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叫奈良鹿丸，是一名心理医生。
这些天，我一直在接待一个叫漩涡鸣人的男孩。
说是男孩，他已经二十岁有余，说不上还是男孩的年龄，但是他的思维和谈吐都给我一种他还是男孩的错觉。
他的头发总让我想起阳光，而眼睛总让我想起天空，海洋，和一切空灵美好的事物。
他说，他总是能在梦中看见一个人。

二、
他是个画家，他说他卧室的墙上挂着他最喜欢的一幅画，画的是很小很小的自己。
那天，他把这幅画拿到了我这里来。我觉得那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够画得出来的，因为那色彩实在是太过灿烂，几乎要灼伤我的眼睛。
上面是蓝得像他的眼睛的天，下面是金黄灿烂的如他的发色一般的麦田。而年幼时的他就处在这两者之中，望着远方，望向深处，犹如望着他的梦境。
我在明媚的颜色里却感觉到了一种缺失。也许这种直觉来自于画中幼小的他的眼神。
他开始向我讲述他的梦境。
每晚，他都会重复着做同一个梦，梦里都会有一个人，闯进他的房间，就像一个幽灵，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望着他挂在墙上的那幅画，很久很久，久到天亮的时候，他悠悠转醒，但窗边的椅子上却空无一物。
“那…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我给他泡了一杯咖啡，装在碟子里放在了他面前。
“哦，谢谢。”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他是个孩子。一个男孩。”
“认识？”
“不认识，以前从没见过。”他放下了杯子，杯子和杯碟碰撞出了一声脆响，“但我总是觉得他给我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十分强烈。”
“想要亲近他？”
“那倒不至于…”他挠挠头，脸上露出了有些难堪的表情，“只是我非常想见他。”
“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么？”我坐在沙发上，向后靠了过去，在不远处审视着他脸上的表情。
“他…梦里的样子很模糊，只记得他穿着黑色的短袖，黑色的短裤，像是永远停留在夏天似的，”他笑了笑，“头发的颜色也是黑色的。嘛，很怪的一个小孩。”
“你确定那是梦？”不知怎的，我脑海中突然浮现有关幽灵的传说，因为他所见的一切，如果是梦境的话，未免也太真实了。
“应该是吧…”他低下头，好看的双手握在一起，“不过我也不确定。”
“有可能是你醒着的时候见到的事物呢。作为梦境来讲它有些过于清晰，而重复度也有些高得过分。而你并没见过他，却能梦见，从心理学上看，说是梦，这有些离谱。”
“难道我见了鬼了？！”他惊讶地看着我，就像一只小狐狸。
“呃…你有过记忆的缺失么？”我看着他，轻轻发问。
“记忆的缺失？”他的脸上写满了疑惑。
我突然发现是我自己没有表达清楚，于是我改了改表达的方式，“失忆。有过？”
“失忆？”他依旧很疑惑，“没有啊，我这二十多年一直都活得很好。只是没有父母。”
我看他的表情不再疑惑，而是转为平静。我突然觉得我似乎触碰到了一个禁区，我于是赶紧抽身回来，不再往前，“晚上的时候睁着眼睛等一等。看看那究竟是不是梦。”
“哎？”他看向我的眼睛中再次写满了疑惑，“好吧，我回去试试。”
他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我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了个想法。于是便叫住了他。
“鸣人。”
他回过头，站在院子通往大门的小道上，微笑着看着我，“怎么了？”
“我过几天想去一趟四国。你愿意跟我一起吗？”
“四国？那倒是个不错的地方。正好我最近也不忙，去一次也好。”他笑得越发灿烂，让我想起他的那幅画。
“好的。那我们下周三动身。到时候我打电话给你。”
“好，到时再联系。”
他向我告别，推开院子的大门，慢慢走远。
我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慢慢关上了院子的大门，回了屋。

三、
今天是跟鸣人约好去四国的日子。
我早早起床，去浴室洗了个澡。外面的天色已经微微开始显现出太阳的痕迹，早上五点多钟。
那天鸣人来过后就没有再与我联系。而我也再没找他，想要跟他一起去四国纯粹是我的一时兴起，因为他的身上有一种诱人与他一起冒险的特质。
我拿了一条烟，又拿了一把伞，数数钱包里的钱，下楼到了车库，发动车子。
车子被我开到院外的大道上，外面还是有些寒气，幸好穿了长袖。我下了车，锁好院门，应该给他打个电话了。
在电话簿里找了很久，拨出去之后那边是长长的一段空白。
就在我听过很久单调的嘟声，马上就要挂机的瞬间，那边传来了他的声音。
“鹿丸吧？我刚才在洗澡。”
我靠在车门上，“我们可以走了。我在我家这边等你。”
“好的，我马上过去。”
