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时婪香吧 关注:6贴子:65
  • 6回复贴,共1

【恭越/苏越】金错刀(已完)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脑洞来自微博~


1楼2014-12-27 17:21回复
    【一】
    当陵越看着那赤色衣衫的人向他缓缓走来时,他执着霄河的手微微颤抖。本该指着那人的剑尖忽如折了翼的鸟,一下,触地,发出尖锐的声响。
    “你一定很失望吧,大师兄。”
    欧阳少恭薄唇轻启,如履平地,踏浪而来。浪花拂过他鲜红的衣摆,却未沾染分毫。不敢亵渎,这至高无上的胜者。他仍是温润地笑,却携着无情,携着压迫,携着恐惧,携着绝望。陵越眼前一黑,勉强以剑支地稳住身形,又很快地剑指对方,眸色清冷,一如既往。
    “他在哪。”他喉咙发紧,沉声问道。
    天墉城弟子见欧阳少恭靠近,纷纷执剑围拢过来,于陵越身后摆下剑阵,警惕地盯着他。他缓步向前,不疾不徐,从容自若。宽袍广袖,摇曳生姿,鲜血般的颜色平添几分魅惑,离陵越七步之外,他停了下来,伸手,覆在自己心口。
    “百里屠苏?你最亲爱的师弟,在这里。”欧阳少恭望着陵越安静微笑。
    “百里屠苏他……输了。”
    青蓝色剑光一闪,欧阳少恭侧身躲过,裂帛之声在天地间格外清晰。
    “师兄,你也忍心?”
    转瞬之间,欧阳少恭再次于陵越七步之外站定,师兄二字语气语调,当真惟妙惟肖。他长眉一挑,眼神微微闪烁片刻,流露出几分迷惘,“你果真舍得?”
    陵越剑尖一颤,一声“屠苏”几乎要脱口而出,然而对上欧阳少恭那双狭长凤眸,心冷了下来。屠苏他,再也……不会回来了。手腕一转,剑招祭出,霄河剑身光泽清冷如月,映着陵越剑眉星目,蓦然生出几分苍凉悲壮之意。
    欧阳少恭甩袖翻手,借着过招欺近身来,身形灵巧如燕。分明就在眼前,剑却总不能制住他。“陵越师兄,当真无情!”他勾唇一笑,擒住陵越手腕,触碰着那细腻光滑的皮肤,过分地向上撩去。
    “住口!”陵越又惊又怒,振臂抽身,欧阳少恭倒是轻轻松开他的手腕,任由长剑划过手掌,鲜血滚落至衣袖上,与那颜色融合在一起,消失不见。
    “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痛,他也会痛的。”欧阳少恭满意地看着陵越眼中化开一丝不忍,却不曾想那丝不忍之后是冷冽的决然。
    “不。你不是。”
    陵越缓缓抬起右手,王者一般的霄河剑隐隐蜂鸣。天墉城弟子得令,手中佩剑微微震颤,蓄势待发。“屠苏没有完成的事,我来完成。”
    随着他决然挥下的右手,万千条剑影由他身后破空而出,织成细密的网,将欧阳少恭围困其中。残阳似血,映着少恭赤色衣袍,宛若为他镀上一层金边,刺得双目生疼。他静静阖眸,仿佛在细细思索至爱之曲,指尖凝聚灵力,他戏谑地扫了一眼周身困住他的网,双手施力之时,便成绝响。
    光网顿破,天墉城弟子被他气劲一震,纷纷摔倒在地。光华未散,有如桃花三月,衬着少恭如被精巧雕琢般的面庞,美得不真实。
    不知长琴当年抚琴榣山,又是何等风姿?
