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警方笔录，王婉薇死亡当晚，曾给母亲打过一通电话。
郑爽问她王母：“那天都说了些什么？”
王母神色黯然而悲痛：“……我接到电话还很奇怪，已经夜里十二点了，我都睡下了。哪知道……她没说什么……跟平常打电话差不多，就说她正在外地开部门会议，让我注意身体……就是情绪似乎不太高，但这孩子一向不爱说话，我也没在意，若是早知道……”
李易峰双手插裤兜站边上没说话，郑爽起身安抚她。
卷宗里还提到，在这通诀别电话之后大概半个小时，王婉薇还给母亲拨过一个电话，但是没有接通就挂了。是否在放弃生命前，她也有过挣扎和不舍呢？
　　离开王家，两人又去找王婉薇的前男友——她的高中同学，两人在不同城市上大学，谈了几年异地恋，最后还是分手。男孩回到家乡当了公务员，已经有两年多没联络过，对于王婉薇的近况，他也不清楚。
　　回到B市已经是半夜。
　　郑爽坐在副驾，看着夜色流光缀满整个城市，再一转头，就见李易峰的手搭在方向盘上，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郑爽开口：“不是经济压力——虽然她家贫困，但也没到活不下去的地步，而且她的薪水也过得去；不是感情问题——分手那么久了，现在她又是单身；也不是健康问题——去年的体检报告是正常的。现在就剩下工作上的压力了。不过我们要怎么查呢？既不能暴露身份，要从他们口里套话可不容易。”
李易峰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啊敲，侧脸线条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干净，连唇畔那点笑意也给人温柔的错觉。
“我查案喜欢走捷径。”他说，“你要习惯，并且跟上。”
郑爽的心就这么轻悸了一下。
她不是已经在跟了吗？不知不觉，一步一步。
“捷径是什么？”
“日记本。”
郑爽思索片刻，还是不解：“日记只到她大二那年，有什么用呢？”
李易峰居然轻轻吹了声口哨，然后方向盘慢慢打了个弯。窗外的流光，从他身上缓缓滑过，清幽如画。
“这种精神轻度焦虑的女孩，不会轻易改掉常年习惯，所以她这几年一定有记日记。我们只要找到就可以了。”
郑爽赞同的点头。
谁知李易峰又说：“就跟你一样，买个牙刷要选三天。你的动作能突然变快吗？”
郑爽：“我为什么要变快？我喜欢这样。而且，是谁看到我的牙刷后，也买了根一模一样的？”
李易峰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反而气定神闲吐出两个字：“捷径。”
郑爽不解：“什么捷径？”
“你花三天时间选择，我花三秒钟，复制你的选择——这就是捷径。”

很快到了公寓楼下，李易峰倒车又快又稳，刹的就停好，打开车门人下去了。
　　郑爽快步跟上去：“我们怎么找日记本？她所有的遗物都在家里了。”
　　李易峰的声音淡淡传来：“所有实物的。”
　　郑爽脚步一顿：“你是说电子版的日记？”
　　是了，王婉薇上大学后也买了电脑，改用电子形式记录内心，也不足为奇，而且比纸质更加私密安全。不过她在公司用的笔记本早已回收清理；而大学的电脑据她母亲说，毕业就转手卖掉了。
　　“博客。”郑爽顿悟，“她一定有个私人加密空间，像博客那种。”微一思索，又说：“虽然她的笔记本已经清空，但只要在她原来的ip地址上过网，公司数据库就会有记录。我们只要找技术部门的人，筛选出她经常登录的网址，也许就能找到博客地址，破解密码……不难，你去公安部找个人就可以了……”
　　李易峰忽然转身，低头看着她。楼道的灯光明亮如雪，洒在他的西装和黑发上。
　　“有我的风度。”他眼中倨傲的笑意清清浅浅。
　　郑爽：“……你太臭美了。”