我挂了电话，钻进车子。打开音响，是Niki Reiser的《Blonde on Blonde》。
我有些困，于是慢慢闭上了眼睛。
我是被一阵敲窗户的声音惊醒的。是鸣人。
我打开车门下了车，外面的太阳已经开始探出头来。鸣人今天穿着一件明黄色的长袖衫，细细的牛仔裤，白色的板鞋，一脸青春洋溢的样子。
看着他，不知怎的我的心情就明亮了起来。
我们坐进了车子，他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旁边有个人给我的感觉非常好。
我们系好安全带，我一脚油门踩了出去，车子开始在山路上慢慢行驶。
“我们去四国？”鸣人转过头来问我。
“唔，四国。以前去过吗？”我掏出一包烟，拽出一根塞进嘴里，点燃。
“以前自己去过一次。德岛县有个鸣门大桥。”
“哦，对啦，的确呢。你的名字也是这么起的？”我很好奇。
“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名字是谁给我起的，总之…大家都那么叫，我也就那么听了。”他笑了笑。
我有些后悔，因为我意识到自己仿佛又走进了他的禁区。像上次一样，我还是选择性的支开了话题，“早上吃饭了？”
“嘿嘿，早上起得早啊，没时间吃什么东西。”他摸摸肚子，脸上又出现了我极为熟悉的笑。
“等我们下山吧，我知道一家很好的饭馆。”
“好啊。”
我开始加速。

八、
我听了鸣人的这句话，不禁对他更加好奇。
而那个宇智波佐助看着鸣人，居然点点头：“我见过你。在很小的时候。”
我有些吃惊。这种事情还真是很出乎我的意料，他们会是什么关系？
“你见过我？！”鸣人的表情很夸张，“小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你不知道的。”宇智波佐助淡笑着摇了摇头，把视线转向了我，“你们从哪里来？”
“我们从大阪来。”我看了看鸣人，“今早出发，中午到的。我是他的朋友。如果你也是的话，很高兴认识你。”
我冲他伸出了手。
他愣了愣，然后回过神来，从桌子后面探出身来握住了我的手，“请多多关照。”
他的手干燥而有力，骨节分明，我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脉搏的跳动。
轻轻晃了一下之后我放开了手，他看着我，“那你们下午走吗？”
“如果一直这样下雨的话，应该就走不了了吧。一会得出去找个宾馆订两个房间。”
“其实图书馆有空房间的，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可以住下。”
我很好奇，“图书馆还兼职宾馆的生意？”
“不是的，其实这家图书馆是德岛县酒业巨子木村先生生前建设的，供我们这些助手住的话有很多空房间，所以如果你们不介意，我可以向上申请，请二位留下。”宇智波佐助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公式化的微笑。
我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鸣人，在这里住下吗？”
鸣人看宇智波佐助看得出神，听我这么一叫，他浑身一激灵，“啊？住下？在这？”
“对，这样我们就不用费心思找地方了。”
“啊…啊？好，好。”
我转过头，看着宇智波佐助，“那好，既然鸣人同意了，我也就随他来。麻烦宇智波先生帮我们安排一下。”
听到我叫他的姓氏时他明显吃了一惊，而后他用余光瞟了一眼自己的胸牌，冲我点头笑了笑，“那好，请问怎么称呼？”
“我叫奈良鹿丸，叫我鹿丸就好。”
他从借阅处走了出来站到我面前，脸上依然带着他特有的公式化微笑，“好的，那你们先随意借阅这里的书籍，我现在就去跟上面申请。一会我回来你们听我的消息，这样可以吗？”
“好的，您请。”我点点头，给他让出一条路。
他冲着我点头微笑，然后迈开步子朝门口走了过去。
在经过鸣人身边的时候，宇智波佐助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
见他走远，我拍了拍正在愣神的鸣人，然后慢慢踱步到后面一排一排的书架前，抽出一本吉田兼好的《徒然草》，站在原地读了起来。

九、
我们等的时间并不长。宇智波佐助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窗外的雨还是一直在下，并没有一点变小的意思。
“奈良先生，”宇智波佐助向我们走了过来，“我已经申请完毕，二位今晚可以留在这里，但是只有一个房间，不知道二位介不介意。”
我倒是乐得清静，把书放回书架，然后冲着鸣人点了点头，“我没关系，我很愿意跟鸣人君住在一个房间呢。”
然后我就意料之中地看见了宇智波佐助极力遏制的脸色变化。
哈哈。真是有意思。
这个宇智波佐助和漩涡鸣人，真是越来越让我好奇了。

十一、
宇智波佐助拿出钥匙开了门，不一会就听见门咔哒落锁的声音。
而鸣人却凝视着宇智波佐助的房门，很久才回过神开门。
我们进了屋，打开了灯。
屋子很大，说是单人间，一张大床却占据了整个卧室。还是地毯，壁纸却换成了有些清新的碎花，但并不乱，看上去很舒服。
