见——
      就在前几日还一派祥和的门庭,如今竟一片狼藉,种的花啊草啊落得满地,院门中隐约闪耀着翻飞的刀光和光晕奇异的术法,“乒乒乓乓”铁器交戈的激烈响声不断随风飘来。
      “……”我这才来几天便出了岔子?神仙们闲得浑身痒痒我能理解,但何必要将我这个无辜的人也连带着拖下水呢。
      只一愣神的功夫,我赶紧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直奔过去。
      一入院门,便看到无力软在柱子上的映寒。她的衣服被划开一道长口,绑发的带子早已不知去了哪,散落的青丝遮住大半张脸,形貌甚是狼狈。
      看着她的样子,我倒抽一口凉气,急忙就要过去扶她。可步子还来不及迈开,只觉一道黑影倏地落在身后,紧接着喉咙便被一把利器抵住,凉得渗人。
      “你,就是这死丫头的主人?”
      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冷若冰霜,透着狠厉。
      刀就抵着我的命脉,命悬一线,我丝毫不敢轻动,耳畔除了身后女子贴近的呼吸,剩下的就只有自己的心跳。从小长到大,我还没经历过如此惊险的时刻,一时半会儿有些乱了阵脚。
      “这位……上仙,有话好好说,好好说。”按着理论套路,此情此景我应是不管来人是哪根葱哪根蒜,先装孙子再说。
      她冷笑一声,然后中气十足道:“你的婢女宰了我的焚印!”
      焚印?这名儿绝不陌生,就在前些天我还从阁中的《上古灵图》中读到它。
      书中记载:焚印,外形酷似熊,属火,极恶的上古凶兽。如此,便也能解释为何死了却也不见它的尸体,据说上古的灵兽都有长久的生命,一旦死了却不能入轮回,只等着灰飞烟灭。
      按理说,天宫的神仙断不会养一只凶兽,但身后人散发出的,一丝一缕确是悠然仙气……如此看来,天帝实该着众人开个会,讨论讨论行事作风问题。
      “那是凶兽。”
      我万没想到这话会在眼下这种场合脱出,这不明摆着找抽么?
      我用余光去扫一旁的映寒,但见她一身被染得鲜红斑斑,话语却依然云淡风轻。
      事实上,对映寒惹出的这档子事我甚为不解。人家好好地带着自家“宠物”遛弯呢,你说你一个没事人跟着瞎掺合啥?这和你有关系么?
      “凶?”女子话音未落,我便感到一种术法的灵蕴自身后生出,下一秒映寒就咳出一口血。“呵,它有招你惹你?不过是从小便被冠上‘凶兽’这不公的称号而已,而你,你就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把它给杀了!”
      我一边担心映寒,一边也得顾着担心我自己。女子不知为何好像变得有些激动,手中的利器跟着她起伏的气息上下直颠,以至于我感到自己被她用利器抵着的地方有鸡皮疙瘩层层往外出。
      “冷静,冷静,冲动是魔鬼。先把武器放下,你一直举着它手不酸么?”我小心翼翼地开口为自己解围。
      “哼,我为何要放你?”
      “嗯……这样吧。你既是受害者,失了宠物,那么我定是要赔偿你的。前些日机缘巧合下我得到一只摄魂鹰,把它赔给你,你意下如何?”一边是钟爱之物,一边是性命,我看我还是忍痛割爱罢。
      “哦?那玩意儿极珍贵,你一个小仙会有?”
      即便她言语中充满对我的鄙视,不过从这态度也可知晓,我这个条件提得她很是中意。
      唉,见了她刚才为焚印打抱不平的那激动劲儿,我还以为她爱那凶兽爱得死去活来深入骨髓、对这事儿怎么也不肯妥协呢。
      我一吹口哨,半空中便出现一团耀眼的光晕,小鹰透过那光晕朝我飞来。女子见状,终于将利刃从我脖子移开,我实实松了一口气。而当我放松下来转过身,一抹突兀的颜彩就这样撞入眼帘,我不禁诧异——
      眼前女子着一袭裁剪独特的红衣,在这满眼的纯净浮光中,显得格外绯艳妖娆。衣袂翻飞间,隐约露出她被绷带缠住的修长手臂和小腿,也不知是受伤还是怎么。头发很长,浓墨色的流瀑般衬出她极致冷艳的面容,而眉心处尚有一枚奇异花纹,一如封印。
      可见,“红”这种颜色并非到哪儿都能彰显喜庆的,往这人身上一套,愣是让人觉得它有些不祥的意味了。
      这女子,明明一身凛然仙气,却周身环绕肃杀萧条之感——莫非,她就是天君的那位小公主,惊鸿?