次日一早，郑爽和李易峰坐在办公室里，外间繁忙平静依旧。
　　郑爽盯着屏幕，一页页翻看着王婉薇的私~密博客。而李易峰端杯咖啡，长腿交叠坐在老板椅里，跟她在做相同的事。
　　“9月4日，他今天穿了件新衬衣，很帅气。我在茶水间碰到他，他说我昨天的会议记录写得真好，我好开心。
　　10月12日，我来了例假，肚子疼不想下楼吃饭。同事们都没注意，他上楼的时候却给我带了一份点心。他对谁都是这么温柔体贴，多希望他对我是特别的。
　　11月9日，今天他打了条浅蓝条纹领带，我发现他有很多条蓝色的领带。他知不知道，蓝色也是我喜欢的颜色。以后，也是我的幸运色。
　　11月15日，另一个部门的助理，跟我关系不错的朋友，跟她男朋友分手了，原因是对方劈腿。我很替她难过。在这个时代，难道真的没有天长地久的爱情？是不是大家都喜欢新鲜和刺激，不顾伦理和道德？这样的人在我们周围到处都是。那你呢，亲爱的你，会喜欢我吗？
　　11月20日，怎么办，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他了。如果我的心是一个泉眼，他就是清澈的溪流，一点一点，把我的心占据、填满。
　　……
　　12月15日，最近工作太多，有几份文件忘了递交董办，副总在会议上狠狠批评了这件事，我连累林经理丢了脸。好难受。
　　12月19日，今天又犯了错，发给大客户的元旦礼品清单居然错了，电脑还崩溃，丹微姐很生气，我忙了个通宵才补上，天亮的时候趴在桌子上哭了。
　　12月28日，为什么总是诸事不顺呢？为什么总是出错呢？林经理说今年绩效评估只能给我C。我觉得大家虽然不说，其实都不愿意跟我亲近，大概都瞧不起我。他呢？他还是微笑跟我讲话，可心里是不是觉得我很蠢很没用？”
　

郑爽鼠标再往下拖，却已经是最后一则博客。看到发表日期，她彻底愣住了。
　　6月10日，跟上一则博客相隔半年多。
　　时间是00：37分。
　　经法医推断，王婉薇死亡时间是当天凌晨2点至3点间。这是她死前2小时左右。
　　“打开电脑，我已经有快半年，没有登录这片心灵的净土。
　　这半年，我没有遇见一件好事，我跌到人生最低谷，那个地方漆黑、阴冷、肮脏，我想我永世不得翻身。那些事，我也不想记录在博客里，这里是干净的。
　　可今晚，在我决定自杀的今晚……
　　他竟然来到我的房间，向我表白了。
　　我曾经深深喜欢的男人，或许也是现在……一直喜欢的。
　　他说他一直喜欢我，他说从我入职第一天就对我怦然心动。他说他职位不高，薪水不高，但是他会努力奋斗，问我愿不愿意做他女朋友。
　　……
　　可是我深爱的人啊，为什么你现在才来？
　　我最喜欢的，干净、英俊、纯洁的男孩，为什么现在才来？
　　我已经回不去了。可是谢谢你，谢谢你亲爱的，你终于让我看到，我的人生不是那么绝望。你就是最后一束微光，照在我干枯的身体上。”
　　日记到这里嘎然而止。
　　这跟郑爽和李易峰的预想有些不一样。
　　他们希望在王婉薇日记里找到的，是促使她自杀的原因，以及毒品网络是否存在的线索。可这里记录的，大多是她暗恋的心情和工作的不如意。对于这半年发生的事，却跟那份遗书一样，晦涩不详。
　　不过也有意外收获——在她自杀当晚，有人到过她的房间，向她表白。
　　而这么重要的线索，那个人并没有向警方提及。