    冷色剑光破开如梦光景,紫衫身影翩然如惊飞鸿鹄,又带着凌厉的杀伐之气。欧阳少恭眸中一冷,修长双指夹住剑尖,抬眸,正对上陵越清冷的双眼。
    干净,清澈,一丝多余的杂质也无。
    甚至,连恨都没有。只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执着,执着于年少轻狂的梦,执着于一去不复还的负剑少年。
    欧阳少恭有一瞬的失神,被夹住的剑尖奋力一转,血流如注。不要紧的,这些都不要紧……他已引回另一半仙灵,只待他们完全融合。浴火重生,光华如梦。
    陵越的每一招都果断得不带任何犹豫。他与欧阳少恭缠斗百来回合,少恭手上的血液越淌越多,本就白皙的皮肤更是莹然似玉。屠苏,你在吗?你痛吗?可是我必须这么做。若要你苟活于他人躯壳之内,变成另外一个人,我不能容忍。
    百里屠苏即是百里屠苏,欧阳少恭只是欧阳少恭。
    他眼眸中深深似潭,宁静的表面掩盖着最深切的悲伤。忽而脚下一个踉跄,他跪伏在地,胸口剧痛。指尖触及黏稠的血液,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欧阳少恭走近,全身灵力都像被抽去一般。以血为阵,叫他成了这小小一方天地的困兽,任人宰割。
    “大师兄!!”他听见天墉城弟子们惊惧的呼声。他不想他们任何一个受伤。他已经失去一个师弟了,想到这里,他全身不由得剧烈一震,……不能再让任何天墉城的弟子受到伤害。
    “你们…走!回去,找……掌教真人和…执剑长老。快…走!!”他低声怒吼,眼前模糊成一片血色。
    一只冰冷的手托起他的下颌,温热的血液从只手上滴落,蜿蜒在他的脖颈上,顺着优美的颈线向下滑。微凉的唇覆上他的,轻轻摩挲。他抗拒地挣扎起来,身体却越发地软,欧阳少恭顺势揽过他的腰身,舌尖滑入他的口腔,灵巧地推动着一颗细小的丹药进入他的口中,让他吞咽下去,无法拒绝。他疯了般撕咬欧阳少恭的唇,尝到咸腥的血液,拼尽了力气推开少恭,几欲作呕。
    欧阳少恭仍是静静地笑着,看着陵越隐怒的神色,环着他的红衣映着肌肤上的血色,近乎凄凉的美感,让少恭分外着迷。
    “你……给我吃了什么?!”
    “陵越、师兄,”欧阳少恭并不回答,“跟我走吧。”
    去蓬莱,去重建那个王国,去与你长相守。只有这样,屠苏才能真正与他融合。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完整。陵越,你可知屠苏的这一执念,竟生生阻断了两半仙灵的相互融合,亦使他与屠苏承受加倍的痛苦。
    陵越,只有你,让屠苏放不下。也只有你,才能让他放下。
    欧阳少恭看着陵越渐渐涣散的目光,低头在他额上吻了吻。“跟我走。”低声念诀,柔和的白光渐渐包裹住他们,白光散去后,只余下那鲜血织就的阵与一声长长的叹息。


    2楼2014-12-27 17:21
    回复
      【二】
      陵越醒来之时,映入眼帘的是红金交织的床帐。他挺身而起,右手习惯性地去拿霄河,却抓了个空。心下一沉,挣扎着要起身,身上却酸软无比,他一低头,发现外衣已被脱去,可怖的血迹也被尽数擦去。身上所着白色中衣,如雪般冰清玉洁,却让他没来由的有些寒意。
      他支起身体,强行运气,胸口传来的剧痛却险些让他眼前一黑,再次倒在床榻之上。
      丹药锁住了他全身的灵力,他已与砧板之上的鱼肉无所差别。就算如此……他咬牙,也不能任欧阳少恭摆布。
      听得漆红木门轻轻一响,欧阳少恭推门而入,已然换了一身杏色长衣,与陵越在山下所着靛青色衣衫倒是极为相衬。
      “欧阳少恭。”
      听到陵越唤他,少恭长眉微挑,唇边笑意淡淡,示意他在听他说话。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陵越问得急了,一口气呛住,咳嗽连连。他恨自己现在这软弱的样子,若有长剑在手,定要与欧阳少恭拼个你死我活。
      “陵越,你渴了吗?”少恭关切地上前,往茶杯中倒了些许温水,刚要递给陵越,转念一想,笑道,“怕师兄拂了在下美意,还是我亲自来……”他将水含在口中,凑近陵越。陵越厌恶地避开,伸手抵着他的双肩。丹药锁住灵力,同时还锁住了气力,少恭眸中温柔似水,手中却强硬地握住陵越的肩膀,强迫他接受。
      唇齿相依,清流缓缓注入陵越口中,凉凉的,莫名地让陵越想起了屠苏。那唇的温度,轻柔的触碰,小心而珍惜,不敢再稍稍逾越半分。屠苏对他总是这样,尊敬,而温柔。他微微失神,少恭看着他的双眸,知他心中所想,于是舌滑入了他的口腔中,找到他柔软而温热的舌,交织缠绕,温柔之中带着几分侵略的意味,索取得越来越多,几乎让他窒息,他蓦然惊醒。不,这不是屠苏!