      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


      IP属地:广东4楼2015-01-01 23:21
      回复
        犹记先前和一众来看书的老神仙们唠嗑,基本上将天上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都作了一把谈资供消遣用,其间故事那是错综复杂跌宕起伏,老把我听得一愣一愣的,我因而觉得这些闲言碎语远比戏本子都来的有创意。而我也正是从这些与老神仙们的闲聊中得知天君那小女儿的种种事迹。她绝对算得上是言论的靶心,每天都免不了要被人提个一回两回。
        说起来,这小公主确是一传奇人物。
        与每位传奇人物一样,她自从娘胎里堕出来,周遭便在一瞬之间变换了风景。本是晴空万里的好天色,突然就异风阵阵紧跟着四处冒光,连九天之外象征着祥瑞福照的青鸟也列队盘桓于她出生的晴桑殿外,久久不见离去。大伙瞅着这一副只有祥龙现世才有的奇特景象,心中无一例外洋溢着激动,而其中最为激动的要数天帝,连媳妇儿都差点儿认错就乐滋滋地抱着那孩子只管笑。司命的神官见此情此景,也忍不住要多言几句旨在锦上添花,顺便指望着涨涨俸金。
        可就在众人沉浸在一片喜悦当中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只见那盘桓于殿外的青鸟一只只不知中了什么邪,突然就换了阵势,排着队直往檐角上撞。一时之间,鸟的咽气声、坠地的闷声此起彼伏,绽开的血迹如点点红梅散落开来。
        立时,所有人皆噤了声。
        天帝的脸色眼看就开始大变,跟前的人皆俯首不敢言语,而就在先前还舌灿莲花的司命神官更是窘迫地无地自处,想着这下凶多吉少,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绝心态一咬牙一跺脚,运用毕生所学,大展忽悠神功,硬是把黑的说成白的,大胆提议让小公主顺应天意,取名“惊鸿”。天帝以为然,神色方才缓和不少,终是没有将这人和刚出世的女婴齐齐拖出去办了。
        不过自此天帝便冷落惊鸿,天庭之中神仙们也大都以避讳的眼光瞧她,只因她出生之时一群鸟儿排着队自杀。
        真真可悲可叹……
        似乎正顺着众人的推测,随着惊鸿一天天长大,便出落得……越发邪恶且诡异了。据说小姑娘经常干出些令人费解的事,而似乎并非巧合,与她交好的人总是厄运缠身。于是朝堂之上开始有人进谏天帝,说是要除掉小公主,不然将会日月无光天地黯淡公鸡不打鸣母鸡不生蛋……总之事关苍生百姓,不是她死就是天下亡。自此天帝也不禁忧心,再三斟酌招来惊鸿,视线在她眉心不祥的花纹上停留良久,终是决定大义灭亲。
        可故事如果就此结束便无甚好给人传为奇闻了。
        彼时惊鸿就要被正法,一阵旖旎霞光伴着飘渺韵文让在场的所有人一瞬间被净化,每个神仙的脸上都写满了慈祥与宽恕,等着如来大佛的圣命。只见突然莅临的大佛面上一派庄严,嘴巴极缓慢地开开合合,言罢,已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待大佛在一片崇敬虔诚的目光中翩然远去,在场的大伙还是久久没有动静。
        ……
        ……
        终于,天帝开口:
        “众卿……可是听懂如来大佛说的什么了?”
        “……”
        终归,有一研习梵文的老神仙勉强听懂了后面几句——
        时至再转,罗刹根结。
        丛枝百绕,魂息千绝。
        冥铃悠越,繁花却湮。
        焚心化玉,枯血生胭。
        最后总结:惊鸿,万万杀不得。
        至此,便无人再望着惊鸿玩完,由着她干什么只要不搞出人命一概视而不见,于是直到今日,惊鸿可谓是天宫最为嚣张且桀骜不驯的神仙了。
        ˇˇˇ
        我很庆幸自己能预先知道眼前女子的身份,终归是了解一些情况,也好与之沟通。
        “见过小公主。”我稳了稳心神向她行一礼。
        “听说你前些日子才刚飞升上来,如今却也认得我,”她一边闲闲地擦拭着那把泛着泠泠寒光的大剑,一边道,“看来,我的名气是更胜当年了。”
        “呃,其实还好……”
        “如此说来,你当真从谁那里听说了我的事?”
        这语气实在不善,看她不断重复擦剑的动作,我有些担心她会不会下一刻就一剑砍过来结果了我。
        我不动声色地朝后挪了挪。
        她似乎注意到我们之间距离的微妙变化,没了继续吓我的兴味,停下手上的活儿,转而面无表情道:“拿来。”
        闻言,我用无奈的眼神瞧了瞧袖上的小鹰,一如还债老爹要把女儿嫁流氓时那般,遂将之递与惊鸿。谁知小鹰对我情深意重,爪子死死地抠住我的衣袖,怎么也不愿意过去。惊鸿于是不耐烦地伸手来抓,岂料小鹰一喙啄过去,一道血痕登时就出现在她手上,恰似云母晶石被蹭上一道鲜红的朱砂,显得极为刺目。
        说时迟那时快,惊鸿一把揪过小鹰,然后在手上“噌”地燃起一团熊熊烈火,小鹰在那火光中只哀叫一声便瞬间化灰。
        这一系列动作来得太突然也太迅速,我生生还来不及消化,而这边惊鸿只是淡淡一句——
        “让我流血的东西,我定要它覆灭。”
        这一刻,我看着她的眼睛,她眼神里的东西很坦白,也很强烈,竟丝毫不加以掩饰。
        之后她笑了,笑得晴光潋滟:“我们两清了。”
        遂,若无其事地提剑出了庭院。
        我无语,只目送着她离去,心中回响着一个无比响亮的声音——
        他爷爷的!这人也忒嚣张了!


