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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战场上的快乐圣诞》原著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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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来个作者简介 http://baike.so.com/doc/3933349.html


IP属地:河南1楼2014-11-15 13:48回复
    IP属地:河南6楼2014-11-15 1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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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5 05:0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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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贴】the seed and the sower(1)我很邪恶,我从第二部第六章开始翻译。如果你看完俩眼笑弯了,你千万别把我说成和你一样的人类,我虽然邪恶,但我绝不是耽美党。我只是爱炎热夏天飘舞的雪花。——————————————
      6 播种
      午后当我们两个又单独相处后,劳伦斯这样开始说道:“读了这本手记,我想起了很多,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好。首先第一个问题,塞里耶回到前线上吧。根据这本手记所说,他是打破了休假的期限。在这个——其实之后,就另当别论了。”
      “另当别论也好,不是这么回事也好,总之应该能说吧,”我回答他,“某种意义上而言,他至少在这之前思想上没什么改变。”
      “真让人惊讶,你是说他妥协了?能不能详细说明一下?”劳伦斯露出近乎失望的神色,让我尽可能地赶紧向他说明。
      说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就我个人的感觉而言,塞里耶虽然是打算继续写下去,但是肯定因为接下来明显的理由而停了下来。结束假期归队的塞里耶,他究竟是一种什么心境,很难说清楚。在他返回北非之前,日军已开始进攻东南亚,而我也在前往去缅甸的途中。实际上我再次见到他,是在日军秘密警察宪兵队将奄奄一息的他送到爪哇的战俘收容所的时候了。
      “就是那个恶名昭彰的与野井指挥的收容所?”劳伦斯反复这么问我。
      是的,如他所说。那天下午,在战俘收容所门口的路边,日本兵也没有突然警告的情况下,就把气息奄奄的塞里耶押送来了。从跟着日本兵的朝鲜人步哨的举动看得出,这个战俘交代很让人厌恶,似乎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劳伦斯,你也非常清楚,呆在战俘收容所里这是很让人讨厌的,我行我素的与野井也是如此,当然谁也说不出原因。但是,当你预感到这一点的时候,最好小心一点,很有可能帮助你避免一场灾祸。
      “对,千万不能错过时机。”劳伦斯当场捣拳,“不过他们脑子里都是石头,让你搞不懂。”
      我继续我的话题,我正在门口呆着吹风,突然,门开了。开始我还以为是步兵到收容所里搞搜查,但是他们只押着一个高个儿,宽肩膀的男子。他穿着破破烂烂的迷彩服,长长了的头发乱蓬蓬的,不过对于看惯了光头的人来说,不由自主地猥亵认为这很娇俏。男子背着单肩背的肩包,腰上别着野战用的怀用电灯,借着身体两侧的日本宪兵的搀扶走路。这让步哨吃惊不小,战俘们看了看秘密警察的车子,认定这不是押送一个犯人而是另有重要目的。从另一个角度而言,也算他们猜对了。后来我们得知,那天本应是我们观看塞里耶被处以死刑的日子,但是因为与野井从中斡旋,行刑当口儿上被变成了缓期执行。“与野井从中斡旋!”劳伦斯难以置信地叫了起来。他的嘴随之缩成一个圆,因为他问了一个很题外的问题:“塞里耶有一头漂亮的金发吧。”
      “没错,那又怎样?”
      他认真地脸上露出了微笑。并且和我约定:“到时候再告诉你”。“不管怎么说,与野井这个神秘的人,他以前拜托我的一件事,而解开这件事的钥匙却在你手里。对了,后来我见过与野井,当时你已经离开爪哇岛了——还是你继续说吧。”
      继续说,他的变化实在太大了,让我当时居然没认出他来。当然,这是因为他在经受了敌人的严刑拷打,长时间昏暗监牢里的饥饿以及疟疾痢疾的肆虐又没有得到照看的原因。其实我对他的了解在当时也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多,,就把他的变化完全归罪于敌人的恶行,但是,我们搞错了。总之,话题还是回到那天下午吧,塞里耶虽然很虚弱,但是还是认出了我,喊了我的名字。我还没来得及回应他,卫兵队的队长就命令似地对我招手了,还高声怒吼一样喊着:“喂!战俘!说的就是你!快点到这来!”
      当时我已经做好被卫兵掌挄的心理装备并且走过去。朝鲜人卫兵跑到日本警察的前头,他们必须比日本人还日本人才行。不过,突然从我背后不知谁发出一声喝斥,应该是喊着让他住手。
      “我想起他的样子了,”劳伦斯说,“他是个一板一眼的男人,如果不是他自己的命令,体罚战俘也要受惩的。”
      “那时候他哪有那个良心?”我对劳伦斯说,“他命令伍长立正,然后用他那根总是随身携带的藤杖,你记得吗?就用那个抽打伍长的头和脸。”
      当时,在我们的眼中确实浮现出了与野井的面孔。他是个让人印象深刻的人——对于这一点我和劳伦斯意见相同。可以说在我们的经历里,他是最有贵气的日本人了。让人联想到禁欲僧人的脸庞,光头,钩鼻,两眼间略有距离,而且是日本人独特的那种距离,眼角吊梢,但是充满了知性让人回味无穷。他的身材比一般的日本人要高,背挺得笔直。他也是我所知的最好清洁的日本军官了,军装永远是合体且没有一个污点,长靴总是磨得锃光瓦亮。一举一动都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引人注目。我们大多数人都觉得这是因为他自恋,又或者和我们难以理解的特殊名誉观念有着什么关系,我试着和劳伦斯这么说。