      少恭看着陵越眼中恢复清明的神色,从中找出一丝痛苦和绝望来。梦一瞬破碎的滋味可好?陵越抵在他双肩上的手收紧,像在发泄什么。屠苏、屠苏……果真在……他阖上双眼,不想再看那双眼眸,分明是屠苏亲吻他时的神色,却那样真实地存在于另一个人的脸上。
      他与屠苏相处十一载,纵使互通心意,彼此最亲近的距离,也不过三次亲吻。一次年少时懵懂的表白,一次情动时分艰难的自制,一次离别前夕最绝望的沉沦,屠苏那样虔诚地亲吻他,纤长的蝉翼般的睫羽轻轻抖动,似要从他眼中勾起最简单的欢欣与欲望,以此证明他们之间的感情并不是虚妄。屠苏懂他,唇与唇只是单纯地相接摩挲,从未突破过底线。他又是多么感激,虽难以热烈地回应,但眸光中完全褪去清冷犀利,满是柔和春水。
      那是他与屠苏间的默契。
      他无法忍受另一个人带着那样的神色,甚至带着几分熟悉的屠苏的气息,再三侵犯。心中的痛感是那样真实,他很清醒,就算屠苏与仙灵一同渡入欧阳少恭体内,面前的人也绝不可能再是屠苏。他又恨自己那样清醒,也许再糊涂一点,他就能欺骗自己,一切都过去了,屠苏回来了,能与他一同终老。
      可若不清醒,那便不是陵越。
      少恭的指尖轻轻拂过他的眼角,放开了他。陵越抬眼,平静道:“说吧,你带我来这里,要做什么?”
      少恭却转身,取来一件靛蓝长衣,伸手,有意无意地在陵越脖颈上划过,探至右方腰侧,感受到陵越浑身一僵。“师兄,不要害怕。”
      “住手!”陵越因这轻佻的动作与语气气极,挥手想要推开少恭,少恭纹丝不动,只是静静地解开中衣系带,重新系紧,整理妥帖,又细细地正了正雪色交领,温和道:“方才师兄睡着,少恭为师兄更换衣物时有些不便,故而只是草草穿好。想来师兄平日素重仪容,我只是想帮师兄……整理好衣冠罢了。”
      少恭眼中满是不解和无辜,似是不明白为何陵越突然动怒。他垂着眼帘,眉眼的线条完美得不可思议,他展开长衣,便要为陵越穿上。陵越苍白的面色蓦然泛红,道:“我自己来。”少恭也不勉强,将衣物递给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有条不紊地穿上。
      靛蓝,那样沉稳的颜色,衬得面前的人面如冠玉,宛若谪仙,腰处刻意收紧,如劲松般挺拔的身姿立时显现。
      过刚易折。陵越如是,百里屠苏亦如是。
      “说吧。”陵越仍是如此刚毅,即便处于极不利的处境,仍然如此无畏,他无惧于死,但欧阳少恭想活,想要重新完整。千载游走世间,便是靠着这一仅有的执念痛苦地活着。
      三日。
      他只有三日时间。他过于自负,小瞧了执念的力量。若三日之后百里屠苏仍不愿与他完全相融,那么他将无法把仙灵再强行禁锢在身体中,这具身躯将无法承受两半仙灵生生分离之势,到时便是形神俱灭,两败俱伤。
      屠苏,你何苦如此?