        IP属地:广东5楼2015-01-01 23:22
        回复
          第五章——昆仑仙踪
          我确实听了玄漓的话,将那暖烘烘的护心镜挂上脖子捂在心口处,然而……
          “热死了啊……”
          这昆仑山压根儿不像他说的那样寒气逼人,相反,气候倒是十分适宜,如今这一捂,我登时觉得自己好比是在大暑伏天抱棉被。不过想到玄漓临走前严词嘱咐的那些话,我还是坚持忍耐着没有把这暖炉一样的镜子扯下来丢在路边,只每隔一段时间便把它挪下位置,以至于不让自己热得晕头转向从而登山登到山底下去。
          “啾——”
          伴随着一声清啸,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周身泛着幽蓝光晕的鸟儿,它无端地在我面前一圈圈转悠,实实挡住了我的去路。
          “这鸟倒怪……发着光,还有两只尾巴……”
          我兴致盎然地摸着下巴打量身前这只鸟,见它本来还好好的,在我的视线之下,却似突然烧着了一般,陡然发出一圈刺目的光亮!我即刻抬手遮住双眼微微侧过身去,下意识地搂了搂胸口的镜子。
          虽说昆仑山仙气飘渺,是一处大家公认的圣境,可它毕竟不属于天界的范畴,既然并未被一家圈占,那么其他一些族类也就免不了要光临此地。而再一看这儿环保工作做得好,没有市镇嘈杂,就连买地的钱都省了,理所应当,便欣然在这儿盖了房子落地生根。如此一来,这昆仑山就成了各强大族群美好的定居地,但于我这种并不强大却也有意在此定居的人来说,便实在有些残忍了。
          感觉到光亮渐渐黯淡下来,我忐忑地睁开眼睛。不想,随着那淡润光晕中的人影一点点清晰,我再仔细一瞧——
          这人不是映寒是谁?
          “映寒?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我深感她此时此刻应还拥着被子躺在病榻上,而她竟化成个鸟儿直跟我跟到这儿,害我虚惊一场。
          她上前几步,那围绕着她的星星点点的光斑也随之隐去。
          “唐突了,抱歉。但是我跟你来这儿是为了找一个人,”顿了顿又道,“其实——我本不是天宫之人,而是长白山上一只寒泉灵鸟。”
          我眨眨眼,表示沉默。
          “我知道,你是怨我一直瞒着你……”
          事实上,她想多了。
          我沉默,只是因我大致知道:以“想来我本是什么什么”这类引子起头的话,一般要持续很久,至少也要讲到“所以如今我不得已如何如何”才算个完。因此从她开口那会儿,我便准备好全程倾听了——然,她好像并未有长篇大论的打算。
          “也罢,无论你怎么想我,此番我是要告诉你,”言及此,她面上是特有的庄重,而眼神里又似乎闪烁着某些特别的情绪,“一直以来,我就想有一天能来到这,为此我作为一名婢女混进天宫,打探了许久的消息。已经数不清多少时日,多亏你,让我盼来了玄漓的踪迹。这会儿又因了他的引路,我终是能站在这昆仑山上,然后……见到他。”
          “他?”片刻的思索,我模糊地回想起一些不久前刚发生的段子——
          “我,会争取到那一天。”
          莫非,映寒一直委身做一名小宫娥在天宫当差,就是为了等一个机会,去见她心尖尖儿上的人?而这个人,我想十有八九也就是此番我要找的“师傅”没差了……
          搞了半天,原来映寒是一只如此痴情的鸟。这么一来,之前她种种令人费解的行为倒也有了一定道理。就像几日前她莫名其妙地和那只属火的大胖熊起冲突,原是因了那大胖熊焚印正是她这类寒性灵鸟最最忌讳的死敌之一吧。
          想来映寒等这个机会等得怕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因我本就从玄漓那儿听说,一般人,就算是有那么一些修为的,若是没人领着,也很难穿越通往这里的一道屏障。而映寒身为一只小灵鸟,还是远在长白山的小灵鸟,修为不足是正常,找不到路子来这昆仑山也是正常,要说一辈子也无缘见到那人,也只能说很正常很正常……而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是逮住了由我带来的这个机会,如今同我一起上山,再见到那人,也算是了了一桩夙愿。
          “你自有人陪,我就不掺和进来了……”
          看来玄漓是早知道映寒化成鸟儿跟着我的事,他倒也不拆穿。而先前听映寒说起玄漓,莫不是玄漓也知道一些她和他宝贝侄子之间的事儿,所以放她上山等着好戏开演?……这人品,不提也罢。
          “姑娘,苦了你了。如今不必多说,同我上山吧。”我发乎于情地拍拍映寒的肩,用眼神表示对她倒追如意郎君的欣赏与鼓励。
          “嗯……”
          之前见映寒情啊爱啊脱口得那般家常,还以为她不会露出这般娇羞的小模样呢……
          一时间,心下不禁冒出一些些兴致来。
          “你看,路还很长,我觉得我们还是来说点什么吧?就说……你是怎么和那人好上的?”
