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橘真琴Hero
我都不喜欢我自己,所以定不会有人喜欢我。
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着。
天空开始下雨,我打开手机看看通讯录,然后关掉手机等雨停。
我躲在这里,是不是没有人会想起我。
不是。有人会想看我冒雨前行整个人湿透的狼狈,妈妈会想我独自一人在这广大天地间的心酸,遥也会想我……想我曾在这样大的雨里为他撑伞。世间都那么好,只有我孤苦无依。我概是那样生病了无人问津任由我自生自灭的可怜虫。譬如现在这样。我像是被所有人抛弃一样瘫软在宿舍里。那时我不该头脑发热冲进雨里,才会落得这般下场。淅淅沥沥的雨像是孩子在哭。我就那么要多伤心便有多伤心。
我没有资格难过,不努力还有脸哭。
别再为谁努力或痛苦了,也许他们不值得。
但有些事不能原谅的。
比如我不够好。
昨天其实发生了一件自我上大学以来惊天动地的大事,是一直以来互相照顾的山崎宗介向我告白。可本着直觉,我认为他喜欢凛。凛是璀璨夺目的,给宗介的感觉也并非转瞬即逝的烟花。就像哈鲁对我来说,早在心中为他留下一片海。那是无法抹去的,变成一个贯穿心脏的畸形的疤。
所以我没有相信,还打趣的开着他的玩笑。我趴在餐桌上,低声说:“其实我也喜欢你啊。”
“骗你的。”
“你打赌输了吗?”
“宗介?”
他的眼睛里像是突然失去了光,我自知理亏乖乖的住了嘴。
撑下去,会死吗?
不会。那我就撑下去。
学习如此,生病如此,喜欢一个人如此。我改变不了,尽管我很想改变。我以为能陪伴一个人到最后的,一定是让他习以为常的人。但我好像错了。
我们之间的沉默持续了很久。最后我慌慌张张的接了一通电话然后和他告别。他却露出我从未见过的,暴戾的笑容。
是的,笑容。并且我确信我的眼睛。
他说:”凭什么不可能是我?“
之后我走到车站,像惩罚一样下起了倾盆大雨。我一路上胡思乱想,走在雨里湿透了全身。所以现在才凄凄惨惨的一个人蜷在被窝里。脑海里,零零星星都是关于他的事。
我第一次除了遥以为,满脑子都是一个人。
我太容易满足,以至于现在就感动。
我从未见过真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喊苦,只见过一堆等闲之辈在说自己过得多么水深火热。所以我竭尽全力,也不会有一句怨言。即使最后结果不尽如人意,我有不会抱怨。
我会想,我应得的。
我又开了手机,翻遍了通讯录,终还是没找到渴望交流的人。我看到他的名字,突兀的显现在那里,突兀的彰显我多不礼貌。我想打一通电话给他。可我既没有足以同他分享的幸福,也没有催人泪下的悲伤,只好做罢。我真的很想和他说些什么。
然而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找不到合适的伴,便假装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
我愈发头昏脑涨,颤颤巍巍的爬起来去药箱拿药。要是现在失去知觉,昏厥于此,大概又要变成笑柄好长一段时间吧。室友都是东京人,对我很热情,却偶然会有偏见。据闻,是喜欢我的女孩很多。
即便如此,所有节日依旧都与我无关,甚至包括愚人节。
这个时候出现了熟悉的人,搀住我的手,然后把我往后推。我自然而然往后退,我几次踉跄,差点被压倒在地上。
“宗介……”
我始终觉得,我去想他,不过让自己烦心。
而他切切实实站在我面前,一脸正义凛然像久战沙场的英雄前来救死扶伤。
”我怕我走了,没有人再让你这么讨厌。“
上天不一定会奖励勤奋的人,却一定会惩罚懒惰的人,比如拖沓的我 。我昏昏沉沉的靠在他的肩膀,沉入梦境。
回忆是醒不过来的梦,而我总爱在这样的时刻睡过头。醒来时,我靠在床上,竟然惊出一身冷汗。
他不在。
我口干舌燥,顺手抓住床头的玻璃杯,犹豫了许久,刚刚开口,又停滞住,爬起来自己接了杯水。从足尖传上来的酥麻囚禁我的知觉。我骤然感到再次受到抛弃一般的无力。水在玻璃杯里摇晃,然后连同杯子一起碎成千万碎片,混合我的血液在瓷砖上晕染出云的形状。谁会和我同病相怜呢,我这么想着然后蜷缩起来。不知不觉间,我编织的谎真的变成真的了。这个世界,好像只有我一个人一样。
“真琴,你在干什么?”
他突然凑得很近,嘴唇贴近我的耳朵,声音若有若无。我的大脑里嗡的一声断了线。
“……没什么。”
“真的?”
没事。
真的没事。
我只是烧红了脸,连耳廓都是这羞耻的颜色。不要发现,千万不要发现。我越发把脸埋得深,盖住了眼睛。周围静的悄无声息,我甚至听见窗外花草窸窸窣窣的摇曳着。
他重新接了杯水,递到我手中。温热却不烫口,是最为适宜的温度。我猛地一口喝下,像喝掉一杯毒酒。要真是毒酒,我大概也没有这么大胆磊落。
“疼吗?”
“不疼。”
他问着,同我一起坐在地板上。他的眼睛没有移开我受伤的脚,甚至倒影出斑斑血迹,我的目光则始终没有移开过他。接着,更令我狼狈不堪的是,他也正对我笑了起来。该死的潮红蔓延到脖颈。
“我感冒还没好……哈哈脸好烫我再去躺……”
”真琴……“
“恩?”
”你没有感冒,你只是有点发烧。“
我其实听讨厌他的直言不讳的,同时,也因此喜欢。
可我尴尬的傻坐在那里,许久才回答一个哦。
我怕他知道,怕他不知道。这个时候我错综复杂的心思,密密麻麻,全关于他。
如果给了我温暖,那也会给我寒心。
这是爱情。
如今遇到了令我感动的人,我却在感叹,幸好,我们没在一起。这大概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却想反悔了。
我反悔了。
他用修长的手指戳着我的额头,问:“还不起来?”像要发怒,语气却无比温柔。那样的温柔,只对我。
只为我。
我想我大概也差不多能够明白。
我抬起头冲他笑:“你说我们要不要在一起?”我此刻的神情一定窘迫不堪,像是马上准备抱头鼠窜。
他惊愕的瞪圆了眼睛,久久没有说话,神色慌张手足无措。
我依旧理直气壮,说:”现在这样我根本站不起来。“我也自觉好笑,说的时候声音都颤抖,要是这时他揍我,我也心服口服。
但他没有。他拎起我,轻而易举,然后把我放置在床上,还像饲主一样摸了我的头。
“放心,跟了我,再差也不会流落街头。”
再不让你流离失所,我是你的家。
周围静的悄无声息,我却听见他这样说。
他俯下身抱住我。
“我喜欢你。”
“我知道。”
我也是。
You are my he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