卧室厨房一应俱全，而且电视电脑音响一样不缺。客厅的照明工具是一个很华丽但却简洁的水晶灯，一看就是上好的质地，因为丝毫没有贼光。整个客厅就笼罩在浪漫的灯光里，我疲惫地坐在黑色的布艺沙发上，随手捞了个抱枕抱在怀里，有些昏昏欲睡。
“鹿丸，要吃点什么吗？”
我诧异地看了鸣人一眼，真不敢相信这家伙还会做饭，“随便什么都好…可是你确定你做出来的东西能吃么…”
“少瞧不起我了！”鸣人撸起袖子，一脸的激昂，“我现在就做给你吃！”
我笑了笑，点头默许。
在鸣人切菜的声音里，我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我是被鸣人叫醒的。
眼前一张放大的脸着实吓了我一跳。
我在他的带领下提心吊胆地走进了餐厅，却被餐桌上的东西惊得合不拢嘴。
只见两盘整齐的烤小牛排压着两块餐巾放在铺着米色桌布的餐桌上，刀叉亮得反光，旁边是两个高脚杯，盛着红酒。红酒的来源是旁边的酒瓶，我瞥了一眼，是埃特纳珍藏2000年份。
看来这顿饭可得好好吃了。
我慢慢走到凳子旁，坐下。鸣人坐在我的对面，带着明亮的笑。
“鹿丸，你敢不敢吃啊？”
“看来你很费心思啊。”我系上餐巾，轻轻切下一块牛排，“嗯，肉质金黄，外焦里嫩，咸淡适中，极品。”我看他的脸上出现了明显出现了洋洋自得的神色，突然就想逗逗他，于是我又补了一句，“当然肉好是最重要的。”
然后我就看他的脸由灿烂一点一点地灰暗了下去。
哈哈，真是个有意思的孩子。
突然，烤箱“叮”的一声。
“哦，终于好了。”鸣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戴上手套走到烤箱前，慢慢把另外一块烤牛排拿了出来。与我们面前的两块的区别就在于，这块明显很大。
“鹿丸，”我抬起头，看见鸣人一双明亮的眼睛，“你先吃着，我去把这块牛排给宇智波送过去。”
然后鸣人摘了手套，将牛排装盘，摆上西兰花圣女果还有圆葱青椒瓣，从酒柜里拿出了一瓶拉菲·卡瑟天堂红，倒在一只高脚杯中，冲我稍微笑了笑，走向了屋子的大门。
我突然来了好奇心。
见鸣人端着牛排走了，我喝了口红酒，从座位上站起身，跟着走到了门口。
鸣人把盘子先放在了地上，打开门，但似乎因为怕麻烦，他出去之后门只是虚掩着，并没有关上。我好奇地看着鸣人的背影，看着他用脚尖轻轻踹了踹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
宇智波佐助穿着一件白色的棉质睡衣，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这一身的装扮在走廊暖黄色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十分温暖。本来刚打开门时是一脸的不耐烦，但是在看见鸣人之后却奇迹般的脸色柔和了许多。
“是鸣人啊。怎么了？”宇智波慢慢开口，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安抚意味，而且他叫鸣人“鸣人”而不是“漩涡”，这让我偷听的兴趣又增加了些许。
“哦，呐，为了表达我们对你收留我们的谢意，我把冰箱里的牛排烤了一块，又拿了一瓶红酒，特地给你送过来的。”
我站在鸣人身后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我觉得他这时脸上一定挂着那种笑，那种让我觉得特别的笑。
不出我的意料，宇智波竟然也对他笑了，不是对我的那种客套，而是温暖且宠爱的。
“那…谢谢鸣人啦…”
哈哈。
我在心里笑了笑，从门口退回了客厅。拧开音响，在一旁的柜子里找到了一张Louis Armstrong的CD放了进去，回到餐桌继续切着有些凉了的牛排。
屋子里回荡着《I Get Ideas》柔和的旋律，我喝了一口红酒。
有些事情的答案，我猜我应该已经知道了。

十二、
鸣人重新回到餐桌的时候，音响里刚好放到了我最喜欢的《Sugar》。
他的脸颊上带着明显的红晕，还有一点点说不出来的害羞和极力掩饰的想极力掩饰他激动心情的想法。
好吧，我实在是太喜欢分析这个画家的所有表情了。
“给宇智波送过去了？”我切着牛排，头也没抬地问。
“哦，是啊，”鸣人急切地吞下了一块牛排，“鹿丸，明天我们去哪啊？”
“明天么…你想在这里呆多久？我也好制订一下咱们的出游计划。”
“嗯…我无所谓的。出来的时候带了卡的，应该够挥霍一阵。”
“哦…那好，明天我们去灵山寺。”
“灵山寺？呃，听起来不算很赖。”
“跟着我走绝对没错的。要不然…”我忽然起了调侃之心，“让宇智波带你去？德岛他一定比我熟。”
不出所料，鸣人刚刚好被他刚咽下去的红酒呛了一下。
“咳…宇智波？咳咳…我觉得他不太适合吧，要他请假陪我们吗？”
我在心里偷偷笑了笑，“如果你愿意，我想他是一定会陪你的吧。”
“这…我倒是真想让他过来给咱们当当导游。”
“好啊，那今晚就商量一下？”
音响里换成了《What A Wonderful World》。鸣人嘴里嚼着牛排，停顿了一下。
“我现在就去找他？”
好吧，我明显听出了鸣人话语里隐含的期待我同意的成分。而我为什么不顺水推舟呢。
“好啊，去吧。”
然后鸣人放下刀叉，乐呵呵地跑去了对门。