      IP属地:河南7楼2014-11-15 1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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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贴】THE SEED AND THE SOWER (5)
        此时,塞里耶的心中充满了平静,这不是虚言,这是为每一个不安日子打上了终止符。肉体的痛苦即将结束,在自己与自己目的之间将不会再发生任何背叛。不过,他笑着说:人心这东西贪婪到居然连死亡都要下订单,我希望无论如何,只用一种方法来死。绞刑、勒死、斩首、击杀、绝食、溺水、枪杀……这些处刑方式塞里耶都见过,他不喜欢。他希望能够独一无二得让人激动,能够两眼睁着,让那一天美丽的自然风景深深烙印在眼底的时候被射杀。得除了这个结论,他继而想到一位被选中处死的同伴,曾被问最后遗愿以帮助实现这件事。
        塞里耶首先想到的是与野井,如何处置自己显然与他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他想将求见与野井作为自己最后的遗愿,直接向他陈情。不知道为什么,他相信自己这个心愿不会失败,这么一想让他宽慰了很多。
        塞里耶躺在单人牢房潮湿的床上,午夜里激烈的雷雨袭来响彻他的耳边。闪电照亮了他的牢房,绛紫色的爪哇之夜浮现出黄金色的立方体。光是如此美丽,雷鸣是如此震耳仿佛他从未经历过一样。伴随着雨声与风岚所带动的所有声响而来的,是巨大的宁静。让塞里耶知道了最后的回答:不是与人,而是与生同在。无论人怀着何等的自尊,又经历了什么样的感动,真正的权力与荣光是超越这些喜怒哀乐,超越人类宿命而存在的。塞里耶睡着了,睡得很沉,直到黎明的时候,狱卒使劲把他摇动他才醒来。
        卫兵们表现出来的前所未有的温和让他确信今天是他的命日,认定了这个事实的塞里耶,要了洗脸刮胡子的用品,一个卫兵还拿来了温水和很小块的肥皂。他在一片祥和的气氛里被带到了宪兵队的屯所,前晚负责处刑的军官已经到了,卫兵和翻译都站在一旁。军官用一贯的表情来评估塞里耶,然后转而专注盯他的脖子。
        “你知道吗?”他通过睡眼惺忪的翻译说,“我看到你,我想到的是什么?”
        “很遗憾,我不知道,”塞里耶回答。
        “我看你的脖子,长度不错、硬度也不错,头与肩之间的距离也不错……肯定会很痛快!用军刀一下子就下来了!”他看上去心情很不错,一边说着这番自以为是的话,一边愚蠢地笑着。
        塞里耶心里看他就是一个“囧”字,但是这个玩笑所包含的残虐之恐怖,让塞里耶那在夜里已平静下来的心境又被点燃了火苗。“扫射手”口齿伶俐地回答:“那你知道吗,我看见你想到什么?很合适吧——你的脖子与绞刑台的那根绳子,战争一结束就等着你呢。”
        但是他刚说完的瞬间,他就失去了一直保持的镇定,痛苦地哀嚎起来。
        宪兵队的军官完全没想到会遭到反讽,笑容从他的嘴唇上突然消失。正当大家以为他愣住的时候,他开始疯狂地扑向塞里耶,将他打倒在地。倒在地上的塞里耶想到:这下完了,估计不会让我提最后的愿望了。