郑爽一抬头，见李易峰已经走到与外间相连的大窗前，“哗——”一声拉开了窗帘。
　　郑爽起身走到他身旁。
　　玻璃是深色的，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他们却可以将其他人一览无余。
　　李易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盯着外头。
　　循着他的目光望去，郑爽的视线落在裴泽和麦晨身上。
　　年龄、职位符合王婉薇描述的，只有他们俩。而裴泽系着一条浅蓝领带，麦晨则系了条纯黑的。
　　李易峰刚要淡淡开口，就听身旁郑爽说：“是麦晨。”
　　李易峰挑眉看着她。
　　郑爽轻声说：“虽然裴泽今天系了蓝色领带，但是她用干净、溪流、微光比喻那个男孩，肯定是麦晨，那就是他给人的感觉。裴泽……”她微蹙眉头，“气质不搭。”
　　李易峰忽的低笑出声，转身走向座椅，同时说：“溪流、微光、比喻……女人的判断逻辑真是奇怪。不过我同意你的观点，是麦晨。”
　　郑爽正要问接下来怎么办，却见他已经坐下了，黑眸清亮的望着她。
　　“女人会把我比喻成什么？”
　　郑爽看着他那张脸，又看看他高挑秀挺的身材，想了想，答：“什么比喻都可以？”
　　“你想说什么？”
　　郑爽：“先声明我的比喻没有贬义——一只傲慢又嚣张的拉布拉多？”
　　李易峰眸色一沉：“莫名其妙。你的比喻修辞能力远不及王婉薇。”
　　郑爽无比淡定的看着他，唯有嘴角轻轻上扬。
　　哼，拉布拉多……可是她很喜欢的犬种呢。

忠犬拉布拉多

@似是流年Vlin 更新了

第二十三章
郑爽问李易峰：“我找个机会探探麦晨？”他们现在不代表警方，自然不能直接审问。
　　李易峰却盯着门口，手指非常轻快的在老板桌上敲出几声脆响。片刻后，手指一收，说：“不需要。叫他进来，直接问。”
　　郑爽狐疑的望着他——昨天他还说要掩饰身份，两人还装模作样一起开会出差。
　　“那我们的身份岂不是暴露了？”
　　李易峰瞥她一眼：“你以为我是白痴吗？”
　　他这么说，倒叫郑爽心神一凛。两人朝夕相处久了，她差点忘了，眼前的男人是心理学专家，盘问套话，应该是他最擅长的事。
　　那就拭目以待。
　　——
　　麦晨走进来的时候，神色略有一丝忐忑。
　　李易峰微抬下巴：“坐。”
　　麦晨依言在他对面坐下：“李总，您找我有什么事？”
　　“技术部刚刚告诉我，他们在上个月死掉的助理电脑里，恢复了一部分数据，其中包括一些日记。”李易峰不急不缓的说，“在她自杀当晚，你去过她的房间，向她表白。”
　　麦晨的表情瞬间凝滞，没说话。
　　“你向警方隐瞒了这么重要的线索，我不得不怀疑你的诚信。”李易峰的声音云淡风轻，但那淡漠的目光，反而带给人无形的威慑力。
　　麦晨脸色又红又白，低着头，一动不动坐着。
　　屋内陷入一片寂静。
　　郑爽正全神贯注的注视着他俩，忽见李易峰抬眸，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
　　这目光什么意思？有点深沉，但并不傲慢。
　　她还愣着神，就见李易峰轻轻的眨了一下右眼。
　　他本就长得清俊，眉眼修长，这一眨，倒显出几分平时没有的轻佻漂亮。
　　但郑爽有些无语——这必然是在向她暗示。可他还真是我行我素，谁知道他这一眨眼什么意思？她跟他没有那么默契好不好？
　　于是郑爽决定按自己的理解来。
　　她起身，先去倒了杯水，给麦晨端过去。
　　麦晨：“……谢谢。”