我吃完了面前的牛排，然后慢慢喝完杯里的酒。
我几乎可以确定，宇智波佐助明天一定会请假陪着鸣人去玩，原因嘛…
还得鸣人自己慢慢去发现了。

十三、
吃完我的牛排之后我就倒在了沙发上看着电视，然后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也不知道鸣人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只是半夜时候我醒了一次，发现身上被盖了一件衣服，而且听见了卧室里匀净的呼吸声。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天色大亮。
我费力地从沙发上爬起来，因为昨晚睡觉的姿势不太好，所以有些浑身酸痛。
刚刚坐正，就听见了鸣人的声音。
“鹿丸，你终于醒了，快来吃早饭然后我们出去玩！”
我点了点头，然后慢慢站了起来往洗手间走去。
等我洗漱完毕之后就往餐桌走了过去，然后很意外地在餐桌上发现了宇智波佐助的身影。
“鹿丸快吃，吃完了我们走。这是我煎的蛋，这个面包是佐助烤的！”
鸣人依旧眉飞色舞地说着话，但是我却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佐助”这个称呼。
嗯，已经很熟了。而且，明显宇智波是同意了昨晚鸣人想要他带他出游的请求。
我看了看坐在我对面的宇智波，他今天换了一件衣服，不是昨天的那身正装，而是一件湖绿色的系扣开衫，他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示意我坐下。
我有种我是这个家的客人而两个主人在招待我的错觉。
“今天会去哪里？”我坐好，拿起一片面包。
“昨晚听鸣人说奈良你要去灵山寺是吗？”宇智波拿起旁边的牛奶喝了一口，看着我。
听听。这话说得，完全把我隔离出去了。
“对啊。想去看看。”我咬了一口面包，嗯，味道不错。
“嗯，那我们一起去吧。吃完早饭应该就可以动身了。”宇智波开始加速吃着手上的面包，“奈良昨天说你们是开车来的，你看咱们今天是坐一辆车还是我也开我的车去？”
我心里突然又来了一个想法。
“开两辆吧。你跟鸣人一辆，我在后面跟着你们就行。”
然后我明显看见了宇智波眼里的笑意。
“好的。”
吃完了早饭，我们就下了楼。
依旧是复杂的楼梯，透明的长廊。
我发动了车子，然后看见鸣人跟着宇智波径直走向了停在距离我的车两个车位的雷克萨斯SUV。
这个宇智波…我才不相信一个图书管理员会这么有经济实力。
我跨进车门坐进驾驶室，听见鸣人的惊叹“好厉害”之类的话。
然后雷克萨斯黑色的车身从停车位开了出来，横在了我对面。宇智波打了一下喇叭，我笑笑踩了油门跟上。
因为昨天下了雨，所以地面上有一些积水。我打开音响，这次是ZERO的《FarAway》。
把车窗打开，空气清新得很。一路跟着前面的雷克萨斯，心情随着音乐也有点高昂了起来。沿路是载满了去灵山寺朝圣信徒的高德线。
我点了一根烟。
总觉得，这场旅行不会太差。

十四、
没过多久我前面的雷克萨斯就停了下来。我抬头一看，灵山寺的大门就在眼前了。
跟着宇智波到了停车场。停好了车之后我熄了火，从车后座拽了三瓶水就打开了车门。
空气很清新，带着点泥土的气味。
我下了车好好地看了看灵山寺的大门。
四周绿树掩映，围墙不高，大门是个两层的钟鼓楼。卷檐翘起，很有点古色古香的意味。第二层上面有一块匾写着“灵山寺”三个字。很多穿着蓑笠和白衣的信徒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我觉得我好像来错地方了，因为怎么看这里好像人都有点多。
等了半天都不见宇智波和鸣人的身影，我往后看了看发现两个人才刚刚从车上下来。
我把手里的水递给他们俩。宇智波点了点头接了过去，鸣人则是一把抢了过去然后就开始咕咚咕咚地喝，一个没注意就呛到了嗓子，然后开始咳嗽。
我刚要问问他怎么样了，就看见宇智波关切地拍着鸣人的后背。而鸣人一边摆着手告诉宇智波自己没关系一边费力地咳。
我看着这样的一幅场景，突然觉得很有意思。
其实这个漩涡鸣人，怎么看都是个麻烦。我也搞不懂宇智波是怎么想的。
在门口站了这么一会儿，人越来越多了。而我的心也突然地烦躁了起来。
不想去了。
人多的地方好麻烦。
我喝了口水，“鸣人，你们去吧，我有点累。”
正在咳嗽的鸣人忽然抬起了头，“怎么了鹿丸？”说话还有点气短的磕磕巴巴。宇智波也煞有介事地抬起头，“奈良没事吧？”
而我看宇智波的脸色好像有点窃喜。算了，这个人情我还是卖给他好了。
“这里人太多，我有点喘不过气…你们去吧，正好宇智波对这里比较熟你也不至于走丢。好了我走了。”
我直接转过身去，没有给鸣人再次开口的机会。这个麻烦的人会一直问我怎么样了怎么样了的。
而宇智波…他得感谢死我。
算了，回车里吧，四处走走看看也好。
关上车门，看见宇智波扶着鸣人慢慢走了进去。
拧开音响，换了一张碟啊。押尾光太郎的《FIRST LOVE》。
我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离开了原地。

十五、