        根据日军的老规矩,当场所有的人都应该加入到惩罚塞里耶的行列里。就在这个时候,监狱的司令官到了,于是大家立正不动,保持敬礼的姿势。塞里耶也努力让自己站起来。他就这样被放置了好几个小时,很多军官和官吏出来进去的,而他除了摇摇摆摆地保持站立外别无它事。每次来个人都以为这次肯定死定了,但是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地反复交替周而复始。到了11点左右,与野井急匆匆来到卫兵屯所,他在塞里耶面前投来和以往相同的阴郁视线后,就消失在司令室中,于是塞里耶再度陷入不知何时结束的不安中。给塞里耶肥皂的那个士兵,打听到与野井正式申请让塞里耶担任收容所的俘虏司令的原委。与野井表示不了解现在这些俘虏军官是否真的掌握自己的部下,需要塞里耶这样的任务来教导他们遵守规矩,并以此来争论。
        听塞里耶说到这里,我马上忍不住哈哈大笑,告诉他这是因为与野井对你很在意。但是现在,劳伦斯却断然地表示:这不过是他对自己与塞里耶强烈一体感的牵强附会说明而已。先不管这些,与野井对生活在战俘营的我们时不时地表现出蔑视的态度,这是毋庸置疑的。在塞里耶来到我们这里之前,我已经意识到必有一个人,不仅能很自信地指挥我们,还能承受与野井的苛责。现在回首往事,他显然打算在一个重大的询问日早上,用某种办法将指挥我们的权力交给塞里耶。总之,被他说得舞迷三道,并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的宪兵队很快就妥协了。与野井从司令室里出来的时候,看也没看塞里耶一眼,径自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与其说这时候的塞里耶是完全安心了,还不如说他是彻底绝望了。但是事实又一次不如他所想。几小时后,他就被扔到了我们当中。就像前面说的,他突然被押解到了战俘收容所的门口。
        在临时建造的战俘医院里,塞里耶在开始的日子里几乎一直在昏睡的状态下吃药、吃饭、接受注射。但是当他从昏睡状态中醒来,就马上朝着康复的方向阔步前进。他想马上起来和我们打成一片,但是医生要求他至少要在病房安静地呆上两星期。他乖乖接受了这个裁定,以后就用草纸和我们写信混日子。
        在这期间,与野井关于塞里耶的问题渐渐烦人起来,已经不是“生病的军官呢?他的健康,怎么样了?”这样生硬的质问,而是近乎苛责的:“那个生病的军官还没好?为什么?为什么还没好?拉卡斯!快点!拉卡斯!”在塞里耶几近痊愈的那天傍晚,当与野井从我这里听说塞里耶还不能担任收容所职务的报告时,与野井怒火中烧得难以掩饰,让我以为他要对我动粗。他站在我的面前,呼吸急促激烈,头左右摇摆着,像腹语师一样话都好像是从肚子里说出来似的爆发开来:
        “你不好!你这家伙,精神倦怠!你们这帮囚徒都是萎靡不振的!如果精神萎靡,就种不了地!你也是,他也是,全都缺练。”
        他就这样大喊大叫着,不过没有动手打我的意思。但是作为代价,收容所的所有人都被关在兵营里不吃不喝,被命令进行24小时的“行”来反省精神上的倦怠。
        这24个小时过去后,在我们当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忍耐的情绪。很多人都认为会转移到别的战俘营去。如果要转移,就需要上面的审查以及手续上的很多麻烦事,更必须经历各种神经上的训斥辱骂。而且肯定要在兵营进行搜查,所以我们将用心写下的重要记录,埋在兵营的床底下,现在劳伦斯膝盖上的自传和病房的记录都是医生埋的。不过,在两天后塞里耶出院前为止,我们都生活在低气压的中心里。


