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拉喜欢这样平等的感觉,无论对人还是对待摄影和采访,他深信只有平等的相处才能够交流。而那神奇的交流便是基拉的特别之处,也是他成为新闻界帝王“曙光社”坐第一把交椅的摄影记者的原因。
即便从来不记得那些摄影大赛的名字,基拉却依旧收到了数不清的奖杯奖牌,而他领奖时的缺席也是家常便饭——基拉的日程里排不上领奖的时间,他的心从来不在这些东西上。
而评委们说,基拉•大和的心,全都在他的照片里。
基拉的心,同非洲草原的天空一般是真诚而辽阔的,所以才能与一切和睦相处,任别的摄影师再怎么模仿也拍不出基拉那样自然而生动的照片。别人或许追求记录一个个华美的外表,而基拉不,他宁可等待到仙人掌在黑夜里一点一点的开花,只为了拍摄在一个个时间片断中微笑的灵魂。
阿斯兰并不是很会说话的人,所以只能腼腆的笑着,抱起围上来炫耀自己长高了的孩子,问候连脸上的褶皱纹路都弯的慈祥的老人,然后目光落在那个紫色眼睛的记者身上,有些不解。
那笑起来眼睛里干干净净的大孩子,真的就是那个名摄影记者基拉•大和吗?
阿斯兰见过不少大牌记者,也拒绝了不在少数的采访,他不喜欢看他们的名牌运动服或者西装,也不喜欢见他们下飞机后第一举动是戴上太阳眼镜来屏蔽大草原上灿烂的阳光,那简直是一种浪费。那些记者们总是用他们自豪而流利的官方语言询问一些千篇一律的问题,手持录音笔,机械而压缩着每一秒时间的态度让阿斯兰觉浑身不自在,一声声过于频繁呼唤的“萨拉少爷”和刻板的疑问句时时翻出些悲伤的记忆,实在让他招架不住。
而几米开外,那只在这里生活了几个星期的少年记者正用语音明快的当地土著语与村镇上的人交谈,连帽子都没戴地像当地人一样啃着味甜但稍带涩气的野果,偶尔才会用他手里那看来精巧又复杂的翻盖相机为刚出生的小婴儿拍照,或者把镜头对准了村镇外的大草原上变幻莫测的光和影子按几下快门。然后,那褐发的少年会回过头来看他,一边笑的眼角弯起一边托长了音尾叫他:“阿斯兰——”
于是只好答应着跟上去,走到跟前,按照那个大孩子所希望的那样应他:“基拉。”
初见几天,阿斯兰也是依宾客的礼节,规矩的称基拉为“大和先生”的,然尔问题是“大和先生”本人却没多少自觉——居然在被呼唤了两分半钟后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叫的是自己。
呐,叫我基拉吧,别加先生什么的,那样叫我反应不过来。
“大和先生”挠着头这么说,笑的很无辜,然后顺势在阿斯兰身旁的空处坐下,脸直接转向他继续微笑:
“是基拉哦,来,阿斯兰,叫叫看~”
一瞬间无语楞在当场,阿斯兰脑袋空白了二十秒后开始咕嘟咕嘟的温度升起来,身体本能地向长凳的尽头蠕动着,舌头打结,咬着一个字就开始结巴了。
“呃……那、那、那、那、那个……这有点……”
“是基拉哦,来,阿斯兰跟我念,基•拉。”
“不、不、不、不、不是……我我我的意思是说……”
“基•拉~”
“……!!!”
只听“扑通”一声,被堵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萨拉医生已经把自己挪到了长凳的尽头,继而又成功转移阵地到了大地上。
“噗咳……萨拉医生,大和先生,注意形象啊……”
从桌子对面的路易•纳鲁密医生握着杯子抖个不住的手和压低了的脸色看得出,他估计已经忍笑忍的快要内伤。于是基拉也开始笑,他把阿斯兰从地上拉起来,盯着少年绿色的眼睛,笑到露出四颗虎牙来,阿斯兰便也低低的笑了,脸上红色明显的看起来近乎鲜艳。
阿斯兰开口唤基拉名字的时候总会想,这拥有美丽心灵和眼睛的摄影师真的只是个大孩子,完全不像记者。
基拉是个不可思议的人,阿斯兰时常会这样觉得。
初次见面在沙漠里,那个大孩子正昏迷着被风沙活埋了一半;第一次说话基拉躺在医院里,刚睁开眼就被路易手中轰鸣的电锯吓了一大跳差点挣脱了点滴的针头;第一次一起吃饭的时候褐色头发的少年便叼着满嘴意大利面含糊不清地告诉阿斯兰说自己是记者没有半点隐瞒的意思;甚至到他能把当地土著语说的平顺的时候也只是在村镇里住了大半月。
基拉没有问过阿斯兰什么,只是拖着阿斯兰满草原的转,白天,黑夜,黎明和黄昏。过后,将他拍好的照片洗了一些出来给阿斯兰看。
于是连阿斯兰也忍不住对着基拉的摄影赞叹了。灌木丛中慵懒的猎豹,枝叶稀疏的树下的羚羊,安静在母亲的体温旁沉睡的幼小斑马,还有四肢幽雅的长颈鹿和威严的犀牛,就那样体态自然且舒适地被记录在了一张张胶片上,温暖而生动的感觉像泉水在流淌。
基拉看着阿斯兰对着照片笑出来,带了点小心翼翼地问,阿斯兰,看看你的照片好么,我想听听你们家的故事。
哦,你这是在做采访吗?
阿斯兰这样问了,基拉倒很诚实地偏偏头回答,啊,我只是自己想知道罢了,可老大恰巧也拜托我采访,所以也算是顺便搭给我老大个人情。当然,阿斯兰若不愿意就当我没说,不想说的话我便不问了。
据穆的说法,如果是基拉你小子的话,被枪毙的概率就能升到80%——迄今为止阿斯兰•萨拉的拒绝采访率为100%。
基拉早做好的是被拒绝的准备,所以在听到阿斯兰回答“那好吧”的时候真的吃了不小的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