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的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温莎屏住了呼吸。
一个陌生的女人泡在一个大罐子里,上半身是美人的窈窕身躯,下半身是植物的枝干和密集的根须。
当温莎看向她时,女人对她报以亲切的微笑。
“你是谁?”“你的母亲。”
温莎的思绪像是爆炸了,一片凌乱。
“你不认识我吗?”温和的声音,那是从来没有过印象的,母亲的声音。
“你活下来了啊。”莉莉丝声音里带着笑意,眼中却是温莎看不到的一片冰冷。“不过……带着那颗心,你注定活不久。”“你说什么?”温莎总是带着令人厌恶的傲气的精致面孔扭曲了。“没关系。”女人笑了,一如生前那般,灿烂,温和:“会让你活下去的,会让我活下去的。一起,活下去。”
明明女人的笑颜那样明丽,温莎却看出了一丝戏谑和令人作呕的东西,恶心却无法描述的东西。
“一起活下去。”女人重复了一遍,被营养液包裹的枝叶开始疯狂生长。她并没有靠近自己,温莎却莫名觉得,逃不了,就像一只小小的飞蛾,撞入了白底黑纹蜘蛛早已编制好的网。
昏暗的地下室衬着缓缓生长的墨绿色藤蔓,和那朵如温莎一般,红的刺目的花。
“不行,不行!”温莎突然疯了似的尖叫起来:“你这个怪物——”
“没事,不要害怕,我是妈妈,妈妈不会让你死的。”莉莉丝轻声安慰,温莎拼命后退,后背贴到了冰冷的墙上。
有人也说过,不要害怕,莉莉丝,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后来那人做了些什么呢?他剖开莉莉丝的胸腔,把心脏给女儿安上。没了心脏的妻子依靠营养液独自一人在肮脏昏暗的地下室“活着”,就算知道,女儿把自己的心脏还给自己了以后,自己也只能这样活着,莉莉丝也没有任何怨言。
那是她的女儿啊,她千辛万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她愿意把一切活着的希望给女儿,直到丈夫告诉自己,他爱上了她。
骗、骗人的吧?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你能再回来看看我吗?用那样炽烈,用那样带着强烈爱恋的目光再看看我啊!就算一眼也好,我求求你了,一眼就好了……
就这么狠心吗?就因为我有这么一副让人厌恶的身体?
德里特里,我能让你最爱的东西一件一件失去,无论是我自己的沦陷,还是小温莎的毁灭。
“温莎,相信我,打开那个红色的按钮。”莉莉丝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有迷惑的力量,是那种春天,万物生长时的灿烂声音。
温莎垂下眼睑,想象到了春天的小雏菊。
于是她抱着尝试的心态,把手伸向了那个奇怪的按钮。
瞬间,千千万万的藤蔓疯长,紧紧包裹住了那个如花一样美丽的少女。“我们一起,活下去。”莉莉丝满足地笑了,她把修长细腻的手贴在厚厚的玻璃壁上,抚摸少女的脸颊:“我没有骗你哟,小温莎。这样一来,我们都能活下去了。”
改造开始。
莉莉丝闭上那双美丽的眼睛,像是在笑,又像是在惋惜什么似的叹了一口气。
当德里特里推开那扇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番景象。
妻子温婉贤淑地笑着,女儿身上缠满了藤蔓,她在开花!
室内摆放不下更多的玻璃管,她靠着墙壁像是睡着了,苍白的皮肤里生长出无数的根须,那些白色或淡绿的根须沿着墙长,冒出了一些花骨朵,是最鲜艳的红色,是血一样的红色。
他扶着门呕吐起来,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
“是春天了呢。”父亲缓缓地微笑起来,眼睛里盛满了女儿生长出来的绿意:“万物都要开花了。”
他坐了很久,最后,德里特里站起来,轻轻关上了那扇门。
“咔嚓。”上锁的声音。
那把钥匙,被父亲扔到了一辆大卡车里,卡车轰隆轰隆地开走了。
“在这栋房子里的地下室中,有两朵美丽的人形花。”“老头,这个故事你已经讲过很多遍了!”“她们,一个是我最亲的女儿,一个是我曾经最爱的爱人。”“为什么是人形花呢?”“她们很像花啊,双生花,并蒂莲。一个死了,另一个也别想活。”“啊,天色晚了,我该回家了,老头再见!”“再见。”
父亲遥望自己曾经的家,继而别开了目光。
是春天了,一切都会回暖,都会开出美丽的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