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有些大，檐棚上挂着未化的霜雪，被灯笼的热气一逼，就滴溜溜顺着檐牙滚下水珠来，把精致的灯笼洇湿大半。汉子倒也不恼，摘下来，取了新的精致的挂上去，点着了。便又去布置下一个。上百盏花灯被工匠们小心翼翼的点亮，慢慢显出树状的轮廓。
忍坐在小摊子上，一边搅着混沌一边看着工匠们布置，一碗混沌连皮带馅被他搅成烂糊糊只是不肯吃下肚。
等工匠们把长安大街布置好，天也一点一点的黑了下来。上万盏华灯把街道照得如同白昼，街上人慢慢多起来，多数是青年男女，半是羞怯半是欣喜的并肩走着，街边的小摊子也坐满了人，很是兴旺。
忍有些不好意思了，掏出六文钱让老板结账。想了想，又掏了六文出来：“再来一碗。”
老板应了一声，把那碗烂糊糊连同十二文钱一并收走。很快转了回来，放上一碗混沌。透着粉色的薄皮混沌在瓷碗里转悠，碗里撒上了葱花，很是勾人食欲。忍把碗挪了挪，注意力放到街上去。只点不吃这种行为很要不得，但他在两个时辰里已经吃了三碗，实在是再吃不下。可他估计还要再点一碗才能等到人。
街上人来人去，每人手里都提着一盏花灯，兔子型、荷花型、杨桃型……各种各样的。远处有娇俏的少女羞红着脸往书生手上塞花灯，书生红着脸接过来，旁边的少男少女们爆出一阵笑声。
忍不禁也和路人一样微笑起来。待会也和他去买两盏花灯吧，或者……他买了来，也像那少女一样送他？摇摇头，忍觉得这想法真是幼稚得可笑，但嘴角还是禁不住扬起。记起那人全然不解世情，把他拐去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要送我？”不知是哪传来的声音，如金玉之声，很是清雅，只是这话却是不解风情的很。在这上元灯节，良辰美景，说出这种话实在是大煞风景。连同忍在内听到的一众人等都忍不住转头看去。
忍这一看却是吃了一惊。
送灯的是一位清丽少女，水红衣裙映着腮上红晕如同一支灼灼桃花。描着红桃的精致宫灯，顺着递出的手在风里晃动。明亮的灯光照出了男子的面容。
容颜清俊，眼若静潭。挽起的长发直垂至膝上，黝黑得看不到一丝光。此时他正疑惑的看着少女，似是不知所措。少女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只是羞红脸低着头又把花灯往前递去。他没有接，少女只往前递，一时间竟陷入僵局。忍忽然想笑，明明看似学识高深宁静端和，却是对世情全然不知。忍猜想，他大概是不知这花灯有何意义。
大概是觉得有些尴尬，展初云看见远处有几个公子书生接过了花灯，也许是想着没有什么大碍，就伸出手去要接过来。
果然如此啊。忍压下笑意，快步上前，轻轻扣住他的手腕。
灯杆是木质的，漆上了红漆，衬得少女柔荑煞是好看。他的指尖离那灯杆很近，幸好忍动作快，还没有触碰上。
“他刚从关外回来，不懂风俗，冒犯姑娘了。”忍顿了顿，又加上一句：“他已经有了心上人。”
话音刚落，就见少女抬起头，煞白了脸，掩面而去。
一众人都鄙视的看着他，他却毫无所觉。看了看少女离去的方向，又看着忍：“那灯不是要送我的？”
“是啊。她送你，你再接过来。过不久就等着成亲吧。你要是学点风俗人情，就不会弄出这种尴尬事来了。”
展初云没有辩驳，只是一笑：“有你在，我何必浪费那种时间？反正你是一定会在我身边的。”说着晃晃手腕，忍的手从他腕上滑下来，他轻轻握住，也不管大庭广众下两个男人握手有多瞩目，就这么牵着忍慢慢往前走。
街上人很多，一个个肩擦着肩，脚挨着脚。每个人手上都提着精致的花灯，也有人拿着吃食边走边看边吃。
想到展初云没尝过这种人间小吃，忍便找了个小摊子拉他坐下去。
这摊子卖的是浮圆子（汤圆旧称），炸得金黄酥脆。要了一份，忍挟一个放进嘴里，尝出来是黄桂味。
说不上多好吃，展初云却好像很开心，一直在微笑：“什么味的？”