      屠苏,你看,只要你放下,我会对陵越好的。我会与他在这蓬莱仙境,相守相伴。
      心口微热,他伸手覆上,听得百里屠苏冷冷叹息。
      屠苏尚存一分神志,声音有些飘忽而微弱,是在与他作最后的争斗。太倔强了,师兄弟二人都是如此地倔强。屠苏道,欧阳少恭,你爱他么?
      爱?他微怔。对于残缺的人来说,爱是什么?不过是痛苦煎熬。他冷笑,答道,自然。
      百里屠苏冷然道,你这般折磨他,我宁可……与你玉石俱焚!
      我哪里折磨他?我真心想要敬他爱他,不会比你少半分半毫。
      不。你早已失去爱人的能力了。百里屠苏怎会再相信欧阳少恭所言?他苦于被禁锢在这具躯壳中,他宁可自己已魂飞魄散,也不愿在这身体里再待片刻。眼见着欧阳少恭亲吻陵越却无法阻止,他如被烈火焚身一般难受,心如刀绞。偏偏感觉与少恭相通,食髓知味,几乎要沉溺进去,他真怕少恭再做出什么来,让他们,都万劫不复。
      为生存而双手沾满无辜生灵的鲜血,这样的人,怎么懂爱?怎么配爱?
      欧阳少恭怒火顿起。三日之内,要么说服屠苏放弃抵抗,要么冲破屠苏的阻隔完成融合,他已……没有退路了。
      陵越看着欧阳少恭面色阴晴不定,心中惊疑。他想要从那面庞上找出一丝屠苏的痕迹,欧阳少恭却倏忽转身,拂袖离去。
      “我只想请师兄来这蓬莱一同长住。师兄且安心待在这里,少恭晚些时候再来相陪。”


      3楼2014-12-27 17:22
      回复
        【三】
        随着欧阳少恭离去,房门缓缓关上,应声落锁。禁住陵越的脚步,锁住最后一丝希望。方才一瞬狂跳的心冷却下来,身上一丝一缕覆上寒意。
        陵越在欧阳少恭眼眸中看见了屠苏。那种熟悉的,坚忍自制的,倔强的目光。他能从中猜出些什么,但他不愿去想。屠苏他,一定很痛苦吧。可如今,他还能为屠苏做什么?
        听着欧阳少恭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他慢慢地起身,行至房门前,伸出手,轻轻一推。
        欧阳少恭似乎十分擅长禁锢之术,随意挥就的结界竟也散着凌人的气场,饶是陵越灵力充盈,怕是也要费一番功夫,更何况是现在。
        这华美的宫殿昭示着蓬莱昔日的繁华,现下却成了铜墙铁壁的囚牢。
        陵越缓步退回,于桌边端然正坐,手中执着茶盏轻轻敲击桌面,灯花忽而浮动垂落,他浑然不觉。
        欧阳少恭却一直没有来。
        蓬莱仙宫中不知今夕何夕,分明灯火通明,却寂静得像湮没于深海之底的沉船一般,没有任何活物的气息。
        师尊他应已得了消息,不知何时能赶来。兰生,晴雪,千觞,襄铃……你们,又在哪里?
