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在Y院长的带领下,随着新来的Z书记一起去医院探望傅全香老师。
她曾经人事不省,深度昏迷了整整一个月,都说可能要成为植物人了,不会再醒了。然她的生命力极其顽强,在阎王殿兜了一圈,又回来了。
一直没去探望过她。一是因为之前并没有多少实际的交往;二也无有合适的理由,不敢冒昧;三么就是俺心里实在是有些敬畏的了。
傅老师是越剧的功臣之一,论艺术俺没说的,唯有崇敬的份儿。但在近几年中冷眼旁观:总觉得她对戏曲现今的状况不是很了解,却又偏爱操心,于是多出许多事来,让人尴尬,使人两难。曾听她不着边际地絮絮叨叨过,曾看她力不从心地泪眼婆娑过。可戏曲的现状又岂是由某个人能够回天的么?
去探望她,初衷只是为了应该遵循的礼节。
匆匆赶到医院,护理阿姨正在喂她吃午饭。俺捧着鲜花踏进门去,当时就愣在那儿了:瘦弱失形的她有些畏缩地倚坐在墙角里,一件亮丽的玫红色棉袄,映衬着她的苍白脸庞越加苍白、满头白发越加雪白。她张着干涩失神的眼睛,良久地望着我们,嘴唇一直抖动着说不出话来,神情中显得是那样的凄惶不安、羸弱无助。俺脑海里飞速闪过:这就是那个神采焕然、精力充沛、谈笑自若、顾盼生辉的傅老师么?当Y院长向她作了介绍后,她盯着俺看了许久,翕动的双唇中突然冒出声音来:咯哪能办啊,我已经是个废人了呀!说着绝望的眼泪簌簌而下,慌得俺直扑上前,一把握住了她那只瘦骨嶙峋的右手,竟自说不出一句安慰话来。她立刻感觉到了这份无语的伤痛和心酸,费力地捏了捏俺的手,说:你的担子很重啊,我要是好了,会帮你去跑龙套的。她实在是想努力挣扎出一点笑容来安慰俺的,没想到挣扎出来的竟是呜呜咽咽的哭声,阿姨急忙替她擦眼泪,俺摇着她的手连连说:会好的,会好的,你一定会好的,到时候我来给你跑龙套……话,噎住了,怎么也说不下去了……强自忍了忍后故意转换话题,向她介绍:这位是新来的Z书记。她有些陌生地望着她,又似乎在强迫着自己的记忆,喃喃而重复地念道:Z,L;L、Z……随后将目光移到Y院长身上,一字一句很费力但却很清晰的说:告诉小杨,帮我把今年的党费交了啊!俺的心顿时又揪了起来,眼眶里一片湿润……她是那样的瘦弱,瘦弱到你真想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她又是那样的纯净,纯净到你不敢有任何世俗的念想。
当一个人在生与死之间挣扎过来后,心,一定是安宁透亮的,多少生命之外的牵绊皆可以付置度外了。然,终有抛不开、舍不下的。今天的傅老师,说话不过十句,却分明让俺感觉到了她心里的难抛与难舍……苍天若是真有情,怎舍得辜负、怎能够辜负这一片拳拳之心!后人若是真有情,怎舍得辜负、怎能够辜负老一辈们在死神面前犹然不死的牵挂之心!
走出病房,深深长长的叹了口气,一时间的思绪纷乱难理。
圈内常说的一句话:“若要死得早,院团当领导”。曾经的坚辞不是因为害怕早死,而是觉得实在难为啊!纵使能够舍下多年深爱的创作、抛开自由闲散的生活,能够有所作为么?能够有所改观么?能够不负众望么?大环境不如人意,小环境又怎么能够超然于外呢!此时此际,更感到个人之无力之渺小了!
也许应该经常想想傅老师她们这一辈人的一生付出;也许应该经常想想自己将死时的情景;也许应该能够坚持着目无旁顾、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走吧——不求无过,但求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