灵山寺是个好地方这我是知道的，我只是觉得寺院如果很安静的话应该会是个不错的去处，但是我实在没想到灵山寺的人居然会那么多。
其实那是个很神圣的地方。四国灵场八十八处，它排在第一位。
但是我可没有那个时间去走完那一百四十千米消除八十八个烦恼。
人世间的烦恼那么多，走一走就能消除了？心不静走得再远也没用。
我摇了摇头。音响里的吉他曲又换了一首，《そして仆は途方に暮れる》。
没错，茫然。，
我开着车在街上转来转去，打了个哈欠。本来昨天一路从大阪开车到四国已经够累的了，今天还要起早来这里玩？
我觉得我疯了。
而且那个漩涡鸣人，明明是我想要来，结果他却表现得比我还积极。
真搞不明白到底是谁想来的。
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好，路上来往的人却不太多。大概是工作日的关系吧。
上班族有什么好。成天被圈在那个小框框里，想去哪还得请假。
说到请假。那个宇智波佐助，到底是做什么的？
按理说一个图书管理员，怎么可能有那么高的经济实力去买一辆雷克萨斯的SUV？而且那个图书馆说实话是很空的，他到哪里去找的上司？
还有那幅画和鸣人看见的那个小男孩。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无比肯定那个小男孩就是宇智波佐助，而且画中的鸣人是小时候的，他看见的人也是个小男孩，而且昨天他也说过他们以前见过，并且是在“很小的时候”。
让我不自觉地想起了一种可能。
但还是不怎么确定。
往左一拐，到了中央公园。
公园里的樱花树已经没了樱花，只是一片绿油油。
关了音响，《Loving You》戛然而止。
其实还有很多很多事，我是不知道的吧。
先睡一觉吧，睡醒了去吃饭。
我放平了驾驶座的靠椅。
黑暗袭来。

十六、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沉，将黑未黑，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让我想起了父亲的黑发。
公园里的人已经开始慢慢减少，路灯也亮了起来。大片的樱树在路灯的光照下枝杈丛生，有种幽森的神秘感。我顺手拿出一支烟点燃，坐直了身子打开了车窗。扭开音响，是Matt Cab的《Sing you to sleep》。配上这阴暗的天色，倒也有点说不出的和谐感。天气已经有点凉了，我的衣服也不是很厚，阵阵的凉风吹开了我依旧困倦的眼睛。我眯着眼睛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未接来电8个，都是“漩涡鸣人”。
还是不让别人担心为好。我重新躺了回去，把手机靠在耳边，拨通了漩涡鸣人的电话。
单调的嘟声响起。
“鹿丸你在哪啊？！”
鸣人的声音突然传来，震得我把手机移开了耳朵，“我在中央公园，刚才睡过去了。”
仔细听的话，鸣人好像在吃东西，吸溜吸溜的，好像是拉面。
“吓死我了，以为你不见了是去哪迷路了呢。”嘴里塞了很多食物，声音很是模糊不清。
我吸了一口烟，“你以为我是你啊？宇智波跟你在一起？”
“嗯对啊，”他吞下了嘴里的食物，声音顿时清晰了起来，“你吃饭了吗鹿丸？要不要过来跟我们一起吃啊？”
其实我不太想去打扰宇智波和鸣人，看着这两个人眉来眼去我真是懒得当电灯泡。但是怎么办呢，还真有点饿了。
“你们在哪家拉面馆？”我把座椅放回原来的位置，轻轻转动车钥匙。
“就是昨天那家，一乐。老板再来一碗！”
还真的是鸣人的风格。看来这么快的时间里他就已经跟宇智波混熟了，明明跟我吃饭的时候还那么不好意思，吃得也不多。
“好，你们等等我。”
我挂了电话，循着记忆往昨天的拉面馆开了过去。
德岛的晚上还算是繁华，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络绎不绝。我转过一个交通岗，又回到了灵山寺，这回门口的人倒是没有几个了。再往前开了一段，就看见了那家拉面馆正好在右前方。
我找好了位置把车停好，就在宇智波的那辆雷克萨斯旁边。我下了车之后险些没站稳，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迈得开腿。锁了车之后摇摇晃晃地走了进去。
小店还是很干净，我毫不意外地在整个店最靠近柜台的地方找到了鸣人和宇智波。两个人的发色实在是太过显眼，但是在我看来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
我走了过去，在鸣人的旁边坐下。鸣人还在吃，而宇智波坐在旁边则是有些昏昏欲睡。我看着那个眯着眼睛的大叔，举起一根手指，“一碗拉面。”
老板点了点头，而鸣人则是被面呛了一大口惊讶地回头看我，“鹿丸…咳咳…鹿丸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咳咳…”
宇智波听到鸣人剧烈的咳嗽声之后马上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如你所见。”