        IP属地:河南10楼2014-11-15 1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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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活人的墓终于完成了,两名举着枪的卫兵站在围地的入口处。接着新任战俘收容所的指挥官登场了,这人看着就一副性格卑劣,出手恶毒,让人不齿的样子。他说了一通什么要认真反省的话后,就及其轻蔑地下令解散。在这个恐怖的下午,很多没意思的事情当中,也发生了一件让人很厌恶的事情。在新任指挥官出来,从收容所的大门关闭的时候,卫兵室的广播扩音器突然响起了音乐,也许是想播放让人舒缓的乐曲吧,热奈•凯利尔导演的《巴黎天空下》那哀婉的手风琴音乐响彻战俘营每个角落。正在哀悼塞里耶的我,听到这本不该发生悲剧的结尾乐章,忍不住哽咽起来。
          这之后的几天里,我们都沉浸在对塞里耶的苦难束手无策的无力感之中,劳伦斯你可以想象,在我们的心里,那是敲响了多么恐怖的丧钟。营地里能工作的人,谁都不敢看一眼终日在太阳暴晒下的塞里耶,他那一头金发下满是创伤的脸。他的头发虽然是金黄色的,但是现在却是白色的。由于阳光太过炽烈,塞里耶的头发漂白得像沙漠里的白骨一样白。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我们不能再靠近他了,更看不到他的表情。卫兵们害怕对塞里耶的严厉刑罚会导致我们的反击,所以不许我们靠近。即使如此,第一天傍晚的时候,从塞里耶头倾斜的角度来看,也能判断他支持不了多久。活埋的第二天傍晚,各国的随军牧师开始为他进行祈祷,收容所的人也都加入了进来。在祈祷的最后,他们用各自的语言开始唱赞美诗《主与你同在》。安汶岛和万鸦老岛的士兵唱得极带感情,结束的时候,营内所有人都泪光闪烁。
          收容所的成员们都知道也许会遇到危险,但是在祈祷结束后,我们还是希望能向上提出给塞里耶一点宽容的要求,于是来到战俘营司令部。但是,对方却根本不给我们机会地大发脾气(只不过说了给他点水司令官就气得要死),为了不让塞里耶的牺牲白费,我们只好放弃。我想起他在阅兵广场上最后说:“不要管我”,应该也包括不要去招惹这位新任司令官。我们除了看着他忍受痛苦死去之外,别无选择。但是他自己似乎并不那么着急死,原因还在于他强壮的肉体,总是坚忍不拔地支撑着他。但是当我们看到他歪着头一动不动的样子,打心眼里希望他的灵魂早日升天,升到痛苦所不能折磨他的地方去。他既没有发出过呻吟,也没有哀求,更没有哭泣。只是在祈祷结束,趁着卫兵交班的空隙,几名荷兰士兵赤手空拳地靠近塞里耶时,听到了他的歌声。他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用荷兰语唱着能听清楚的歌词,就是这个:
          穿过漆黑的夜
          奔向远方正在燃烧的火焰
          火焰燃烧着,为了那漫长等待的人……