          “……”
          ˇˇˇ
          登山着实是一件累人的活儿,不消半日我便有在半山腰扎个包的想法了,不过因为映寒的积极,我不得不被她连拉带拽地拖上了山。
          此时,天边已浸出一抹沉静的暮色,随着我们一点点向山顶靠近,糅合在这沉静暮色中的一缕箫声便越发清晰——
          像是浸润了天际云端柔金的颜彩,融化了拂面而来恬淡绵软的微风,幽远却不失亲近,超脱而不会违和,虽是一曲哀调,却也是一曲云淡风轻,韵致淋漓的哀调。
          我疑心这美好的音律莫非是来自那位昆仑神君?——不奇怪他有能耐连映寒这种姑娘的芳心都弄到手了。
          环绕在迷人的曲调当中,我自然将步履放缓,一心求享受,然映寒是更为迫切地往山上赶。
          看着她这一刻小姑娘似的兴高采烈的摸样,我不由莞尔。
          追过一道弯,我方才望见映寒驻足在石阶上的身影。
          晚风拂过她的衣带和长发,她就立在一片醉人的霞光中,双眼始终向一个地方凝望着,表情柔和而温暖。此时的她,在浮光的勾勒下,不再只是一块凉凉的冰石,却像是被镀刻成一朵骄然绽放的冰花,刹那间,凝住了花开一世的芳华。
          我竟有些不好意思走进这片光景。
          映寒凝视那方向良久,箫声不止,她终是动情而又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瞿墨……”
          曲调戛然而止,一瞬间陷入的安静竟让人觉得有些不自在。不过这会儿昆仑神君想是终于发现了这位深情望了自己好一会儿的姑娘。
          我正站在阶下,等待着一场感人肺腑的重逢。
          “你……”而他却仅说这一个字,便久久没了下文。
          正所谓:情到浓时方恨少,此时无声胜有声。至此,我方才有些了解了——
          “你是谁?”
          ……好吧,当我没说。
          ˇˇˇ
          你是谁?
          这位仁兄还是挺风趣的。
          一边是情深意重,苦等岁月盼相见的鸟儿;一边是薄情寡义,快意江湖忘红尘的冷漠神君……莫非又免不了一滩狗血了?
          来不及多想,我将视线投向映寒。果然见她面上是一片惊愕,完完全全的不敢置信。
          “瞿墨,你、你不记得我是谁了?”声音里满是持不住的颤抖,一时间,我竟觉得她差不多快要哭了。
          见事出有变,我三步并作两步爬上石阶与映寒并肩,视野一下子铺展开来。
          只见一座四角重檐的木构黛瓦亭矗立在一片幽蓝群山中,那男子青衣墨发,面容清雅,执一支竹箫侧身坐于亭栏之上,衣袂与亭外闲云相映,轻缓地飘荡。那样一抹青,仿佛是透过轻薄云烟看到的青峰的颜彩,宁静得就如同这片古老浓绿一般,悠长而隽永——如此,方是我心目中神仙该有的模样了。
          面对映寒的诘问,只见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也并未作声。
          “瞿墨,我是映寒呀,长白山上那一只寒泉灵鸟!那日你救了我,还对我说……难道这些你全忘了?”
          与瞿墨的淡定截然相反,映寒像是已经出离悲愤了。也难怪,毕竟她先前还一直欣喜地盼望着,如今人是见到了,不过一切又都变得不再是她所期望的那样——这对她来说是不是有些残忍?
          我不知此时此刻该如何去宽慰她,只觉得任何的语言和动作都是多余的,于是就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边。
          男子面上还是云淡风轻,明明白白一副状况之外的样子,不过已几步从亭中下来,行至我们面前。
          “不好意思,”他口吻淡漠,平平中却又仿佛带着什么尖锐的东西,“想来姑娘并未认错人,但本君的记性却到底不大好。眼下天色已晚,不便在此多言,无论如何两位姑娘既已来了,便至我处稍作歇息罢。”
          映寒伤情伤得厉害,背过身去用手捂着脸,不理他。
          他见状无语,继而将目光投到一直杵在旁边的我身上。
          在我们眼神相交的那一刻,心尖蓦地流过一丝难以言喻的酥麻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闪而过……
          我一头雾水,无法解释这种奇怪的状况。而他倒是并未表现出任何不寻常之处,只是淡淡打量我一番,然后问道:“这位,莫非就是玄漓之前向我提起的‘徒弟’?”