鸣人喝了一大口面汤，然后开口，“你可真是的，我还担心你是不是迷路失踪了。佐助跟我说这里的拉面可是德岛的特产呢，”鸣人正说着，我的面就被端到了眼前。鸣人拿着筷子指着我碗里的东西，“你看，这个汤是豚骨熬的，这里还有五花肉，很好吃的！”
“跟在大阪吃的不一样？”我挑起面条，充斥着香气的味道开始侵袭我饥饿的嗅觉。
“嗯嗯，不信你尝尝。”
我把剩下的面条一口塞进了嘴里，味道的确有种说不出来的浓郁。我嘴里嚼着面条，转过头去看了一眼鸣人的蓝眼睛，点了点头。鸣人这才满意地继续对付自己碗里剩下的面条。
宇智波则是面带微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回到昏昏欲睡的状态。
我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用我最快的速度解决着眼前的拉面。
感觉吃拉面好麻烦，还是烤肉比较方便，没这么容易掉也没这么滑。
喝完最后一口汤，我放下了筷子。鸣人正扭过头去跟宇智波相谈甚欢。我站起身刚要付钱，眯着眼睛的大叔却说，“那个人已经付完钱了。”
我顺着大叔的视线，看见了宇智波佐助，然后回头，“我跟那个金色头发的男生的钱都是他付的？”
“对啊，都是他付的。”
我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我站起身擦了擦嘴，宇智波看见了我的一系列动作，于是抬起头来看着我，“奈良吃好了吗？”鸣人听见宇智波的话，也回过头来看着我。
“嗯，很满意。谢谢宇智波的款待。”我冲着宇智波点点头，起身走出了店门。
我开了车门，鸣人不出我意料地钻进了宇智波的车。我并没说什么，点了一支烟塞进嘴里，发动车子，跟在了宇智波的后面。
不一会儿就到了图书馆的大门。在烟灰缸摁灭了第四支烟，熄了引擎然后下了车。
还是七拐八拐的木质楼梯和流光溢彩的水晶灯长廊，走进我们的房间之后已经是10分钟之后了。
我和鸣人站在门口，宇智波看着我们，“我特意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这些天应该可以陪你们到处走一走。今天也很累了吧，二位快点休息吧，晚安。”
我点点头，然后开了门走了进去。
鸣人脱下外衣之后去餐厅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了我，我的身子陷在沙发里，一边喝水一边听鸣人眉飞色舞地说着白天的所见所闻。
“鹿丸你没进去真是太可惜了，灵山寺里面真的很漂亮啊，有好多树，还有很多穿着蓑衣的信徒呢！佐助跟我说他们是在走四国的八十八个灵场消除烦恼…”
我放下水杯，慢慢闭上了眼睛。
“唉，怎么又睡着了…”
迷迷糊糊地我感觉好像有人给我盖上了被子，然后通过眼皮透过来的光亮也消失不见了。

十七、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以后了。窗外有些阴沉，感觉就像是还有一场雨即将落下。但是初秋的季节下这么多的雨实在是有些反常。
我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薄被从身上滑了下去。抬头看见茶几上的纸条。
“鹿丸：我和佐助今天去鸣门市了哦！他说这个城市的名字就是我的名字呢，哈哈，你睡得太死了我就没叫你，尽情享受假期吧！鸣人”
我放下纸条，直起身子抻了抻懒腰。这个鸣人还真是…明明是我带他来的，现在搞得要我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外地人自己去找地方“享受假期”。
真是个麻烦死了的人。
但是我觉得这样或许反而更好。跟着他不一定又会惹出什么麻烦。
有点饿了。往餐桌的方向看过去，餐桌上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我想了想只好打开冰箱，翻出了一袋吐司和一盒牛奶。有点凉，不过凑合着吃还是足够了。
九点多钟还没有太阳的初秋的上午，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可以做的。我叼着面包拉开了音响旁边的抽屉，翻出了一本CD。
CD盒子上没有字，CD本身也是原色，没有贴纸也没有印上任何图案。我把它放进CD机，等了好久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就在我以为这本CD是空白的时候，钢琴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我回到沙发上坐好，慢慢嚼着面包，撕开牛奶盒子，把吸管放了进去。
我吸了一口牛奶，钢琴的声音戛然而止。牛奶落进肚子里，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确定我不可能听错，那绝对绝对是宇智波佐助的声音。
“我的眼神 和你的眼神相遇
在这片金色的麦田里
微风吹过 阳光满溢
你睡着时 月光映在墙壁
微笑照亮整个房间
他说那只是魂魄
甚至试图刺破你的梦境
麦浪是否能拯救你的回忆
雨天是否能重现那天的月光
或许可以重新相遇