          IP属地:河南15楼2014-11-15 1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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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在 十三春 的百度空间第4页还有两篇 《战场上的圣诞节》电影脚本(上)和(下)
            贴不上链接,各位亲点开第二层链接,自己去看吧·····


            IP属地:河南18楼2014-11-15 1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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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这个故事是不是真实的~~楼主的推测是~~
              作者1906年出生于非洲(似乎是荷兰裔),大部分时间生活在非洲和英国,经营农场并从事写作,期间有十年军旅生涯,二战期间在西非及远东战场作战,在爪哇带领小分队打游击时被日军俘获,被关押在日军俘虏营。主角杰克的经历有许多是作者自己的投影。
              原著中有三个“我”,一个作为自传体陈述人“我”,一个是和作者同名的英国军官劳伦斯,一个是和作者相似经历的主角杰克~杰克这个角色应该是鲁迅所说的*杂取种种人合成一个",很可能有类似的原形,同性恋在战场上并不少见,但当场亲吻可能就是艺术创作了~~


              IP属地:河南19楼2014-11-15 1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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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你太强大了 我不敢再看这部电影,代入感太强,让我七八天缓不过来神,每天都要看个几遍,真的不敢再看了!不想再体验那种揪心,那种无助……


                来自iPhone客户端20楼2014-11-16 0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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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5 04:5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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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也能找的到,我在网上也找了好久,只有几段的译文,楼主,谢谢了


                  22楼2014-11-17 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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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劳伦斯:想超越人性接近上帝,他们一直生活在过去。
                    塞里亚斯:上帝会救他们吗,劳伦斯。(听到激烈的气合声)这次是与野井大尉的声音。
                    劳伦斯:简直像是惨叫,自从你来后他一直这样。
                    塞里亚斯:你心里想说什么就直说好了。
                    劳伦斯:我就这个意思。
                    塞里亚斯:那看来我和他是在同一条船上了。
                    塞里亚斯:那看来我和他是在同一条船上了。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23楼2014-11-17 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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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棒啊。。总觉得不能以同性恋这样的视角去看待它,只能说是同性之间的一种感情,而非爱情。。