“黄桂。”
“我这是杏仁的。好像每一个的味道都不一样。”
“这种东西味道有十多种，我尝过的也不多。”说着又去挟另一颗。
展初云却按住他的竹筷，在他疑惑的眼神里捻出一颗圆子，掰开，一半放进了嘴里，一半却递到他的唇边：“这样便每种味道都能尝到了。” _
这种行为也未免太大胆了。忍颇觉尴尬，想要接过来，他却不让，只含笑看着他，也不肯缩手。忍没有办法，只有就着吃下去。这颗是核桃仁味，用糖渍过的核桃仁没有脱膜，本应是微微带涩，这颗吃下去却是意外的甜。
“好吃吗？”他问。
“嗯……好吃。”
展初云轻笑，接下来也不用竹筷，就这么一颗颗掰开来两人分着吃，偶尔交换一个眼神，或是相视微笑。也不管旁人是如何侧目。
忍之前就吃了几碗混沌，现在却是胃口大开，两人分吃了一份浮圆子，又要了碗。这次展初云却不奉陪了，说要去买东西让忍在小摊上等。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修长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潮中。
忍有一颗没一颗的挑着圆子，忽然觉得胃口全失。身边经过的是青年男女，神色亲昵，软言细语，偶尔相视而笑，让人看见都忍不住一道微笑。忍却不敢细看，只低头猛吃。
他直低着头，腮边却忽然有温热的感觉。抬起眼，却是一盏精致的宫灯，青翠的修竹描在灯纸上，有着软软润润的光。顺着往上看是黑色的灯杆，白净修长的手指，青色绣暗纹的袖口……还有展初云那张俊秀的脸。
“这是做什么？”
“路过一处摊子，猜灯谜送的。”
忍接过来，嘴角止不住的想往上翘。展初云却按住他，又递过一盏灯来。同样是一盏六角宫灯，灯纸上描的却是一尾白狐，眉目细腻，神态怡然。
“我想送你的是这个。”展初云笑着，轻轻把绿竹灯从他手上抽走，却把那白狐灯塞进了他手里。
忍想笑，却抿紧唇角，将灯杆牢牢握住。
白色的狐狸在灯纸上笑着，风一吹，灯一晃，就像是活过来一般，只是不管怎样跑。
总也是，在他手上。
忍坐在小摊子上，一边搅着混沌一边看着工匠们布置，一碗混沌连皮带馅被他搅成烂糊糊只是不肯吃下肚。
等工匠们把长安大街布置好，天也一点一点的黑了下来。上万盏华灯把街道照得如同白昼，街上人慢慢多起来，多数是青年男女，半是羞怯半是欣喜的并肩走着，街边的小摊子也坐满了人，很是兴旺。
忍有些不好意思了，掏出六文钱让老板结账。想了想，又掏了六文出来：“再来一碗。”
老板应了一声，把那碗烂糊糊连同十二文钱一并收走。很快转了回来，放上一碗混沌。透着粉色的薄皮混沌在瓷碗里转悠，碗里撒上了葱花，很是勾人食欲。忍把碗挪了挪，注意力放到街上去。只点不吃这种行为很要不得，但他在两个时辰里已经吃了三碗，实在是再吃不下。可他估计还要再点一碗才能等到人。
街上人来人去，每人手里都提着一盏花灯，兔子型、荷花型、杨桃型……各种各样的。远处有娇俏的少女羞红着脸往书生手上塞花灯，书生红着脸接过来，旁边的少男少女们爆出一阵笑声。
忍不禁也和路人一样微笑起来。待会也和他去买两盏花灯吧，或者……他买了来，也像那少女一样送他？摇摇头，忍觉得这想法真是幼稚得可笑，但嘴角还是禁不住扬起。记起那人全然不解世情，把他拐去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要送我？”不知是哪传来的声音，如金玉之声，很是清雅，只是这话却是不解风情的很。在这上元灯节，良辰美景，说出这种话实在是大煞风景。连同忍在内听到的一众人等都忍不住转头看去。
忍这一看却是吃了一惊。
送灯的是一位清丽少女，水红衣裙映着腮上红晕如同一支灼灼桃花。描着红桃的精致宫灯，顺着递出的手在风里晃动。明亮的灯光照出了男子的面容。