让我再次回到你的梦里”
钢琴在高声部落下最后一个音符，整首歌结束。
我继续咬着嘴里的面包，牛奶已经喝完。靠在沙发上，一边想着歌曲里奇奇怪怪的歌词，一边继续等待着或许后面还会有什么其他的内容刻在CD剩下的空间里。
但是我等了足够放完整张CD的时间，后面却依旧没有任何声响。看来是完全结束了。
我取出CD，放进了盒子重新塞回了抽屉里。又拿出一盘Emily Simon的专辑，不一会儿，整个客厅响起了《Dreamland》奇特的歌词和旋律。
那么奇怪特别，就如同我搞不懂宇智波那首歌究竟唱的是什么一样。

十九、
第二天一大早，我被鸣人的喊声吵醒了。看看表，才七点多钟。没办法，今天是我提出要跟他们一起去海底公园的，想赖床也不行啊。
唉。都是自找的。
我从沙发上站起身，被子滑到了一边。拉开窗帘站在窗前抻了个懒腰，外面的天空出奇地蓝。我觉得四国的天气很给我面子，每当我想要出去，那天的天气一定很好。
鸣人在门口喊着说他们在楼下等我，我点点头，算是默认了。然后就看见鸣人手舞足蹈地跟着站在旁边的宇智波一起下了楼。
我摇了摇头，进了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之后，刚刚好过去了十分钟。我刮了胡子，换了一身衣服，很惊讶衣柜里会有跟我的尺码刚好一致的衣服，因为我并没有带行李来这里。
拿好车钥匙，我锁了门下了楼。因为时间还早，楼道里的水晶灯并没有关。但是当我刚刚走到长廊的一半的时候，灯一下子全都灭了。
我看了看表，七点半。于是加快了脚步，鸣人那个急性子应该早就等不及了吧。宇智波应该本来很不想带我一起去的，我要是再下楼晚了应该会搞得很不愉快。
总觉得宇智波这个人绝对不是表面上那么温文尔雅。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铅笔削得那么尖，三明治看起来像是自己做的，去了边，而且一点面包渣都没有，说话很有条理而且思路清晰，也许对这个人了解太少，我一直想不明白他那首歌的意思，还有他所谓的图书馆的“上面的人”，他们究竟在哪里？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宇智波和鸣人的关系，到底是什么？
我想着，不知不觉也到了楼下。宇智波的黑色SUV还依然停在原地，见我下来了，鸣人摇下车窗冲我喊：“鹿丸怎么才下来！”宇智波坐在他旁边，有点好笑地看着我。
我冲他招了招手，并没说什么，然后开了车锁坐进了车里。宇智波按了一下车喇叭，然后把车开了下去。我打开车窗，点上了一支烟叼在嘴里。换了一张披头士的CD，扭开音响听了起来。是那首被人念叨惯了的《Norwegian Wood》，列侬的声音沙哑却清晰，我不知道他和洋子的故事究竟是什么样子，但是我一直很喜欢他们拍的那组照片，尤其是列侬像一个婴儿一般靠在洋子怀里的那张。
也许真正相爱的人是会保护对方的吧。就像是自己的孩子那样去保护。
我踩了一脚油门，跟紧了前面的车。
我还在琢磨宇智波那首歌的意思。其实我很纳闷，宇智波以前进入过那间屋子？他那张CD是什么时候录的？就算他和鸣人真的有一段童年往事，他又是怎么把那张CD 放进去的呢？难道是在上楼去“向上面申请”的时候进入的我们俩的屋子？
想着想着竟然有点出神，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前面是个交通岗，现在是红灯，宇智波的车刚好停在前面。我猛地一个刹车，车身震动了一下，然后才停稳。
我舒了一口气，弹了弹烟灰，歌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到了《Drive my car》。我有点无心听歌，总觉得有太多事我不知道了，这样的感觉让我的心很空，也有点不安。
又是一个雨后的大晴天，风开始渐渐变凉，比我刚来这里时的气温应该是下降了很多。出来的这个时间段刚好赶上交通高峰期，路上的车辆很多，走一段就要停一下，这么下去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海部郡。我感觉宇智波是在沿着牟岐线走的，现在才刚刚到德岛站，只不过是始发站，要到终点站，还得过好久吧。
不过这样更好，让我有更充分的时间想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我看了一眼仪表盘，八点零二分。路上的车辆开始慢慢减少，我们的车速也在慢慢加快。眼前的景色一闪而过，我脑海里开始清晰地浮现出宇智波那首歌的歌词。
我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能确定的是，鸣人的梦境，一定跟那幅画有关，而他们的故事，也应该从那幅画下手。
这一切的真相，到底会是什么呢。

二十一、
在入口处买了门票，我跟在宇智波和鸣人身后走了进去。今天来这里的人不是很多，大概不是旺季，也不是节假日吧。
进去了之后，里面的光线不强，人也不多，抬眼看的话就是满眼的海水和鱼，这倒是让我感觉到一点舒心惬意。宇智波和鸣人依旧在我前面走着，两个人的黑发和金发闪耀在海底世界里，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气场。