          我收敛了一下情绪,继而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
          因了我这般生硬的态度,他貌似无意再多言,只是目光萧然地又看了我一眼,转而道:“天暗了,先下山,”说着将箫收进袖口,“但请两位稍等,我尚有些东西需拿。”
          言罢便转身向那边洞口去了。
          然而,人刚走,映寒像是突然从悲痛中缓过劲来,立时便抬脚追了上去——
          “啊、喂!”看她气势冲冲的样子,莫非刚刚在一旁捂脸半晌,是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心?比如:
          唉,看来光说是不顶用了。
          唉,看来只能过去扑倒了。
          ……我不由颤颤地拿袖口揩了揩额角的汗。
          本来,我最不想插手的就是这种男女之事,不过想着,他们一个一日前还是身边的侍女,一个是未来要孝敬的师傅,这两个要是搞出什么来,牵扯到我也定然不好做人了……
          因了这般考虑,我便也跟着跑进那山洞。
          可是吧,明明眼看着映寒和瞿墨都相安无事地进去了,轮到我自己的时候,偏偏就出了岔子——
          话说我前脚刚踏入洞口,但见极炫目的一道光风驰电掣地直直朝这边袭来,大脑都还来不及反应,便重重击在胸口,近乎震动我的五脏六腑。顿时一股腥甜涌上喉头,眼前风景尽数被染成绯红一片,只觉体内满满当当是骨头挫灰,内脏翻搅的剧痛。幸而,只一秒我便被这暴风骤雨般的痛感麻痹了神经,一举陷入寂静无声的深渊。


          IP属地:广东7楼2015-01-01 23:26
          回复
            ˇˇˇ
            来到后花园,瞿墨松开我,看着我凉凉出声道:“你倒真让人不省心。”
            我对着他作愁眉苦脸状。“真真抱歉,我一时没忍住就……”
            他抬手轻抚眉间。
            “您看,这是我家……好容易下来一趟,还望您多多见谅。”
            “走开。”
            正值这会儿,我望见扶疏花枝的掩映中,远远走过来两个人。渐行渐近,方看清是一名黄衣的少女正搀扶着一袭玄色长衫的男子。那男子的相貌生得清雅脱俗,却是让人觉得……
            分外眼熟。
            直至近前,男子示意少女不必再搀扶,随后取出自己的两根拄杖,便开始颤颤巍巍地前行。
            这会儿刚过午时,日光斜照,透过层层枝叶斑驳而下;和风煦暖,携着浅浅桂香阵阵吹拂。而这曼妙绮丽的一切当落在那男子身上的时候,渐渐便化作了寂静和无声。他的面容在我眼前越发清晰,直至深深映入脑海,和那抹挥之不去的朦胧的影像重叠起来……
            心,不由重重一颤。
            那些尘封的画面一幅幅从灰败的背景中脱去腐朽和尘埃,逐渐明丽起来,而随之汹涌的,是盈满将溢却又缥缈得难以抓住的情感——
            我怎么能忘了这个人?
            还记得游学那会儿,我曾因想他整夜睡不着,盯着破瓦上一角寒月发了一晚的呆;还曾因在大街上看见一面刻有他名字里两个字的银质镜子,就当即不管不顾地花掉了所剩无几的可怜盘缠……
            而此刻,这个人,他就活生生地出现在我眼前——
            我看着他,深深地看着,不知不觉间,竟有些恍惚。
            他一步一崴,艰难地朝前走着,一不小心便跌在了草地上。
            那黄衣少女见着,惊呼一声,快步跑至他身前将他扶起,面上满是心痛与不忍,“公子,你这又是何苦呢?”
            而他站起身来,轻脱开少女的扶持,转而借力倚在那两条拄杖上,淡淡道:“她说过,等她回来之时,要见我走出去迎接她。”
            少女一时间愣在原地。
            他则是继续一步一崴地朝前走着。
            走出约摸十步,那少女在他身后变得泫然欲泣,然而当即又小跑着追上来挽住他的胳膊,强笑道:“公子,就让望南搀着你走吧。”
            而他只是疏淡有礼地一笑:“不必。”继而又顾自走起来,将少女留在原地。
            “你……为什么……”
            少女垂下头,双手紧紧揪住自己的衣裳,浑身发抖。待她再抬起头时,我分明看见她一双明媚的大眼睛里有抑制不住的泪光。她不甘地大声喊道:
            “你为何还要等她?你已经足足等了她这么多年,你还准备等多久?小姐在外头,就是一开始也会往家里寄一两封信,可现在,却是丝毫音信也没了。就是她再不喜欢老爷,她也该给你写信,可她没有……难道,这还不能说明原因吗?要么,是小姐她在外面遇上了真正命中注定的良人,要么……一个姑娘家,就是遭遇了不测——”
            “外面风大,你若是没什么事,便回房歇息罢。”
            少女被他毫不客气却依然保持着风度的话语给彻底伤透,当即便怒道:“不用你说我也会回去!不过,我还是要给你一句忠告——是小姐,是小姐她负了你!”
            言罢,她拿袖子将眼睛胡乱一抹,转身决绝地跑开了。
            他的身影细不可察地颤了一下,接着还是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再一次摔倒,却是没人再来扶他,而他面上始终不见什么表情,只是不断地爬起来,继续走,摔倒,再爬起来……最后一次,他半边身子都生生跌在了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脸颊右边明显浮起一片青肿……
            “看够了么?”