                      24楼2014-11-23 1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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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贴】the seed and the sower(2)
                        劳伦斯似乎也持相同的意见,他不断地点着头。日本人那过于纠结而且狭隘的人生之路总被一种巨大的黑暗笼罩着,你不懂那总是向他们招手的根深蒂固名誉心究竟为何物,那么你也不会明白与野井还有其他日本人究竟在想什么。而这,正是身为战俘的我们受苦受难的一个原因。在我们和日本兵之间有不少隔阂的沟渠,对并不因为名誉观不同而蔑视对方的与野井来说,军人被活着俘虏这件事已经是将自己的荣耀完全舍弃了——哎呀,又偏离话题了,让我们继续刚才的谈话吧,劳伦斯说。
                        很快,殴打卫兵的与野井恢复了冷静,他的面色苍白,声音好像腹语师从肚子里拧绞着发出来一样含糊不清。朝鲜人军属的鼻子、耳朵和额头都流出了血,他害怕藤杖还会落下来,尽量保持站立的姿势。而与野井却轻轻回转过来,和我打招呼,在战俘收容所里能说英语的指挥官,据我所知只有他了。
                        “你!军官!”与野井或许是为了确认自己的回忆,他一边用力让自己显得应付自如,一边朝我怒吼。然后,有些犹豫不决地指着塞里耶:
                        “这个人也是军官……他很虚弱……照看好他!治好他!拉卡斯!快点!”
                        他眯眼盯着走向塞里耶的我,直到确认我稳当地把塞里耶架了起来,就又回到哨所开始粗暴地叱责起那里所有的卫兵了。当我把塞里耶带到经兵营改建的,简陋狭窄的战俘医院的时候,还能听到他的声音。一注意到他要发火,战俘伙伴们就把自己关在兵营里。在薄薄的竹子墙壁背后,我能听到战俘们紧张而低声谈论这骚动的缘由。门口传来与野井像发狂的野兽一样发出的怒吼。
                        “说什么好呢,扫射手,”我尽量隐藏着自己对杰克样子变化的震惊感。
                        “你吓了我一跳!你这样子简直——总之先看医生吧。这个收容所的医生可是一流的,药品也会给你想办法的,虽然不经常有,但是可以通过外面的中国商人买到,一定能马上治好你的!”
                        杰克纳消瘦的脸颊上,浮出了带着褶皱的微笑:“我实在是走大运了,能到这里来。还以为今天要掉脑袋呢——其实早上把我拖出去的时候,以为要当众执行死刑。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没如我所愿,好像也没如他们所愿。”
                        他说这话时那无关紧要的神情,至今让我印象深刻。在西部沙漠里那个扫射手塞里耶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我只记得当时自己这么含糊地想着。他对于这种释放他的行为难道一点也不生气吗?
                        但是当时的我对于他内心深处的变化是完全不得而知的,仍处于震惊的状态之中,“不过,你总算是平安无事。看你这样也受了不少苦,你到底用了什么招数逃过一劫的?”
                        “什么招数也没用,”杰克回答,他露出一丝坏坏的笑容,“大概是觉得我长得好看吧,所以把我放了。”
                        “他是这么说的?”劳伦斯叫道。
                        “而且还有点得意,”劳伦斯用中指把膝头泛黄的逼近本敲得咚咚作响——“你不认为很有意思吗?”
                        “我那个时候还没有读过他的笔记,”我回答,“那个时候我能想到的,不过是九死一生的扫射手和我们大家一样,庆幸自己逃过了一劫。”
                        结果,很多很想问他的话当时都没有机会问,塞里耶的状态没法再和我说话了。你自己也体验过吧,经历了长期拘禁和严刑拷打后,塞里耶的身体会是什么样子——所以,就不要再追问他那些小事了。不过我们的医师,对于他能从这么严峻的状态下活下来非常惊叹,塞里耶的身体不是一般的强壮。
                        经过精心治疗,而且当时病人还可以获得足够的食品,塞里耶康复了。每次我去司令部报告的时候,与野井必然会每天问到他,这已经成了见到他时他的习惯了。身为战俘收容所的指挥官,会对一名战俘关心到这种地步可以说是前所未闻,所以我印象非常深刻。尤其是听了医生的汇报,更加深了我的困惑。他站在病房的门口,眼睛除了盯着“扫射手”睡觉的方向以外完全不看别的东西,他只是凝视“扫射手”。澳大利亚医生虽然不对此作什么评论——但是这已经说明了他想说的。他还添加了一句:“不愉快,让人觉得不健康。”
                        要说这事儿奇妙,还因为与野井虽然很关注“扫射手”,却从不直接和他说话。他就是站在那里,然后命令负责的医生说“治好那边的军官!”还要加上让人能印象深刻的马来语:“拉卡斯!快点!”
                        与野井的灵魂,大概也是这样焦急的。