        他仍端坐着,虽修习过辟谷之术,但没了灵力支持,感觉越来越疲乏。时间,又过了多久?一天,两天,或者一月,一年……他靠着仅有的一点清明,意识到不能被困死在这里,豁然起身。起得急了,一阵头晕目眩,忙扶住桌边,几乎将茶盏中的茶水溅落。
        忽闻瑶琴玉音,乘风而来,房门和着乐声向他缓缓打开。一曲榣山今已无清笛相和,琴声越发深沉渺远,引着他走过廊腰缦回,飞檐翘角,一步步走向仙境,也是一步步堕入地狱。
        垂帘微动,座上抚琴人的面容不甚明晰。大殿内灯火曳动,这是整个蓬莱上此刻最为明亮的居所,仍是死一般的寂静。座下两侧站立着两行人影,陵越挑帘而前,仔细一看,于两侧侍立的,竟是琴川百姓。
        不。眼神空洞,神情麻木,不过是一具具尸偶罢了。将活生生的人变成这般模样,欧阳少恭的心到底是怎么样的?明明温润如玉,明明悬壶济世,一朝撕开光鲜亮丽的面具,内里却是如此冷酷无情。陵越心下大震,急忙朝着一张张面孔看去。还好,兰生他们并不在这里。
        他的心却在快要接近欧阳少恭的一瞬冷了下来,麻木,钝痛,一切悲切的形容都不足以表达他内心的悲哀与惶恐。
        方如沁,那个美丽端庄的方家二小姐静默立在他面前,风姿动人,一如既往,只是眼神茫然,眸中倒映着跳动的灯火,唇边似笑非笑,灵魂已然远去。
        她曾经收留他的师弟,热情地招待挽留他们,也曾为了兰生请他下山,为了兰生接受了小狐狸,为了兰生操碎了心。那样善良的女子,怎么……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欧阳少恭,你……”
        所谓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陵越的语中掺杂了太多恨意。修道之人悲悯苍生,他从未如此强烈地恨过什么。
        一声轻笑,琴音并未停止。欧阳少恭手中瑶琴灵秀精巧,音如碎玉。勾挑抹剔,绰注吟猱,修长白皙的双指上下翻飞。榣山,榣山,早已不复昔日的模样。“屠苏在最后一刻以灵力将小兰他们送走,师兄不必忧心。”轻描淡写,他懒懒抬眼扫过陵越清俊的面庞,复又低下头去,指尖在光滑的琴面上来复滑动,一阵轻巧的颤音宛若细吟。
        陵越心中稍稍安定,扬声冷笑道:“屠苏从未叫我失望!”
        欧阳少恭眼中沉沉霾色,让人不免心惊。琴声转而激越,滚拂交错,音浪凌人。琴前白玉莲香座中插着几支香,香雾缭绕,本是焚香静坐起手抚琴的静好,琴声中却暗藏杀机,香气温温软软,使人心神一荡,陵越一时气血翻涌,稍退一步,屏住呼吸。
        一抬头却见焚寂高悬空中,红光大盛,应和着琴声忽明忽暗,空气中流动着迫人的凶煞之气。陵越疑惑地望着,只见仿若业火的煞气越燃越旺,往欧阳少恭身上靠近,琴声极短极清,煞气忽而暴涨,像是魔鬼的利爪,就要往他体内冲去!
        陵越忽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一瞬间面无血色,也顾不得自己,几步冲上前,借着惯性一踏琴案,琴声戛然而止,他飞身而起,劈手夺过焚寂,但无灵力护身,重重摔落下来。欧阳少恭一惊,一跃而起,展开双臂,将他接在怀中,杏色衣摆在座上铺散开来,绚丽如梦。
        “你疯了!”
        两人同时开口道,皆是一愣。欧阳少恭一把夺过陵越手中焚寂,掷于地上,当啷一声,两人都有些气喘,心也随着焚寂落地而沉了下去。陵越贸然夺剑,为煞气所冲撞,丝丝血迹自唇角流出,看上去颇为虚弱。少恭抬手帮他拭去,却被他狠狠推开。
        “你想……借煞气之力……完成……融合?”