            我好像听见瞿墨在说话,却又偏偏听不真切。
            良久——
            “……喂。”
            我像是陷入一场漫长无边的幻境,因了这个似就贴在耳旁热热呼出的字终是猛地惊醒。下意识地就抬手擦脸,却见手背上是一大片水渍。
            此时有风拂过,我只觉得面上是彻底的冰凉,这冰凉吹开一切,独让我感受到那一阵痛彻心扉。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当即便要跃下云头。没人去扶他,我去扶,难道就让他这样呆在地上吗?然而,我一动作就被身边的瞿墨给一把抓住:“你准备如何?”
            “放开我,我要下去!”
            瞿墨与我对视良久,二话不说捏诀带着我飞速升上了半空。一时间,眼前的风景和人,便皆看不见了。
            我瞪大眼睛,愤怒地回视他,“你——!”
            瞿墨抓着我手臂的手愈发用力,而面上是平时少有的郑重。“还不明白吗?凡间的你已然不存在了。不论之前你与他有多少纠葛,如今你贸然闯入他的生活,便必然会改变他的命格。”
            闻言,一阵无力感霎时席上全身,瞿墨适时地松开我,于是我就这样颓然地蹲了下去,默默失神道:“那女孩儿说得不错,是我……负了他。”
            片刻的沉默,头顶传来淡淡的话语——
            “便当作是他人世的一场劫数罢。”
            “……”
            或许吧。
            我只是……他命中的一场劫数。


            IP属地:广东11楼2015-01-01 23:36
            回复
              ˇˇˇ
              我等啊等,等啊等,等到花儿也快谢了的时候,瞿墨可算是回来了,他这一去还真是不多不少的十天。
              “瞿墨,拜托……”
              “不行。”
              “别、我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人……我保证!绝不得寸进尺。”
              “不行。”
              “……瞿墨,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呃,好神,成人之美助人为乐什么的对你来说是家常便饭……”
              他悠悠喝了口茶,道:
              “不行。”
              我急了。“我说你这人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不管怎样,这次我必须去!”
              “哼。”
              “你哼哧啥呢!”
              “嗓子不舒服。”
              “……”
              瞿墨顿了顿,然后一双眼睛直直看向我,让我没由来地浑身一抖。“你真这么想去看他?”
              我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呼,这也没什么。”
              我听他这平淡的口吻不禁要跳脚。“那你死不同意——玩儿我呢是吧?”
              “重点不是你能不能见他,而是你能不能去凡界。你早点与我说你是想见他而非下凡,不就行了?”
              “……你的意思是我不下凡也能见到他?”
              瞿墨没有回答,只是闭上眼,食指和中指并拢抵在唇上,嘀嘀咕咕地念着什么。一会儿工夫就重新端起茶杯,向我道:“到天池边,云麟会带你回天宫,在那里找一位叫‘空知’的老神仙。他有一面洞察镜,在那里你就能看到他。”
              “嗯,多谢!”
              在天池边上看到那所谓的云麟时,我不禁有些感动,那东西和我小时候乱涂出来的四不像简直一个样儿。
              之后在天宫问路,大家都表现得很是热情,不一会儿我就进了空知老仙的府邸,坐在了那面洞察镜的跟前。老仙亲切地为我调好视角就到里室忙活去了——
              沾上级的光还真是方便啊。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镜子。随着画面渐渐清晰,我再一次见到了靖雪——
              这次,他果然更显苍老,俨然已是位老伯。
              他依然在那个花园里,多年过去,这里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而我原以为靖雪等我这么长时间,他终归会放弃,去寻找真正爱他的姑娘——像上次那个女孩儿就不错……
              可是,他身边依旧是空空的,谁也没有。
              我清晰地看到他双鬓染上的斑白,看到他脸上一道道岁月划过的痕迹。
              我第一次尝到这种目睹心爱之人在自己眼前渐渐苍老的痛苦,明明自己还很年轻……这种时空相隔的感觉往往最是让人心生凄凉,因为咫尺天涯,因为空自牵挂,因为清楚地知道……自己无能为力。
              靖雪此时就拄着拐杖靠在那座假山上,任夕阳热烈妖冶,他兀自清绝安宁。
              到底……他没能成功地离开拐杖……
              时间仿佛静止了,他就这样久久地注视着前方,我则是这样久久地注视着他。突然,他轻叹了一声,转而望向天际——也就是正对我的方向。
              我不禁深深一窒。
              没等我反应过来,只见他嘴角轻轻上扬,勾勒出一抹浅笑,就像是记忆中我们初见时,他露出的那种笑容——浅浅的,淡淡的。
              只听得他说:
              “再见。”
              我的脑筋顿时像被石头卡住的水车一般转不起来了,此时此刻,心底油然而生一种说不上来的毛毛刺刺的感觉,那感觉让我不由阵阵发怵……
              我几乎是撑起有些发软的双腿,然后招呼也忘了向里间的空知老仙打一个,就头也不回、逃也似的飞快冲了出去,直接奔向在玉清台等着我的云麟,火速赶回了昆仑山。


              IP属地:广东13楼2015-01-01 23:38
              回复
                第九章——独此不羁
                自那之后已有数日。
                每每闲暇之余,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靖雪那抹笑容和他那句“再见”……这让我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以至于就连在梦里,我都能看见靖雪浑身血淋淋地跟在我身后,一面追还一面循回往复地喊“纳命来——”,吓得我几个晚上睡不好觉。
                事后我思前想后了一番,自觉是心理压力郁积太深,于是当即找上瞿墨,盼着他作为一位深明大义的神君能给我开导开导。
                “……那么,你对此有何看法?”