旁观者总是有种不会置身其中的轻松感。但是，这种没头没尾的“爱情”，真的就是最佳选择吗？
说到底，我也不了解鸣人这个人。他只不过是我的一个病人而已，而其实，他真的有病吗？他来找我的原因是晚上总会有一个男孩看他的那幅画，这不是幻觉，一定不是。
所以他该有的不是病，而是故事。
但是故事的细节究竟是什么，到底该怎么去问呢？
“啊啊啊啊啊佐助佐助鲨鱼鲨鱼啊！”
突然传来鸣人的吼叫声，我往前看了一眼。
“它又不会咬你…玻璃那么厚好不好。”
“咦佐助你看这个是什么？扁扁的很好看啊！”
“那个是蝠鲼。真奇怪你这个白痴的审美，它哪里好看了丑得要死。”
我诧异，这两个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你这个混蛋你说谁？！你说谁白痴？！”
“白痴就是你，你就是白痴！”
这可不可以说是两个人关系的突飞猛进？真有点让我惊讶。但是在这么安静的公共场合大喊大叫的，实在是很麻烦…路人的白眼我可是受够了，真搞不明白宇智波那么文雅的人是怎么被鸣人逼到这个程度的。
我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走着，时不时往前面看一眼。看来吵吵闹闹的两个人并没有注意到我的消失，这倒也不错。明天还是不要跟来了吧，去图书馆看看书好了，舟车劳顿实在是要累死我，虽然可以饱览四国的美景但是我也一样不想跟着这两个人来。
那两个人的吵闹声渐渐远了。我跟了出去，看见他们正在出口等我。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我眯了眯眼睛。
“奈良要不要去潜水？”
“对啊对啊！鹿丸去潜水吧！”
我见这两个人好像很想邀请我去，也只好答应了。我们循着路标找到了潜水区，换好了潜水服，鸣人没等我和宇智波反应过来，就自己先下去了。我刚要下水，就听见身后宇智波叫我的声音。
我诧异地回头。
“咱们去那边坐一会儿吧。”
我看见宇智波径直往岸边的阳伞下面走，我也跟了上去。九月的太阳虽说不是那么毒辣，但也依旧热情得要命。我看着宇智波的背影，这个男人，我一会儿该怎么应对他。
我们在凳子上坐好，不多时旁边站了个服务生。
“用不用喝点什么？”宇智波看着我。
“不用。我猜你是来跟我说关于鸣人的事吧。”
“不用客气，鸣人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宇智波笑了笑，“来杯橙汁吧。一点小心意而已，今天很晒。”
“恭敬不如从命，我喝就是了。”我笑了笑。
橙汁很快端了上来。
宇智波喝了一口，“奈良似乎对我很有敌意啊。我能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敌意？哪里有敌意。对宇智波这种人，我跟他是属于性格不合的，那双黑眼睛的视线一聚到我身上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要自卫，这应该与敌意无关，要说是敌意，应该是他对我比较强烈一点吧。
我晃了晃杯子，冰块碰撞在玻璃杯壁上，“宇智波说的这是哪里的话，这次来四国能相见是缘分，而且宇智波还这么照顾我和鸣人，我是很感激的。”
他喝着橙汁，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听鸣人说，你是个心理医生？”
“是鸣人找上的我。”
“哦？”宇智波听见这话之后很感兴趣地往我这边靠了过来，“怎么讲？”
“鸣人没有跟你说过？”我看着宇智波明显好奇的神色，“那我也无可奉告了。”
宇智波极力遏制住的愤怒开始显现，“我想他的事我有权利知道。”
我感觉我在这场谈话中渐渐占了上风，“但是以我对鸣人的了解，他现在还不知道你喜欢他吧。”
宇智波放下杯子，把胳膊拄在桌上，两手相握，看着我。
“奈良，我知道你有事要问我。但是抱歉，我也无可奉告。”
我笑了笑。真是个聪明的人，这么快就扳回一局，“这算是…交易？”
“我只是顺着你的意思而已。”
我点点头，“你以前认识鸣人？”
“算是。但是他不记得了，大概永远也不会记得了吧。”
我没有放过他眼里的悲伤神情，“你有没有见过鸣人画的一幅画？”
“哪幅？”
“宇智波，你在明知故问。”我拿起杯子，“麦田里的，他的自画像。”
“原来是那个。”宇智波点点头，“我知道，那就是我画的。”
什么？！是他画的？！这个我可是真的没有想到。
我喝了一口橙汁镇定了一下惊讶的情绪，“他说他每天晚上都能看见一个小男孩，黑衣黑裤黑发，他对那个男孩的形容是‘像是永远停留在夏天似的’。”
“真是有意思的形容，不愧是鸣人啊。”宇智波笑得很开心，“奈良，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
我一直盯着他，直到他说出那个我一直在设想的答案。
“没错，我就是那个男孩。就是那个鸣人每天晚上都能看见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