郑爽抬头看着李易峰：“李总，我能跟麦晨说两句吗？”
　　李易峰神色依旧疏淡，低低“嗯”了一声。郑爽也不知道“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的理解，是否符合他的本意。不过管他的。
　　她站在麦晨身旁，柔声说：“你不要紧张，我想李总也是为了整个部门好。我家人也是警察，给假口供的罪责可大可小。我建议你先把情况跟李总讲清楚，大家一起解决。”
　　麦晨的脸色更红了，抬头看着他们，目光却透着掩饰不了的悲伤。
　　“对不起，李总。我那天的确去找过婉薇。可我没想到，她会自杀。”他清了清喉咙，“公司制度不允许同事谈恋爱，一经发现立刻开除，所以我没有说。”
　　李易峰挑眉看向郑爽。
　　郑爽点头，的确有这样的规定。
　　不过李易峰当然没看过公司制度这种东西。
　　李易峰：“把那天的经过说一遍。”
　　麦晨的眼眶发红，讲话也带了鼻音，略显失神的答道：“那天忙完手头的事，我一时冲动，就去了她住的别墅屋……”
　　“几点？”李易峰打断他。
　　“大概00：10，因为很晚了，我出门看了一下表。她房间灯开着，所以我才去找她。”
　　“然后呢？”郑爽语调柔和的问。
　　麦晨深吸一口气，快速的说：“然后我就跟她说，喜欢她，想让她做我女朋友。她说要考虑，我就回去睡觉，直到第二天早上。”
　　李易峰：“离开是几点？”
　　“12点半左右。”
　　“当时没发现她情绪有什么异样吗？”郑爽问。
　　麦晨脸上泛起苦涩的笑：“当时我太紧张了，根本没注意。”
　　李易峰：“你们那晚都说了什么？”
　　麦晨却沉默片刻，说：“就是那些话，没说别的。”
　　郑爽盯着他有些僵硬的侧脸——他不愿意提及。
　　是另有隐情？还仅仅只是不想再提起伤心事？太严厉细致的逼问，肯定会让麦晨察觉不对劲。怎么办？
　　就在这时，听到李易峰开口：“郑爽，你去把王婉薇的日记整理一下，待会儿交给警方。”
　　郑爽：“好的。”他为什么忽然提到这个？
　　麦晨却猛的抬头：“我能……看看她的日记吗？”

以前郑爽以为，警察审讯大多是暴风骤雨般的逼问，给受讯人心理压力。现在倒发觉，李易峰不用多说什么废话，就能达到想要的结果。
　　譬如此刻，麦晨看着一页页的日记，已经泪流满面，极为动情。
　　警方审讯，最重要的就是攻克受讯人的心理防线。现在已经做到了。
　　可见李易峰查案时，还蛮有心眼蛮细致的，不像平时那么目空一切。
　　按照李易峰示意，郑爽只给麦晨看了暗恋阶段的日志。
　　看到最后，麦晨抬手挡住脸，偌大办公室里，只有年轻男孩滞涩的抽泣声。
　　郑爽坐在他身旁，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别难过。”麦晨的情绪几近失控，转身抱住了她。
　　这是最正常不过的反应，郑爽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继续轻声安慰。却突然听到身后一道凉凉的声音说：“你没长骨头吗？把手松开。”
　　突如其来的声音，令郑爽和麦晨都吃了一惊，倏的分开。
　　郑爽一回头，就见李易峰目光清冽神色淡漠的望着她，仿佛刚才的举动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他这是……什么反应啊？
　　依然因为吸毒传染病的论断，所以保护她这个革命战友？但麦晨应该没有牵扯其中，这从王婉薇的日记看得出来。
　　郑爽的感觉，忽然有点微妙。
　　然而不等她细想，李易峰的目光已经移到麦晨身上。
　　——
　　“那天她也穿着一条蓝裙子，原来她经常穿蓝色，是这个原因……我记得她那时候没化妆，只戴了一副珍珠耳环，披着头发，但是很漂亮。当时她的眼睛有点红，跟我说是被风吹的，所以我没有多看。
　　……我跟她表白之后，她说要考虑。我说，那我过一个小时给你打电话。可是……我回自己的别墅屋后，因为那天太累了，我洗了个澡，想眯一会儿，结果……睡着了，忘了给她电话……第二天才知道……
　　是不是因为我的失约，促使她更加下定决心自杀？所以我更加没脸提这件事。”
　　麦晨说到这里，脸上再次泛起苦涩至极的笑意。
　　李易峰却又问道、：“你向她表白的事，部门都有谁知道？”
　　“都知道。”麦晨低声说，“那天早上发现她的尸体，我的情绪有点失控，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是都替我瞒着。经理也没有怪我。”