        少恭不语,只是搂紧陵越,不让他挣脱,望着那双清明的眼眸。
        果真有这样一个人,能让他冷寂已久的心忽然悸动不已。宁折不屈,如劲松傲骨立风霜,又似寒梅抱香死枝头。
        “煞气凶险,你怎可……”陵越内伤颇重,语气虚浮无力,在少恭听来,竟有几分真切关怀的味道,微微动容。他听陵越唤的最多的名字便是屠苏,他突然很想听陵越唤他的名字,那是怎样一种风情。
        欧阳少恭极力搜寻记忆中与陵越相处的片段。啊,是了,在他动身前往青玉坛前,陵越曾说,少恭,我担心你,我和你一起去。
        彼时几分试探几分猜忌,聪明如陵越,大概从未真正完全相信他。可如今想来,自己竟是一厢情愿地想去相信他们之间曾真心相待过,即便他们之间注定要隔着一个屠苏。
        煞气凶险,你是否有一点点,是在为我担心?不。还是不要回答我。给我留个念想,也好……
        看惯世间生死冷暖,高傲如欧阳少恭,冷漠如欧阳少恭,如今也会在单方面的感情面前有这般虔诚的姿态。
        得不到的,那便毁去。他有那么多种手段能逼迫屠苏放弃抵抗,强硬地占有怀中的人,可他做不到。
        他不想以伤痕累累的身心去拥抱陵越,即使得到,也不过一具精巧的躯壳,与座下那些焦冥有何区别?是,他欧阳少恭如此贪婪,想要掌握人心。
        可他甘心吗?自然不。苦心谋划,不曾想过在这最后关头寸步难行。
        最后一次。再试最后一次。
        暖情的香气在空气中渐渐弥散,陵越的目光有些迷茫,“这是……”他意识到危险,极力挣动起来,但身子却软了下去,逃脱不了少恭双臂的桎梏。
        少恭温热的唇落在他的唇上,耐心而安抚地舔曱弄,拂过他自己咬出的细细血痕,温柔而痴缠,小心翼翼地索求他的回应。殿内寂静无声,暖如春日,只剩下唇齿间相互纠缠的玲珑水声,令人闻之羞赧,又令人闻之向往。他无意识地流泻曱出细小的呜咽,急促的喘息间,交换着对方的气息。
        少恭的舌轻轻扫过皓齿,钻入口腔内。蜜一般的香甜在舌尖缓缓绽开,他小心地找到陵越的舌,细细挑曱弄。陵越口中还残存着几分血的味道,那样令人着迷的铁锈气息,绝望时最后的美艳绽放。他的舌忽而灵巧一带,将陵越的引入自己口中,吮曱吸,轻轻啮咬。陵越抵着自己胸口的手的力道不自觉地又大了几分,他低头望着陵越泛红的面颊,半阖的双眸流露出屈辱迷惘的神情,无端地带着几分媚曱态。
        他轻轻一笑,伸手扯开了陵越的腰带,陵越羞恼地制住他的手,“欧阳少恭,你若敢如此,陵越不惧一死!”
        “师兄果真放心留我这穷凶极恶之人横行世间?我倒是不介意江南再多几座死城。”欧阳少恭轻笑着靠近陵越,轻舔他的耳垂耳后,引得他一阵阵敏感的战栗,“更何况,师兄怎么知道这不是屠苏想做的。”
        陵越身体一僵,沉声道:“那么,请你给他们一个解脱。”他指着殿内焦冥,目光清正。
        “原来师兄是……害羞了。”欧阳少恭一扬手,灵火平地而起,舔舐着焦冥的躯体。“只要师兄愿意与少恭在这蓬莱相守相伴,这些……不要也罢。”
        陵越不语,只是看着焦冥燃烧,化为灰烬,四下散去。他仿佛看见方如沁唇边最后一抹感激的微笑。对不起,这是我唯一能为你们做的……


        4楼2014-12-27 17:24
        回复
          情火摇曳,衣衫层层褪去,白曱皙的肌肤暴露在欧阳少恭的目光下,陵越觉得冷,很冷。欧阳少恭轻抚上胸口朱果,看着它们挺立起来,身下人的表情里也带上几分难耐的意味。低头吻过陵越的脖颈,感受那脆弱的血管的每一次跳动,生命,是如此令人留恋向往。陵越身上清冷的苦香充斥着少恭鼻间,他在那大片肌肤上留下红痕,手中的身体反应青涩,少了灵力,便多了几分柔韧,任人采撷,极大地取曱悦了他。可偏偏陵越的神色傲然,刚正如昔。
          他失控的样子,会是如何?惹人怜惜,同时却让人想更进一步侵犯蹂躏?