                        IP属地:河南33楼2015-02-17 1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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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我们把话题转回到塞里耶的身上……隔了一天,我听他讲述了自己突然放弃回南非休假机会的原因。听塞里耶话里话外的意思,对于自己如何对待战争他可是苦恼了一阵。他考虑了很多计划,连参加红十字会都考虑进去了。但是,他最后舍弃了所有的解决方案。像自己这样经历的人,如果面对考验选择抽身而退的话,是不可能寻求到能解决灵魂问题的特权的。我们所有人都是战争这个事实的附属品,当战争被事实化之后,不应该回避自己身处当中所担负的责任,塞里耶确信这一点。在病房里聊天的时候,我清楚地记得他反复提及的一句话:没有人能从“自己作为人的、时间的脉络”上偏离,找到别的方法来解决问题的。除非能深刻地理解灵魂的问题所在,如果不这样的话,谁都难逃在人生应该避开的重要关口上迂回的命运。为灵魂而生的战争是如此重要,不问程度、不问荣辱、就算恐惧也必须迎面接受挑战。而且,有时在事关生死的情况下,也必须尊重灵魂要求你走向死亡的要求,有时也会要求你尽可能的不要使自己痛苦,要求你一丝不苟,甚至要求你杀人。塞里耶自己最终没有找到他的答案,但这只是我所知的事实。
                          “嗯,”劳伦斯应声着,还悲痛地颔首。
                          “我们不也是走到了一起吗?难道除此以外还有别的什么意义吗?”
                          我继续我的叙述,塞里耶回到北非的时候,日军已经对缅甸和喜马拉雅发动了进攻,新加坡沦陷,爪哇和苏门答腊几乎不战而降,从哪个角度看,未来都是一片黑暗。就在这个时候,开罗的参谋总部希望会荷兰语的塞里耶率领少数精锐部队空投爪哇降落,为抗日游击战的开展工作进行侦查,塞里耶同意了。几个月后,他和四名同伴一起在万丹的腹地降落。这之后的事情塞里耶几乎没怎么提及,当然,这也是因为他刚到收容所没多久,谈话的机会不多,但是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那段经历带给他的痛苦依旧深刻而鲜明。记忆的伤口刚刚愈合,一个小小的询问都有可能让它重新裂开。即使如此,从他说出来的那些话来看,他的使命是完全彻底地失败了。
                          这个计划,是建立在巽它诸岛上的爪哇人共同抗日的基础上的。而实际上,居民们并不认可他们,还因此有两名特务队员遭到杀害。参谋总部用潜水艇输送援助和物资的承诺也没能兑现,塞里耶的无线通讯设备没有得到任何回信。他虽然在讲好的时间里,连续两个月向科伦坡和德里呼叫,但是始终都是徒劳之举。塞里耶这样跟我说着,脸上没有一点情绪波动的样子。在当时这些都是无可奈何的事实,而和日本兵发生激烈冲突,也不过一次而已。
                          某日,他们在丛林深处彷徨的时候,碰上了安汶岛的步兵小队。劳伦斯,你记得那些安汶岛出身的顽强士兵吧,在收容所里有很多呢。他们在旧荷兰领的东印度群岛军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他们是虔诚的基督教徒,是天生的雇佣兵。要是说到实战知识丰富的土著军人的话,除了他们之外那只有梅那顿的士兵可以相比了。这支步兵小队到达西万丹警戒线的时候,向日军投降了。荷兰军官将指挥权交给了曹长。如果这投降的情报简单地传出去当然好,但是他们在安汶岛的同伴对于自己被抛弃,荷兰军官一定是换上老百姓的衣服逃跑了这些消息都表现出露骨的不信任。他们虽然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未来走向何方,但是本能地抱成一团,避免与日军接触。他们一边从路上遇到的老百姓手中买米,一边往万丹的深处前进。夜晚,他们在蚊帐中用荷兰语唱起忧郁的赞美歌。所以,就算塞里耶穿着英国军的军装,但是和会荷兰语的军官相遇,对他们来说也是上帝对他们祈祷的回答,于是他们马上就归顺到塞里耶的指挥之下。塞里耶非常感动,他们的粮食几乎用尽,没有资金也没有药品,整个小队处于十分严峻的状态之下。
                            


                          IP属地:河南34楼2015-02-17 1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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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楼主,跟着看呢


                            IP属地:安徽35楼2015-02-17 1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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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5 04:5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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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无敌,↖(^ω^)↗


                              来自Android客户端36楼2015-02-20 2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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