                我尽可能言简意赅地将近几日的情况给瞿墨陈述了一遍后便用一种十分认真的眼神巴巴地望着他,期待他英明的答复。
                过程中瞿墨一直埋头不语,认真阅看着一封又一封案卷。
                我静静等了半晌,他是才挽袖搁了手中的紫毫,闲闲靠上碧竹椅背,抬眼看向在他案前站了有好一会儿的我,悠悠开口道:
                “何事,说吧。”
                “……我已经说过了。”
                “哦?”他略显迷惑地眨了两下眼,“没听到,再说一遍。”
                ……于是,我耐着性子又将先前的话对瞿墨重复了一遍。
                “这事儿你怎么看?”我真心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嗯……”疑似一直在假寐的瞿墨扶了扶额,忽而抬起头,对我粲然一笑道:“失眠的话就绕着山腰跑几圈,知道了吗?”
                我闻言暴跳。“瞿墨,给我好好听人讲话啊!话说你真的有听我第二句往下的内容吗?!”
                ……
                几番折腾下来,我已经筋疲力尽了。
                对于瞿墨压根儿不上心的态度,我心力交瘁,干脆放弃向他寻求安慰,转而歇到一旁的椅子上默默啃点心……
                “对了,”待瞿墨阅完所有的案卷,他无语地看了看就快要见底的果盘,起身来到我边上,“过两日随我去一趟天宫。”
                “……署么事?”
                听到我含糊不清的回答,他一把将一块竹桃酥从我手中抢走,继而推来一杯茶。我幽怨地盯着自己空空的手指,没有动作。
                “自己喝,还是……要我喂?”
                我浑身打了个激灵,一声不响地拿过那杯茶,闷闷地灌了下去。
                “还记得我给你说过五殿下?”至此他方才续道,“如今他似是已历完劫,不出两日便会回来。”
                喝过茶,气也消了一些,我草草答:“既如此,我们便是要去天宫赴宴了?包个红包吧。”
                “不必多此一举,只去吃酒就行。”
                “……”
                对于我是不是投错了师门,我真的深表怀疑。
                ˇˇˇ
                两日之后,我与瞿墨一同上路去赴天宫的酒宴。
                尚行至半道儿,我们已与一大波神仙打过照面。且看他们华丽的装束,品阶自然低不了。这让我不禁心生疑窦。
                “要说这五殿下,排行第五……虽然这么说不太好,到底前面还屹立着四位呢。如今不过是历完劫重回天宫,怎的就有这么大排场了?”
                瞿墨本来心无旁骛地在一旁凌云,闻见我的问话,瞥了我一眼,淡淡回应道:“前面四位都不在了。”
                “原来如——”话说到一半噎住,我甚至有点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呃、你刚才是说……‘前面四位都不在了’?”
                那厢平视前方,微微点了点头。
                ……我就奇了怪了,天帝到底是造了哪门子的孽才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还是说神仙们享福享惯了所以直接导致存活率普遍低下——不过从另一方面看,这五殿下前世指不定是那种家徒四壁还要坚持给老奶奶买烧饼的主儿,不然他四个哥哥不会死得就跟开玩笑似的,而他悠着悠着就成了这九重天上唯一的储君了——
                真不知是该说“可喜可贺”呢,还是“节哀顺便”……
                “对了。”
                平时都不怎么搭我腔的瞿墨,这会儿竟主动出声,实在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何、何事?”
                他斜睨了我一眼,状似无意地问:“到目前为止,你记起了多少人?”
                早在我刚到昆仑山的时候,我便将自己的基本情况向瞿墨介绍过了,其中也包括我暂时失忆这一条,不过他当时貌似都没怎么留意,今日忽而问起,我觉得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具体也说不上来。
                沉吟半晌,我应道:“记得差不多了——爹、娘、家里的丫鬟、村里的李大婶……”
                “说重要的。”
                我皱眉想了想,自觉没有落下什么,便摇头道:“除了爹娘就只有……大概没了吧。”
                言罢,我见瞿墨面上一瞬间闪过释然的神色……不知他之前是在在意什么?
                和我比较亲近的,除了爹、娘,确然没有其他人了吧……
                “那杯茶看来很好……”
                “嗯?”我刚刚好像听见瞿墨在嘀咕什么。
                “别东张西望,看路。”
                “……哦。”


                IP属地:广东14楼2015-01-01 23:39
                回复
                  2025-05-13 03:57:28
                  广告
                  ˇˇˇ
                  “所谓运气,出乎于内而用之于外,顺循流转,借势而发……”
                  那日与传说中的五殿下打了个短短的照面之后,我恍恍惚惚地回了昆仑山,接下来的一整天便是浑噩度之,以至于瞿墨翌日回来之时,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坐在那广口青瓷瓶上干嘛?”