          少恭的舌尖绕着朱果打转,听着陵越的气息逐渐紊乱粗重,轻轻一咬,逼出一声低吟。就如瑶琴在吟猱之下余味无穷的颤音,撩人心弦,让他越发曱情动。
          指尖划过腰侧,不轻不重,那里肌理分明,紧实而滑腻,又如美玉一般,触手生温。陵越却几乎要惊呼出声,他从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如此敏感,禁不得如此再三挑逗。身下已然半抬起头,清修多年未曾尝过这般滋味,他羞得紧紧曱咬住下唇,直咬得鲜血淋漓,也不肯再发出半点羞耻的声音。
          “师兄,师兄……”欧阳少恭轻轻唤他,手指抚过他身上每一寸肌肤,就如同抚摸心爱的琴一般,爱怜而温柔。
          陵越抬眼望去,朦胧间却见屠苏年轻俊美的容貌与眼前欧阳少恭的面庞交叠,又分离,眼神是如出一辙的温柔似水,屠苏静静唤他,师兄,师兄……
          他合上双眼,手中紧紧攀住欧阳少恭的双肩,绝望而凄美。“屠苏……”
          陵越的声音很轻,少恭却听见了,不由苦笑。正想褪下他身上最后的衣物,去抚慰他敏感而痛苦的身心,心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闷哼一声,向前一倾,单手撑在陵越耳侧。垂眼,正对上陵越疑惑的目光,他咬咬牙,轻声道:“屠苏。”
          陵越听见屠苏的名字,微微睁大了眼睛,伸手想要触碰他的脸颊,他却偏头避开,自顾自地说道:“屠苏,这不正是你想做的事么?”
          百里屠苏在他心底微微冷笑,声音仍是微弱,听上去亦是痛苦万分。
          “屠苏,你不想么。”
          百里屠苏咬牙道,至少……不能让你……
          “屠苏,你我本来就是同一人,何必如此。”
          百里屠苏不再答话,只是专心阻止欧阳少恭的动作,让他远离陵越,哪怕再多一寸也好。
          “屠苏,我在帮你,得到你一直想要的。”
          “屠苏,……你竟如此爱他,连占有他,都不舍得么……”
          欧阳少恭却被陵越突然汹涌的泪意怔得一瞬无措,抬手想要拂去他眼角的晶莹,然而被他躲过。
          彼时后山禁地内,屠苏煞气发作牵动情欲,将他压在身下,欲行云雨。虽已互通心意,可这是陵越心中最后的底线,不能越过。他冷静地抵着屠苏的肩膀,道:“屠苏,控制住自己。”
          “师兄,我……”屠苏难受得头疼欲裂,眸中尽是赤色。陵越心疼不已,伸手覆在他心口,为他渡入灵力压制煞气。“师兄……我……很喜欢……喜欢你……”屠苏无意识地喃喃自语,眉眼间褪去冷峻的神色,甚至盖过煞气带来的狠戾与痛苦,满是温情。
          “不困于心火,不耽于情欲。”陵越朗声道。屠苏一瞬清明,点点头,放开了他,然后盘腿静坐,尽力调息。待得煞气退去,屠苏忽然用力地抱住他,身上却颤抖不已。陵越安抚地环住他的腰,道:“屠苏,你做的很好。”
          屠苏不语,只是下巴抵着他的肩膀,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气息。
          我真的很怕会伤害师兄……
          这一句话未说出口,但陵越听见了,更紧地搂住他。
          之后他们竟再无彼此亲近的机会,屠苏被迫下山,他苦苦追寻。最后一次热烈地靠近,便是在决战前夕,屠苏温柔地吻他,他们紧紧拥住彼此。谁也没有提未来的事,只是第一次抛却礼法与所有顾忌,简单地拥抱,唇齿相依,纵情享受当下的每一分每一秒,这是日后想来觉得呼吸都奢侈的瞬间。
          而如今……即使身不由己,屠苏依然为他守着底线。
          欧阳少恭长叹一声,他也曾窥得几分屠苏的记忆,俯身只是拥抱住陵越,轻声安抚道,“过去了,都过去了……”这一刻,他自认为并未欺骗百里屠苏,他确实想要敬爱陵越,真心相待。再放开时,陵越已敛去眸中悲切神色,坦然相对。
          目光清澈,波澜不惊。欧阳少恭没来由地觉得心中一痛,伸手覆在他心口,充盈的灵力输入他体内,为他疗伤。陵越讶然,不知这浑厚的灵力中,有几分,是屠苏?