噢！太棒了，峰峰又吃醋了。

郑爽叮嘱麦晨此事保密，不要对任何人提及——是董事长的意思，也是对死者的尊重。麦晨连连点头。
　　他走出李易峰办公室，回到座位坐下，离他最近的老周拍拍他的肩膀：“怎么没事吧？”
　　谁都能看到他的红眼圈。
　　麦晨不好意思的笑笑：“没事。李总看到我的一份工作文档，很不满意。狠狠批评了一顿。”立刻起身去洗手间洗脸了。
　　——
　　郑爽隔着玻璃，望着外间众人，心中唏嘘——如果麦晨如约打去电话，王婉薇是不是会珍惜生命，已经不得而知。
　　她转头看着李易峰。
　　像是能猜到她心中感觉，他淡淡的问：“你替他惋惜？”
　　“有点。错失的爱情，才是最叫人追悔终生的。”
　　他的神色颇为不屑：“有必要吗？我看过一则报道——一对情侣结婚前夕，男的吃烧烤，被铁签子戳破喉咙死了。”
　　郑爽：“……”
　　好吧，心里那点感伤，成功被他说的烟消云散。
　　“所以你完全不必要感叹。”李易峰说，“反倒是应该谴责，正因为他的怯懦和愧疚，使得有关王婉薇死的真相被掩盖。”
　　郑爽一怔，就听他说：“给尹姿淇打电话，通知她，这个案子我们不能办下去了。”
　　“为什么？”
　　李易峰调整了一下坐姿，确保自己更舒服的靠在椅子里，朝她微微一笑：“因为这是一宗谋杀。我必须通知警方立案调查，不能照她的意愿潜伏下去了——太棒了。”
　　郑爽很是震惊，她心头隐隐冒出一些可能的猜测，但又不甚清晰。
　　“为什么是谋杀？你昨天还说，遗书是她自己写的。”
　　“我的确说过遗书是她写的，但从没说过她是自杀。”李易峰的笑意越发明朗，“你没看到吗？现在可是满满的破绽啊，都在告诉我们这是一宗谋杀案。凶手，就在你这些可爱的同僚中。”
　　满满的破绽啊，你，看到了吗？

第二十四章
郑爽望着李易峰，没有马上追问。
这个时候，总是他最为神采飞扬的时候。虽然绝不会跳脱的手舞足蹈，依旧安静的坐着西装长裤笔挺倨傲，但那眉梢眼角可都是星星点点的笑意。
光芒逼人。
郑爽在他对面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看着他：“我洗耳恭听。”
谋杀原因于李易峰而言，的确就如入门练习题一样容易。他原本正要言简意赅的解释，一抬眸，看到她的神色——眼神清亮、嘴唇轻抿、放松而专注。
噢？难得的温顺求教的姿态？
李易峰的脑子忽的就转到别的地方去了。往椅背里一靠：“上周三……我们早餐吃的什么？”
郑爽疑惑的望着他——怎么突然提这个？上周三她怎么记得……是了，那天早餐吃的是……
“鱼皮虾饺。”她第一次做。因为特别费事，所以记忆深刻，而且后来再没做过。
李易峰的神色淡然自若：“明天我要吃这个。如果你没有异议，我可以开始解释案情。”
郑爽：“……”
她刚刚居然觉得他光芒逼人？
见她默许，李易峰微微一笑，开口了：
“首先，麦晨说见到她时，穿的是条蓝色裙子——永恒的幸运色，她专门穿着去自杀的。可死亡现场照片她穿的是黑裙子。她被喜欢的男孩表白，即使不改变自杀的主意，又怎么会换掉有共同纪念意义颜色的裙子，穿上一条黑不溜秋的去死？她那么敏感脆弱恐惧，难道希望死后陪伴自己的是黑色而不是蓝色？
她给母亲的诀别电话是00：05分，麦晨离开大概是00：30，她打给母亲的第二通电话是00：40，但是没接通。如果没有改变主意，为什么又打第二个？Double（双倍）一下自己的痛苦吗？而且是在麦晨离开后很短的时间就打了。最可能的，是麦晨令她放弃了死亡的念头，这个时候，她想听到母亲的声音。
她在00：37发布最后一则日记，直至02：00-03：00才死。这不合理，难道不应该有一个死前绝笔，写下无法跟麦晨在一起的决定和痛苦、为自己的人生划上句点、在日记里向麦晨告别……诸如此类？
这中间的将近2个小时，她在干什么？不给母亲打电话、不拒绝麦晨、不写日志……她在冥想吗？为什么给母亲的电话没接通就挂断？为什么——她要选择吸食毒品而死？如果这半年的痛苦令她觉得肮脏不堪，最后她依旧选择最肮脏痛苦的方式死去？”
郑爽听得有些晃神，李易峰已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吹了声轻快的口哨，长眸清浅的望着她：“下次，这种难度的案情，请你自行解决要回到原来的思维水平上去运转。”

