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如今，你该清醒了。
（清冷的一句，几乎抽走了她的最后一棵救命稻草。目光在她面颊每一处流连，捕捉着预料中的神情，有惊恐、犹豫、仇怨、绝望。如此种种，恰如其分的证明了，我选对了人。唯有她，才能做这局中最好的一枚棋子。）
（微微浮了笑意，只道）算你聪明。养兵千日，用于一时，若非是如此，本宫要你何用？

（她一句清醒，一句聪明，分明全都是熟悉的字眼，拼凑聚齐时，却又让人觉得那般陌生。原以为能平安熬过一辈子，如今看来，也全都毁在了她手上。说恨，却已是无可奈何了。）
（略有恍神，许久才说道）好……真好啊。偏居多载，还是躲不过紫禁城的风雨，哈哈。

（殿内极是空荡，偶尔有清风自缝隙吹进来，也如寒冬般萧瑟，冷意难绝。她凄怨的笑声在耳畔响起，孤清而悲怆，我听着，却不能动容。冷目旁观，从来都如是。）
（许多话到了嘴边，略一迟疑，又尽数消散，末了，只是背身向她，语调让人听不出起伏）
本就是你愚钝，深宫之中，哪来那么多情谊。纵使你无心害人，诡谲之下，凭你屈屈卑位如何能保身。要怪，就怪自己无用，与人无尤。

终于要结束了
（周身乏力，脚下一个不稳，险些便栽倒在地，连忙抬手扶住侧边的香案，借此撑住。但见她徐徐转过身，那样平缓的话音，又徐徐流淌，分明恶毒，却又冠冕堂皇，一时失声大笑）
好一个与人无尤，好，华妃娘娘的机敏心智，臣妾受教。
（如今，再多言也是无谓，将目光别开，不去看她）即如此，你想要我做什么。

（面向光线刺入的木门，她在背后的动作我不得而知，只听见香炉碰倒，落在地上时，还滚了好几个圈。无心纠缠，正逢她询来，沉吟片刻，依计与她说道）
日前取来的寒食散，本宫要你……想办法让璧君拿回去。
（轻垂乌睫，一并压下所有不合时宜的犹豫）不管你怎么做，第一，不能被人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其二，不许败露。

（屏息听她说着，一字一顿，然而从头至尾，却只是我的任务，她的全盘计划，我尚不能得知一分。虽有疑虑，却也不急问，只是道）娘娘竟这般信任我？
（沉思片刻，还是忍不住，低声询她）
寒食散之毒害，你知我知，如此……是要害谁？

（凝眸望去，屋外似有片刻的阴沉，光影黯淡，天地茫然混沌。檐下的雀鸟惊慌扑腾，一跃而起，相继飞向另一片碧瓦。其实我想，人之初、性本善，大概真是如此，正如她未经算计，所以心性，还是那般的单纯，干净如白纸。纵然如此，却也仅是可惜，而非可怜。）
（不免失笑，悠悠续道）错了，本宫并非信你，只是相信，人在绝境面前，会生出急智，做得往往比谁都好，也要更周全稳妥。你若露了马脚，后果，自然也是晓得的，所以这回，绝不容有失。
（微顿，噙了笑道）告诉你也无妨，昭妃之子，兆康。

（方才那话问出口，便是自己也觉可笑，她那样复杂的算计，又如何会予我半分信任，不过是用人不疑，笃信她自己的眼光和布置。所以听她说来，也未有差异，只剩些绝望的挣扎）
娘娘好谋算，当真是……算无遗策。
（其实后一句，还有天意难违，她如今蓄势待发，其实结果如何，还无人知晓。眼下便以为胜券在握，实在为时过早。不欲与她说这些，便也省去后话，沉默不言。）

（彼此的声音交错着，在大殿内响起，若不细听，如此抑扬起伏，便好似一曲华美的乐章。也不妨，就以此，作为我赠予昭妃的葬歌。此生纠葛，势必羁绊难休。）
（而身后这人，已步步踏入这局棋，微阖双目，不容置喙的吩咐道）回去向皇后告个假，称病就是，往后若无其他事，别到处走动给我惹麻烦。另外，明日本宫还会去找你。

（她絮絮说了许多，仔细听着，却没有多少是认真记在心上。虽不懂她意欲何为，然而事已至此，再想旁的也是枉然，知道与否，都已成定局，便也不再去问。只是微颔首，并答一句）是。
（垂眸看向手边，方才跌落的香炉还躺在地上，香灰洒出来大半，风轻扬，又悉数被吹散。）

（听她称是，此计已成大半。权术沉浮，阴谋暗算，如今，早已易如反掌。再叮嘱了几句，迈步归宫。步出大殿时，金乌高悬，日光流淌过每一寸土地，山河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