          他正要出言,欧阳少恭却一掌劈在他颈上,他眼前一黑,堕入了无边的梦境。少恭一手搂着他,浅吻他的额头,一如屠苏般轻柔虔诚。端坐于华美的宝座上,低低叹息。寂寞无边。
          手拂过晶莹丝弦,碎玉脆音流淌而出。一曲泠泠越人歌,唱破了多少玲珑心思无处安。
          他为这座宫殿起名长生,现在想来,太过讽刺。蓬莱宫中月光疏淡,长生殿内灯火长明,只有他一个人,一个人抚琴坐唱,一个人曼声低吟。而陵越,从来不属于这里。
          宫殿仿佛微微一震,欧阳少恭眼中浅浅划过几分怅然,俯身,青丝自肩膀垂落,与陵越的交织缠绕在一起。他在他耳边低语,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5楼2014-12-27 17:24
          回复
            【尾声】
            紫胤再见到陵越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三日前,随陵越一同前去抵御海啸的弟子们匆匆回到天墉城,禀告他屠苏失败,陵越被欧阳少恭捉走。他心中一沉,却无计可施。茫茫沧海间,不知欧阳少恭将陵越带去了何处。
            现下他的大徒弟虽然有些狼狈,但并无大碍。虽然想要询问这三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去了哪里,但见陵越眸中沉沉痛色,只是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师尊,蓬莱岛即将沉没,请速转移沿海百姓,以免受灾。”没想到陵越一开口,却是这么一句话。
            紫胤当即一挥广袖,召来天墉城弟子们安排下去,对陵越道:“这儿有为师,你若累了,便先去休息吧。”
            陵越执意跪下,双手将焚寂奉上,“弟子无能。”说着身形又是一晃。一边的芙蕖和晴雪见了,连忙扶住。陵越又将玉横取出,交到晴雪手中,“……屠苏,在里面……”
            晴雪的泪水沾湿了面颊,她将玉横紧紧握住,“陵越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让苏苏复生的办法,一定会让苏苏回来!”
            “多谢。”陵越勉强一笑,眼前却是那两张面庞重叠,又分离。欧阳少恭温和地笑,屠苏冷峻,眼中却是柔和笑意,一如当初。如果时光能静止,就停在最美好的时刻,不要一朝反目成仇,不要一朝分道扬镳,不要一朝知晓,原来所有柔情,都不过是算计。
            他蓦然吐出一口鲜血。
            屠绝鬼气,苏醒人魂,师兄,我不会让你和师尊失望。
            六弦文声主少宫,大师兄,我的名字,就出于此。
            剑魄散,琴心乱。陵越缓缓闭上眼睛。也许梦里,还是初见之时,彼此真挚的模样。
            陵越的伤没有好,但还是坚持领着天墉城弟子前往青玉坛扫除余孽。清理之时,有一面生的弟子躬身禀道:“大师兄,我们在丹芷长老房里发现了一把琴。”
            琴?他微微疑惑,随着那弟子过去看了。
            那是一把很好的琴。饶是陵越半分不懂,也看出这把琴确属上品。那弟子道:“这把琴叫‘九霄环佩’,是极佳名琴。”
            “你懂琴?”陵越随口一问。
            那弟子笑道:“是。我的俗家姓名,还是取自琴上两弦的呢。”
            “你的俗家姓名叫什么?”
            “六弦文声主少宫,七弦武声主少商。我叫商厷。”
            微微垂眼,陵越不想去问是哪个商哪个宫,只淡淡道:“你若喜欢这把琴,我便去禀了掌教真人,将它收藏入阁,你也可以时常弹奏。”
            “多谢大师兄,”商厷欣喜不已,“说起来,三年之后,大师兄就要接任掌教了吧……”
            一年又一年,陵越接任了掌教,立芙蕖为妙法长老,救济苍生,行侠仗义,天墉威震天下,名扬四海。每一年辞旧迎新时,晴雪与兰生都会来天墉城拜访。焚寂由尹千觞带回了幽都,晴雪还未找到复生之法。不过她总是笑着说,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是啊,总有一天会找到的。故人,也总有一天会回来。
            陵越掌教紫衫加身,衣摆曳地,拂过今年新雪。后山白梅红梅又并蒂而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好似再不能分开。
            他凝望着远方,手边一盏屠苏淡酒,唇角漫起清淡的笑意。
            END


            7楼2014-12-27 17:31
            回复
              好文,从lofter追到这


              8楼2015-10-15 10:37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