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人这一辈子，真爱只有一回，而后即便再有如何缱绻的爱情，终不会再伤筋动骨。
——《2046》

[肆]
十六岁那年盛夏，张艺兴同母亲搬进了鹿家。
他的卧室在二层，旁边的房间就是鹿晗的。
窗外梧桐树繁盛，多少个晴朗的夜晚，他们都一起从窗缘爬出去，坐在枝桠上享受晚风徐徐而过带来的清爽，耳边回荡着知鸟不断的鸣叫，数着夜空上点点星光。
偶尔，鹿晗会同他说起小时候在家里被动接受管家教授的礼仪。
鹿家既然是传统家族，礼仪规范自然也是效仿先人做的。
一个个被封上不准的行径，一套套令人别扭的礼仪，扼杀了鹿晗在那时候本应该拥有的孩子气。
谁若能踏过他心里那道看似高高的门槛，走进他的心里，他才会将隐藏很好的本我毫无保留的在你面前舒展而来。
毫无意外，张艺兴就是真正走进他心里的那个人。张艺兴觉得鹿晗笑起来很好看，温柔的笑意在脸上蔓延开来，他的心脏总会随着笑容悠长地颤抖。
父亲和张姝妤去度蜜月，偌大的鹿家里只剩他俩，自由而又快乐。
白天他们会窝在家里看电视上重播的球赛，或者在午后惬意的时光里，躺在摇椅上聊聊他们爱说的事儿，偶尔会陪鹿晗去绿茵场上踢踢足球。耳机播放器里唱着缠绵温婉的情歌，诉说着他们未曾说出口的情。
夜幕而至，张艺兴会抱着心爱的木制吉他坐在高脚椅上，在朦胧的月色里弹奏出应景的音符，撩人心弦。
那样悠长无虑的日子似乎过的很快，想伸手抓住，却只留下零星回忆可供回忆。

[伍]
然而他和鹿晗之间终究没能瞒过精明的张姝妤。
拿着吉他从外面回到房间的张艺兴脸上还有挂不住的欣喜，推开门看见挺直背坐在椅子上的张姝妤，怔愣片刻后，才小心翼翼开口，轻声喊：“妈。”
张姝妤盯着自己收养的这个孤儿，半晌才悠悠开口，“看来我眼光不错，挑中这么个尤物，竟然让鹿家少爷不顾这么多年受到过的教育，喜欢上你这个同性。”
戏谑的语气像是滴进了深不见底的岩洞，回声一样，放大然后在他耳廓边一遍遍循环。
看着他蹙着的眉尖，张姝妤言语中的轻佻又多了几分，“虽然当初让你接近鹿晗是为了让我更好的嫁进鹿家，但多少也成就你今天的衣食无忧，还多了个谈吐温和的玩伴。可我万万没想到你们竟然这么亲密。我就是想提醒你，你是男人，和他性别相同，就算是真心相爱，也不可能成为鹿家的少奶奶。”
不过短短的几句话，却让他和鹿晗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张姝妤离开后，张艺兴依然维持着抱着吉他的样子，呆呆地望向窗外。
那时，本想告诉张艺兴明天一起去踢球的鹿晗从窗缘边爬了过来，那么些话就那样一字不漏的被回收进耳朵。
从窗台上跳下来，平日里对他柔和万分的目光变得森然，嘴角的微笑里掺和着太多他看不懂的情绪。
“艺兴，你戏演的真好。”
气势逼人的鹿晗是他从未见过的，即使是初见时那疏离的样子也从未让他如此惶惶而恐。
手脚逐渐冰冷僵硬，大脑一片空白。
想开口解释，憋了很久，从口里说出的只有对不起三个字。
这句话仿佛触碰到了鹿晗情绪的底线，突然冲到张艺兴的面前，将他狠狠地向后压。
当身体与厚实的门板激烈撞击一霎间的疼痛，让张艺兴本能的叫了一声，同时，他发现了鹿晗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柔和，里面满是关心，很短暂，但还是扑捉的一清二楚。
只是，下一秒，目光凛冽依旧。
他的手有力地撑在门上，将他环住，距离很近，空气流动，能闻到张艺兴身上与生俱来的奶香味，而此刻，又多了份酸味。
眼前俊美的脸庞在视野内不断扩大，唇部上紧接而来的温热的触感以及阵阵疼痛，让张艺兴绝望的闭上双眼。
这个吻，一点也不缱绻温柔，只有狠戾。
离开时，鹿晗回过头看了看被自己蹂躏地红肿不堪的唇瓣，冷冷道：“艺兴啊，你要记住，这只不过是开始。”
鹿太太逝世时，鹿家二老心疼年幼丧母的鹿晗，立下规矩，必需经过鹿晗的同意，方能再娶。
这就是为什么张姝妤千辛万苦让张艺兴接近鹿晗的缘由。
——为她进鹿家铺好路。
人心难料，世事难料，手无缚鸡之力的我们又何德何能。
最好的答案是听天由命还是抓住一切时机试图篡改。
我不得而知，我只明白，命运大抵如此，很多时候，逃不过冥冥之中早已埋伏好的轨迹。