容颜清俊，眼若静潭。挽起的长发直垂至膝上，黝黑得看不到一丝光。此时他正疑惑的看着少女，似是不知所措。少女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只是羞红脸低着头又把花灯往前递去。他没有接，少女只往前递，一时间竟陷入僵局。忍忽然想笑，明明看似学识高深宁静端和，却是对世情全然不知。忍猜想，他大概是不知这花灯有何意义。
大概是觉得有些尴尬，展初云看见远处有几个公子书生接过了花灯，也许是想着没有什么大碍，就伸出手去要接过来。
果然如此啊。忍压下笑意，快步上前，轻轻扣住他的手腕。
灯杆是木质的，漆上了红漆，衬得少女柔荑煞是好看。他的指尖离那灯杆很近，幸好忍动作快，还没有触碰上。
“他刚从关外回来，不懂风俗，冒犯姑娘了。”忍顿了顿，又加上一句：“他已经有了心上人。”
话音刚落，就见少女抬起头，煞白了脸，掩面而去。
一众人都鄙视的看着他，他却毫无所觉。看了看少女离去的方向，又看着忍：“那灯不是要送我的？”
“是啊。她送你，你再接过来。过不久就等着成亲吧。你要是学点风俗人情，就不会弄出这种尴尬事来了。”
展初云没有辩驳，只是一笑：“有你在，我何必浪费那种时间？反正你是一定会在我身边的。”说着晃晃手腕，忍的手从他腕上滑下来，他轻轻握住，也不管大庭广众下两个男人握手有多瞩目，就这么牵着忍慢慢往前走。
街上人很多，一个个肩擦着肩，脚挨着脚。每个人手上都提着精致的花灯，也有人拿着吃食边走边看边吃。
想到展初云没尝过这种人间小吃，忍便找了个小摊子拉他坐下去。
这摊子卖的是浮圆子（汤圆旧称），炸得金黄酥脆。要了一份，忍挟一个放进嘴里，尝出来是黄桂味。
说不上多好吃，展初云却好像很开心，一直在微笑：“什么味的？”
“黄桂。”
“我这是杏仁的。好像每一个的味道都不一样。”
“这种东西味道有十多种，我尝过的也不多。”说着又去挟另一颗。
展初云却按住他的竹筷，在他疑惑的眼神里捻出一颗圆子，掰开，一半放进了嘴里，一半却递到他的唇边：“这样便每种味道都能尝到了。” _
这种行为也未免太大胆了。忍颇觉尴尬，想要接过来，他却不让，只含笑看着他，也不肯缩手。忍没有办法，只有就着吃下去。这颗是核桃仁味，用糖渍过的核桃仁没有脱膜，本应是微微带涩，这颗吃下去却是意外的甜。
“好吃吗？”他问。
“嗯……好吃。”
展初云轻笑，接下来也不用竹筷，就这么一颗颗掰开来两人分着吃，偶尔交换一个眼神，或是相视微笑。也不管旁人是如何侧目。
忍之前就吃了几碗混沌，现在却是胃口大开，两人分吃了一份浮圆子，又要了碗。这次展初云却不奉陪了，说要去买东西让忍在小摊上等。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修长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潮中。
忍有一颗没一颗的挑着圆子，忽然觉得胃口全失。身边经过的是青年男女，神色亲昵，软言细语，偶尔相视而笑，让人看见都忍不住一道微笑。忍却不敢细看，只低头猛吃。
他直低着头，腮边却忽然有温热的感觉。抬起眼，却是一盏精致的宫灯，青翠的修竹描在灯纸上，有着软软润润的光。顺着往上看是黑色的灯杆，白净修长的手指，青色绣暗纹的袖口……还有展初云那张俊秀的脸。
“这是做什么？”
“路过一处摊子，猜灯谜送的。”
忍接过来，嘴角止不住的想往上翘。展初云却按住他，又递过一盏灯来。同样是一盏六角宫灯，灯纸上描的却是一尾白狐，眉目细腻，神态怡然。
“我想送你的是这个。”展初云笑着，轻轻把绿竹灯从他手上抽走，却把那白狐灯塞进了他手里。
忍想笑，却抿紧唇角，将灯杆牢牢握住。
白色的狐狸在灯纸上笑着，风一吹，灯一晃，就像是活过来一般，只是不管怎样跑。
总也是，在他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