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只有在诗中才能和自己狭路相逢”
无论怎样张灯结彩的庆贺
无论欢呼或者拥抱
无论怎样计年计日计时计分计秒
当一切的喧闹归于沉寂
在我们身边流动着的 其实
还是洪荒岁月
这无从索求解答的疑惑与孤独
即使熟读经书
努力去记住所有典故的来处
即使可以旅行
去到任何距离的星球 我们
依然还是一个又一个
在黑暗的荒莽中穴居的人
无知无识 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这羞怯狂烈又充满了感觉的 肉身
洪荒岁月
(这首写在1999.11.22 作者生日当天凌晨)

这帖还是一年多以前更过

好的我来更帖

————给读诗的人
我们去看烟火好吗
去 去看那
繁花之中如何再生繁花
梦境之上如何再现梦境
让我们并肩走过荒凉的河岸仰望夜空
生命的狂喜与刺痛
都在这顷刻
宛如烟火
请柬

————给云门"家族合唱"
其实 我们
所求卑微 不过只是希望
孩子都能平安长大
在每个温暖的节庆里
在每张泛黄的相片里 我们
都能紧紧地搂着他
其实 我们
所求卑微 不过只是希望
能够有段无怨无惊的岁月
有片可以耕种的田野
有些知心的友伴 有些
可以诉说可以互相交换的期盼
于是 眼神专注 微笑慢慢绽放
我们在镜头之前或是端坐或是拥抱
慎重地留下 几张
将来也许可以传给子孙的家族合照
只是 恐怕无人 无人曾经设想过如今夜这般的际遇
记忆被放大成千百倍
在空旷的舞台上方彼此重叠
曾经是那样慎重和专注的期许
在千人万人的眼里 随着光影
忽而显现 忽而湮灭
舞吧 舞者 请舞进昔日
请用你们年轻柔软的躯体
将纠结的环扣好好安置
不管是要解开还是重新系起
请让这岛屿的伤痛终于成歌成诗
仿佛有些鼓声重重地敲击
仿佛有些呼唤 温柔婉转
仿佛有风始终不停地翻动
这一页页悲苦的曲谱唱进了我们心中
当幕落时刻 那些
点亮了的水灯被拖曳着划过舞台
所有从战争的阴霾里走过来的婴孩
在半个世纪之后
在此刻 或许都不禁悲从中来
其实 我们
所求何其卑微
人生一世 辗转天涯
想保有的不过就是像这样一小间的
点着灯的房子
一小间的 点着灯的家
点着灯的家

我开始学会了自问自答 在面对
或者背对着寂寞的时候
为什么 白色的云朵
总选择在极蓝的天空上漂泊
秋日的林间想必正如锦绣
有没有谁又约了谁正在树下等候
阳光迟迟不肯走出峡谷
在遥远的山峦上那片小小的黑影
是一只鹰吗
是不是正临风伸展双翼
缓慢而又倾斜地掠过峰顶
石头的坏习惯

是谁挪用了你原来的
文字 是谁
掠夺了我真正的诗
是谁 在汹涌的激流里轰然狂笑
卷走了所有年轻的心在夜里曾经一笔一笔
含泪记下的初稿
是谁啊 把记忆冲刷成千疮百孔
再默默地藏身在岁月逐渐湮灭的隙缝之中
控诉

从雾里出现 又再消失在雾里
那一路唱着歌怎样也不肯停下来的
歌者啊 其实
还是留下了一些痕迹
在湿润洁净的砂粒之间
如果你愿意在水边静静俯首
细看那砂质的河床 映着天光
在与你微笑的倒影重叠的地方
流动的躯体其实已经
在砂粒间刻画出无数细微的起伏纹路
在光与影之间 记载着
碰触之时的颤动
和 割舍之时的缠绵
刻痕

我们用文字 将海浪固定
将记忆钉死 努力记述
许多轮廓模糊的昨日 然后
装订成册
静待那银灰色微微闪亮的蠹虫的来临
可是 水与岩石从不肯如此
在永远的流动与冲激之中
他们不断描绘并且修正
那时光的
面容
创作者

生命中发着亮光的时刻宛如流水
诗已是本体 并不需要
刻意去复习 水声潺潺
无论是微笑与拥抱
都有着非常悦耳的韵脚
单纯的话语贯穿过峡谷与森林
在任何一处清凉的树阴下 都可以
凝神倾听 少年的梦想啊也如流水
在一年初始的季节
滚滚翻腾而去 带着
青草和泥土的芳香
不知道要流向何方
流水

七里香 席慕容女士的第一部诗集

溪水急着要流向海洋
浪潮却渴望重回土地
在绿树白花的篱前
曾那样轻易地挥手道别
而沧桑的二十年后
我们的魂魄却夜夜归来
微风拂过时
便化作满园的郁香
七里香

童年的梦幻褪色了
不再是 只愿做一只
长了翅膀的小精灵
有月亮的晚上
倚在窗前的
是渐呈修长的双手
将火热的颊贴在石栏上
在古老春藤的荫里
有萤火在游
不再写流水账似的日记了
换成了密密的
模糊的字迹
在一页页深蓝浅蓝的泪痕里
有着谁都不知道的语句
成熟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暮与朝。
————古乐府
在那样古老的岁月里
也曾有过同样的故事
那弹箜篌的女子也是十六岁吗
还是说 今夜的我
就是那个女子
就是几千年来弹着箜篌等待着的
那一个温柔谦卑的灵魂
就是在莺花烂漫时蹉跎着哭泣着的
那同一个人
那么 就算我流泪了也别笑我软弱
多少个朝代的女子唱着同样的歌
在开满了玉兰的树下曾有过
多少次的别离
而在这温暖的春夜里啊
有多少美丽的声音曾唱过古相思曲
古相思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