[柒]
家里的帮佣善于察言观色，也会见风使舵。那一夜过后，鹿晗对张艺兴那些细微的改变，都看在心里，既然如此，张艺兴的待遇又稍稍好了一些。
盛夏，张艺兴的体质耐不住热，时常坐在花园里直到深夜，这期间，鹿晗曾经来过一次，喝得微醺，看着自己的目光迷离，半晌才喃喃喊了句，“艺兴。”
张艺兴的心跳顿时如鼓，本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等了很久，却只听见在寂静的夜里更加清楚的均匀的呼吸声。
叹了口气，转身扶住身体前倾，随时会正面倒地的鹿晗。
睡着后的鹿晗，褪去了清醒时清冷，对他的戾气。
葱白的手指细细抚过他脸上每一寸细滑的肌肤。
鹿晗是那么孤单戒备的人，却曾一心待他，信任他，所以得知被骗，才会如此恼怒，这一切张艺兴不是不知道，也不会不理解。
所以，他会一直在鹿晗的身旁，他相信，时间能够检验真心，他对鹿晗的喜爱，从未有过欺骗，他会等，等到他明白的那一天。
可张艺兴从未想到，先等来的是张姝妤给他的致命一击。
她明白，鹿家的财产终归要交给鹿晗，一想到鹿晗对他的态度，便怂恿鹿氏的财务总监携款潜逃，并偷走了集团所有合作项目的报表。
一时间，巨大的鹿氏集团不过是外表依旧光鲜亮丽的空壳子。
鹿晗的父亲气急攻心，晕倒在办公室，虽然抢救及时，性命无忧，却从此成为了植物人。
鹿家巨变，鹿晗无暇顾及其他，只能竖起坚硬的铠甲，匆匆入主理事会。
深夜回来，看见背着客厅壁灯而坐的张艺兴，强烈的恨意从心底迸发，迈开大步，冲到他的面前，扬手就是一个耳光。
力道很大，在宽阔而静谧的大厅响起，清晰洪亮，似乎隐约还能听见回声。
张艺兴没有躲，仰起因为白皙的皮肤显得更加刺目的红肿的脸蛋看着被怒火包围的鹿晗，嘴巴里洋溢着铁锈般的腥味。
下一秒，鹿晗用力捏住他的下巴，语气讥讽，“放长线钓大鱼，真是妙招。现在目的达到了，怎么还不快滚。”
鹿晗的目光尖锐，像一把匕首，在黑夜中，反刺出冰冷的寒光，凌迟了张艺兴的心脏。
信任就像玻璃，碎过一次之后，就难以拼凑完整，回到最初。那细细密密的裂痕，最后还是分崩离析。
他们还没有走出上一次的欺骗。
张艺兴明白，这一次他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了，鹿晗不会再信任自己。
现在，他唯一做的就是陪在他的身边。
他相信，时光能检验真心。
“我不会走。”
鹿晗忽然想起了那个夜晚，张艺兴在自己怀里，语气坚定的那句“我是来看你，这是我和你的事。”
记忆的时光轴飞速往前奔跑，想到他的欺骗，本变得有些柔和的目光霎那间又让人觉得锋芒在刺。
冷笑，讥讽的看着他，“怎么？张姝妤嫌你是个拖油瓶…”
话还没有说完，张艺兴就吻住了他，将他接下来刺耳的话堵进喉咙。
鹿晗怔愣，张艺兴的吻技青涩毫无章法，就像是小狗伸出舌头微微舔舐，确是难得的清甜。
一股电流从大脑窜出，夹带着尚未消去的愤怒与陌生的情愫，伸手抱紧住从认识到现在还是那样纤细的腰肢，反被动为主动。
窗外，月光无声。

哦莫

冒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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