                  ……
                  直到现在,我还是无法集中精神,坐在坛上的瞿墨在与我讲授些什么,我压根儿一点也听不进去。
                  “那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我抬起头,茫然地看向突然发问的瞿墨。
                  “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他斩钉截铁地重复道。
                  “这个、啊,这个嘛——”此刻,我只得凭着神游间听着的一星半点去大胆猜测,“气与力相辅相成,需得……协调控制?”
                  此间,我偷偷打量了一眼瞿墨,他不置可否。
                  没办法,我只得硬着头皮续道:“咳、控制气最重要的是顺其自然,最要不得的是强扭逆转;发力要在气循流到某一位置时顺势冲出,而非仅靠力道取胜。”
                  “不错。”
                  我刚准备松一口气,瞿墨却徐徐站了起来,边拂去身上的灰尘边道:“不过,适才我问的是——昨日你在酒宴上都吃了些什么。”
                  我心中暗自一阵悲凉。“你管这些干嘛?”
                  “我是想说——”他从坛上走下来行至我身边,一把将我拉起来,然后附于耳边沉沉道,“那天,你怕是酒喝多了。”
                  我耳根一阵发麻,立马往后跳开一步。“好好说话!再说了,我并没有喝酒。”
                  瞿墨没有搭理我,径自走到一边的石墩翘腿坐下,一副要开始听说书嗑瓜子的闲散模样,淡淡的目光始终注视着我。“对于不好好听我说话的人,我懒得伺候。那么,现在换你说。”
                  “说、说什么?”
                  “为何一直心绪不宁。”
                  “……”
                  事实上,我确然考虑过将与五殿下一事告诉瞿墨,想着他神通广大,该能助我解开那个谜团——但再经细想,觉得这件事就连我自己都还没弄清楚前因后果,且牵连其中的人又不是什么小鱼小虾,干系重大,还是缓一缓看情况再说比较妥当;再者,不怕说句实话,我认为瞿墨这厮在帮人解决问题这个方面……那不是一点不靠谱,是很不靠谱!
                  于是,当下面对瞿墨的询问,我干脆保持沉默。
                  本来我打的是他问什么就直接装没听到让他觉得自讨没趣就此了事的算盘——然而,我沉默,他也跟着沉默……
                  一阵让人透不过气的诡异氛围就这样蔓延开来,我能感觉到瞿墨那洞悉的目光简直要把我看出个洞来。
                  “你、你若是闲不过的话,便去陪你夫人吧。”我迫于压力随便找了个由头,准备打发他离去。
                  “嗯?”
                  “还装蒜!那天,不是你派那个美人来告诉我你去霜华境的事的?”
                  他闻言想了一会儿,继而目光变得有些戏谑。“那,你要不要再见见她?”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他竟然就这么不要脸地承认了,“平日里总要去拜见的。”
                  “我想不必了。”他应道,“转过头去。”
                  “嗯?有什么——”
                  回过头,一张巨大的脸猛地就扎进眼帘——
                  “鬼啊!”我不由脱口而出。然而紧张过后,细细一瞧,立刻便认出这张脸来,“是你!”
                  她则是带着一贯的微笑向我道:“早安。”
                  眼前站着的,确然是师母没错了。单看她那一身老古董似的奇装异服和披散的曳地长发便足以令人一见难忘。
                  此时,就见瞿墨示意让她过去。
                  然当这女子于他跟前站定,他还是一副懒懒的模样,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不过女子倒是十分顺从,被如此无视依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脸上漾着柔和的神情。待瞿墨伸出手,女子便顺着他的动作矮身下来,在他的手背落下轻如鸿羽的一吻,浅笑道:“再见,吾主。”
                  声音如雨丝润进泥土,其后只见在那女子周身迸出一蓬炫目的白光!耀眼过后,那里便只剩瞿墨一人。
                  我惊异地旁观着适才发生的一切,目光在寻找那位消失的女子的途中停留在了瞿墨的指间——在那里,是一张类似咒符的纸片。
                  “懂了?”他转而朝我一笑。
                  “……好吧。”
                  俗话说得好:该来的躲不掉——然而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能躲得久一点。
                  “就算这样好了,我为什么要把我的事告诉你,我……我跟你又不很熟——对,我们不熟!”我庆幸自己找了个貌似很合理的理由。
                  “也是。”瞿墨果断表示肯定,然而眼里复又闪过一丝微光,“不过,你是我徒弟。”
                  “非正式,不授理。”
                  瞿墨闻言,拍拍衣袖悠然站起,既已意兴阑珊似的,落下我便顾自往回走。
                  我心中不禁一喜:小样儿,没辙了吧?
                  而后闻见他道:“明日午时,宸微台成拜师之礼。”
                  “……”


                  IP属地:广东17楼2015-01-01 23:44
                  回复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0楼2015-01-03 19:37
                    回复
                      没人看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21楼2015-01-04 00:10
                      回复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2楼2015-01-04 17:58
                        回复
                          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


                          来自Android客户端23楼2015-01-05 14:01
                          回复
                            没地方水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4楼2015-01-10 01:36
                            回复
                              2025-05-13 03:51:28
                              广告
                              水水水水水水水水水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5楼2015-01-10 10:46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