可现在，李易峰拒绝她的要求，明显是无情的，不留余地的。
　　尹姿淇盯着他片刻，开口：“你就这么拒绝我？还是当着外人的面？”
　　李易峰可没有半点为难神色，云淡风轻的答：“就事论事，你提了个愚蠢的要求。”
　　尹姿淇一滞，咬着下唇，没什么淑女风范的低吼道：“易峰！我们是上市公司！别忘了你也是大股东之一！大客户3部又是核心部门，如果爆出谋杀丑闻，你知道会流失多少客户、股价会跌多少吗？”
　　李易峰瞥她一眼，没讲话。
　　尹姿淇又说：“这间公司不仅是你爸和我妈的心血，现在也是我的前途和人生。你难道要让我多年的付出毁于一旦？你忍心看姐姐跌跟头？”
　　见他依旧不为所动，尹姿淇从沙发站起来，走到他身旁。稍稍一顿，把手放到了他肩膀上。
　　触碰的那一刹那，尹姿淇微微晃神——少年时清瘦的骨骼，如今变得高大坚实。他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
　　他亦抬头看着她，眸色疏淡，俊脸平静，让她有点吃不准他在想什么。但她还是柔声开口：“我又不是要你中止调查，只希望你秘密进行。以你的能力，这不是小菜一碟吗？易峰，就算我求你了，好吗？从小到大我都没求过你，就这一次。”

李易峰办公室门打开，尹姿淇娉婷走了出来，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优雅笑容。
　　所有员工都站起来，包括郑爽。尹姿淇微笑环顾一周：“刚才跟易峰聊了一下你们部门的业务近况，他对你们很满意，所以我也很满意。大家好好做，大客户3部今年再创佳绩，年终我继续给大家封大红包。”
　　大伙儿全笑了，气氛热烈的恭送她出去。
　　等人都散了，郑爽才回到李易峰办公室。
　　李易峰正拿了份报纸在看，很轻松的样子：“订两张明天最早去度假村的机票，我们去勘探现场。”
　　郑爽微愣，他们俩去？这意味着……
　　“你答应了董事长？”
　　“嗯。”
　　郑爽有点意外：“为什么？”李易峰虽然平时又拽又刁，查案时却从来一丝不苟。也许是这个姐姐在他心中占的份量真的不一般，才能令他破例？
　　李易峰淡淡的答：“想答应就答应了。”
　　——
　　夜色已深，郑爽和李易峰各据沙发一角，看资料。
　　自杀变成了谋杀，所有线索都要重新梳理，要了解的信息也更多——譬如部门每个人的详细档案履历，案发当日的房间分配、周边监控记录乃至天气情况等等。
　　李易峰小啜着咖啡，郑爽则喝着花茶。夜色极为宁静，郑爽偶尔抬头，就见李易峰安静坐在原地，俊脸白皙如玉，眉目清隽专注。而她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仿佛也溶入了他的气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