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一夜过后最大的变化就是那些花了吧。
“坏兆头。”街头卖面包的老凯利说:“不祥之花,不祥之兆。”
我有一朵黄色的小花,我亲爱的妈妈种植它;
小花别在我的衣领上,我血肉滴落变成废渣;
饥饿笼罩了整个天空,谁来救救可怜的人啊;
扑!通!我现在宣告,我已经死亡啦!
克伦威尔仍然很饿。
不止他一个人,所有人都叫嚷着说早餐没吃饱。
“我有一朵黄色的小花,我亲爱的妈妈种植它……”“这是什么歌?”克伦威尔有气无力:“真难听。”走在自己前边大快朵颐的男生脸颊鼓鼓的,像一只仓鼠。他回头看着克伦威尔的眼睛:“你没有听过这首歌?”“谁这么无聊去听这种歌。”
“这首歌是贫民窟一带的孩子所传唱的。”那个男生低头轻轻地笑了:“可怜的孩子们吃不饱,穿不暖,觉得死亡才是最幸福最快乐的事。”
克伦威尔毛骨悚然,往后退了几步,头晕眼花地回了教室。
饥饿,填不饱的饥饿。总渴求更多,得到更多总是没有错的,任何一只阴沟里的老鼠,任何一只狡猾的老猫都可以告诉你这个道理。
我最尊贵的别西卜大人啊,请赐予我与您一同进食的无上荣耀吧!那些摆放在冰凉瓷桌上的陶瓷餐盘,那些作为装饰的美丽玫瑰花!无一不代表着暴食之人甜美的梦境啊!我最尊贵的别西卜大人啊,我最尊贵的别西卜大人啊!请将我这样的暴食之人收入地狱吧,囚禁于那摆放满珍馐佳肴的密室中吧!
吾愿一辈子沉迷于此,与疯帽子和三月兔进行永远也不会结束的下午茶。
到了上午第二节课时,克伦威尔开始撕手上的死皮。
手指上像是爬了千万只大腹便便的红蚂蚁,它们小心翼翼探着触角,用尖利的噬齿啃咬你指尖上的表皮。当你因为细碎的痛楚而大声呼叫出声时,红蚂蚁们在你的指头上发出只有蚂蚁才能懂的笑声,肥胖的肚子蹭着你的指甲,欣赏着你恐惧的笑容——
直到你的手上脸上腿上都布满了小小的红蚂蚁。
“啊啊啊!”克伦威尔尖叫着从睡梦中醒来,眼前朦朦胧胧的一片。“克伦威尔!”有人紧紧握住他的手:“快醒过来啊!”
“安德森……”“事态变得更坏了。”安德森似乎在笑:“你看,窗外长满了黄色的小花,多美。”克伦威尔把头靠在安德森的手臂上,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安德森。”“我在。”
是啊,他在。只要安德森在,即使世界毁灭都无所谓了。
安德森的眼睛是最澄澈的海水,里面映照的是自己的脸。果然啊,安德森的眸中,就只能有自己。
就好像,他是为自己而生的一样。
克伦威尔感受着安德森细腻修长的手指略微粗鲁地插进他的发丝间搅动,不自觉的,自己也傻兮兮地微笑起来。
“有你真好啊,安德森。”
安德森如克伦威尔所想的那样,甜蜜地眯起了碧绿的眸。
“不要看别人。”克伦威尔叹息似的呻吟了出来:“你眼里现在只有我就够了。”安德森怔住了,继而拥过克伦威尔的肩膀。“好。”安德森附在克伦威尔耳边轻轻地说:“只有你。”
肠胃那近乎折磨的痛楚算是暂时的停了下来,克伦威尔濡湿自己颜色比旁人略显嫣红些的嘴唇,像是不愿面对什么,合上了双眼。
就这么沉沦下去吧,与香甜的诱人的食物气味一起步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